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也一样没多高尚就是了。只是他们出来疯的时候,我还小而已,错过去了。”

且喜没做声,现在的苏佥机,跟她熟悉的苏佥机一样但也不一样。拿她自己当个破罐子似的,非得摔出来,一地碎片,图的就是那个响,那份痛快。

“顾且喜,知道我的车,我的房子,都是怎么来的?”苏佥机又狠狠地抽了口烟,吐出来,烟雾模糊了她的面容,让且喜看不到她的表情,“陪乔维岳睡来的,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乔维岳,就是刚刚那个人,就是他。”

且喜夺过苏佥机手上的烟,掐灭。苏佥机的手一直在抖,随时都有可能捏不住,把烟掉下去似的。

苏佥机摊开手,她也不是有多大的烟瘾,只是想在说话的时候,拿着点什么罢了。

且喜拍拍她的手,“佥机,不是愉快的回忆,就不要回想。”

“谈不上愉快与否,在别人的眼里,就是银货两讫的买卖罢了,这个别人,包括我的父母,包括乔维岳自己。现在,连我自己都相信,那的确是桩买卖,而且,还是我大赚了一笔的买卖。”

且喜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究竟怎样,但以她的感觉,苏佥机是那种很有灵气的人,只是人比较桀骜不驯,可绝对不是什么真正的坏分子。她骂人不需要带脏字、讽刺挖苦可以随意引经据典,这样的她,哪里需要为了钱委身于人。“别随便贬低自己,你就值一套房子、一辆车啊!要真是如此,乔维岳也是有点儿小家子气啊,瞧不起他。”

“你说我值多少?”

“你自己心里有个衡量的尺度吧,高低还不是看对方是谁,价值也不是用钱能换算的。”

“顾且喜,你真天真,把我想得太好了。我跟乔维岳,就是为了钱。”

苏佥机这次没再抽烟,她拿了瓶矿泉水,润了润嗓子,开始讲她和乔维岳之间的事。且喜的善意,让她有很想说点儿什么的冲动。

原来,苏佥机从小就特别聪明,上了高中以后,学习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随便考考都是第一,让她觉得索然无味。后来,她迎来了叛逆期,特别是对好学生形象的叛逆。这种对于自我的否定,让她接触到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各种挑衅和挑战。她不但在学习上独占鳌头,也是学校的地下霸主,而后者,是她实打实地领人打出来的,掌握打架的技巧,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谁要来他们学校叫嚣,绝对过不了她这一关。所以,很快她就有了她的名号,很响亮——无敌,这个称号在那一带都小有名气,不过也的确所向披靡。

当然,她也成了最让老师头疼,也让家长伤心的典型。考试第一个交卷,考完试带头在操场上抽烟、烧书、迟到、早退、夜不归宿,除了成绩好,一无是处。可是正是她的成绩。让学校能够无限包容她,毕竟升学率就是学校的生命线啊。可是,她的父母却不那么谅解,他们不理解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他们甚至在假期强行把她送去那种类似训练营的学校,要纠正他的行为偏差。经历了那个假期,她不理会那里的老师,降伏了那里所有的孩子。

从此,她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再没回过家。她并不是像有的孩子,对父母不理解,甚至有恨意。她只是知道,他们是彼此都失望了,这种失望,怎么也弥合不了,还不如索性放弃。那年,她已经高三,不再混帮派,不参加任何争斗,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赚钱,她要供自己读大学。

可是,什么是江湖,江湖就是身不由己。苏佥机虽然混的时候也没得罪过太硬的角色,可她的名头太大,太过传奇,声名都是负累。从未考过第二的老大,无敌的霸主,成为众人急于砍倒的旗帜,扬名立万就靠征服她了。明里,有的人是垂涎第一定的位置;暗里,一样有人虎视眈眈地想笼络她或者摞倒她。给她点儿颜色,能修理到她,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战绩了。

