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彤月逃不出去,却能听到外面的杀戮之声,不住折磨着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满眼的血光。

到再晚一些时江彤月再也受不了,拉着如砚道:“我一定要出去,再下去我定然疯掉。”

如砚低头想了想,道:“我有个办法,但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狗洞?”江彤月看着墙角草丛中被堵了块石头的洞。

白叶竟然也回到了这里,就栓在旁边,正一脸冷淡的看着江彤月。

“这个洞是我这几天才发现的,估计是白叶挖的,后来被发现,所以堵了块石头,”如砚道,“我试着想从这里逃出去,但是白叶根本不让近身,我没办法靠近那个洞,小姐,你可以试试。”

江彤月看看白叶,看他张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还是觉得害怕,这畜牲张嘴就可能咬断了她的脖子,她腿有些发软,回头看看如砚,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如砚摇头,道:“小姐你不用怕,我可以将它引开些,你趁机从洞口爬出去。”

江彤月,道:“那怎么行,若它真咬到你,会要了你的命,”说着咬咬牙,道,“我先靠近它试试。”说着硬着头皮向白叶靠近几步。

白叶抬头看看她,却没有动,表情依然冷淡。

江彤月于是又靠近那洞一些,它仍是侧着身躺在那里。

“小姐,它似乎对你没有敌意。”如砚在旁边喜道。

江彤月不敢发声音,看着白叶眼睛,一步步的往洞口移,然而直到人到了洞口,白叶也只是打了个哈欠,眼睛冷淡地看着江彤月,似乎对江彤月这样的小心谨慎很是轻蔑。

江彤月蹲下身搬石头,那石头颇重,她卯足了力气也只是移动了半分,如砚在那头发急,道:“小姐,我过来帮你。”心想也许今天白叶是转了性,自己也能过去,然而人刚靠过去,白叶却已经站起来,呲着牙一副要扑过来的样子,如砚一惊,慌忙的朝后退。

江彤月也吓得伏在地上,却看到白叶又趴回原来的地方,舌头舔了舔爪子,眼睛却防备的盯着如砚。

江彤月好半天才站起来,冲如砚道:“你不要过来了,我一个人能搬开它,你帮我把风。”说着又去搬那块石头。

一直到汗流颊背,那石头才被移开,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来。

“能过去,”江彤月比划了一下,冲如砚道,但想到什么,又道,“我若逃了,他们杀你怎么办?”

如砚并不惧这些,道:“若那人真是满人,你去告诉史大人要紧,我就算一死,也值得,小姐,你快走,他们没有大夫,不会那么容易杀我的。”

江彤月还是犹豫,但听到外面杀戮声,便知不可再耽搁,一狠心,蹲下身往狗洞里钻。

如砚在身后看着江彤月往外钻,却靠近不得,只能叫道:“外面必定比此处凶险,小姐,你千万小心。”

江彤月没有答,用足力往外面爬。

外面一片混乱,有人关紧了门闭门不出,有人在街上慌张的乱跑,还有很多人看着城楼的方向。

江彤月看过去,城楼方向一片火光。

她想也不想的往城楼方向狂奔,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此时向史可法说明一切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但若是什么也不说,她也如坐针毡,生不如死。

她一连跑过几条街,猛然听到混乱的人群里有人在喊:“城破了,城破了!”

她脑中“嗡”地一下停在那里,城破了?这么快?而她只停了一下,人又往城楼方向跑。

所有人都与她方向相反,只有她拼命的向着城楼方向,史家父子怎样了?城真的守不住了吗?她边想边往前冲,其中好几次被人撞倒,但还是咬着牙往城楼去。

城楼于是近了,却再也近不得,大批士兵在往后退,城楼上一片火光中有人在撕杀,同时不住有人自城楼上坠下来,发出震天的惨叫声,江彤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吓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有人忽然朝她扑来,她尖叫一声被扑倒在地,发疯般将那人推开,却看到那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尸块,被大炮自城楼上轰下来,而她全身上下已经沾满了那个尸块的血。

