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苏萝才发现件要命的事。

季家只准备了一个房间。

那岂不是意味着,今晚上,她要和狗男人同床共枕了?

还没等苏萝做好心理准备,佣人请她去选择床品——上次在这里睡了一觉,不知怎么回事,身上起了不少小红点。苏萝皮肤敏感,对这样贴身的东西更加挑剔。

以防万一,请她自己去选一套平时惯用的布料。

苏萝挨个儿摸了摸,试手感。

刚刚摸到第三套时,季临川的声音在她背后幽幽响起:“别选这个,会磨破你膝盖。”

苏萝下意识地反驳:“我又不跪着睡——”

等等。

跪、着。

男人身上白色衬衫仍旧是一丝不苟,只是除了领带,解开两粒纽扣,锁骨若隐若现,莫名的性感。他唇边带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眸很亮,一扫以往的冷冽寒意。

苏萝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当众开车!不知廉耻!

季临川走过来,只是垂眼看了看,便选定了一套茱萸粉真丝的:“要这个,吸湿性好。”

吸、吸湿……

又不酱酱酿酿不运动,你干嘛考虑吸湿性啊!干嘛还特意说出来啊!

苏萝艰难地说:“我不怎么出汗,不用考虑吸湿性吧?”

季临川放下手中的布料,侧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苏小姐不准备履行义务了吗?”

第8章 八缕白月光

苏萝怒视:“不是说好了,你要尊重我个人意愿吗?”

“哦?”季临川轻描淡写,“我说过吗?抱歉,忘记了。”

毫无诚意。

苏萝要严重怀疑季临川并非季家人了。

怎么季老爷子和先生那么正经,眼前的人却这么的浪啊啊啊!

她深深吸一口气。

淡定,淡定。

苏萝想要努力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斜睨季临川一眼,转身就要走;结果没看清路,被脚下得毛毯绊的一个趔趄。

季临川正站在她身旁,伸手扶了一把,正好掐在她的细腰上,轻轻把她抱在了怀里。

苏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站直了身体。

衣衫轻薄,男人身上的体温毫无保留地隔着薄薄布料传递过来,苏萝的脸贴着他结实的胸膛,甚至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这是两人第二次亲密接触,她清晰地嗅到季临川身上好闻的淡淡雪松气息。

苏萝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绷着脸推开他,近乎落荒而逃。

心跳的太快,她连句谢谢不说不出口。

刚出门,就听得后面季临川一声笑:“走反了,在右边。”

苏萝……脸更红了。

于是她停下脚步,明明是极其愤怒的一声,说出口时却打着颤,听起来竟像是撒娇——

“要、要你管!”

-

浴室中,苏萝心惊胆战地泡着澡。

虽然季临川承诺了绝对不会闯进来,但在苏萝这里,这人的信用度已经降为零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嘛,苏萝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也是比较开放,其实她对于酱酱酿酿的事情也不是那么排斥,只是……只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苏萝深深呼吸,从浴缸中出来,又重新冲了冲。这才穿上香叶红的真丝吊带睡裙,吹干头发,颤巍巍地推开了门。

季临川坐在灰色的沙发上,戴着眼镜,正在看一本纸质的书。

男人一身灰色的家居服,终于冲淡了那股冷冽的气息。

隔得远,苏萝隐约看到封面上的几个字。

哥德尔、艾舍尔、巴赫。

这是什么?人名?

暖色的光下,季临川抬起脸来,看着苏萝这小心谨慎的模样,摘下眼镜,轻轻搁在一旁,笑了:“你在怕什么,说不动你,就不会动。”

就差赤,裸裸地叫她“胆小鬼”了。

苏萝一声不吭,飞快地跑到床上,卷起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裹得像是个冬天的小猫崽。

坚决不给敌人一丝一毫的机会。

脚步声渐渐远去,浴室门开合的声音,他应当去洗澡了。

……说起来,这也是她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

卧室中熏着淡淡的香,这种气息和季临川身上的又不太一样,比他身上要暖的多。

苏萝本来警惕性很高,但架不住今天累了一天,在这温暖的香气包围之下,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神奇的梦,梦到自己在一片原始森林中跋涉,植被茂密,天上落着细雨。

她竭力奔跑,追逐一只白色的兔子,好不容易捉到,她抱在怀里,摸了没两把,疑惑不解。

怎么这兔子这么结实?一根毛也没有?

