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不会。”沈峥云淡风轻的应道。

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看似都是绅士做派的彬彬有礼,然而黎江晚却莫名听得别扭起来。

等到钱偲宇离开后,黎江晚才开口问道,“沈队,你刚才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聊那个明星的事情?”

“刚才那两个服务员用方言聊明星的私事时,顺便还讲了个笑话,钱偲宇脸上的神情也略有反应。显然,他听得懂这里的方言。但是这里的本地方言很难懂,如果就依他回国后的这点时间,刚才那两个服务员私聊的内容他不可能会全部听懂,所以我认为他隐瞒了他出国时的真实年纪,他至少在这里生活到了学会这里的方言的年纪后才出国的。”

“那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因为他有想要隐瞒的真相。大白和小张去查他的背景,资料少的寥寥无几。上次他约你出去他是怎么介绍他自己的?”

“他就说他母亲生前在泰和工作过,所以他才回国的。”黎江晚努力回忆之前和钱偲宇聊过的内容。

“是泰和公司还是泰和工厂?”

“这个没有细聊下去,不过我看他似乎家境不错,而且还弹得一手好钢琴,不太像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

“不一定。”沈峥否定了黎江晚的推断。

“为什么?”

“他拿茶杯喝茶时,我留意到他的掌心以及手指间边缘有老茧的痕迹。”

“会不是练钢琴练出来的?”

“不会。弹钢琴是指腹用力,即便因为长年练习也是指腹下面长茧,掌心和手指边缘长茧很有可能是从事体力劳动造成的。钢琴——茧子——他应该有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但是近几年生活又曾经潦倒异常的靠体力劳动养活自己。”

“哦对了,他还说他从没见过他父亲。”

“那就是单身家庭里出来的。”沈峥说完后就打电话给了贾洪新,“去泰和人事那边调下三十年前左右的工人通讯录,查下有没有姓钱的女工人去世的事情,查到后第一时间告诉我,钱偲宇的背景极有可能和泰和内部的谋杀案也有牵连。”

“沈队,你让我们追踪的那辆私家车找到了,在隔壁县的一处郊区空地被烧毁丢弃了,现场没找到任何和刘超有关联的物证,这样我们还是没办法逮捕起诉刘超。”电话那头的贾洪新说完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沈峥并未多说什么,他似乎一贯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不见悲喜哀怒,唯有一身挺直的脊背,无端的就能让人安心下来,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吧。

因为物证缺失,虽然锁定了朱贵案的嫌疑人刘超,不过还是没办法下达逮捕令。

黎江晚和沈峥从茶馆里出来后就回局里了。

下午黎江晚难得在办公室坐班,顺便跟在吴利平的屁股后处理了起邻舍纠纷导致的打架斗殴事件,还真是大小事都有啊。

黎江晚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她看了下沈峥空荡荡的办公桌,随口问了下不远处的小张,“有看到沈队吗?”

毕竟平时沈峥鲜少会比他们早下班的。

“哦,他肯定在寝室尽头的那个空房间里。”小张不以为然的应道。

“在那里干嘛?”

“沈队有个怪癖,案子要是搁置了或者是碰到难题了,他喜欢一边健身一边思考案情。”小张说时毫不吝啬的握拳展示了下他自己的肱二头肌,“有段时间我也跟着他练过一阵子,成果还不错吧?”

“还真是挺怪的癖好…”黎江晚炯炯有神的应道。

“沈队说运动的时候注意力最集中最单一,容易迸发新的思路和破案灵感。你看着好了,沈队要是健身结束了肯定就是有新思路了。”

“这不是一心两用吗?这对破案有帮助吗?”黎江晚表示无法认同这个逻辑。

“对了,这份报告要沈队签字才能上交,你找沈队签字了再回去吧。”小张指了指黎江晚办公桌上的那几页资料,之后就吹着口哨下班了,留下黎江晚无语凝噎。

黎江晚一个人又呆了半个小时,还没见着沈峥回来。

她再次看了下手表,已然是晚上八点多了,她想着早点交差了回去睡觉,干脆炯炯有神的拿了这几页资料往小张说的那个房间走去,是楼上那层楼的尽头而已。

运动,健身…黎江晚本意是让沈峥帮自己签个字而已,然而快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口时她又莫名其妙的觉着有点尴尬,正准备转身打道回府,耳边突然响起低沉的声线,“找我有事吗?”

