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溪低头掉了几滴眼泪,不敢再装无辜:“我知道你有什么东西都倒过来的习惯。上次来跟你送东西,我记了个位置大概。”

然后又碰了运气,没想到是她身份证号末六位。

那这事儿,戴卫应该是很早之前就逼她这么干了。是在自己度蜜月的时候?或者…蒋晓鲁回忆了一下,那天自己上班时还调侃了一句,说她和之前不一样了,看来确实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蒋晓鲁不可思议,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么做是犯法你知道吗?”

“我知道。”邵溪恐惧,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他手里有我跟他在洗手间里的照片…我要不答应,他说就要曝光到咱们公司内网。”

蒋晓鲁摔了笔,站起来。

邵溪跟了她两年多,小妹妹似的人,性格内向怯懦,可是你对她所有的好印象,你的你以为,并不能代表你就很了解她。

蒋晓鲁望着窗外:“我知道这句话说了很冷漠。”

“我不能再用你了。”

邵溪哭起来,是真的很害怕:“蒋总…我真的…我不是故意想害你…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做,我以为他就是…”

“你以为,你不是故意的,你被逼无奈,你有你的苦衷。”蒋晓鲁干巴巴地说着:“我可以宽容你,也相信你以后永远不会这么做。”

“可是邵溪——”蒋晓鲁回头,靠在窗边,垂眼:“人和人的信任基础一旦打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建立起来,甚至永远都不会重新建立。”

“你还跟在我身边,我会更改电脑的密码,换掉系统,我会处处提防你,我会有很多事情不敢再交给你,我会隔着玻璃在办公室里观察你,留意你的一举一动,我们依然还在共事,可你毫无尊严,这是你想要的吗?”

邵溪彻底哭出来,悔恨交加。

蒋晓鲁的话不留情面,但是字字真实。

“你是受害者,可不代表你受害,你可怜,就能和做的错事功过相抵。”

她也因为直属关系被扣了半年的奖金,被上司不信任,因为粗心大意让合作方蒙受了损失。

但你能说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吗?

“下午去人事办手续吧,算你自动离职,不算开除。”这是最后顾及尊严的让步。

邵溪也知道蒋晓鲁为人宽容,但是这事触及公司底线,她也说了不算。

用纸巾擦了擦眼泪。

还是深深给她鞠了一躬:“蒋总,对不起。”

蒋晓鲁闭上眼睛。

良久:“嗯。”

邵溪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临下班前,三部在楼上开了个内部警示会议,蒋晓鲁当场做检讨,说自己管理不力,保密意识不强,以后一定谨慎云云,这些话说给老板听,图个心理平衡,说给下属听,堵了他们背后八卦的嘴。

散会后,大家要下班,纷纷从走廊的防通道下楼。

蒋晓鲁心情阴郁,在会议室坐了一会才离开,下楼时因为脑子里想事儿,高跟鞋踩在台阶边缘,没等身后同事反应过来,人扑通一声已经滚下去了。

“我x!!!”

七厘米的高跟鞋,一只在脚上,一只在楼梯上。

蒋晓鲁衬衫滚的脏兮兮,一只胳膊还因为下意识保护自己勾在扶手上,十分狼狈。

空荡荡地防火通道里,脱口而出的脏话还带着响亮回音在飘荡,代表着蒋晓鲁对生活的最后挣扎。

蒋晓鲁办公室电话响了两遍,才有人接起来:“您好,韦达三部蒋经理办公室。”

是个男声。

宁小诚举着话机停顿了一下:“你们蒋总呢?”

电话这头的男声懒散,问的熟稔。

业务员小刘哦了一声,以为宁小诚是蒋晓鲁的哪个客户:“我们蒋经理不在。”

“她今天没上班?”

小刘纳闷:“您哪位?蒋经理现在有事儿出去了,您有业务需要咨询办理可以留下姓名,我帮您转告,让她尽快联系您。”

宁小诚很有礼貌:“我是她老公,打她手机不接,联系不上人了。”

“哦哦,宁总!”小刘一下激动起来:“我们蒋经理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摔的够呛,刚叫了救护车拉走。”

救护车都拉走了?

