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

别人都是没吃过猪肉看过猪跑,她这更厉害了,看过写过猪肉,今天还要模仿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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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公馆。

天边阴翳一点点落了下来,今日的空气格外沉闷,空气压抑,似有风雨降临。

季临川推开卧室门,一室寂静。

灯关着,人不在。

往常一回来,她不是在衣帽间欣赏自己的衣服包包,就是在卧室里看杂志,怎么今天这么反常?据他所知,苏萝的戏份也多半是在白天拍摄,怎么今天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

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季临川蹙眉。

佣人窥探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提醒:“是否需要打电话询问一下苏小姐?”

季临川极轻地应了一声。

佣人松口气,正准备拨号码,又被季临川叫住:“等一下。”

他声音沉沉:“我自己问她。”

季临川先拨的苏萝号码,没有接通,提示对方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转而打给了任真真。

那个姑娘和苏萝形影不离的,应该知道她在做什么。

很快就接通了,任真真爽朗地问:“你好,请问哪位?”

季临川平静地问:“我是季临川,萝萝在吗?”

咔吧咔吧一阵嘈杂,他听得开门的声音,任真真毫不设防:“萝萝在拍戏呢。”

“怎么这么晚了还拍?”

“您这说的不是笑话么船戏当然是晚上拍——”

季临川眼皮跳了一下,脸色阴沉了下来:“什么?”

任真真听他语气,知道自己捅了篓子,急忙补救:“您别着急啊季先生,就是很单纯的拍,没别的意思——”

心里面惴惴然。

季临川淡声说:“谢谢你告诉我。”

任真真还想挽救几句,说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结果话还没出口,季临川挂断电话了。

任真真:……总觉着好像坑到萝萝了。

苏萝浑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

她现在快紧张坏了。

与赵寒程的确没有什么过分的肢体接触,虽然是坐在男人腿上,但为了以防万一,赵寒程的裤子都做了加厚和垫板处理,免得出现什么令人尴尬的事情。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拍这种戏,本来挺简单的,统总也就那么几句台词,但怎么都拍不出导演心中想要的那种效果。

导演皱眉,淳淳教导:“我想要你们有情侣之间的那种暧昧啊!暧昧而缱绻的气氛,而不是这样,看上去像是一对被迫凑在一起的陌生人……”

一连NG好几次,都不能令导演满意,只好休息片刻,继续拍。

任真真想告诉苏萝,但话到唇边又说不出——拍都拍了,这时候再说,也迟了吧?还不如等萝萝拍完,免得她有心理负担。

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再说了,季临川难道还会冲到片场来把萝萝带走吗?

苏萝和赵寒程第十次拍这一段了。

苏萝坐在赵寒程腿上,缓缓地脱掉了外面披着的浴衣,她只穿了一条吊带裙,眼睛里似蓄了一层水雾。

手指颤巍巍搭到赵寒程的衬衫上,慢吞吞地解下一粒扣子。

她念出羞耻度爆棚的台词:“你轻点哦,我——”

话音刚落,纱幔被人粗暴地扯开。

苏萝下意识回头,一眼对上季临川幽深的眼眸中。

“怕疼”两个字卡在喉咙中,被她吞了下去;手还停留在赵寒程的衬衫上,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

于是她硬着头皮,又给赵寒程扣了回去。

赵寒程:???

男人面若冰霜,阔步走过来,一把揽过苏萝的胳膊,将她从赵寒程腿上抱了下来。

胸口隐隐存着气,他抿着唇,抱她的动作却轻柔无比,像是抱着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少女肌肤白的像一团雪,穿着细带裙更显纤细;苏萝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到,呆呆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季临川?”

季临川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了苏萝胸口处。

分明的锁骨下面,是那一朵小小的、梅花一样的红色胎记。

第15章 十五缕白月光

苏萝怔怔地看着季临川。

男人突然就这么闯进来, 英俊的脸上布上一层淡淡阴霾, 这地方布景本来就狭窄,他这么一过来,压迫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萝忽有种莫名的胆怯和心虚, 连话都不敢说了。

此时慌乱的不止苏萝一人,还有刚才被苏萝压在身下的赵寒程。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季临川,男人的气势过于浓烈,他一时竟不敢出声, 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口。

额角滴下冷汗来。

季临川一言不发, 几乎要把苏萝整个人都要包住;夜晚空气微凉, 手指擦过她的胳膊, 凉的令他心惊。

赵寒程终于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那个, 季先生, 我们还在拍戏呢。”

直接都把女主角抱走了,他该怎么拍?