黎江晚循声望去,下一秒就愣在了那里。

估计是运动了很久,沈峥身上的t恤整件都已汗湿变成了深色,发紧的黏贴在他的身上,顺便将他身上硬朗的肌肉线条都衬显的一览无余。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黎江晚脑海里无端端的冒出这么个形容词,虽然目前为止,她其实压根都没看过沈峥没穿衣服的样子…

已是酷暑时节的仲夏夜,楼下草坪上知了在此起彼伏的喧嚣着,暖风拂过,沈峥身上新鲜的汗水味和滚烫拂人的体温都近在咫尺,她生平第一次,居然不反感他人身上的汗水味,甚至,还隐有留恋。

第17章

“那个,小张说这个要你看过签字才可以。”黎江晚说时干巴巴的递了手上的那几页资料过去,不过随之她就发现自己其实压根没带笔…

“恩,放我桌上好了,我待会看下。”沈峥微点了下脑袋算是知会,随即有几滴汇流变大的汗珠滴下来,有那么一两滴则是欢快的沿着他的侧脸滑落下来,悄无声息的滑到他的衣领内。

“沈队,那我下班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黎江晚莫名觉得嗓眼发渴,说完后就故作镇定的往办公室那边走回去,一直走到楼梯拐角那边了,她这才无比汗颜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压压惊。

就她这种有色心无色胆的花痴以后还是和沈峥保持距离比较稳妥…

第二天,沈峥就目标明确的安排了小张和大白跟进刘超的行踪,他住在a市东边的一处小区,一共就6层的小高层,刘超住在第五层。

几天后,等到周围环境都排查清楚后,沈峥他们在刘超上班期间直接从楼顶上攀爬进来,为了防止在室内留下痕迹被刘超察觉,他们进来时还特意穿上鞋套,从阳台上的落地窗进来后就无比仔细的搜索了刘超的住处,都没找到什么线索,离开前,大白在刘超的每个房间里都安装了摄像头。

而沈峥则是把那件他购买过来的丈青色衬衫放在刘超的衣柜里,他过来前在办公室里模拟复原过朱贵临死时的血迹分布区域,在那件丈青色衬衫的左袖口位置零星洒了红色的颜料上去,只不过这丈青色的底色本来就偏暗沉,不仔细看是不会留意到上面的红色血迹似的叠色。

一切就绪,沈峥和大白就藏到阳台外面凌乱的储物堆里,幸好那里还堆放着不少的杂物,而且前面还有落地窗的窗帘迎风摇曳摆动着,正好给两人当了浑然天成的掩护屏障。

黎江晚和小张在楼顶观察楼道里的来人情况,贾洪星则是守着楼顶的入口处避免有居民误入此处引发不必要的动静惹人注意。

a市今年的酷暑似乎来的格外早,虽然已是夜幕时分,这会站在楼顶上面,脚底都能感受到滚滚热浪,黎江晚已经守了两个小时了,不知道要等到晚上几点钟,她吞咽了下早已干渴的冒火的嗓眼,下一秒忽然留意到刘超已经出现在一楼的楼道里,她立马对着对讲机汇报起来,“刘超上来了,预计一分钟内到。”

刘超回到住处后,先是打开客厅里的电视,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后才起来去衣柜里拿换穿的衣服,外面阳台上的沈峥和大白屏气注视着客厅里刘超的一举一动。

果然,刘超打开衣柜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明显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之后又机警的查看了周围一圈,确定室内的地板上都没有明显他人涉足的痕迹,他这才小心翼翼的把衣柜里的衬衫拎出来扔到地上,之后明显焦躁不安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一直等到近半个小时后,刘超这才开始打电话,“干爹,有情况。”

刘超开口说出干爹的时候,黎江晚和小张都是错愕的可以。

电话那边之人似乎说得颇为简洁,刘超也就寥寥附和了几句“知道了,我会见机行事脱身的。”说完后就挂了电话,之后他走到扔在地板上的衬衫前面,突然蹲下去翻动了下那件衬衫的左袖口,果然,上面也是不偏不倚的缺失了一颗纽扣。