“在哪个医院?”宁小诚站起来,拿起桌上车钥匙。

“我不清楚,您也别太着急,蒋总身边有俩同事跟着,好像就脚不能走路了。”

“好,谢谢。”道完谢挂了电话,小诚脑子里逻辑还蛮清晰,在路上边开车边想。

救护车一般都是拉到就近或者病人指定的医院。没听说蒋晓鲁对哪个医院有特殊情结,离她公司近的,倒有个公立的附属医院,小诚对那地方还算熟,年前他爹在那儿做的痔疮手术。

方向盘猛打,黑色轿车直朝目的地蹿去。

作者有话要说:娶蒋晓鲁这么个东西。

窝心哪。

一天天骗吃骗喝骗感情。

小诚痛心疾首砸胸口如是说。

以后每天提前到19点更新。

另外是点题外话,很多时候作者回复评论不是奔着“怼读者”去的,只是因为作者这个身份很敏感,只要辩驳了就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但是看到一些留言总忍不住想说两句,还是沉不住气吧,大家彼此交流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情,很多话说的深了浅了大家多包容,别介意,没人比作者更珍惜愿意正版阅读的读者。鞠躬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大医院人满为患, 小诚开车在停车场绕了好几圈才勉强找块空地钻进去, 一下车, 收费的大爷离老远就嚷:“哎!哎!别停这儿——”

“前头仓库, 你堵这儿回头车出不来。”

宁小诚停的时候心里有数,那仓库的封条都发黄了,进出车肯定不走这个门,不一定荒了多少年的地方,老大爷天天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这是维护自己的权威,指挥指挥这个,指挥指挥那个。

以前往医院来, 老宁有待遇,刚手术完不能走路, 当时给他看病那主治大夫为了溜须拍马,给了个入库卡,车能直接停到他们大夫自用的地下停车场,现在着急呢,你就得见什么人办什么事儿。

“大爷——”小诚从车上下来, 笑容可掬:“您通融通融, 我爱人在里头急诊,等救命呢, 就一会儿,马上走。”

老大爷背着手,胸前挎着个兜兜:“来这地方的十个有九个急,都这样还了得?”

“是。”宁小诚摸出两根烟递过去, 懂规矩:“您辛苦,马上,马上就走。”

老头儿接过来,眯眼看了看烟头上烙字,咳嗽一声,动作老练地手往后一背:“快点儿啊。”

“哎,放心。”

快步往急诊大楼走,身后老头儿砸吧砸吧嘴,还挺高兴,小伙子不错。

这年头能低下头来说好话的孩子可不多了,医院停车位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他见多了二话没有就直接往这儿一扎的祖宗爷。

你不让他停,下车就骂,老不死的我就停这儿怎么了?你家的地盘啊你看的这么紧?跟没跟你说就去里面看个病人,送个亲戚?

老头儿是个倔老头儿,也不是不通人情,也不为这两根烟,要的就是这来来往往一个好态度。

医院是什么地方?看人情冷暖,见世间百态的地方。

蒋晓鲁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楼里被人搀着,轮椅车推着,从七楼折腾到十二楼,最后片子出来,排队去找大夫看。

进入诊室的时候,迎面撞上前一个看病的人。

女人很瘦,带着围巾,始终不愿意抬头。

蒋晓鲁坐在轮椅上偷偷看了她一眼,女人脸上全都是淤青,胳膊被三角绷带吊着,应该是骨折了。

进去的时候大夫还在摇头叹息:“哎,什么人都有。”

“看见没,家庭暴力,胳膊硬是打折了。”

蒋晓鲁很感性,总感觉自己和那个女人似曾相识:“那她怎么不报警呢。”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来我这儿好几回了,我也劝过,还是看在是自己老公的份上不忍心呗,咱管不了。你什么病?”

蒋晓鲁规规矩矩把片子递过去。

大夫拿出来对着光一瞅,又捏捏她脚,哦,韧带撕裂。

“静养吧,我给你写个条子,一会儿去住院处找护士给你敷点药,除了脚,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

蒋晓鲁摔得没精打采:“浑身都疼。”

大夫低头写着病例:“怎么摔的啊?”

“就——”蒋晓鲁比划了一下:“踩空了,从楼梯上栽下来了。”

大夫笑了,打趣道:“没翻个跟头啊?”

