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爹爹,云迟心里有些异样。以往每次自己醒来爹爹都掐好时间守在榻前,这次怎么没人了?

“爹爹?”云迟轻轻唤道。

没有人应。

摸索着起身下床,不小心踢翻了什么,只听得“哐啷”一声响,然后是连续滚动的声音。

传来一阵零碎的脚步声,伴随着阵阵的香。

“宫主!”几个陌生的女声喊道。

云迟蹙了蹙眉,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启禀宫主,我们是宫主挑选出来的侍女。”一个声音平和的女子说道。

“宫主挑选的侍女?”云迟沉吟道,转瞬想起上一次醒来爹爹是说过这么一回事,不过他不是说那些侍女百年之后才成人么,不到成年便出封界是抵不住上古咒术的啊!心猛地一跳,“我这次睡了多久?”

“启禀宫主,这次您睡了一百年。”

听闻此话,云迟只觉一阵昏眩,“我睡了一百年?!”

“是的,宫主。”

“那我爹爹——”爹爹可是说过在一百年后他便会随着娘亲一道睡去再不醒来的!

“宫主,主上一年前已经去了。”平和的声音有了起伏。

一阵惊颤。

“宫主要去哪?!”身后传来焦急的声音。

“我要去找我爹爹!”云迟摸索着快步走着,碰翻了架子也不管不顾了。可是爹爹在哪儿,这一片黑暗她该往哪走?云迟觉得心里很慌张,很乱。她想找个人问问,可是她不知道该找谁。

这时她闻到一阵清冷的香。前面有人走来!

云迟一把抓住她,急急道:“我爹爹在哪里,你带我去找我爹爹!”

“宫主——”只觉手被反握住,清冷之香里,云迟莫名的感觉安然。

“你是谁?”云迟问道。

“回宫主,奴婢是云浅。”

云迟点点头,又抓过她的手,道:“云浅,你带我找我爹爹去吧!他在哪儿啊!”

这时身后几人也赶到。那个平和的声音说:“宫主,主上入了封仙台,不好去啊!”

闻言一怔,“封仙台?”她记得封仙台是锁仙相魂魄的地方,一入封仙台,再不能出,也再不能轮回转世。可是爹爹不是说只是睡去不醒来么,为什么要去封仙台?

心里的不安扩散,云迟紧紧抓住云浅的手不放开,厉声道:“我不管,你带我去封仙台,我要去找我爹爹!”

“宫主,你不能去啊!”平和的声音焦切拦阻道。

云迟听着声声拦阻只觉烦乱,挥挥衣袖怒道:“我是这云上宫的主人,你们敢不听我的话!”

四处传来跪地声,“宫主息怒!”

云迟见她们并无带她前去的意思,愤然推开身边的云浅,再次摸索着向前奔走。

“爹爹,你在哪?!”云迟喊道。

身后的人紧步跟着,想要搀扶却被她一把甩开。

“别碰我!”刚说完,脚不知绊倒了什么,重心一失整个人向前倒去。

“啊!”本以为就要撞倒在坚硬的石砖上,谁知磕到的是一片温软。

“宫主——”“云浅——”身后的人惊呼道。

摸到身下那人的脸,闻着那阵清冷的香,云迟有点意识过来,是那个云浅用身体挡住了她。刚想问她有没有事,耳边就传来她清和又焦切的声音,“宫主,您没事吧?”

身子被人扶起,站定后,云迟摇摇头,说:“我没事。”顿了顿又道,“你怎么样,摔得疼吗?”

“奴婢没事。”云浅说着,轻咳了声。

听着这咳声,云迟知道她定是摔重了,原来自己咒术发作疼得厉害,爹爹问她疼不疼,她也是笑着说不疼。想到爹爹,云迟的心上阵阵疼,她哭丧着脸道:“你们带我去封仙台,我要见我爹爹!他怎么可以不等我醒来就走了!”

感觉到空气里气氛低落,云迟的心都快要碎了。

许久之后,才听得云浅说:“宫主,您现在失明,去了也看不见,奴婢以后再带您去好吗?”

云迟听出这是缓兵之计,现在她一心想见爹爹,如何能依,“我不要!我现在就要去!云浅,你最好了,你带我去,现在就带我去,好不好!”