正费力地摸着,她迷迷糊糊听到了季临川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萝萝。”

定睛一看,抱着的兔子变成了狼。

狼高傲无比地被她压在身下,忽然开口对她说话,仍旧是季临川的声音:“别忘了履行你的义务。”

苏萝被这一句给吓醒了。

睁开眼睛,天光大盛。

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

今天苏萝状态不是很好,哈欠连天,睡眼惺忪。

喝了好几口冰可乐才缓了过来。

任真真暗搓搓地笑她:“看样子,昨晚上战况很激烈啊?”

苏萝迟钝,好久才反应过来:“没有,很和平。”

任真真面露失望:“看来你这个泰坦尼克号对他毫无吸引力呀。”

苏萝正在喝水,差点呛住:“不要再提泰坦尼克号了!”

季临川没有碰她,这是好事呀,她才不想这么仓促地交代出去。但是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几不可查的失落——

难道自己对他而言,真的没什么吸引力?

苏萝生平第一次,有那么一点点开始怀疑自己的女性魅力。

下午有两场戏是陈纤纤的,她今天的表现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一塌糊涂。

陈纤纤甚至连台词都没有背熟,磕磕绊绊的;和苏萝对戏的时候,话都接不下去,常常是念了上句忘下句。

更别说拍摄是现场收音的,她念台词时僵硬无比,棒读,弄得和小学生诗朗诵一样。

苏萝也皱起了眉。

这人是怎么进剧组的?

一来二去的,导演脸色也不好看。

陈纤纤一个新人,先前是个网红穿搭博主,拍过几支广告,这是她头一次演戏。导演能理解她的紧张,或者表现不够完美,这些都可以容忍,但问题是……这也太差了啊!

烂到爆炸。

导演皱眉。

要不是陈纤纤有能力来藤湖温泉度假村拍摄,自己真的很想把这个人赶出去。

和陈纤纤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苏萝了。

虽说苏萝作品少,演戏经验不足,也并非科班出身,但苏萝的演技也能算的上是中上流,不言不语的时候气质冷静,一旦到了镜头,就成了那个天真可爱的“小桃”。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不小。

导演无奈,只能先拍其他人的戏份,等晚点的时候再拍陈纤纤和苏萝的对手戏。

苏萝原以为陈纤纤被导演斥责两句,多少能上点心,利用这个时间背背台词。结果陈纤纤下来的第一件事是发微博——

[第一次拍戏,努力且艰难地拍摄中]

配图是一张自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边角里把苏萝也拍了进去。

苏萝正低头看剧本,冷着一张脸。

陈纤纤转型前积攒的忠粉不少,一溜儿地开始夸纤纤太努力太认真啦,拍戏辛苦要注意身体哦么么哒爱你。

也有几个人,敏锐地发现了照片角落里的苏萝.

[这个人是谁啊?怎么看上去派头这么大?]

[不知道,新人吧。名气不大,架子不小。]

……

陈纤纤放下手机,心不在焉地拿起剧本,小声嘟囔:“麻烦死了,背什么台词,后期配音不就行了……小导演就是屁事多。”

转过脸来,陈纤纤笑着问苏萝:“萝萝姐用的什么护肤品呀?看上去皮肤状态好好哦。”

苏萝面无表情:“钱。”

低头继续看剧本。

陈纤纤噎住了,悻悻然,不再与她说话。

晚上的拍摄仍旧算不上顺利,等到夜色降临,依旧没有能够令导演满意的。

导演冷着脸,斥责陈纤纤:“你能不能敬业一点?不求你台词念的多好,你好歹也念出来啊!”

陈纤纤低着头,撇着嘴。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苏萝没有时间看陈纤纤受罚。

因为她的准未婚夫、毒舌太子爷、季临川派人来接她了。

苏萝同任真真说了一声,请她帮忙先把自己的车子开走。

她先前以为只有司机在,上了车之后,才发现季临川坐在后座,衣冠楚楚,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苏萝愣住了。

听见动静,季临川睁开眼睛,眉头微挑:“怎么?还要我抱你上来?”