她整个人恐惧到极点,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尖叫,人趴在那里抖得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她无助的往四周看,四周除了血光,还是血光。

这就是战争吗?满地死伤,满眼恐慌,比地狱更像地狱。

更多的百姓和士兵往后逃,穿着满服的清人挥着刀骑马追上来,江彤月趴在尸体中,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还活着,而城楼确实再也无法靠近,江彤月不肯退回去,人在尸体堆中绝望而恐惧。

天快要亮时,江彤月看到城楼之上,有一队人下来,她用足了目力仔细看,那队人拥着一人下城楼来,那人口中高呼:“我是史督师。”

竟是史可法。

江彤月自满地的尸体中爬起来,看到众人拥着史可法来到城楼之下,史可法比那日婚礼见到时黑瘦了许多,衣袍染血,满脸胡子,看上去无比狼狈,脸上却绝没有半点惧意,口中仍在高呼:“我是史可法。”

不一会儿,清军中一骑而出,看上去便知是个将领,到史可法面前,并不下马,而是一脸傲慢的看着史可法,道:“我乃爱新觉罗.多铎,城已破,史督师可是来降我大清的?”

“不降。”史可法道。

“降我大清,我可以饶你性命,高官厚禄自不会少,想想许定国,我大清厚待于他,如今活得自在,史督师为何不学学他呢?”

“无耻许贼,不配与我说起,”史可法推开四周护着他的众人,冲多铎,道:“城亡与亡,我意已决,即碎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

“你是坚决不降?”多铎又问了一遍。

史可法坚决道:“死也不降。”

多铎久久的看着眼前黑瘦的中年男子,眼中的傲慢一敛,却并不再多言,回身冲旁边的手下挥了挥手。

马上,有人举刀上前来,一旁的史德威及几个副将立时拦在史可法前面,史可法却推开史德威道:“今日惨败,我唯有一死,方能对得起天地,你等勿要阻拦,阿威,”他苦涩一笑,看着史德威,“你虽非我亲生,但我已将你看作己出,你要好好活下去,替我赡养我老母与妻儿,切不可动轻生之念。”

史德威大哭,跪在地上,伏地不起。

史可法疼惜的拍了拍史德威的头,转过身去,再不看身后的史德威和十几年跟随他的下属,脸上毫无惧色,仰天长笑,双手为揖对着天地,道:“恩师,法虽身死,但死得其所,总算无愧于您,有脸来见您老人家了,但只望,法死后,扬州百姓能平安度过此劫。”

此后的情境江彤月完全不敢看,但还是看见了,那个清兵一刀刺了下去,血自史可法的身体里溅出来,向四周散开,那个外表有些不易亲近,但内心和善,如同自己父亲的男子仰望着那片他守护着的天空颓然倒地,带着他的不甘心和无限遗憾,结束了他结有四十五岁的生命。

原来三次对饮的缘分只是为了看他如今的身死,自己废尽心机自狗洞里爬出来拼命的往这里跑,只是为了看他血溅城楼?

其实他早就意料到今日的结局了吧?早知这扬州城会是他的死地?他完全可以放弃一切,携着家眷自在度日,但他背负了太多,脱身不开,前有先师的谆谆告诫,后有浓的化不开的满腔赤诚,他不是战死的,根本就是将自己逼死的。

周围,他的部下大声嗷哭起来,而她只是眼看着史可法被人杀死,竟然没有眼泪掉下来,只是张大嘴,叫不出,也哭不出。

这算不算解脱了呢?史大人,以你所期望的方式死去,从此你再也不用殚精竭虑为国为民,不用一个人躲起来喝醉,为那无望的人世,你可以做一缕自由的魂伴在你的母亲与妻之身边了。

城楼下哭声久久不散,而江彤月只是呆呆的站在尸体堆中,她看到那群部下中,只有白小玉一个人站在旁边,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表情,风吹动他的头发,他猛然的回头看多铎,多铎冲他点了点头,策马而去了。

他果真是满人,之前自己众多不解的地方终于有了答案,为何身份成迷?为何接近史冰清?为何非要娶她?他是按在扬州城心口的一颗棋,时刻注意城中的一举一动,得史可法信任,探知他的应战策略。

他毁了这座城。

他该死!

