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男友今天刚把她手里一个大活儿抢走,损失了不少钱,丢钱倒是其次,就是这事儿挺让人窝火的。”

“那这活儿也太大了。”有人看着宁小诚衣裳一大片湿,开着玩笑:“眼泪忒多了些。”

至于淌眼泪——

常佳顿了顿,猜测道:“她以前得过角膜基质炎,怕烟熏怕强光,可能这地方刺激的,有时候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几个大男人手里夹着烟,听见常佳这么说,纷纷找地方把烟头掐了。

吴井觉得这事儿有点邪乎,将信将疑:“你是她妈你知道的那么清楚?”

常佳看了吴井一眼,冷笑:“就怕她妈知道的都没我清楚。”

“行了。”常佳把蒋晓鲁拾掇好,将她从怀里推开,直接推给宁小诚,朝她吹了声口哨:“你认识她我可把她交给你了,都这个时间给她送哪儿都不合适,我也喝酒了,没法开车。”

“这么相信我?”宁小诚诧异反问。

“这一圈儿人里属你长的面善。”常佳微笑拎起自己的包:“不是邻居吗,我也不怕你干坏事跑了,干脆好人做到底帮着照顾照顾,让她睡一觉,酒醒了自己就能回家了,特好伺候。”

常佳还真是个狠心人,说完真就转身走了。

吴井看了这边一眼,又看了常佳一眼,大步跟上去:“哎——你等等——”

剩下几个面面相觑,宋方淮问:“怎么办啊?”

大半夜的,总不能带个不省人事的姑娘去开/房间啊。

宁小诚叹了口气,站起来:“你这儿有睡觉的地方吗?”

宋方淮很贴心:“你问她睡,还是你俩睡?”

“她。”

宋方淮往楼上一指:“刚收拾出来的,阁楼。”

宁小诚弯腰把人打横弄起来,手不忘压着她裙子的下摆:“哪儿上楼?”

“直走左拐。”

走了两步,宁小诚低头缓了缓,有点不耐烦。

回头。

宋方淮问:“还干嘛啊?”

他一抬下巴,示意沙发:“她那包儿,还有鞋。”

宋方淮把沙发的Chanel往脖子上一挎,拎着一只高跟鞋跟在后头:“走走走!”

阁楼是新装修的,有洗手间,没床,地上放了个很大的床垫子,铺的很软,就是刚装修完还有点油漆味儿。

宁小诚把蒋晓鲁扔在上面,随手扯过被子给她蒙上。

宋方淮去关窗:“楼上风大,别再给姑奶奶吹中风了回头赖上我。”

“小诚,你在哪儿认识这么个祖宗?”

宁小诚垂眼看着睡得踏实的蒋晓鲁,无可奈何。

邻居?哪个邻居这能作?朋友,也没见哪个朋友敢搂着宁小诚哭成那样。

“你都说了是祖宗,就甭管我哪儿认的了。”宁小诚望着蒋晓鲁,舔了舔嘴角:“谁知道哪个庙里跟出来的。”

宋方淮轻笑,小诚也笑,笑够了,俩人关好门下楼。

宋方淮还在八卦:“让她一个人睡你放心?”

小诚懒懒地,双手抄在裤兜:“有什么不放心的。”

“要不…你也上去吧,跟我就不用藏着了,那大姐敢把她这么交给你,关系不一般啊。”宋方淮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宁小诚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嗨,不是你想的那关系。”

“真不是?”

小诚摇头,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真不是。”

眼看凌晨两三点钟了。

宁小诚也不敢走远,趁宋方淮没在,去吧台把今天晚上的账结了,一个人把车开到个没人的地方,将座椅放平,在里头眯了几个小时。

躺在车里的时候他还在想呢,以前对蒋晓鲁这姑娘的印象也就仅限于莽撞。说话办事儿有点风风火火的,但是也很爽朗,有什么说什么,今天见了才知道,凡是女人啊。

就没有不作的。

宋方淮把昨天的流水核算完,从酒吧出来,背着手在湖边看景。

宁小诚从他身后踱步过来,宋方淮回头问:“还没醒啊?”