第66章

苏佥机和乔维岳的相识,就是在这种非常时期。

当时,乔维岳刚大学毕业,吴荻去了德国。他很想陪赵苇杭买醉,喝多了,就可以把那些挡在面具下,埋在心里的那点儿心思吐出去,吐出去也就痛快了。可是,赵苇杭偏偏不肯,反倒滴酒不沾了,过着严格自律的生活,生生地把人憋在那里,动弹不得。

乔维岳对自己的要求是,一切都要合情合理,没有赵苇杭这个名正言顺的渠道去宣泄,他就一直忍着。有一天,他晚上开车在街上晃,看到人行道上一群男生拎着棍棒在追一个女生,他想也没想,何况他正需要。

很快,他就被团团围住,赤手空拳,又以寡敌众,人他的拳脚多么了得,也很快处于下风,不可能扭转劣势。他一边疲于应付,一边期望那个女生快点儿报警,舒展一下筋骨和伤筋动骨可完全是两个概念。可是,直到他被彻底打倒,都没盼来救命的警笛声。有生以来第一次逞匹夫之勇,就让他狠狠地受了一次教训。所幸,这帮人也不想和他多纠缠,见他倒地不起,似乎也有点儿慌了,“快走吧,追无敌要紧。”乔维岳恍惚听到有人说。

一会儿的功夫,这群人就跑得一干二净。乔维岳趴在地上,寻自己开心,似乎这帮孩子不是职业混混,竟然放过已经打倒在地上的肥羊。

忽然,乔维岳觉得有人踢了踢他,“还活着吗?”一个女声传过来,沙沙的,不悦耳,但却也不难听。

“活着就快点儿起来。”这次,她不只是说说,还上来想揪起他。乔维岳顺着那只很骨感,但十分沉稳有力的手看上去,是一个打扮得很时尚的漂亮女孩,看身影,应该是刚刚被追的那个。她的打扮,无可挑剔的精致漂亮,但又太过漂亮了,反而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真实面目。

“吴荻?”乔维岳在她的拉扯下,总算站起身。

苏佥机有点儿疑惑,他认识她?点点头,算是回答。“没事就快走吧。”瞟了他一眼,不屑的样子分明在说,年纪一把,没本事还逞什么英雄。

所谓的江湖义气,在苏佥机这里是一点也不成立的,没有和谁称兄道弟,谁叫她老大,她也没应过。她混归混,但也都是独来独往,单打独斗。往日追随她的人,也都是自发自愿,她从不主动联系,决心隐退之后,就更加不理这些在她看来的琐事。说到底,她是恣意了一把青春,只不过区别在于别的女孩比如早恋那类比较常规的出格,苏佥机的青春,和她的人一样,只有特立独行的标志。

见她松手就要走掉,乔维岳没来得及去想她怎么不识好歹,连句谢谢都吝啬,只是忙抓住她,“会开车吗?”

“当然。”

“送我去医院。”鬼使神差,乔维岳就是想留下她。他很想认识一下,这个完全不一样的“吴荻”,面对那么多人的棍棒,不报警,不慌乱,竟然还敢折返回来的“吴荻”,倒底是什么样子。他无聊,他好奇。

尽管苏佥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拒人千里,但毕竟年纪小,年长她很多岁的乔维岳既然决定要结交她,就注定了两个人的纠葛。何况,乔维岳是个真小人,他对谁好,都是要回报的。在苏佥机面前,更是毫不掩饰这一点,盘算拨得猴精。可苏佥机就是吃他这套,你来我往,互不亏欠,正应了君子之交的那个意境。所以,乔维岳在苏佥机高三时竟然很荣幸的成为她唯一的朋友。

知道此无敌非彼吴荻,已经是认识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因为他们北来也没有称呼彼此姓名的习惯,都是哎、喂的乱喊。私下想起,苏佥机称乔维岳为裘千仞,取他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之意;乔维岳称她为李莫愁,服她目空一切的嚣张和毫无顾忌的狠辣,尤其是对他。

