而“小圆学姐”本尊,此时可谓功成身退,把自己摘得倍儿干净,新滚上来的热油一点都没再溅到她。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范小圆没跟s职的人谈恋爱啊,之前的话是宇文客瞎说的啊,宇文客去跟人叫板的时候,她在附近小区里喂猫啊?!

于是,再度穿越到大熙之后,宇文客颓丧地坐在女皇面前,一声虚弱的长叹:“唉…”

女皇在他面前无语地叉着腰:“你说你…你添什么乱啊?!”

宇文御子又一声长叹:“唉…”

“本来我喂猫的事爆出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特么可真及时,和我同步进行硬添个续篇,你是吃顶了吗?!”

宇文客垂头丧气:“他们都说你跟s职的人在一起了,我还以为是真的…”

“哎你…”范小圆气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没喜欢的人了吗?你…这谣言最初是打你那儿传出来的啊大哥!然后你自己让谣言的升级版给骗了?!”

范小圆心说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宇文客闷闷地不说话,闷了半晌,又叹气道,“我以为你有喜欢的人,不是指外校的。结果传着传出个外校的,我就以为这个是真的。”

范小圆:“你特么到底以为我喜欢谁了啊!”

“麟德贵君…”

“这个我没跟你解释过吗?!?!”范小圆要炸了,她很费解地道,“你到底哪个筋不对了啊!钻什么牛角尖儿啊!咱又不是真古代人,我谈个恋爱瞒你干毛?!?!”

刚走到至明阁外的麟德贵君因为女皇的怒语而脚下一停。

隔着一方院子,又隔着墙,他听不清女皇在说什么,但情绪里的愤意十分明显。他于是疑惑地抬头看去,随即注意到宫人们都被赶到了屋外,瑟瑟缩缩地在院门口这边候着。

麟德贵君想了想,问王瑾:“公公,陛下这是…跟谁发火?”

王瑾上前一揖,作势擦了把冷汗:“跟宇文御子,有小半刻了。”

麟德贵君哦了一声,又问:“我有些事要禀,公公您看…”

“这个…”王瑾迅速判断了一下局势,说“您请吧。陛下这么光发火不叫人,看来是也不打算正经问罪。”

至于麟德贵君进去会不会被迁怒,王瑾觉得也不至于。因为这么多年来,麟德贵君每每惹得陛下不快,都是因为二人间直接的矛盾。要说陛下因为别人的事拿他出气,那还真没有过。

麟德贵君便提步走向了正屋,走进正屋后往右边一拐,他抬头叩了叩门。

屋子里骤然一静,女皇带着余怒喝问:“谁啊!”

“陛下,臣有事禀。”麟德贵君清朗温和的声音传进来,范小圆狠狠地一瞪宇文客,沉息道:“进来说吧!”

麟德贵君便推门而入,蓦地看到宇文客蔫头耷脑地坐在那儿的时候,他微觉一愕。

这都没跪下谢罪?!

这种惊异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旋即缓过神,如同没看见宇文客般,如常揖道:“陛下,大将军前天回的京。方才护送摄政王选的人来了行宫,摄政王差人来询问您什么时候见。”

范小圆没懂:“摄政王选的…什么人?”

麟德贵君的神色略微一滞,然后,他低下眼帘,轻声道:“可以给您做元君的人,一共十五位,都是京中贵族公子。”

范小圆:“?!?!?!”

空气在两个现代人瞬间别扭的情绪中,一下子冻住了。

宇文客眉头抽搐着看向范小圆,满眼都是:好特么奢靡啊…

范小圆面色僵硬地回看过去,内心崩溃:这他妈怎么办…

这和让她在宴会上一眼看尽万千美男不一样,当时美男们近在眼前,充斥在视线中给她带来一种…很微妙的享受。但现在,这些人她并没有见到,只给了她一个“这些是备选元君的人选”这样的重磅信息,她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的画面是宫斗剧里后宫佳丽为了争夺后位的尖酸刻薄明争暗斗的性转版。

——这么一性转吧,脑补起来的效果十分的…娘炮。

女皇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脊窜过,窜得她打了个哆嗦。

接着她干咳一声,强行正色:“那个,贵君…”

麟德贵君看向她。

她想了想,谨慎地问道:“贵君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去见合适?”

