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沉默,即为默认。

哭也哭不出声,喊也喊不出来,像一只手扼住你喉咙,把你千言万语压下去,憋出你的积怨,伤心。

蒋晓鲁红着眼,点点头,用手擦了下眼泪,不愿意投降:“行吧,当初嫁给你,确实是为了报复,被我妈逼到走投无路了,我没办法了,你像是我一根救命稻草,我觉得不抓住,可能你走了,我就再也没这个机会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泡在**的水里,想上岸,想晒晒太阳,当时路边不管来的是谁,只要能拉我上去就行。”

“你可能比救命稻草还来的及时,是艘能遮风挡雨的船,就像你说的,你年纪合适,还有钱。知根知底,找你,比找别人合适多了。”蒋晓鲁低下头,歉然落寞:“我是不是挺物质挺虚荣的。”

不是。

不是。

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抢手,外面有多少女人惦记你。怎么就偏偏是我呢。”蒋晓鲁吸了吸鼻涕,强颜欢笑:“哎,小诚哥,你那时候是不是也是碰巧了?不娶我也得娶别人?”

伤到极致,即为自嘲。

谁也不愿意让步,哪怕只说一句软话。

宁小诚也咧了咧嘴,不置可否。

“是吧。”

蒋晓鲁眨了眨眼:“那你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她自私,她活该。

柜子里的皮鞋穿上,放在玄关的钥匙又拿起,他搭在沙发上的衣服又带走。

门砰的一声关上——

厨房的砂锅因为迟迟没有起盖,受不住压强,一声巨响,终于炸开了。

苦涩浓重的中药汤溢出来,浇灭了炉火,煤气尖锐报警长鸣,最后以自我保护式的断阀结束了一切。

四下安静。

蒋晓鲁无声无息走回卧室,关上房门,蜷在被子里。

当初想嫁给你。

从什么时候起?

是他说,晓鲁,要不,咱俩凑一家子时的狂喜。

还是她看见他癫狂的砸鱼缸的那一瞬间的悲伤。

那样的宁小诚太孤独了。

被人拉着,疯狂的想要自己渴望的姑娘,可仍然没得到。

蒋晓鲁想冲过去死死抱着他。

想说小诚哥,你别难过。

你回头看看我,我一直在呀,我愿意陪着你。

黄昏将至的温柔天色里,宁小诚一步一步走在街上。

电话终于被接通,赵合平问:“谈的怎么样?”

“告诉何夫人,把股权转让给我,我答应她。”

赵合平低笑:“这可容易倾家荡产啊。”

“那就倾家荡产。”一声平淡的,浑不在意的回答。

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说赔就赔了的宁小诚。

充满了攻击性,冷心肠,伤人还不自知。

电话重新揣回去,走了两步,宁小诚深吸一口气,顿感无力。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今天该说些什么,和大家交流一下想法吧。

我始终尊重敬畏且热爱生命,很多老读者说,作者你是只有这一个套路了吗,嗯…大概是真的江郎才尽了。

老套路的长宇宙,是个一直偏爱女性角色的作者,舍不得她们遭大罪,那些套路和狗血都是为了最后能幸福的在一起。

在宝宝这事儿上,不管放弃还是降生,也始终认为女性付出的要比男性多的多,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上。也没想给大家传递啥不健康的价值观,没有哪个女孩是心甘情愿高高兴兴放弃孩子的。大概昨天没写清楚,被评论吓懵了是真的。

今天早点更,把剩下的部分补上。看不看由您。

而真正让我感到惊讶的,不是大家对于晓鲁自私的愤怒,这个能理解,因为毕竟热爱才愤怒。

是我发现当彼此处于两个观念不同的对立面时,有了矛盾冲突时,女性与女性之间竟然会迸发那么大的恶意。

现实生活也好,虚拟世界也罢。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也都会为自己选择的方式付出代价。

至于那些祝蒋晓鲁“终生不孕”“孤独至死”的人们,只能说您弃了就别再回来了。

她活的潇洒着呢。

今天还能看到这儿的,谢谢您们了,还劳耐心。

一定认真写完。

第49章

吴井去外地出差, 走了一个多月,从西安带回来点特产,今天给宁小诚送过来:“那袋给咱爸咱妈的,那袋是给你的, 你别拎错了。”

小诚手里托着一捧小石头子儿, 往水面里扑通通扔了两个:“你把我那袋拿回去吧, 家里没人吃。”

“你不吃蒋晓鲁还不吃吗?都有, 连常佳那份我都备了, 她晚上加班, 十点以后我送过去。”

吴井带着墨镜,靠在自己破三菱车上, 算计的精。

宁小诚微微回头, 一笑:“居心叵测啊你。”

“哎呀——”吴井搓搓手,很期待:“这事儿还真得谢谢你,要不是托蒋晓鲁在酒吧那么一闹,我还没这机会了。”

“人跟人啊, 你得承认,都是缘分,三分缘分七分努力,遇上了是一部分, 剩下怎么做, 还得看你自己。”

小诚抽了抽嘴角:“您可真能给自己找补。”

“头一次听死皮赖脸还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吴井把墨镜往下推了推,露出眼睛:“哎,真生气了, 就闹到这一步?”