高考填报志愿,苏佥机自然是责无旁贷的一顺水儿的一流学府,学校培养她,包容她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要她高考夺魁,给学校争光。乔维岳无意间看到了她的志愿表,这才搞清楚,“无敌”的所为何来。苏佥机也在此时,知道了吴荻这个名字,知道了和这个名字相关的乔维岳的那点心思。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起,苏佥机就特别讨厌别人再喊她“无敌”,叫一次扁一次,背地里叫,让她知道,也会照扁不误。当然,总共也不会要她出手几次,威慑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再之后,是高考,然后她很顺利成章的做了省状元,考上B大。

父母在她考上大学之后,联系过她,试图缓和关系。她记得当时她回答,自己不能保证以后不给他们丢人,所以,不想多此一举。她不想再做父母的面子,尽管只要她想,就能做个挺风光的面子;她只想,做例子,好赖都能被贴身暖着。他们躲开她的冷言冷语,只是充满感情的一再让她回家。苏佥机最后还是回去了,她怎么会不知道,父母多盼望她有光耀门楣的这一天。一个录取通知书,就像是颁发给他们的资格证书,证明他们为人父母,成就非凡。

对外,父母似乎声称她一直住校,来往的亲戚朋友,知道的不知道的,也没谁真的去穷根究底。考上B大,就拥有了一切豁免权,形象完全正面而高大。甚至,还有人肯高价请她去做报告。苏佥机只说了两个字,不去。现在回头看高中,她自己都觉得荒唐。还好,没真的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不管坊间的传言几何,值得大书特书的,还是好事居多。

苏佥机在B大的第一年,上课、泡在图书馆看书,是她最主要的活动。苏佥机不想再耍聪明,也不想再出风头,努力的普通一点,是她的目标。

乔维岳在苏佥机回家以后,两个人就渐渐的断了联系。一方面,乔维岳也失了兴趣,并不重名的苏佥机,对他而言,就没有执着的必要,尽管当初也无非是一时兴起罢了。另一方面,苏佥机自己也恨不得不认识乔维岳。她骨子里自视甚高,甚至都奇怪,自己这么出位的个性,也会被人拉去当替身!两人人都有意疏远,自然这段友情就不了了之了。

第二年,乔维岳被借调到外交部。一次外交部发言人应要到B大做报告,乔维岳负责先期联络准备工作,与同样负责此事的苏佥机又相见,此事两人又是另外一种心境。他乡遇故知。两个人以成年人的身份再次见面,很快就有了成年友人之间的暧昧牵系。这部分,就是且喜自己臆测的了。因为苏佥机只说到他们重逢,就没再说下去。

第67章

“且喜,”苏佥机拿着手中的空瓶子,对着外面的艳阳,“这是什么?”

“空瓶子?”且喜没有底气的回答。不是要她回答塑料瓶的原材料的化学名称吧,她对这个可真是完全没有记忆,这么专业的对话,似乎配合不了。

苏佥机把瓶子放下来,“是太阳,中间隔着什么,你就只会看到什么了。”

且喜拿起瓶子,对着太阳,眼前都是模糊的一片光亮,怎么会看得出那是太阳。

“太阳就在那个方向,即使你看不到,也要相信,只是被东西挡住了,太阳的确是在那里。纵使是夜晚,它依然在那里。”苏佥机抬起头,看且喜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我就是那瓶水,喝光了,没什么用处,就再也挡不住他心中的太阳,一切甜蜜,都是幻象。”

且喜拿着瓶子,坐在那里,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却说不出来。“你觉得吴荻是太阳?”