蒋晓鲁怏怏地:“翻了好几番儿呢。”

“没事儿,来,我看看。”大夫扒着蒋晓鲁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你头上的CT不是找楼上大夫看了吗?胳膊腿都是擦伤,不要紧,回去涂点消毒水。”

病例递过去,蒋晓鲁又被推着送到住院处。

快晚饭了,都拖家带口的,护士也在值班室垫肚子,蒋晓鲁不好意思一直让同事陪着,安顿在走廊的临时床上,她劝人家走。

“你自己行吗?瘸着一只脚干什么都不方便,让你家里人来接你吧,等来了我们再回。”同事还拿着蒋晓鲁的包和手表,刚才进去拍片子,帮着保管,现在递给她:“刚才你手机一直响,我没接,能不能是你老公?你回一个。”

“对,我刚才给他发信息了,一会儿就来。”蒋晓鲁死要面子,还煞有介事:“应该在路上了。”

“那我们走了?”

“拜拜。”蒋晓鲁和她们挥手:“今天谢谢你们,等我好了咱们一块吃饭,请你俩吃楼下大闸蟹。”

同事心有余悸:“嗨,只要你没大事儿就行,那么高的高跟鞋,给人吓都吓死了,没骨折是万幸。”

蒋晓鲁臊的捂住脸:“这事儿别提了行吗?”

同事一想起蒋晓鲁挂在扶手上那狼狈相就忍不住笑:“走了走了,老周那儿我们帮你说一声,好好养着吧。”

两个同事下楼的时候还很巧地在门诊遇上了正等电梯的宁小诚,哎了一声,上前打招呼:“宁总,刚才在楼上还说你呢!”

宁小诚抬起头一愣,心想我也不认识你们啊。

“来看蒋姐的?”

小诚马上反应过来了,蒋晓鲁同事,收起手机打了个招呼:“您好。”

“在住院处呢,十七楼,刚才还问起你,怕蒋姐自己一个人在楼上不方便,她说你在路上了,来得还真快。”

“我还想打个电话问她在哪层,怎么样,伤的严重吗?”宁小诚站在电梯口与蒋晓鲁同事攀谈起来,询问情况。

“韧带撕裂,走路肯定是不行了,这病且养着。”

“怎么摔的?”

“踩空了,咕咚一下就掉下去了,能有个五六阶。”

另一边的上行梯正好到了一楼。

“毛手毛脚的不省心,今天麻烦你们了。”小诚很绅士地往后让了让,和人家客气告辞:“我上去看看。”

“再见。”

两个女同事手挽着手走了,不忘八卦:“蒋姐命真好,嫁个好老公。”

有教养有脸面。

一听消息,来的多快。

另一个结婚七八年了,颇有经验:“也就是新婚,黏糊着,你等到了我这个岁数,彼此看都看烦了,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

“不过——”垂眼叹息:“她倒真是有运气,各人有各命吧,家家过日子都有难处,可能人家的辛酸咱们也不知道。”

宁小诚上到十七楼,一拐弯就看见蒋晓鲁了。

一个人坐在走廊临时病床上,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脚腕上缠着绷带,腿僵硬翘着,动也不敢动。

走廊间或有病人或者家属来来回回,难免碰到她那只伤脚,人家路过想躲她,她还不想碰着别人,两只手撑在床上往后仰,几次下来,看着,怪可怜的。

就这,还不忘跟人家聊天。

她对面病床是个妇女,应该是女儿病了,小姑娘躺在病床上,等待大夫会诊。

“她怎么了?”

“两条腿肌无力,站不起来。”妇女红着眼睛,望着病床上的女儿:“六岁了,跳了两年舞蹈,以后…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哦——她还跟着悲伤地点点头。

小诚看了她一会儿,两只手抄着裤兜,潇洒走过去,立在床前。

蒋晓鲁仰头,看见是他,瞬间把脸扭过去。

“伤哪儿了?”

“伤哪儿也不用你管。”

宁小诚意识到这么站着可能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直接厚脸皮直接坐在她旁边,弯腰碰了碰她脚上的绷带。

脚肿的厉害,裹着绷带都能看出来粗了一圈。

小诚叹气,自言自语:“我不管你你怎么办啊?我不管你,你跟人家说我在路上?”

被戳了自己撒谎,蒋晓鲁老脸一红,还很有骨气:“我爬也能爬回去。”

“爬回去?就这么爬?推你这俩轮子上高架。”他用脚尖踢了踢她床边的轮椅,“猴年马月能回去啊。”

“我问你,你没给我打电话怎么知道我在路上?”小诚使坏,拿她撒谎的事儿逗她,故作深沉,“哦,用意念想的,一闭眼,就知道我来了,在路上呢。咱俩够心有灵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