那时朱贵濒死时反手拼命抓着他的左手,等到他下车后才留意到左袖上沾了点零星的血迹,还有一颗纽扣也不翼而飞。

保险起见,他特意开着车子绕过监控空缺地带,然后开到隔壁县的郊区纵火焚车。

理论上他策划的如此缜密,不可能有疏漏之处。

看起来,他得立刻使用备用方案了。

刘超想到这时又拿出手机去翻通讯录,“明天早上给我准备一量车子,我要启程去云南,不!凌晨我就要出发,价格不是问题。”等他挂了电话后,突然蹲下来,掏出打火机开始从袖口的地方焚烧起来。

那衬衫的袖口刚被点着,沈峥向大白做了下行动的手势,下一秒两人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从阳台壁角上冲进客厅。

刘超刚听到阳台处方向的动静,甚至都没有先去观察前方的闯入者,而是立马起身朝不远处的沙发那侧飞奔过去。

然而,大白已经亮枪出来,“警察,执行公务。”

刘超这才僵了一下,立刻在大脑里迅速思索起来,下一秒他突然转身无事人般的问道,“即便是警察,你们私闯民宅算不算得上侵犯公民权利。”

“泰和工厂的朱贵起诉你谋杀未遂。”沈峥面无表情的开口,眸光里自有一种咄咄的压迫感。

刘超心头早已笃定朱贵死亡多日,据黄贤平所说,现在之所以没有朱贵死亡的消息见诸报端,只不过是黄仲康想办法压下来了而已,他想到这时脸上原本的凶光突然收了回去,转而吊儿郎当的应道,“那你们有什么人证物证吗?我要和你口中的朱贵当面对质,否则你们就是凭空污蔑,不单如此,我还要上诉你们赔偿精神损失费!一直上诉到让你们丢掉这份工作为止!”

他这样底气十足的应道,整个人因为挑衅的缘故倒是没有十足戒备的状态,沈峥趁着他愤然投诉的瞬间,突然就掏出手铐眼疾手快的将刘超双手拷了起来。

“回局里录笔录再说,证据不足的话你自然可以提出上诉。”沈峥话音刚落,大白就押着刘超往外面走去。

等到刘超和大白往外面走去后,沈峥突然把靠墙的大沙发挪开,果然,那地上正有把蹭亮的瑞士军刀躺在那里。

一个小时后,刘超被带回局里做笔录。

“沈队,你怎么知道沙发下面还有凶器?”那把军刀已经被送去技术科分析,大白一脸惊讶的问道。

“人在紧急遇险之时肯定要找最便捷有用的工具自卫,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不是忙着逃离或者正面迎击,反倒下意识的先往往沙发那边跑去,那里显然有他最理想的防御工具,只不过我猜他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能够脱身,怕露出更多破绽就中途放弃了。这个嫌疑人的心理素质非常过硬,他知道我们没有物证肯定咬死不承认,待会我和黎江晚来做笔录,你和小张在外面随机应变配合我。”沈峥说完后就往审讯室门口走去。

沈峥进去后,被拷坐在审讯室里椅子上的刘超依旧还是一副拒不合作的架势。

“我要和你口中的朱贵当面对质,否则一切免谈。要不然你们就带人证物证,否则这就是非法拘禁。”

“那你等到明天早上吧。”

黎江晚见沈峥说完后就把刚拧开的钢笔笔帽合上,似乎要有离开的架势。

“凭什么?”果然,被拷坐在椅子上的刘超总算是有点反应了。

“这件衬衫纽扣的破坏者朱贵好几天前被我们从高速上抢救回来,因为二次碾压身受重伤,这几天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主治医生刚打电话过来说已他已经苏醒,只不过现在体力虚弱不方便说话交流。哦,对了,我们把朱贵从一隧道出口后两公里的地方抢救回来的时间是四天前的下午两点05分。”沈峥脑海里迅速回忆了下那个货车司机之前提过的一隧道,并且推算了当时的时间点应道。

果然,他这么一开口,起先还嚣张跋扈的刘超脸色显然隐有变化,不过他还是嘴硬的拒不认罪,“那就等到他能面谈的时候对质再说,但是现在你们无凭无证的旧伤非法拘禁!”