抱你个头。

苏萝冷着脸上了车。

今天拍摄并不累,主要还是心累,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深深地叹口气。

季临川饶有兴致地问她:“你这头发是剧情需要?剧组的造型师给你弄的?”

苏萝应了一声。

他点评:“看来这个造型师技术不太行,你去撒哈拉沙漠坐着骆驼跑一圈都比这个效果好。给你做这么个造型,你们导演是担心票房太高?先主动劝退一批?”

艹,早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苏萝怒目而视,正准备生气呢,季临川的下一句就来了——

“可惜了你这张脸,暴殄天物。”

干、干嘛突然间开始夸人?

苏萝猝不及防,怔怔地看着他。

脸颊一点点飞上嫣红。

季临川容色淡淡,叫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也幸亏是你,能扛得住这个造型。”

苏萝心里面乐开了花,仍高傲地仰起了脸,不看他。

哼,不用你夸,我也知道自己很漂亮!

才不是因为你夸奖而高兴呢。

快到清水湾的时候,季临川忽然问:“nmsl是什么意思?”

他蹙着眉,有些费解:“是某种专用名词的拼法吗?”

苏萝认真地和他解释:“这其实是缩写啦,‘你萌死啦’,拼音的首字母连起来,就是‘nmsl’,粉丝们常常拿这个来夸人的。哎,你知道萌的意思吗?就是超可爱——。”

季临川打断她:“不就是指你吗?”

艹,干嘛突然间说这么好听的话。

苏萝哼了一声:“你是吃了几吨蜜蜂窝吗?今天嘴巴这么甜?”

季临川微笑:“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糖衣炮,弹。

苏萝心想。

唇角却忍不住翘起。

季临川继续问:“糊笔呢?”

“糊,就是迷迷糊糊的意思呀,笔是蜡笔小新的简称,意思是夸你像迷迷糊糊的蜡笔小新一样可爱,这也是粉圈文化呐。她们很害羞的,所以喜欢用这些可爱的称呼来表示对人的喜爱。”

季临川眉头舒展开:“原来如此。”

苏萝疑惑不解:“你从哪里看到的?”

他也开始上网冲浪了?

他平静无比地把手机递给苏萝:“你微博下面。”

苏萝:“……哈?”

她僵硬地接过来季临川的手机,点开。

自己前几天发的那条微博评论区下面,现在已经完全被陈纤纤的粉丝给攻占了。

[糊笔,nmsl]

[滚粗,小野鸡,仗势欺负我家纤纤]

[对纤纤道歉,立刻马上]

[出道这么多年的老糊笔,有什么脸面欺负新人?想打压纤纤吗?]

……

身侧,季临川幽幽地说:“粉丝们表示喜爱的方式还真的特殊呢,是准备拿狰狞的面孔来掩饰内心的爱与羞涩吗?”

第9章 九缕白月光

苏萝不知道粉丝是不是在拿狰狞的面孔来掩盖内心的羞涩,她自己要狰狞了。

飞快登上自己的大号一看,刷了几遍,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纤纤今天下午发的那张照片倒是没什么,起因是半小时前发的另一条微博,哭唧唧地说跟不上前辈好难过,现在和前辈对戏到这么晚才走,真的感觉好对不起前辈巴拉巴拉。

下面有粉丝心疼地问她是不是被前辈针对了。

陈纤纤立刻回复:[前辈人还是很好的,是我自己不对,辜负了前辈的期待]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把“拍戏到这么晚”的锅,甩给了苏萝。

苏萝面无表情地刷新了一下。

咦,陈纤纤删博了。

呀,陈纤纤又发新博了。

[请大家不要乱揣测啦,谢谢大家。/爱心。]

艹。

把祸水引出去,自个儿又在这里装大度了。

把她当死人吗?还是觉着她是软柿子?

季临川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

苏萝打电话给任真真,只开了个头,任真真就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处理好。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好享受你的泰坦尼克号叭~”

任真真声音清亮,旁边的季临川听的一清二楚。

他微笑:“今晚你想泰坦尼克号?”

苏萝斜睨着他:“怎么?难道您也想去大西洋洗澡?”

前排的司机一脸懵逼。

次奥,季先生和苏小姐在说些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精英间的对话吗?

高,实在是高啊。

车子缓缓驶入地下车库,苏萝后知后觉:“你也住在这里?”

“嗯。”

“哪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