云迟等着她回答,可是等了很久都只是沉默一片,她觉得好无助。娘亲睡了,爹爹走了,现在就她一个人了!

“宫主,您别这样,奴婢这就带你去。可是您不能太靠近,我们远远的看好吗?”像是犹豫了许久,云浅才开口道。

这话一出就引得其他人惊呼,“云浅——”

云迟听出众人反对的意思,心里一紧张,寻着那股清冷香味“看”去。感觉到云浅走了过来又扶着了自己,云迟并不觉得抵触。

云浅说:“主上与宫主感情甚好,宫中自是知道。主上怕离去之时宫主醒着会难以接受,故而施术延缓了她的沉睡之期,本以为这次醒来宫主会再次失去记忆,那么主上离去也不会让宫主感到难过,谁知天意弄人,宫主醒来依然记得。现在宫主一心想见主上,如若不见一面,宫主又如何心安?宫主心不定,仙相之术如何修行,云上宫又如何延续!所以云浅要带宫主去封仙台,见主上!”

一番话说得众人无言以对。许久之后那个声音平和的女子才低低道:“可是宫主见到封仙台,会不会真气受到干扰?”

云浅道:“我们几人都是主上亲自挑选亲自传授术法的,如若到时宫主真气被扰,我们自要合力护下宫主的!”

听着她们这么说,云迟心里百转千回。原来自己睡这么久是爹爹不让自己看到他长睡不醒难过,不过她们终于愿意带自己去封仙台了!

一路上,云迟被云浅扶着。她对这个侍女感觉很好,也许是她身上清冷的香味让她觉得很安宁。当她失明的时候,她常常通过身上的气息辨认着每个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云迟觉得前方的仙相气息越来越强大,隐隐的感觉到封仙台大概就到了。

封仙台到了,就能见到爹爹了,想到这里,云迟的心里有些激动。

果然,走上层层石阶,再走没一会,众人便停了下来不再往前。

“到了吗?”云迟轻轻问。虽然感觉到气流不停在周边席卷,可是她觉得那个仙相气息的汇聚地还离这有一段距离。

“到了。”身边的云浅说着,声音里却说不出的肃然。

云迟看着眼前茫茫的一片黑暗,觉得无比沮丧。她到了封仙台,可是她看不到。她看不到爹爹,看不到一切!甚至都感觉不到爹爹身上的气息。

“我爹爹他在哪?”声音中是无限沮丧。

“宫主,待会奴婢几个会施术冲破封住您视觉的那道咒术,可是奴婢几个术法有限,到时还需宫主您自己催动咒术。”云浅说道。

云迟欣喜的点点头。

稍等片刻,只觉四道术法袭来汇入到自己的身周。感应着四道术法汇成一道,她自己也开始默念术诀。体内升腾出的气流将外界的气流吸入,渐渐融合,回环几次后又被缓缓引入眼眸。气流化为冰剑,猛地割破封住视觉的那道屏障,一阵刺痛过后,黑暗渐渐消散,光明得以出现!

待习惯了光亮之后,云迟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骇住了!

只见离脚下白玉石台一丈远处,是一道三丈宽的大峡谷,谷中仙相气流形成云雾环绕,蒙住了看不见底的深渊。而在峡谷对面,是一个天然的平台,平台中央的那座晶莹剔透的冰山上,镶嵌着数以百计的冰石人像,他们闭着眼,以一种亘古不变的方式静默着。在那些冰石人像边上,还有无数凹进去的人形空缺,似是等着其他冰石人像来填补。

当云迟从众多的冰石人像中寻找到自己的爹爹时,她是目瞪口呆,等到看到爹爹身边的娘亲时,她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除了爹爹和娘亲,那些冰石人像里还有许多较为熟悉的面孔,甚至连一千年前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云想叔叔都在其中。

那时候自己记忆总是忘却,每次醒来身边总是少了很多人,等到零碎想起来问爹爹的时候,他也只是说他们都睡了。云迟一直以为他们跟自己一样,时不时的都会睡去,可是现在他们怎么都成了冰石人像镶嵌在这座冰山上?