直接和床在一起亲密恩爱吗?

龙傲天X天X地X空气, 他X床板?

难度太高他演不了啊!

季临川置若罔闻, 面色沉的能滴出水来。

摄像机和零星几个工作人员都慌了,可没人敢拦, 生怕惹怒了他。到底是导演胆子大, 匆匆忙忙把他拦了下来:“季先生。”

季临川停下脚步。

导演看着他怀里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苏萝, 福灵心至:“苏小姐和你——”

季临川打断他的话, 声音冷冷:“这种基本上无法播出的镜头, 有几秒钟就足够了。”

停隔三秒,他又说:“如果你需要大尺度的,可以去请相关替身演员。”

导演能感受到季临川的愤怒。

他并没有高声说话,语调低沉,是克制后的愤怒。

导演默默让出路来:“我明白了。”

苏萝只知道季临川在发火,一时间被吓住了,缩在他怀抱中,能够明显感知到他的心跳。

很急促。

他的怀抱也很暖。

她小声叫:“季临川,你把我放下来,被人看到不好。”

然而季临川充耳不闻,就这么冷着脸,沉着脸,把苏萝抱到了车上,直接放在后排,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全程不发一言。

任真真追了出去,心惊胆战:“季先生,您这是……”

季临川说:“我有事,先带萝萝回去。”

任真真还没说话,苏萝挣扎着要冒出个头来:“不行,我还没拍完呢。”

季临川关上车门,垂眼看她:“回家,我有事问你。”

嗓音轻且淡,像是一阵风吹过,就再也没了痕迹。

苏萝扒着车窗,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季临川转过身,没有看她,对任真真说:“你放心,有我在,导演不会难为你们。”

任真真点头。

她当然知道导演不会为难她们——季临川可是金主啊,今晚上这么一闹,明摆着就是告诉导演,苏萝是他的人。

任真真小心打量着季临川的表情,弱弱地说:“那您慢走。”

顺便把苏萝随身带的包和外衣递给季临川。

心里默默祈祷,小萝萝呀,你可一定要挺过去呀。

苏萝窝在车内,她连鞋子都没有穿,只那一条薄薄的吊带。剧组里准备的道具材质不怎么好,内衬磨的她胳膊和腿又痒又麻;现在裹着季临川的外套,她缩成一团,努力地把自己的腿和脚也收起来。

季临川上了车。

苏萝这才发现,今天他竟然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季临川自从上车后一句话也没有说,沉默着令苏萝有些害怕。

她坐在后面,看不到季临川的脸,只觉这车里的空气闷到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

苏萝感觉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僵局。

在这个沉闷的时刻,只有那一句压箱底、万能的话来拯救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问:“您吃了吗?”

男人声音冷淡:“没有,也不想吃。”

话题终结。

苏萝默默地把外套裹紧。

到达静安公馆,苏萝正犯愁该怎么光着脚下车的时候,季临川径直走过来,弯腰俯身,把她抱回了卧室。

骤然的失重感,苏萝担心这人一个不顺心摔死自己,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小声提醒:“你小心点。”

苏萝怂了。

她隐隐约约觉着季临川今晚的不寻常和她有关系,可问题在于,苏萝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她和别的男人拍船戏?

可她是演员呀,拍船戏什么的多正常呀。

再说,衣服都还好好地穿着,连亲都没亲呐。

苏萝被季临川轻轻放在大床上。

柔软的青丝铺了一床,她的脸颊被风吹的微红,眼睛很亮。

苏海华曾经把苏萝称作是“苏家的珍宝”,季临川总算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可不是个宝贝?

季临川坐在床边,垂眼看了她一阵,忽而伸手,手开始扒拉苏萝的衣领——

男人的动作把苏萝吓了一大跳,她警惕地捂着外套,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季临川没说话,强制性把外套扒开。

苏萝被他吓愣了,闭上了眼睛,心想算了算了,豁出去了,反正不就是被睡一次嘛,就当是增长人生阅历了。

多大点事。QAQ

而季临川扒开外套后,并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他面色沉沉,手指颤抖地抚上苏萝锁骨下的那朵小梅花,声音低哑:“你这是胎记?”

苏萝睁开眼睛:“纹身。”

“不可能。”

“那你还明知故问。”

温热的指尖擦过那朵小花,季临川慢慢地把外套给她裹好,有片刻沉默。

那表情,与其说是生气,倒是像……释然?