“…”麟德贵君微怔,复又平淡地颔首道,“摄政王必定希望此事尽快定下来。但陛下想什么时候见,还是看陛下的意思。”

那她是能拖则拖,还是速战速决?

范小圆纠结了起来。

哎好烦!两个世界的日子一起过不怕,可是两边同时遇上问题就很讨厌了。那边宇文客在学校面临处分,这边又让她选元君,为什么这些麻烦就不能排个档期呢?

她一声苦恼的叹息落入麟德贵君耳中,他想了想,斟酌着提议道:“要不,臣今晚在清云台设个宴,算给各位公子接风。陛下若有心情就来宴上看看,气氛比较轻松,不会像正经觐见那样劳心伤神。”

“…也行吧。”范小圆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点头应了下来,接着看向宇文客,“你跟我一起去!”

“?!”宇文客一脑补十五个美男同场争宠的画面也打哆嗦,拒绝得斩钉截铁,“我不!”

麟德贵君:“…”

“嘁,不去就不去。”范小圆撇撇嘴,索性不理他了,上前一拍麟德贵君肩头,“那我现在就去清云台。”

“?”麟德贵君愣了一下,旋即衔起笑意,“好。”

他一笑起来,笑意就会一直漫到眼底里去,犹如春风拂面。范小圆毫无防备地与他目光相触,顿时触电一样将脸别开,然而双颊还是一阵阵地犯起热来。

妈的犯规犯规犯规犯规!

这笑容简直是杀伤性武器!!!

房中,宇文客在背后清楚地看到了她的面色变化。

他闷在那儿兀自哼了一声。

——还说自己不喜欢贵君。

紫清园西侧的一片宫殿里,十五位世家出身的公子在听说麟德贵君要在清云台给他们设宴接风后,很快就打听到了陛下现在就在清云台。

那么接风宴上,陛下多半会在。

众人于是便各怀心思地思量陛下的喜好来。

陛下的看法如何,对现在而言非常重要。因为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是已经过了摄政王那关的,他们十五个在摄政王眼里没有多大差别。最后谁做元君,看得就是陛下的心意。

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呢?

众人都知道,目下宫中位份最高的是麟德贵君,而且麟德贵君近来似乎格外合圣意。对于麟德贵君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有个大致的了解——先皇曾赞麟德贵君有旧时的男儿气概。

那么,陛下应该喜欢比较有“男儿气概”的。

可除了麟德贵君,现下还有位新宠。这位新宠复姓宇文,进宫三年一直默默无闻,前不久突然得宠,一跃至御子位,名声从行宫一直传到京中。

但这宇文御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清楚。只知道一件事——宇文御子在中秋宫宴上好像说了个什么“单口相声”,逗得满堂大笑。

那么陛下应该还喜欢会逗乐的。

几个时辰后,范小圆在清云台的寝殿里忐忑地静听着外殿的动静,觉得大家兴头好像起来了,就整肃衣冠走了出去。

满殿唰然安静,众人齐齐见礼。女皇淡淡地道了声“免了”,然后各自落座。

…刚才的热闹好像都白搭了呢,现在的气氛还是很冷啊!

女皇有点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略含悲愤地看了眼麟德贵君。麟德贵君一愣,正帮她思量开场白,席间倒有人先开了口:“陛下!”

范小圆循声望去,看到一个…个子不算太高,体格也相对瘦弱的男子颇带几分豪气地站在那里,粗着嗓子道:“臣家中世代承蒙皇恩,但臣今日才第一次得见圣颜。心中激动,想斗胆敬陛下一杯!”

“…”范小圆的神色有点纠结。头回见面难免尬聊嘛,他说这话没问题,但她想说…这位小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生着张白嫩小生的脸,为什么要粗着嗓子学腾格尔啊!

然而她内心的这番吐槽还没完,就见那位小哥又很霸气地向宫人一挥手:“拿碗来!”