云迟看着一张张静默的脸,觉得很难过。“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我们的岛被神君打了上古咒术,踏出魂飞魄散,不踏出一日日的被侵蚀魂魄,术法弱的便一个个死去。为了早日破除上古咒术,魂魄被侵蚀殆尽的先人便汇聚在这封仙台上,自封为冰石人,放弃转世轮回,只让生命中最后的仙相气息汇合。气息汇合的越强大,咒术发挥的威力越少,岛上其他的人就能减少蚀魂之苦,寿命也会变长。他们,是为了仙相,为了云上宫,牺牲了自己!”

云浅静静的说着,声音飘荡在峡谷之中,惊起气流纷飞狂卷,卷得云迟心上回音阵阵。

“宫主你看!”

顺着云浅手指方向看去,见冰山之上绽放出一层层光晕。

“那是什么?”云迟涩着声音问道。

“那是云魄。”

“云魄?”云迟沉吟着,想起千百年前娘亲是拿过一样东西化入了自己的身体,说这是云魄,可以封住上古咒术。岛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一颗云魄,为的就是延缓魂魄被咒术侵蚀。

“先人在减弱咒术之后,又耗尽生命最后一丝气息凝练出了一颗颗云魄。云魄化入我们体内,延缓了生命,又可以短暂的离开岛上。”云浅说道。

“那我爹爹和娘亲还有云想叔叔都是为了汇入气息抵抗咒术炼出云魄才变成冰石人吗?”云迟想着这些,心里更加的难过。

“云想大仙是第一个上封仙台化成冰石人的,当时大仙的魂魄并未被咒术侵蚀殆尽,他存了三分魂魄入封仙台是为了炼出最强大的云魄。宫主您身上的咒术是整个岛上最重的,必须要最强大的云魄才能封住。主母登上封仙台,是为了炼灵禅珠。之前主上采了封仙台的气息、耗了自身的修行炼出了能化解您身上咒术的云灵,可是两百年前弄丢了,主母怕您熬不过又一个千年,便耗了生命最后的气息去炼灵禅珠。可是封仙台的气息已经很弱了,灵禅珠炼的很慢,所以主上一年前登上封仙台汇着主母的气息一起炼灵禅珠。宫主,再过一百年灵禅珠便会炼成了,到时候您就可以解除离世之苦了。”

云迟已无心听云浅的话,她的视线停留在冰山上那一张张张已然无生气的脸上,悲从心来。

“所以,无论是云魄、云灵、还是灵禅珠,都是集聚着封仙台的仙相气息凝结而成,是你们甘愿被锁住魂魄散发气息炼出那些珠子!你们都是为了延续我的性命!都是为了我!”她哽咽着说着。

“宫主,主上,主母,大仙为了您舍弃了轮回转世,为的就是解除您身上的咒术!现在您就是云上宫的主人,等到灵禅珠炼成,您修得仙相术法,您要化解岛上的咒术,让仙相再次回归自由!仙相一脉的留存,全靠您了!”

云浅的话让云迟听得心潮涌动,她抬起头看着万里穹苍,想起曾经听云想叔叔说过的那些上古九相传说。

她觉得天帝如此昏庸,神君如此黑暗,他们仙相无欲无求,为什么要将他们摧毁要将他们打上咒术永生永世不得踏出无边岛!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担那些残忍的责罚!现在一个个都走了,云想叔叔走了,娘亲走了,连爹爹也走了!整个仙相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云迟觉得心里无限压抑,她再也不能控制体内的气流涌动!

“啊——”她仰天嘶吼着!

“啊——”谷中气流一瞬迸至最强!

“啊——”漫天娆花惊飞,风云为之剧变!

一口鲜血喷出,引得云浅等人惊呼连连。

“糟了!宫主气血逆转入岔道了!”

“快!封住宫主气息!别让咒印趁机爆发!”