他也是才听说,心里震惊的很,依照宁小诚的脾气,怎么着,也不该发展到离婚这一步。

宁小诚蹲在矮堤坝上,一屁股坐下,扔了手里的石头子儿。

眼波悠悠。

“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确实挺恨她的,恨的牙直痒痒,我就想啊,你不就为钱吗,就为那破工作,行,我把你那买卖搅合黄了,倾家荡产我也给你搅合了,我让你一分钱也得不着,我打击你,你在乎什么我就打击什么,让她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就是她以为的那么容易,那么想当然,真就那一瞬间,恨到骨子里了。”

吴井笑一笑,叹气:“是你,你以前办事儿的时候不也这样吗,不给人留一分钱余地,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诚儿,你听我一句劝,这么干不合适。我觉得…”吴井咳嗽一声,想帮蒋晓鲁说两句话,好歹她算个媒人:“你看,第一,她也不知道你当年和何汴生的关系,要是知道,肯定不能这么干,咱退一万步说,她就是真干了,一个小业务员儿,能起到多大作用啊,她那脾气一年能捞几十万就乐上天了,无非是被人利用了,男人不都要点争强好胜的虚荣心吗,兴许那华康就没安什么好心眼儿,想利用蒋晓鲁引你上道儿。一单并购,分红提成,少说几百万,换我可能我也答应。”

“毕竟这年头,谁有不如自己有,钱多不压身。”

道理谁都懂,就是说不通。

“她要钱干什么啊?”宁小诚气难顺,反问,“没缺她吃没缺她喝,要什么我都答应。还想怎么着?”

吴井追问:“她管你要过东西吗?”

哑口无言。

“蒋晓鲁可能这些年在社会上打拼,穷怕了吧。也不能说是穷怕了,是…是自己成习惯了。”吴井斟酌了一下:“常佳跟我说过,她们刚大学毕业那年,两个人合租,通州还偏的地方,俩人天天五六点钟起床,导一个多小时地铁才能上班,一个月交了房租就那点钱,想买几件好衣服,攒几个月。”

“你想想,现在这个条件的,联勤院儿里住着的,老家伙们谁不省吃俭用给孩子准备套房子啊,等拆迁也好,买二手也好,男的留着娶媳妇,女的留着当后路,将来结婚不合适一拍两散,两人互相呸,谁都觉得自己了不起,蒋晓鲁有吗?这么些年跟继父住着,还有个妹妹,她妈屁大点事儿还都想指着蒋晓鲁呢,自己吃不饱抠下来得贴补别人,你要让她不管,她还真不是那种人,换成我,就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爱谁谁。”

宁小诚又捡起一把石头,搁在手里搓。

“但你要说她图你钱,哎,不瞒你说,那时候知道你俩结婚了,哥们私下里出去吃饭还说呢,蒋晓鲁这回是真捡着便宜了。”吴井走过来,蹲在宁小诚身边:“现实条件摆在这儿,你俩当初往一块凑的目的就不纯。她之所以这么干,可能也是怕你蹬了她,感情上寻不着踏实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或者是像我们说的,她也觉得自己捡了个便宜。”

吴井碰了碰宁小诚胳膊肘:“你敢摸着胸口说你当初娶她是真喜欢?不是像施舍似的救急就难?或者为了满足咱男人那点虚荣心,彰显一下自己魅力?”

“当然了,蒋晓鲁答应跟你,可能确实有一部分是当时被逼急了,可人家长的不难看,这个这个还可以说是相当好看,你就没被人家美色所诱惑?行啦…”抓起一捧小石头,吴井盘着腿老神在在:“大家战斗目的都不纯粹,都是互相占便宜,见好就收吧。”

这东西,就是较劲,你别认真,谁认真谁动感情谁就输。

输了,你就得让步。

让步让到一定份上,另一方仗着宠还得寸进尺,可不就是两败俱伤吗。

可她要对你没感情,忽悠着你呗,顺着你呗,夫妻俩相敬如宾,各取所需。

宁小诚被吴井说动了,跟他倒出实话:“其实也不是为了孩子,我俩心里都明白。”

“没了就没了呗,你能怎么办。”小诚往后一撑,懒懒看着湖岸:“也不是不能再要了,我也不等着谁给我养老,就是气她这个态度,胆子天大,这事儿说都不跟我说一句,哪怕你问问我呢,自己就去了,心挺狠的。”

对她这么好那么好,付出了仍然没得到。

一拳锤在棉花上,连个响都听不见。

可是恨完骂完之后呢。

再想想,又觉得她很可怜,往那儿一站,红着眼睛给你解释,被他一把推开,又黏上来,你说什么她都不吭声,蒋晓鲁哪是能听别人骂的人啊,不吭声就是知道自己对不住你,跟你认错了。

吵架要的从来都不是谁妥协,要的是发泄心里的愤怒,兼带快意伤害。

发泄了,反过来想想,她心里应该也难受,且不说做了那手术伤不伤身,屋里二十六七度,她还穿着毛拖鞋厚球衣,他连问都没问一句,这事儿做的挺不地道。

也不该那么想她。

有时候喂个王八她都能跟它自言自语半天,何况是个生命。

真正导致走到这一步的,是两个人口不择言都说出了当初结婚的目的,恶意也好,无心也罢,一旦这层皮揭开了,就没法再往下假装和睦了。

吴井也没辙了:“那怎么办呢。”

“你还真敢开牙,离婚都说了,想再挽回可难了。她答应你了吗?”