而她,犯了沉默不说的罪,她是帮凶。

她,同样该死!

那些人还在哭,江彤月的心却在同时冷了一下来,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有的只是绝望和懊悔。

等一切结束,白小玉换了满人的服装,在多铎的帐门口等多铎的那些部下都走了,才走了进去。

他在帐外听到了两个让人心惊的字:屠城。

他不动声色,冲多铎行了礼,唤了声:“豫亲王。”

多铎放下酒盏亲自来扶,口中道:“你我叔侄何必这么多礼?”

白小玉只是轻笑,也不作答。

“此战辛苦你了,攻下扬州你有大功。”多铎坐定,道。

白小玉谦和,道:“我只是个内应,耍些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功。”

多铎一笑,看着身侧这个俊挺男子,似乎隐隐有那个人当时的影子,只是远比那个人内敛知分寸,这或许是好事,也未必是好事。

于是道:“侄儿也不必过谦,十年磨一剑,你幼时就被送来中原,长长十几载,其中委屈隐忍我自是知道的,我这次回去就会禀明你的功绩,让你认祖归宗,论功行赏。”

话到此处白小玉当然不能再谦虚,顺着多铎道:“多谢,亲王。”

多铎摆手:“还叫什么亲王,唤我十五叔便可以了。”

“是,十五叔。”

白小玉自帐中出来时,长长的吁了口气,看了一眼排布整齐的清军,一路走出清军营地,柴飞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见白小玉走的颇急,便迎上去道:“主子,如何?”

白小玉道:“那丫头还在松涧别院?”

“是,照你的吩咐办的。”

白小玉上了马,道:“回松涧别院。”说着策马向西。

柴飞看着白小玉不对劲,急急赶上,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主子?江小姐请了人照顾,不会出事。”

白小玉还在拼命策马,道:“要屠城,松涧别院也不安全了。”

20扬州十日(上)

清军果然开始屠城,整个扬州城犹如人间地狱,到处烧杀抢掠,满眼火光与杀戮,满耳听到的是垂死的惨叫和婴儿的啼哭,天气阴沉,大街小巷尸体横陈,血流成河。

江彤月不见了,不在松涧别院。

白小玉看着那个狗洞,全身的肌肉绷紧,手握成拳,回身一把捏住如砚的脖子,怒道:“你知道外面是什么,外面是遍地尸体,她出去还有活路吗?”

如砚的身体被提了起来,却不挣扎,似乎想任着白小玉将他捏死,小姐说的没错,这个人是满人,因为他现在身上穿的就是满人的衣服,他心里恐惧转为怒意,咬着牙抵死不求饶。

白小玉看他不挣扎,真的有心想掐死他,却听旁边坛子道:“主子,我们都出去找找,我们这么多人,定能找到她的。”

他这才自惊怒中回过神,一松手将如砚放开,回身对身后众人道:“各人分散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柴飞,你与我去一次江家。”

柴飞略略的迟疑,等众人都出去找了,才道:“主子,一个汉女,值得吗?”

白小玉回头,目光如电,扫过柴飞道:“值不值用你说吗?你不用跟我去了。”说着人已经往外去。

柴飞看白小玉出去,心想主子是当真对那女人动了情了,平日天大的事都冷静淡定,何时见过他这般的急?心里虽然不甘,但跺了跺脚还是跟了白小玉出去。

两人两骑在尸体堆中飞奔,只觉阵阵血腥扑鼻而来,经过一处岔道口时,眼见一妇人怀抱婴儿在前面逃,后面几个清兵在追,因为妇人缠足,根本逃不快,何况怀抱婴儿,几个清兵三两下追上,抓住妇人抢下婴儿扔进旁边的沟渠,然后推倒妇人,撕去她的衣服奸/污起来。

白小玉将马一勒停在那里,心口突突的跳,耳听得妇人惨叫不绝于耳,心里想到江彤月会不会也早已得了这个下场,提缰的手顿时握成拳,扬鞭狠抽马臀,马吃痛,嘶鸣一声,向江家急奔。