苏佥机摇摇头,“太阳是他心中的理想。”感情的事情,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还不是自己太过执着,真以为自己所向披靡,没有征服不了的高山呢。承认失败,接受失败,才是她生活中最最艰难的过程。

“哦”且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总不能不说话,“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虽然认识了很久,但都在聊一些琐事,只是玩伴罢了,没触及过这么实际的问题。

“开个小店,自己当老板。”

“好可惜啊,你学习这么厉害。”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会考试罢了,能有多了不起。我挡不了科学家,也对于成就大事没兴趣。唯一的目标失去了,怎么讨生活有什么关系。”苏佥机把乔维岳当作自己目标的起点,至于重点是哪里,她也不清楚。

“你父母又要失望了吧。”

“我毕业回来,和乔维岳住在一起以后,就没来住了。指着我鼻子骂我下贱,说我就贪图享乐。让我不要再管他们了,他们不稀罕用我的脏钱为他们呢养老送终。”

且喜这才明白,嫌车脏那句话的由来,可见,苏佥机的心底还是在意的。不论父母多不理解,对她的评价是多么的富卖弄,也只能用恨铁不成钢去释读他们的心情,彼此,终是千头万绪,割不断联系。

“我们去喝酒吧,去喝那种甜甜的酒。”

苏佥机没说话,只是发动车子。结实顾且喜,是被她眼中那种悲哀的神色所打动。她自己也无助过,结果收到的只是最该亲近的人的指责和事后诸葛般的挖苦。小时候,他一直相信,父母深爱他,以她为荣。但是从高中开始,她就越来越不相信这一点。

苏佥机已经没了年少时的锋芒,她在自己身上意识到,肯给别人纠正偏差的机会,那才是大爱。虽然这样想,但真正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那天,小小杯盏中的甜腻的米酒,也喝得她们两个醉意醺醺。出租车进不了小区,她们只好互相携着,喊着笑着向小区里面走。

“苏佥机,明天咱们还去喝!这家的酒,味道真是好!”且喜松开苏佥机,模仿巴蕾中的跳跃动作,向前跳了两步,然后回身,向苏佥机弯身一拜。这个动作纯属现学现卖,最近学生排练舞蹈,她跟着看得多了,也有样学样。

苏佥机站在那里,先是被且喜逗笑,半晌,她有些失神,幽幽地读出白居易的诗句:“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且喜跑过来,“别那么凄凉,根本不应现在豪迈的景致嘛!”

“哪有什么豪迈的景致?”苏佥机茫然四顾。

“哦,不对,”且喜摆摆手,“我说错了,是豪迈的兴致。”是啊,虽然恩断义绝,虽然形单影只,但如果有人陪伴,还要这么自怜,那就真是没救了。“你那句不好,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我们还年轻,大把大把的时间,大拨大拨的男人,有什么可愁的!”最后的几句,且喜是好大声地喊出来的。

“说得好!”苏佥机上去拉住且喜的手,两个人一起向里面跑去。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小区门口,停着的那辆车,车上的两个人。

第68章-结尾

且喜的父母,终于在四年后,又回来这里。不是没有别的大学向他们伸橄榄枝,但是,学问做到他们的程度,挑选的,也无非就是科研环境是否合意。条件产不多,他们觉得没有动的必要。年纪打了,就更想和女儿生活在一起,享享天伦之乐。什么事业啊,抱负啊,都渐渐的淡了。

且喜之前已经把他们的房子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生鲜水果之类的,也备了一些在冰箱里面。苏佥机也主动帮她过来打扫,还自作主张的给她换了些床品和窗帘。她的小店就是卖这些家居布艺的,她说只要眼光好,做工精致,真是一本万利,所以只肯收且喜一个成本价。

到机场接机的时候,也是苏佥机开车,毕竟且喜没有车,很不方便。 且喜说。显然她是误会了,以为苏佥机是开赵苇杭的车过来帮忙接人。且喜觉得自己心里面的大石头,捧着更沉了,恨不得马上松手让石头落下才好。

苏佥机帮他们把行李搬上楼就告辞了,任他们怎么挽留要一起吃饭,也还是走了。她可不知道怎么应对且喜的父母,看别人父母笑眯眯的样子,心里总是觉得刺痛。

且喜对于父母对赵苇杭的询问,一直采取忽视加打岔的办法,总想让他们先吃好饭,早点休息,别的以后再说。可是,吃饭的时候,他们非要且喜给赵苇杭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她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爸,妈,我和赵苇杭离婚了。”

他们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妈妈才开口:“之前我就觉得了,你很久没在电话里面提到苇杭,也没提到婆婆家的事情。以为你们吵架之类的,没想到已经离婚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和我们商量?”