云迟只听得耳边一阵噪杂,眼前再次恢复无尽黑暗。她觉得好痛苦,喃喃喊了声“爹爹”后,便直直的仰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由此进入回忆卷。千百年的事将会一点点揭开。因为云家会出现几个人物,名字容易产生混乱,所以各位在阅读之时可能烦躁,在此先顺毛,大力抚摸,热情拥抱,献吻╭(╯3╰)╮

当然,这卷也是卡文最旺盛时期的产物,写得不够好,大家多多包涵【泪目】

关于结局怎样,目前想了三个版本,但具体怎么走向,还是顺其自然了。不会大悲的。嘿嘿

千年一梦叹沧桑(二)

云迟坐在宫殿至上的青玉檐瓦上,托着腮看着茫茫无际海对面隐隐可现的黑色大陆,眼睛里闪现出一丝疑惑。

说完又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好像曾经发生过,好像曾经身边还有个人,可是她想不起来了。她觉得有些沮丧,可是随即又任着这沮丧飘散在风中。

云浅说她是这座宫殿的主人,沉睡了二十年才醒来。她听着她的话,觉得大概是对的。的确像是睡了好久,醒来头脑昏昏沉沉。

可是虽然云浅说她是宫殿的主人,她还是觉得很寂寞。每天都是那么几个人走来走去,她都能一一将她们模仿个遍。

老实稳重的小一云木,不苟言笑的小二云韦,泼辣率直的小三云非,清冷温柔的小四云浅…

想起云浅,云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四人中,她是最喜欢她的,只是云浅的话也不多,总是静静的站着,好生没趣。

一片娆花吹落在指间,云迟接过,放在掌心,又轻轻吹了口气,看着它飞走。等到那片娆花没入无数片娆花中再也分辨不得,云迟轻轻的叹了口气。

云浅说她已经一千六百二十岁了,难道之前的一千六百二十年她就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娆花飞?她想要想出这一千多年里发生过的事,可是怎么想都是茫然。

“宫主——”

听得殿下有声音传来,云迟低下头,看见云浅一袭白衣的站着。看着她那张绝美的容颜,云迟一笑,站起身,轻轻一跃,落在她跟前。

“怎么了?”云迟问道。

“宫主,去大地上的寻灵者回来了。”云浅回道。

“哦。”云迟点点头,往殿中走去。

去大地上的寻灵者,云迟是知道的。十年前云木向自己告别时,云浅就把寻灵一事跟自己说了。

说原来云上宫的主人她的爹爹为了解她身上咒术炼了颗珠子,可是二百七十年前遗落在荒海大地了。珠子很重要,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一个人前去寻找。

寻灵者睡在幻海神龟的万年背甲里,借着它的修行避开咒术,一路飘摇去对面那片大陆。然不管是否寻得,寻灵者必须在期限内回到登陆的地方,等待幻海神龟接回云上宫,否则,期限一过,便会一日日魂飞魄散,受尽灰飞烟灭之苦。因为云上宫的人是被打上咒术的,荣华富贵享尽,万年长生不死,可是生生世世沉浮禁锢。如若擅离踏进大地,便是万劫不复。而那云灵,便是打破一切咒术的源,所以云上宫的人,不惜遭受魂魄侵蚀,亦要找回它,恢复自由。

云上宫不知道出去了多少人,只是始终没有找回那珠子,但期限一满,出去的人也会一个个回来。十年前云木作为寻灵者离开了云上宫,现在便是她的归来之期。

走过十二根参天石柱,推开刻着云图腾的巨门,一阵寂寥气息扑面而来。云迟蹙了蹙眉。这股气息她是极不欢喜的。等到踏在冰凉的地砖上,走在幽深的殿中时,云迟更是觉得压抑。她总觉得这座宫殿太冰冷,太寂寞,在里面待太久,都让人觉得难受,所以她宁愿一日日的坐在屋檐上,看着花开花落,看着云卷云舒,想象着千百年来的云烟往事,或者那片黑色大陆上的故事。

走到殿中时,云迟听到了一阵声音,是她从没有听到过的声音。这个声音很软,很弱,却持续不断。云迟觉得好奇,便加快了步伐。

云木听得身后动静,转过身。她的手中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包裹,那声音便是自包裹中传出。

“这是什么?”云迟看着包裹里露出的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蹙着眉头问。

“回宫主,这是奴婢从荒海大地带回来的弃婴。如今大地正在战乱,很多婴孩都被弃之路边,奴婢心想宫中之人渐少,便带回来几个。其他的都被带下去了,唯有这名婴儿,却是啼哭不停。”平和的声音说到这里有些无奈。

云迟看着水珠不停在婴孩眼中滚落,伸出手摸了摸,有点湿。手指触碰到脸颊时,只觉一阵滑腻。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情愫,不由自主的,云迟张开了手抱向那婴孩。