一路皆是屠杀,要不是白小玉与柴飞身穿满服,也早就被清军追杀,两人虽是满人,却都是自小长在中原,看到眼前情境都是只顾往前,不再看周围。

江家终于就在眼前,半边已在火海之中,大门口几个清兵一手提刀,一手拿着酒壶,嘻笑着自江家出来,有两个人肩上还扛着女人。

白小玉下马来,拨开前面的清兵,去抢清兵扛着的女人,几个清兵眼见两个身穿满服,但头发扔是明朝打扮的男人,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白小玉身上的满服级别要比自己不知高上多少,一时也不敢反抗。

白小玉看清那两个女人的脸,不是江彤月,伸手抓住其中一个清兵,用满语道:“里面还有人吗?”

清兵茫然的点点头,白小玉推开那名清兵,直接走了进去。

院里一片狼籍,院中有好几具尸体,几个丫环皆被剥去了衣服裸着身子死在那里,白小玉一个个去看,都不是江彤月,他自小被安插在中原,经历的险况无数,却从未怕过,此时心似乎被提了起来,当她将几具女尸翻过细看时手都不受控制的抖,他怕下一个就是江彤月,怕得很。

与柴飞进了屋,屋里更乱,各种物什倒了一地,有几处还在起火,白小玉一处处的翻,在屋角处看到两个人躺在那里,一个女人胸口插了把刀已经死了,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胸口也在淌着血,却还未死,人往一个方向爬,却半步也前进不得。

白小玉曾去江家迎过亲,知道那两人是谁,女人是江彤月的生母,男人则是江家的男主人,江彤月的父亲。

他几步上前,扶起江彤月的父亲。

男人瞳孔已经涣散,看到穿满服的男人,呼吸更急,血自口中不住的冒出来。

“江彤月在哪儿?在不在此处?”白小玉不理会他的恐惧,抓着他问道。

男人张着嘴,却不说话,只是不住吐着血。

白小玉心里已急到极处,却也不敢强问,凑近他,道:“告诉我她在哪儿,我能救她,保她平安。”

听到能救她,男人的眼睛亮了亮,总算自口中发出声音,白小玉靠近细听:“快,被,被那帮畜生拖走了,快。”男人说着,手颤抖着指了指他方才要爬去的方向,人接着断了气。

白小玉站起来,同时将腰中的佩剑拔出,人往男人所指的方向去,他身上的杀机已经绽出,连柴飞也只觉得恐惧,他怕出事,慌忙跟了上去。

一直往里面走,远远地听到有人说着满语发出淫/邪的笑声,同时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白小玉听到那叫声,全身的杀机更浓,提剑往前,脚步飞快。

小小的房间里,几个看上去级别不低的清军军官在一旁笑看着,一个看衣服应该是位将军的男人正将一个女人压在身下,而那女人正死命的挣扎。

“撕”的一声,女人胸口的衣服被撕开,那将军一把扯下她的肚兜拎在手中回身给身后的几名军官看,那几名军官于是更大声的□起来。

白小玉进屋时正好看到眼前的情形,那肚兜他认得,颜色嫩黄,上绣大朵牡丹,正是那日他与江彤月在小院房中耳鬓丝磨时,她身上穿的。

他的眼顿时红了,怒极而红,脸上在同时冷冷一笑。

柴飞在旁边一看他神情,心道“糟了”,再看屋里的几位级别都不低,尤其那位将军,看身上衣服,地位更是不容小觑,平时惹都惹不得的人物,而他的主子此时却要杀人,一个不留。

这样必定闯祸,而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帮着主子不留活口,他想着,剑已出手。

那几人功夫都不弱,尤其那名将军,只是他们没想到身穿满服的自己人会拔剑相向,柴飞出剑干掉两人,与另外两个回过神的军官缠斗起来。

白小玉拔剑向着那将军,那将军他是知道的,这次城破的有功之臣,多铎侧妃的兄长,家世显赫。

有一瞬间他想停手,但当他的眼睛扫过床上的江彤月时顿时改了主意,他的傲气不容许,他此时混身上下的怒意不允许,管他是不是家世显赫,动他的女人,即使多铎,他也照杀。

他剑已出手,记记杀招,那将军武功再厉害也抵挡不住,转眼,白小玉已将那将军逼到死地,剑指他的咽喉。

将军仰倒在地上,盯着白小玉,用满语道:“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

白小玉冷笑:“管你是谁,都是我的剑下亡魂。”