Chapter 29. 黑白

范小圆很诧异, 但她不敢贸然制止或者询问缘由,因为怕其中有什么约定俗成的礼数,自己说错话会露怯。

于是便见宫人拿了大号的瓷碗来,那生得白嫩的小哥正要倒酒,旁边的男子朗朗笑道:“哈哈哈哈夏公子豪气!喝果酒未免不尽兴, 不如换些烈的来!”

话音落处, 范小圆清晰地看见那位夏公子面色一僵。

是以她大致猜到了, 这里面大概没什么礼数。那个夏公子多半是想出头引目光, 但被人将计就计摆了一道。

——性转版后宫争宠这就登场了啊!

后面发话的男子说罢笑看向麟德贵君,麟德贵君又将目光转向她。范小圆想了想, 一哂:“别了。这位夏公子看起来文弱,不像能豪饮的人, 就果酒吧。”

夏公子却因为她的话而一震,立刻摆手:“陛下,臣酒量尚可,可换烈酒!”

范小圆:“???”

她费解地看着夏公子, 心说卧槽你要干啥?不过她也没有再做阻拦, 在宫人做询问状上前时,她点了下头, 宫人就取烈酒去了。

麟德贵君眉头微皱,向她这边凑了凑, 低语道:“陛下, 这位是大将军的本家外甥, 万一喝坏了…”

“他自己非要喝我能怎么办?!”范小圆盯着那位夏公子, 沉吟着又说,“不过就一碗,喝坏应该不至于。”

新闻上报道的酒精中毒导致死亡的案例,量都很大。从这个碗的尺寸来看,应该不会那么严重。

这厢他们低语着,夏公子那边已闷头倒了一碗,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碗一放下,所有人都看到他脸上分明红了一层。就像在片刻之间被浸染了一层涂料,和方才的白嫩模样大相径庭。

然后,他竟然拿过酒壶自顾自地又倒起了酒?!

满屋都安静了,所有人都在静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什么路数。要说他是喝酒上脸但不易醉的人,那也不稀奇,可他今天何必这么喝呢?!

接着,便见他一连倒满了两碗酒,左右手各端起一碗,一步三踉跄地走向御座:“陛下,臣敬您一碗——”

擦,他喝高了!!!

发觉自己正面临一醉汉的范小圆顿时紧张,下一秒,只见身边人影一掠,定睛看去,麟德贵君疾步迎了上去。

他右手接下一碗酒的同时,左手推在了夏公子肩上。似是以一种很友好的姿态将他扶稳,实则又挡住了他继续往御驾前走的路。

麟德贵君看着手里的酒碗,淡笑道:“陛下不喜饮酒,我陪公子喝这一碗。”

夏公子的惺忪醉眼看了看他:“你别管我,你…”他打了个充满酒气的嗝,“你算什么,你不就是个…”

麟德贵君眸光一凌:“公子酒气冲头了!”

但夏公子声音一提,还是说了下去:“你不就是个商贾之子,你也配与我喝酒!”

殿中的气氛一下子与麟德贵君的神情一样变得冷如寒潭。

卧槽…酒品不好的人真讨厌!

范小圆怒然起身,几步上前,一把夺下麟德贵君手里的酒碗,扬手便向那姓夏的泼去:“别跟这儿耍酒疯,滚!”

烈酒的辛辣刺入眼中,夏家公子陡然清醒。

满座的死寂持续了短短一刹,下一秒,众人几乎同时回神,诚惶诚恐地离席下拜:“陛下息怒!”

人太多,范小圆顾不上,但她及时攥住了麟德贵君的手腕,把他挡住了。

麟德贵君微滞,还是颔首轻劝了句:“陛下息怒。”

范小圆左手拉着他没松,右手就势狠摔了酒碗给自己撑场。瓷碗摔碎的脆响在殿中仿佛比天雷劈下还可怕,众人噤若寒蝉地不敢吭声,只听女皇指着夏公子斥道:“刚才的话,你再给我说一遍?!”

“陛下,臣…”夏公子都快哭了。

“这样的人竟然也想当元君?!”范小圆咬牙,“滚!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臣…”夏公子一哆嗦,只得匆匆磕头,逃也似的溜了出去。

廊桥上,最终还是决定来一趟的宇文客,在离殿门尚有几步时乍然看见屋里跪了一地的场面,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接着又看见一个男子跌跌撞撞地出来,他愣了愣,伸手挡了一下:“这位公子,里头怎么回事?”