这还是苏萝第一次瞧见他这个模样。

往日里这男人趾高气扬的,从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苏萝觉着有必要缓和一下气氛,郑重地说:“这是我魔法少女身份的象征,在月圆之夜,只要我高举魔法棒叫着呼啦啦,魔法印记会帮助我变身魔法少女,拯救宇宙。”

季临川若有似无地笑了下:“今天正好月圆,要不要变个魔法少女给我看看?”

和任真真在一起时间久了,一句“是变个魔法少女给你XX吧”险些出口,又被苏萝咽了下去:“抱歉,能量不足,无法启动。”

季临川凝视着她的脸,忽而开口问:“你真不记得了?”

这句没头脑的话叫苏萝心里一懵。

这人是什么意思?还在因为拍船戏的事情生气吗?

苏萝慎重地回答:“拍船戏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左右的啊。”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能使季临川满意,他将一只手遮在自己的右脸颊上,问:“那这样呢?你还记得吗?”

苏萝:“……你是发烧了吗?”

季临川放下手,眸色暗了两分。

苏萝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因为我拍船戏而生气吗?”

季临川没承认也没有否认:“萝萝,我有必要提醒你。”

苏萝表示洗耳恭听。

“——我不会干涉你的工作和爱好,那是你的自由。但作为一个男人,仍旧会介意自己未婚妻和其他男人在同一张床上亲昵,哪怕那是在拍戏。”

苏萝小声嘀咕:“直男癌。”

“随便你怎么说,”季临川微笑着看她,“只要你顶着未来季太太的身份一天,就最好不要接这种戏。”

说到这里,他的手指掐住了苏萝的腮,眼睛微眯:“我不拦你,只是你敢拍什么,回来我们就十倍的做什么。”

苏萝瑟瑟发抖。

够狠。

她开始认真考虑下个月就解除婚约的可能性。

季临川松开手,声音淡淡:“今晚你早些睡,我还些事情要处理,不用等我了。”

苏萝拼命点头。

等到季临川离开之后,她悄悄地摸了摸自己锁骨下的那个胎记。

小时候,这块胎记比现在还要小那么一点点;随着她年纪的增长,胎记也悄咪咪地长大了些。

苏萝不明白季临川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胎记关注度满满,沉思良久,只有一个解释——

有足控,手控,难道季临川其实是传说中的胎记控?

这可真是独特又古怪的嗜好啊!

受到季临川那句“十倍做”的影响,苏萝晚上做了个很古怪的梦。

她梦到自己仍旧在片场,只是周围没了导演和摄影师,被她压在下面的人也成了季临川。

苏萝没有解开季临川的纽扣,反而被他压在身下,慢条斯理地拿领带绑住手脚,摸着她的脸颊,从额头开始亲,一直亲到脖颈。

蛮横霸道的温柔。

接下来就发生了剧本上没有拍完的事情。

十次。

次日清晨起床就没看见人,苏萝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懵。

难道真的被片场那只发,情的猫给传染了吗?她为什么做了这么奇怪的梦?

苏萝陷入了沉思。

在九点十分她终于收到了季临川的短信,言简意赅,说要赴欧洲参加某一研讨会,预计两周之后归来。

苏萝希望他出差的时间能够更久一些,这样她能更加自由地享受属于自己的小长假。

导演那边递了话过来,说不必她再去补录床戏,顺便把她落在片场的鞋子送了回来。

他说话时客客气气的,还试探着问了苏萝,季临川最近是否有空闲;得到答复后,导演也未多么失望。

苏萝不得不庆幸昨天导演提前清理了工作人员,不然恐怕她现在已经被名媛生生手撕了起来吧。

下午,林雪蕊差人给她送了翡翠镯子来,浓正阳纯,饱满浓重的绿,即使是见过了好东西的苏萝也眼前一亮。

大概全天下的妈妈都是这样,看中了什么喜欢的东西都会给自己的孩子留上一份。

苏萝对这个镯子爱不释手。

甚至想要炫耀一下。

想想现在季临川那边应该已经是深夜了,苏萝给他发了条微信。

[睡了吗?]

他回消息很快:[没有]

她给自己手上的镯子拍了张照片,给他发过去。

[好看吗?]

[嗯]

这么短短的一个字并不能够满足苏萝的炫耀欲,她亲力亲为地教授着季临川——

[你这么冷淡是很不对的,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夸奖,比如说‘真好看,和你的皮肤特别配’,或者是‘如果你穿白色洋装配这个镯子,一定很出彩’,明白了吗?]

季临川:[明白]

苏萝继续发:[那好,我们重新排练一下]

苏萝:[好看吗?]

季临川:[从头开始吧]

苏萝:[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