宁小诚点点头:“应了。”

“我是在气头上说的。”小诚把脸埋进手里,烦恼抹了一把:“没想真让她——”

“可她不一定是气头上应的。”吴井笑一笑,手在小诚肩膀上重重拍了拍:“覆水难收啊。”

“诚儿,你承认吧,不是晓鲁离不开你,是你离不开晓鲁,她在你心里已经比你自己都要重了,可能当初结婚你想的是多个亲人,可现在,她对你来说是爱人。”

你不爱她,伤害她干什么呢。你跟华康较这劲干什么呢。谁有病为了一个心思不在上头的人动气,这点,宁小诚想的特别开。

蒋晓鲁的个性,本该是离开谁都会过的更好的。

她为了自己活不假。

可谁不是为自己活呢,为了欲,为了想要。为了得到。

吴井是真想帮宁小诚一把:“要不晚上我弄个饭局,让常佳叫上蒋晓鲁,坐一起我给你俩撮合撮合,把话说开吧。”

“今天有事儿,郑昕谈了个男朋友,带回来见父母,在外头安排了顿饭。”宁小诚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晚上见了她再说吧。”

“你就作。作到你把她那生意弄黄了,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什么油水得不着,婚也离了,什么也不剩,你就爽快了。”

这顿饭是郑和文亲自给宁小诚打的电话,郑昕好事将近,带着男朋友跟家里人见一面,于情于理宁小诚是家里的大女婿,是郑昕的姐夫,理应和蒋晓鲁一起出席。

一码归一码。

宁小诚满口答应下来,说一定准时去。

他想着这次是个机会,借此和蒋晓鲁把事情摊开来谈。

没过多长时间,蒋晓鲁也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很平静:“郑昕谈了个男朋友,郑叔说想请你一块去,晚上五点,你方便的话去一趟行吗?我不想让家里知道咱俩…”

说到末尾,她声音渐渐低下来。

宁小诚听着电话,主动提:“我回家接你吧。”

“不用了。”蒋晓鲁捂着话筒,抿了抿唇:“我在公司上班,下了班我自己过去。”

一听她在上班,宁小诚阖了阖眼。说了句行,就把电话挂了。

晚上宁小诚先到了之前说好的酒店,没上楼,一直在酒店外面的台阶上等,过了十几分钟,蒋晓鲁开车来了。

下车的时候看见他站在台阶上,蒋晓鲁还愣了一下。

“上去?”

“嗯。”蒋晓鲁点头:“走吧,二楼,206。”

并肩在一楼等电梯,周围还有别的客人,宁小诚下意识牵住蒋晓鲁的手。

习惯成自然了。

蒋晓鲁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没主动回握,也没甩开。

这是家海鲜馆,宁小诚来过几次,进大堂等电梯的时候,经理还笑容可掬问候了一句:“宁总,很长时间没见您了。是和朋友吗?一会儿我帮着照顾照顾,让服务员上楼点菜。”

小诚和经理客套了两句:“生意兴隆,家里人在这吃顿便饭,不用那么麻烦。”

经理微笑着和他,和蒋晓鲁点点头:“好的,今天鳓鱼不错,都是空运从青岛那边来的,有用我的地方您说话。”

“谢您。”

电梯来了,两人缓步进去,蒋晓鲁忽轻声说:“小时候我妈不太会做饭,都是我爸做,每周六晚上我爸都炖条鱼,也是鳓鱼,肚子上划两刀,泡上葱和姜,我吃鱼肚子,我妈吃眼睛,他吃尾巴。”

小诚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喉间微动:“傻吧,吃鱼都先吃腮,那地方软,营养价值高,就一口。”

蒋晓鲁想起以前,眼睛弯弯的:“我嫌太少,很贪嘴,总挑肉多的地方咬,我爸就捡剩下的鱼汤和零碎。”

有一起坐电梯的大姐同来吃饭,闻声笑呵呵回头,接了句话:“傻姑娘,这小伙子才是真会吃,饭桌上谁要是给你夹鱼鳃,那是疼你,看重你。”

“以前我们家里也是,她爸在市场上买两条鱼,我那闺女第一筷子肯定戳肚子。”

大姐岁数不小了,很和善,笑盈盈打量着他们:“小夫妻看着真好,你肯定疼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