爸爸摆手示意且喜不用解释,“你给赵苇杭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我要先听他说什么。”

且喜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想把手机掏出来。现在这样的状况,多谈何益!何况,为了这个再找赵苇杭,相对于他那么干脆的了断,更让她难开这个口。

“爸,”且喜咬了下嘴唇,“你们这两天先休息,调一下时差。我和他联系看看,哪天有时间一定让他过来。”

“你不打,我来打。我看看我这个前岳父,能不能请动他!”说着就翻出电话本,找赵苇杭的号码。

且喜想夺过来,可是没敢。“爸!我们都离婚好久了,您现在找他,又能怎样啊!”

“我就是要问问他,就算我女儿不懂事,结婚先斩后奏,离婚也先斩后奏,不把我们放在眼力。他总是打着几岁,总该有点见识,连告诉我们一声都做不到?!”

“我就是要问问,对于婚姻的态度这么草率的话,你们结什么婚,同居好了,省的麻烦!”他说着,把电话都摔倒了地上。且喜从来没见过生性内敛的爸爸法国那么大的脾气。

谁的责任,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责任。不能怪苇杭,他连父母在那边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即使有心,也根本没办法联系。但这个事实,也说明,他们对父母,实在是不够重视,所以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爸,你不用问他,结婚、离婚,问题都在我身上。他要无西藏了,可能已经在北京培训了,根本找不到人的。”且喜一边哭,一边说:“有什么,就问我好了,就问我吧!”

这边,妈妈也过来拉,“离都离了,还找他干嘛,还嫌女儿受的委屈少啊!”

妈妈越这么说,且喜的眼泪越止不住,什么时候,他们的心都是偏向她的。可他们越是偏袒她,越让她认识到自己为人子女做得太不够了,让父母这么操心,这么伤心,就没有什么让他们值得骄傲的地方。

“爸,妈,对不起,我们也不想得,但是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没有办法。”且喜说说停停,停停说说,总算是把因为什么离婚,讲清楚个大概。

最后,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结婚,不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么。我和赵苇杭却不是这样。我没进入他的家庭中,他也没融入我的。所以,基础才不稳固,所以才一遇到冲击,就散了。”其实,回顾整个婚姻,大部分的是偶都是各过各的。中间,只有她渐生的情愫,才是唯一的变数吧。现在非要回想这些细节,且喜也是越说越痛,越痛越乱,说粗口的,都是省略了细节的叙述罢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爸爸已经坐回沙发里面了,紧皱着眉不说话。妈妈已经冷静下来了,现在考虑的都是她的事情了。

“奶奶的房子拆迁,我在岭东路买了套小房子。”

妈妈点点头,拉着爸爸起来,“快吃饭吧,孩子准备了那么多。”离婚的事情,似乎就此过去,静静的吃饭,谁也没再提起。

过了几天,妈妈到且喜的房子看了看,吃了她做的饭。叹口气和她说:“且喜,爸爸妈妈不是不关心你。只是小时候对你的照顾不够,现在总感觉不好对你的生活太指手画脚。说得不多,不代表我们就不关注。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们说,别自己挺着。”

“你离婚的事情,你爸爸愁的几天都睡不着,但慢慢也会好的,你不用担心。你和我们说了离婚的原因,有多少真的是你们两个人能之间的问题呢?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离婚究竟是形势所迫,还是你自己根本就不爱他,不想过下去了。”

第69章

且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自己的妈妈指出这一点,其实没什么好丢人的。可是,要她去解释,去说明,对着妈妈,却怎么也说不出扣。