“没有。”湖里有两只野鸭子,屁股上长了两根鲜艳红毛,很少见。

宁小诚看着挺有趣。

天气暖了,这个时候很多人家晚上吃了饭,都喜欢出来遛弯,还有懂乐器的老人在湖边拉弦取乐。

小诚喜欢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人多,每个人身上都透着舒适懒散的气息,好像这日子就该这么过。

湖边悠扬二胡声一响,宋方淮眯起眼。

“看什么呢?”小诚顺着方向看过去。

宋方淮坏笑,毫不掩饰:“看一姑娘。”

他拿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宁小诚,自己眯眼点着了,叹气:“这年头,会拉二胡的姑娘可不多了。”

这话一出口,宁小诚就听明白了。

“怎么着,动心了?”

“呸,我是敬佩,是欣赏。”宋方淮直勾勾盯着人家不放:“你说,她明天还来吗?”

说话间,湖边拉二胡的姑娘站起来,要走。

小诚眯眼看了看,好像在确认,然后点点头:“来。”

宋方淮睨了他一眼,笑讽:“说的跟您亲闺女似的。”

宁小诚笑一笑,一招手,朝那边喊道:“二朵儿!!!”

蒋晓鲁这一觉睡得好长好长,一直睡到下午六点。

咕哝着翻个身,慢吞吞睁开眼睛,先是反应了一会儿: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现在在干什么。

想清楚了,腾地一下坐起来。

完全陌生的环境,小阁楼,落地大床垫子,地上扔着她的包和鞋,蒋晓鲁心脏跳的猛快,赶紧掀开被子看了看。

酒是喝多了,但不至于喝断片儿,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的事情还是能记起个七七八八。

一声叹息。

这回人可丢大了。

把包从地上捞起来,蒋晓鲁还挺有逻辑,先坐在床上给常佳打了个电话。这边常佳正在加班,手机在一堆A4纸里嗡嗡震动,她低头写了一会儿,才摸出手机接起来。

“喂?”

“你在哪儿呢?”蒋晓鲁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着急了:“我昨天——”

“还有脸提昨天啊?”常佳低声堵住蒋晓鲁的话,捂着话筒快步往外走:“昨天你喝多了,都下半夜了我也不知道把你往哪儿送,就托付给你认识那人了。”

“酒醒了?”

“醒了。”楼下有挪桌子的动静,蒋晓鲁从床垫子上爬起来,光着脚凑到窗边往楼下看。

宁小诚一个人正背对着她在湖边站着,不知道看什么。

“我还在这酒吧呢。”她很为难:“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常佳站在单位外头的走廊上,说话声音很轻:“酒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呗,别给人添麻烦。”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正加班呢,改天聊。”

蒋晓鲁挂了电话,挣扎几秒,踮脚把窗户推开,趴在上面清脆呼唤:“小诚哥!”

宁小诚正低头从兜里摸出烟来衔在唇间,闻声抬头。

蒋晓鲁朝他明艳纯净的笑,露出一排洁白贝齿。

小诚把烟从唇间拿下来,收回烟盒,朝她一摆手:“下来。”

像是自然而然地,谁都不提昨天的事儿。

蒋晓鲁关上窗户,听话下楼。

下楼之前,蒋晓鲁借宋方淮的洗手间收拾了一下,把床铺好。

牙具和香皂都是一次性的,用温水把脸上的妆卸掉,刷了个牙,她又用凉水冲了冲眼睛,洗手间的毛巾挂在架子上,蒋晓鲁一顿,觉得直接拿来用不太礼貌,于是便寻了纸巾把脸擦干了。

提着一包儿垃圾下楼,出来时,蒋晓鲁顺手扔在门口垃圾箱里。

将沉的暮色中,她素颜,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被风一吹,没有细心打理,乱蓬蓬的。

宁小诚站在不远处等她,有点疲惫。

以前见过蒋晓鲁几次,她始终浓妆示人,如今冷不丁这么一看,能看出些她小时候的模样。

她皮肤白,浓眉大眼,长相大气,蹙眉时会不自觉微张着唇,露出娇憨态,不失可爱。

待她近了些。

宁小诚转过身,两人极有默契地往前走。

“醒了?”

“醒了。”蒋晓鲁抓抓头发,不安道:“小诚哥,我昨天喝多了,给你添麻烦了吧?”