“宫主——”似是惊讶云迟的举动,身边几人都唤出了声。

云木更是木然的等到云迟将婴孩接过去才反应过来,“宫主,小心了。”

云迟仿若未闻,只是小心翼翼的抱着那婴孩,看着那张粉嫩的笑脸。

那婴孩自被云迟抱过后,也停止了哭声,只是滴溜溜的转着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珠看着她,眼角泪未干,一张小嘴竟咧开笑了。云迟看着那张纯真笑靥,觉得千百年来那颗冰冻着的心被慢慢化开了,她慢慢抱紧婴孩靠近自己,闻着那淡淡的乳香,嘴角也浮现出了笑意。

“它叫什么名字?”云迟轻轻问。

“回宫主,奴婢不知其原本姓名。”云门答道。

云迟回想起刚才手摸小脸的滑腻,想起了先前身边极为欢喜的那块玉,便轻轻道:“就叫她云玦吧!云玦,云小七,小七儿…”唤着唤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逗弄了一会,听得云木说:“宫主,让奴婢把云玦带去封界吧。她是人相,多少会受到咒术影响。护在封界之中,授以术法,至成年想来也可以自由行走于岛上了。”

想着这个小婴孩要被送到那个冰冷的地方,云迟觉得一阵舍不得,所以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看着云木落空的手,云迟想了想,道:“小七儿就放在我身边养吧。我会输她些真气,想来也是能抵这咒术的。”

云迟听得云浅出声,转过头看着她,“云小四,这么做不可以吗?”

看着宫主目露期盼,云浅到嘴边的话又咽下。

“可以的。”她轻轻道。

“云小四你真好。”云迟说着,笑开了。

云浅看着她很久都未曾展露的笑颜,轻轻叹了口气。

漫天娆花纷飞成雪,一个红衣似火的十二三岁少女翩翩起舞着。

时而足尖点花缠飞红,时而大袖扬空逐流风;时而青丝飞扬遮玉容,时而红衣飘拂若惊鸿。神色飞扬,笑声欢畅,天上地下,仿若只剩下了这潇洒无拘的身影。

云迟看着,一时挪不开了眼。

等到舞毕娆花落下,云玦站定身,笑着说:“小姑姑,我跳得好看吗?”

“好看。”云迟的眼底是浓浓的笑意。

“小姑姑喜欢就好。”云玦说着,走到云迟身边的蒲团上跪坐下。

云迟给她理着零碎的细发,心头一片温暖。

一切仿若静止,只剩下这一白一红两个少女静坐在娆林里,相依相偎,只待时光飞逝。

许久之后,云玦抬起头道:“小姑姑,您带小七儿飞上宫殿吧,向上次一样。”

云迟看着她眼中的期盼,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纵身飞向宫殿至高的屋檐。

青玉檐瓦上,白衣少女面容沉静,红衣少女神色飞扬。

“啊,小七儿又能站得很高很高啦!”云玦欢快的喊着。

“嗯。”云迟握着她的手,生怕她不小心跌下去。

上次是她嫌殿中太沉闷,云迟也不知岛上还有何处好玩,只知道屋檐上是最好的去处,便带着她来了。云玦生性活泼,对于枯坐着看风云变幻之事只觉无聊,所以没坐一会便吵着下去了。这次她又想上来,只怕也是一时兴起。

“小姑姑,为什么小七儿一直再长大,可您一直没变呢?”喊了一会,云玦突然问道。

云迟一怔,看了看云玦,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云玦来到岛上已有五十年,一天天的长大,上次来屋檐她还在她的肩膀高,现在已是齐耳。原先云迟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不由蹙了蹙眉。

回头去问问云小四。云迟心想。

“那是什么?”云玦又发现了新奇事物。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见茫茫海面上浮现出一抹黑色的阴影。

云迟想了想,说:“那是荒海大地。”

“什么是荒海大地?”

云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熟悉,好像跟谁说起过,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于是只得顺着脑中的直觉回答道:“荒海大地,就是人间。”

“人间又是什么?”云玦很好奇。

“人间,生存着人相,我们是仙相。”

“哦。”云玦似乎听懂了,“那跟我们一样吗?”

“不一样。他们活到百岁便是极致。他们没有长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