“有没有复合的可能?”她也不是随便问的,阁楼上的地图已经很说明问题。

且喜低下头,“没有吧。”一句话,隐含多少心事。

“我来之前,”妈妈忽然吞吐了起来,然后又好像吓了很大决心死的,重又开口:“我已经见了赵苇杭。”

“妈!你找他干嘛啊,我们离婚后,都已经不来往了,你怎么突然找过去了!”且喜又急又气,语气未免拿捏不好,失了轻重。

可是,分开的越久,越是心里暗暗惦念,越是会憋住这口气较劲。离婚时,其实并没有想过以后要如何相处,心思全在那个当口的离别。等到且喜想到这一层,心里隐隐希望还能偶尔见面,互通一下消息,就已经是毫无干系,不相往来的尴尬局面了。两个没有多少生活的必然交集的人,原来即使在通讯这么发达的现代社会,也是这么容易两下散开,也是这么容易就音讯杳然。两个人的缘分,说到底,还是要根源于彼此的那份有心。

现在,已经僵持在这里,且喜自己心里百转千回的想,是一回事,可是妈妈出面去谈,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本来,你爸爸是要直接找赵家去谈。他说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婚,没有这么草草了事的道理。还是我说,先和苇杭谈谈,他才同意了。”

“已经离婚了,你们再谈又能改变什么?”

“我们能表示意见的时候,你们没给过我们机会。现在,我们是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很多关系和联系,并不是说断就能断,不不是断了,就能掩盖所有问题。”

“妈,你说的我都懂。可是,见了赵苇杭,见了他们家人,又能如何?”

“不如何,他见到我,不还是要规规矩矩的叫声妈。”

且喜实在忍不住翻了下白眼,弄半天,妈妈到那里过这个瘾去了。看起来挺成熟的父母,其实在社交方面很单纯,当然,自己也是单纯得可以。

妈妈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给且喜买的衣服拿出来,帮她挂好。“上次你接我们,行李也没收拾,这几件衣服是我回来前买的。”

“哦,好,正好过两天穿。”且喜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也没看的回道。

“且喜,你过来坐好。”妈妈又严肃起来。且喜走到床边,乖乖的坐好。

“我买的都是夏天的裙子,你怎么过两天穿?”妈妈有点无奈的说。

“我告诉你,我见了赵苇杭。可你始终都没有问过什么,他说了什么。你是不在意了呢,还是很怕知道?既然你不问,我也没必要说什么,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我和你爸爸是一直在忙工作,但不代表我们不问世事,不通人情。即便是这些我们都不懂,但夫妻间相处几十年,总还有点经验。且喜,我建议你们再谈一次,至于听不听,你自己斟酌。我先回去了。”

“妈!”且喜叫住在门口换鞋的妈妈,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爸爸再去他家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虽然他们做的欠妥,但你也一样有责任。既然你选择这样承担责任,我们也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我觉得并不是无法挽回。”妈妈拍了拍且喜的肩膀,“有空回家吃饭,我学了几道菜,味道还不错。”

且喜略有点惊讶的点点头,妈妈到厨房,顶多是冲杯咖啡,家里的菜,都是请保姆做的。

“在国外,想吃中餐,也就学了。年纪大了,似乎很难前就环境。”妈妈有点感慨的解释。

送妈妈坐上车,且喜走到校区的花坛边坐下,她是要好好想想。当时是快刀斩断了乱麻,可自己这边的切口,始终在那里放着,何尝不是希望有机会能够再续上呢。赵苇杭,究竟和妈妈说了什么呢?看妈妈的态度,已经不那么生气,有点人民内部矛盾的意思。难道?!且喜不敢再深想下去,越是这样猜测,心里反而越忐忑,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人,真是很复杂。且喜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都有很多面,甚至最要好的止夙,也会不经意的让她惊奇。所以,且喜抓了把头发,不想了!在这里想到头发都掉光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且喜?”

竟然是乔维岳的声音。上次的事情之后,估计他也觉得没脸出现吧,已经销声匿迹了很久了。

且喜抬头,“又来干嘛?”