宁小诚悠悠地,也没说别的:“那为什么要喝多呢?酒可不是个好东西。”

蒋晓鲁感觉到宁小诚隐含不悦,快步赶上他,想解释:“我最近点儿特背,前男友跟我搞到一家公司来了,之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他为了报仇撬走我一单托管业务,本来之前是谈好的,下半年指着它提成呢。”

宁小诚点点头,随口问道:“谁抢你的生意?哪个项目,哪只基金?”

蒋晓鲁忽地想起宁小诚是混这行的祖宗,她怕他多想,于是闭口不答。

她不说,宁小诚也懒得问,俩人一前一后往家走。动作倒是出奇一致,都跟个祖宗巡街似的背着手。

街上都是晚饭过后出来遛弯儿的老百姓,有一家三口,有情侣,有老夫妻,都一对一对的,路窄,有人接踵擦过蒋晓鲁的肩膀,不轻不重,晓鲁走着走着,忽然停在原地。

“小诚哥。”

宁小诚站在她稍远的地方,回头:“又怎么了?走啊,我送你回家。”

蒋晓鲁直率央求道:“你拉着我的手走呗,咱俩这样,像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小诚失笑,没想到她还是个矫情货。

他一伸手,她小跑过去把手塞进他手心儿里,这就算牵到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写了点南北中提过的剧情,没看过的不影响,看过的我也稍微转换了下视角重新写了。

下章还是对手戏,讲讲到底谁是醋王。

第十四章

话说宁小诚也有年头没牵着姑娘手压大马路了,要往前倒腾,还得是他高中那时候。

俩人手拉着手往家走,像是一起过马路的小朋友,心无旁骛,纯粹是身边多个伴儿多双眼睛。

想起眼睛,宁小诚挺好奇:“你眼睛怎么了?”

“昨天听你那朋友说,好像有炎症。”

“啊。”蒋晓鲁讨厌常佳大嘴巴,怎么好端端跟别人说这个:“挺小的时候跟我们院潮灿一块玩儿,不小心杵着了,一开始感觉不舒服也没敢跟我妈说,拖了几天在学校发现看不清黑板,去医院才知道感染耽搁了。”

“治好以后落点炎症,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已经很少犯了。”

那时候李潮灿正处于对人生有“十万个为什么”的阶段,对于任何问题都有着谜一样的好知欲。

而傻了吧几的幼年蒋晓鲁,就是他解惑的最好对象。

比如在看“十万个为什么”中人体科学那一章的时候,李潮灿问:“晓鲁,你知道为什么别人你一打你,你下意识会闭上眼睛吗?”

蒋晓鲁摇摇头,很诚实:“我妈打我的时候我从来不闭眼睛。”

李潮灿不信:“不可能,我妈每次一举巴掌我都把眼睛闭的死死的。”

书上说,这是人体本能的一种抗激反应。

假设一个人的手在即将贴近你的脸,或者眼睛的时候,这个动作被放慢,你仔细感受,就能感觉到汗毛炸起,眼球涨凸,很细微,但是一定有。

蒋晓鲁听不懂,干脆不说话。

李潮灿较真,拍拍屁股站起来:“你不信咱俩就试试。”

他把脏爪子举起来,离蒋晓鲁的脸近了些,蒋晓鲁瞪眼看着他,无动于衷。小小男子汉的权威不容反驳,李潮灿紧张舔舔嘴唇,想猛地举起巴掌唬她一下,谁知道蒋晓鲁鼻子痒痒,忽然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喷嚏。

身体不受控制往前一倾,正好眼睛戳在李潮灿的手指头上。

当时蒋晓鲁就哭了,李潮灿也慌了,哭了半天,李潮灿才好说歹说把她劝回了家。当晚蒋晓鲁眼睛就痒痒啊,不停地揉,第二天她妈看她还很惊讶:“眼珠怎么那么红?”

蒋晓鲁害怕自己跟李潮灿玩儿被她妈知道,不敢说。拖了两天,蒋晓鲁在课堂上忽然哭了,老师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儿,蒋晓鲁小可怜包儿哭的抽抽噎噎,说自己瞎了,看不见东西了。

急急忙忙送到医院,惊动了父母,经检查才知道是外力伤害造成细菌感染,因为治疗不及时可能以后会落下炎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