夏家公子经过方才的变故,正战战兢兢:“请问您是…”

旁边的宫人回道:“这位是宇文御子。”

宇文客至今听到这称呼还是会撇嘴,接着,却看面前模样白嫩的小哥抹起了眼泪:“御子,臣…”

宇文客:“…”他赶紧说,“好了好了,你什么都别说!我进去看看!”

男人在面前哭哭啼啼地也太可怕了!

他打着寒噤缓了缓,举步继续往前走去。

一声“宇文御子到——”灌入殿里,正打算和麟德贵君一起回去落座的范小圆一愣,转过头。

“…陛下。”宇文客严肃脸一揖,范小圆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我,呃…”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范小圆攥在麟德贵君腕上的手上,心情很复杂地别开了眼,复又强行定气,“臣觉得还是应该来看看,所以…”他想了想,索性直接问道,“陛下怎么了?”

跪了一地的人还在心惊胆战,就闻陛下带着愠恼哼了一声:“外面那个,喝高了耍酒疯,上来就和贵君叫板。”

“…”又是因为贵君。

宇文客暗一啧嘴,又说:“那您…消消气?”

“嗯,没事啦。”俩人太知根知底了,范小圆到底还是在他面前装不来。她平了平息,交待身边的宫人,“给他添个席。”接着便让众人起身。

所有人起身时,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麟德贵君和宇文客。

陛下刚发怒时,几乎所有人都在暗自吃惊于麟德贵君在陛下跟前的分量。毕竟在这个位置上是不会随意发怒到失态的,陛下却为了麟德贵君亲自泼了夏家公子一脸的酒。

可宇文御子又带了一番新的惊异。

他分明看到了陛下的盛怒,可措辞仍旧随意得像闲话家常。陛下竟也跟着缓和了下来,实在令人意外。

众人于是各怀心思地重新落座,接下来的气氛和谐了许多。宇文客出于礼貌考虑,象征性地向麟德贵君敬了次酒,麟德贵君举杯致意后同饮,女皇见状笑吟吟地也端起杯子,和他们一起喝了一口。

——这一切,连带夏公子的事一起,在一刻后便传到了摄政王的别苑里。

“咣”地一声,摄政王冷这脸僵酒杯砸在了案上。下头的宦官打了个寒噤,大将军嗤笑着摆手:“你先退下。”

直至那宦官退远,摄政王都还冷着张脸。

“行了。”大将军一脸好笑,摄政王美目冷睇:“还笑,你瞧瞧这闹的!”

她本来想,之前的事传出去也不要紧,只要陛下好好地挑定人选册立元君,在外人眼里,他们就还君臣和睦。

谁知道这第一天就找茬赶出去一个啊?还偏偏是大将军的本家外甥!

大将军啧啧地咂了几下嘴,平日在战场上盛气凌人的眉目弯出了温和地弧度。她探手一拎桌上的酒壶,给摄政王又倒满了一杯:“你这到底是哪儿来的脾气,最近信期吗?”说着又径自一沉,“不对啊,你信期在月底啊,应该还有几天。”

“你…”摄政王面色胀红,“你烦不烦人?”

“好了好了。”大将军停止了嘴贱,笑吟吟地执起酒盏拿给她,“我是想说,这回未必是陛下有心给咱们难堪。我那个外甥,本来就不成器,早跟你说了不用给我面子。”

“那她扭脸又跟麟德贵君和那个宇文御子把酒言欢你怎么解释!”

“哎你这就不讲理了。”大将军见她不喝,就拿着她的酒盏自己抿了一口,“人家发落了看着不顺眼的,还不能跟自己喜欢的喝个酒了?”

范臻冷着脸不说话,大将军也没再接着哄。她不急不缓地品完了一整盅酒,这才将酒盅一放,起身向范臻伸手:“走。”

范臻挑眉:“干什么?”

“带你跑马去。”大将军笑意深深,“在屋里闷久了心眼都小了,传出去让朝臣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