且喜的冷淡让乔维岳马上明白,自己和苏佥机的关系,她是知道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不能功亏一篑啊。握着拳头,心里默念,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为了兄弟,别说且喜只是眼神里都是不屑,就是真的带刀子,也得受着啊。

赵苇杭自从那晚回去后,就搬回他和且喜的家。表面上看,倒是正常了。烟抽得不凶,酒也不喝了,课眼看着酒瘦的厉害,憔悴的厉害。他越是不说,越是让人担心。在看看顾且喜,活的似乎很滋润。交了新的朋友,一帮人呵护着,关心着,要开始新生活的样子。女人就是这么狠心,一旦下了决心,就真的能把人撇在一边,潇洒的活。反而是男人,想流浪汉似的,只见凄凉。

“别对我跟阶级敌人似的,我说一句就走。”

“随便你说多少句,我就是看你就想到假惺惺三个字,有点看不惯罢了。”且喜没给他留情面,倒也不是为苏佥机打抱不平。她知道,感情的事情,外人没资格评判什么。但她认为,他起码要真诚。以前真的被他的专一感动过,但结果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让且喜多少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乔维岳在且喜身边坐下来,“我说过,我不是情圣,只是你一直不肯相信罢了。男人最实际了,什么抵得住实实在在的温暖呢,尤其是那个温暖的来源还很能满足自己身为男性的虚荣心。”

且喜在心里叹息,懒得搭话。让苏佥机至今都会泪流满面的那份感情,在他这里,充其量也就是实在的温暖罢了。怎么去衡量,怎么去计较,真是只能管得到自己罢了,对得住自己的那份真心就罢了。

“赵苇杭去西藏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他搬回你们加了。”乔维岳用脚蹭着地面,为了赵苇杭,真是什么什么软话都要说:“你去看看他吧,他最近都没什么事,整天待在家里不出来。”

“我不去。”且喜站起来。突然全世界似乎都要她快点主动去找他,她却反而更踟蹰了。

“走吧,我开车送你过去。”乔维岳拦在且喜身前,似乎她不同意去,他就不肯让开。

“我去能做什么呢,你是想让我劝他别去西藏么?”且喜只好站住。

“你去看看他,就知道你该做什么了。”乔维岳很坚持,“我保证我是最后一次找你,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多事了。”

且喜想了下,还是上车了。趁现在有人来请,还是去吧。她心理知道,对于赵苇杭的那种惦念,其实已经累积到一个高度。什么时候坍塌下来,不还是要一个人奔过去。一旦动了想见到他的那种念头,距离实际行动,或者也就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乔维岳送她到楼下,倒是一路上再没有多话。只是在且喜下车的时候问她:“你现在和苏苏很好?”

且喜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苏苏”是指苏佥机。这样叫她,很有对小女孩的那种宠溺。

“嗯,我们住得近,常一起开伙。”一个人吃饭,孤单有浪费,她们现在都是尽量配合时间一起吃晚饭。

且喜看着乔维岳有点落寞无辜的样子,他只是这样问了一句,就让她都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隐情,最后会离开。真不知道苏佥机对着这样的他,会不会心软。记得,提及,本来似乎就是一种纪念、一种想念的表达。仿佛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已经可以让人想找借口谅解他。

乔维岳推了她一把,“快上去吧。”看着且喜打开楼门,他才发动车子离开。希望这次的努力,能够功德圆满。普渡众生,却渡不到自己。当年,和苏佥机两个人为了什么争吵,他都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大吵一架之后,他赶她出去,她就真的拎着行李就走掉了,再没回来。

开始的时候,总以为她会自己回来,爱的少的那个,总是比较有信心。等到知道得去寻找,却很茫然,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她。非要找到,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他却突然不想找了。了解这么少,关心这么少的关系,对她实在不公平,继续下去,可能还是更多的争执,更甚的伤心。

乔维岳打开音响,王菲的歌声流淌出来。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