“你确定要这么不配合?你的搭档兼干爹黄贤平却是为了立功减刑已经全部告知我们实情了。”相比之前陈述案情时的凛然严肃,沈峥说这时颇为闲适轻松,倒像是已经掌控了全部的事实真相了是的。

“什么搭档干爹的,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什么。”刘超依旧坚决否认。

“朱贵受你们雇佣纵火行凶他人,但是却误杀一分厂的工人,你们察觉到警方开始追踪此案就把朱贵杀人灭口。不巧的是,犯罪现场上面有你当天穿的衬衫袖口上的纽扣碎粒,上面正好沾了你的头发,检测出来后,那上面的dna和你的完全吻合。这么多重合你要怎么解释?”沈峥咄咄逼问,前一刻还闲适的眸光骤然凛冽发寒,他说时忽然从本子下面拿了密封袋出来,里面正是纽扣的碎裂以及一根朱贵的头发。

审讯室的气氛骤然凝结,纯粹在边上做记录的黎江晚都感知到沈峥身上的逼仄感,被他漆黑的眸光扫过,一切,似乎都无所遁形。

刘超开始沉默,良久后他忽然抬头,“我要见黄贤平。”

显然,他已经对深信不疑的黄贤平起了疑心,但是又怕中了沈峥他们故意离间他和黄贤平的计策,所以才提出这么个要求,一旦和黄贤平当面对接上,他至少能够判断他自己接下来的无罪脱身方法。

“大白,把候审室的黄贤平带过来。”沈峥突然对着对讲机命令起来,他说完后又不紧不慢的提醒起来,“你忠心耿耿效力的黄贤平在你离开泰和后就被我们控制并且向我们坦白一切了,刚才你打的这通电话也是我们授意他这么答复你的。他至少没有亲手行凶,加上有悔改协助破案的立功情节,最多也就是十几年的刑期而已。但是,犯下两宗命案的你就不同了,拒不认罪外加毁尸灭迹都足以判你好几次的死刑。这是你最后一次坦白争取死缓的机会。”

沈峥说完后就不再出声,颇有耐心的等着刘超的反应,仿佛他执行这份公务也只是为了例行的工作安排而已,谈不上过多热忱。

常年和各种各样的犯罪嫌疑人打交道下来,他是早就深谙心理战术的。

“沈队,黄贤平执意说刘超有被害妄想症,而且之前就和刘超有过不和,他拒绝和刘超当面对质,现在又说左腿痛得他要立刻急诊就医,多半是推脱的借口。要不你来做下黄贤平的思想工作?”对讲机那边的大白按着沈峥事先给他写好的条子内容,语气自然的足以以假乱真,当然大白在对讲机里的声音也清晰的足够让刘超听到。

“我现在过来下。”沈峥说时起身,看这样子,是要出去处理黄贤平的意外情况,没打算搭理刘超的反应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早已掌控了刘超作案的同伙人证的缘故。

“明明是他指使我的,什么叫他没有亲手行凶?凭什么要我替他判死刑?”

果然,刘超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崩溃,突然就狂躁的大吼大叫起来,原本困乏的脸上瞬间目露凶光,他一边大喊着,被拷在椅子上的双手发狂的去触及范围之内的任何东西,却又受到手铐的桎梏,那手铐激烈的碰撞在铁椅上,立马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噪音。

黎江晚这会本来正跟在沈峥身后朝门口处走出去,听到声响后转身猝不及防看到刘超双手双脚挣扎着目露嗜血凶光的模样,而且据她目测,刘超的左手上的手铐居然不知何时被他自己用力挣脱弄开了,仅有的右手还在发疯的击撞在铁椅上,好像下一刻就会挣脱手铐的桎梏冲过来行凶似的,她被惊吓的随即条件反射的前后开立步站姿,两臂左前右后屈举于身体前面,双手握拳,是最最标准的格斗自卫状态了。

“快走!”她自己被吓得大惊失色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只不过她刚回头,就见着身后的沈峥错愕的近乎石化的表情。

第18章

晕!她居然在班门面前弄大斧…

下一秒,黎江晚立马收手回去,一脸讪讪的解释起来,“那个——沈队,他会不会挣脱出来?”

“不会。”沈峥应时已经重新往审讯室里面走去,之后又特意通过对讲机说了几句,“大白,我待会过来,你先和黄贤平沟通下再说。”之后走到刘超面前说道,“你要是现在坦白,还有争取轻判的可能性,你自己考虑下。”

“我要见黄贤平!立刻!马上!”刘超的心理状态起伏不定,一时间发狂一时间又在博弈会不会中了沈峥他们的计策。

“已经在安排黄贤平过来和你当面对质,只不过他个人意向颇为抵触,我现在过去看下,几分钟内会把他带过来。”沈峥也在博弈刘超的心理活动,他无关紧要的说完后又转身作势要离开这里去把口中的黄贤平带过来。

黎江晚见状也跟在沈峥后面,只不过两人都快走到门口处了,突然沉默回去的黄超还没动静。

本来就是为了突破黄超心理防线才唱的这出空城计,黎江晚不由得有点担心待会的安排。

幸好,沈峥刚迈出审讯室的门口,里面的黄超突然开口,“我要推翻之前的供词!”