将军自知无活路,也无惧色,道:“告诉我是谁,我好死得瞑目。”

白小玉冷声道:“爱新觉罗.国欢。”说着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

床上的江彤月抖作一团,拉着被子将自己紧紧的裹住,人并没有哭,眼睛看着穿着满服的白小玉,忽然凄然一笑,声音还在发着抖,却是无比冰冷的说道:“你果然是满人。”本来揪着被角的手一脱,现出她方才挣扎时自那满州将军身上夺来的匕首,对着自己脖子抹下去。

但同时,白小玉的肉掌对着刀刃拍过去,一片血光,他再一拍,拍晕了江彤月,也不看自己手掌上的巨大血口,扛起了江彤月,对着身后的柴飞道:“走了。”

两人悄声而去,很久,那几个被柴飞刺死的军官中,有一具“尸体”手臂抬了抬,竟还未死透,他口中吐着血,坚难的叫出几个字:“爱新觉罗.国欢。”

21扬州十日(下)【小修】

江彤月整整三天没有醒来,或者说她已经醒了,只是不想睁开眼,她宁愿睡死过去不要醒来,也不要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有人将她紧紧拥着,手臂环抱着她,心口贴紧她的脸,她知道那是谁,那么霸道的拥抱,还有那让她恐惧却熟悉的气息,他的心跳就在耳边,坚实而沉稳,有一度她想试着靠近他接受他,但他如今给她的只有欺骗,毁灭了她,毁灭了她的整个天地。

她有多恨他。

他拥着她睡,整夜整夜,有一瞬间她想,不如就这样吧,不反抗也不回应,让她就这么死在他怀中,因为累了,累得连活下去的力气也没有了。

然而,她还是睁开了眼,因为她还活着。

睁开眼,她看到阳光自窗外照进来,一只麻雀停在窗台上,不停的叫着,她看到它的脚爪是红褐色的,风干的血的颜色,它应该在血流成河的大街上停留过,看过满城的尸体。

那个炙热的怀抱还是拥抱着她,她收回视线,看怀抱着她的那个人的脸,熟睡着,双眼紧闭,双眉紧锁,他睡的不安心吗?是否梦里有无数扬州的百姓在向她讨命?她看着那张脸,久久的,然后抬起手,狠狠地朝着那张脸打下去。

“啪”的一下,惊走了窗台上的麻雀,也惊醒了他。

他摸着脸,惊愕的看着她,睡眼惺忪却满脸惊讶,但马上又笑了,道:“你醒了?”

他竟然容忍了她这一巴掌,还是以为在梦中,有索命的人打了他?她不说话,她想说,她醒了,但已经死了。

白小玉刚才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追着一个影子跑,却追不到,他很少做梦,但这几天他总在做着同一个梦,一直追不到的影子,醒时却就在自己怀中,所以他要抱着她睡,想一醒来就看到她。

看她不说话,他又将她拥过来,道:“饿不饿,我让厨房做给你?”

江彤月却干脆又闭上眼。

他一时间就怒了,抓过她的脸,让她对着自己,口中叫道:“江彤月!”

江彤月忽然又睁开了眼,盯着他,冷冷道:“你还有什么可威胁我的?”

那眼中的冷意是白小玉所没有见过的,冷得一点温度也没有,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也许他做错了一件事,怀中的女人已经死了,他该让她死在那场□中,或者让她用那把匕首割断自己的喉咙,她不会再鲜活如昔。

但是再来一次呢?

他还是不容许她就这么死掉,他还没让她完完全全的屈服于他,还没有尝过她的味道,还没有……,或许他那天根本没有想过这些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