“等我把黄贤平带过来当面对质再说吧。”沈峥回身不紧不慢的应道。

这个男人,还真是沉得住气。

难道就不怕多疑的黄超下一秒又改了主意。

黎江晚在心里暗戳戳的想道。

“我要是现在立刻坦白,并且检举黄贤平的其他犯罪证据,还有争取从轻宣判的机会吗?”黄超突然眸光不定的问道。

沈峥之前提到的再判几次死刑也不够的话的确是刺激到他的神经了。

“当然。”下一秒,沈峥这才无所谓的回到审讯室里,黎江晚也重新回去在桌子前坐下做笔录。

“一分厂的那个工人是个替死鬼。”黄贤平呷呷嘴,忽然先从一分厂的纵火案开始聊起。他提起这些事时,脸上神色并没有明显的起伏,他口中的人命显然他并没有觉得多大重要。

“黄贤平和你说的情况一致。”沈峥开口。

“他就是怕老头子哪天变心又要扶持钱偲宇上位,黄贤珍就够难搞定了,要是又来一个钱偲宇,他这辈子都要等不起了,所以才想了这么一招。”

钱偲宇?黎江晚一瞬间把之前和钱偲宇接触的点滴立马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果然和他主动引起他们注意力的动机都能吻合上。

那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惹来黄贤平的杀人动机?一连串的问题在黎江晚的脑海里浮起。

“黄贤平把此事交代给你,你又找了总部工厂里的朱贵办事并且承诺给他巨额钱款,但是你们没预料到的是钱偲宇戒备意识非常之高,事发当晚本来应该是钱偲宇下基层需要在一分厂的二楼值夜班,结果他和一楼的当值工人口头临时调班,朱贵行凶时进入二楼后蓄意破坏电路,在黑暗中一刀刺入毫无防备的调班后的工人胸口,事后才发现杀错人了,又怕警方追踪就打算离开这里,结果你怕朱贵泄露就又起杀机。”沈峥一脸无感的复述过来,描述细节处就像是他亲眼目睹过犯罪现场似的。

“黄贤平告诉你的?”刘超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因为沈峥的复述和事实并无出入。

“一次行凶钱偲宇不成,你们又再次筹划,想在钱偲宇下班后常去的绿化带小道里行凶,结果那天有人披着钱偲宇的外套在钱偲宇常去的时间点误入绿化带,你动手后发现再次中了钱偲宇的调包招数,又怕暴露自己就及时离开了。”

“那个钱偲宇看着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没想到戒备意识倒是高超的很,我之前的确是大意了。”刘超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你前面两次都没把黄贤平交代的事情按计划办妥,黄贤珍的案子却是立马得手。”

“那也是黄贤平指使我的,我和黄贤珍无冤无仇的,他自己提前算好了停电的时间点,趁着黄贤珍午休睡着的时候给她注射了过量的麻醉药,然后把湿纸巾放在她的口鼻上,那麻醉药还是他提供的!”

“等到黄贤珍没有呼吸后,你们把她的右手放在潮湿的充电器和电板之间,电源一开,充电器上的电流立马连到她的右手上,导致她的右手上有电击后的伤处,从而伪造成她是触电身亡的犯罪现场。”沈峥语气寡淡的接上去。

“反正黄贤平才是幕后的主谋,我不过是听从吩咐的帮凶而已!”刘超对沈峥的推断没有异议,眼下只是急着推卸主次责任而已。

一个多小时后,大白他们押着刘超往警车上走去,因为刚才做的这些笔录也不过是沈峥依着他自己缜密的推断才在和刘超的心理博弈中占了先机,但是毕竟他们手上缺失有力的物证乃至人证,为免刘超随时改变主意推翻之前的口供,他们结束笔录后立马押着刘超去找他埋藏凶器的地方。

贾洪新则是被沈峥立马安排动身去黄贤平的住址了,以免黄贤平察觉后会出逃。

刘超在审讯室里回忆说是把杀人凶器埋在了a市下面偏远山区里的一处大树下面,车子立马按他说的地址开去。大晚上的过去,林间还有点热气氤氲着,四下的虫鸣声此起彼伏着。

只不过他刚配合的下车没走几步,突然又毫无预兆的改了口径,颇为狂躁的大声控诉起来,“是你们严刑逼供我迫于压力才承认的,其实我根本就没杀过人,你们要拘留我就拿证据出来,我要找律师我要上诉!”

“小张,你先带他回车上。”沈峥知道刘超开始怀疑黄贤平其实并未被控制,这会干脆就开始矢口否认拒不认罪,眼下只要能找到证明他行凶时的作案证据,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等到小张带着刘超离开后,大家伙都各自打着手电低头地毯式搜查起来。

“沈队,这大晚上的又是在黑漆漆的树林里找,难度有点大,我们要不要等到明天再说?”大白询问起来。

“黄贤平和刘超的反侦查能力都超出一般人,不及时搜查出证据说不准又有新的变故。他既然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截止他改变主意前,我认为他提供的信息都是有效可供参考的。距离案发还不到三个星期,他挖过的地面相比旁边的地方植被肯定会更稀疏,留意下植被骤然稀疏或者有人为破坏痕迹的地方即可。”沈峥大致提醒了下要留意的细节。

不过毕竟这片树林范围大的很,几个人都各自一个方向分头寻找起来。

快近凌晨时,黎江晚走到其中一片杂乱的乱草堆前,察觉到最外面的地方有点光秃秃的,她先是随手用手上拿的树枝来当挖掘工具,没想到这块区域土质也比周遭盐碱地的土质松软许多。

再继续挖下去,没多久下面的土坑里已经隐隐露出锋利的刃光,“沈队!这里有情况!”黎江晚正好留意到沈峥在离她几米开外的地方,她这会看到土坑里的银亮刃光就开心的朝前面的沈峥汇报起来。

只不过,下一秒,正对着他的沈峥闻声突然朝她打了个手势。

“怎么了?”黎江晚才入队不久,还未曾学过他们平常行动时通用的手势代码,自然也看不懂沈峥眼下这个手势的意思,只不过她自己话音刚落,耳边突然察觉到身后的芒箕丛里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动静颇小,若是不经提醒估计都不怎么会留意到。

黎江晚忽然就猜到了最恐怖的结果,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分毫,之后小心翼翼的扭头朝身后望去,下一秒她就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因为身后茂密的芒箕丛里正有一条不知名的花蛇正擎着脑袋在盯着她。

黎江晚扭头过来视线里刚看到那条花蛇时,就见着那蛇已经骤然朝她游窜过来,她吓得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双腿都瘫软无力的来不及飞奔出去,电光火石间前方已经扑过来一道人影,伴随着闷实的声响,黎江晚猛地被扑倒在泥地上,撞得她五脏六腑都发疼。

第19章

黎江晚只觉得身上被厚沉的触感压裹住,没几秒那重压感立马消失,她惊魂未定的从泥堆里起身,正好见着沈峥徒手捏住那条花蛇的三寸部位往地上甩去,前一刻还攻击力十足的花蛇被这股大力砸在地上,没一会就不再蠕动了。

“你有被咬到哪里吗?”黎江晚无比确定刚才被他这样以身犯险的挡住,那条不知名的花蛇根本没和她正面接触上,只不过沈峥身上就难说了,她说时压根顾不得去掸落自己身上的泥土,无比焦灼的朝沈峥身上打量起来。

“是不是咬到这里了?”黎江晚见着沈峥下意识的往他自己的左胳膊那边望去,因为是酷暑天,他也穿着短衬衫在身上。

果然,随即她就留意到他的左胳膊靠上面的地方有两排略深的牙痕,看着像是毒舌的牙痕。

“你先不要走也不准动!手臂自然顺直向下!”黎江晚心急如焚的近前仔细看了下他的伤处,幸好没有花蛇的牙齿断在里面,她刚说完就蹲下去把她自己脚上的运动鞋的鞋带解下来无比麻利的绑在沈峥左臂伤处上来好几公分的地方,之后甚至都没过问他的意见,直接就往他的左裤兜里摸了把打火机出来。

他有抽烟的习惯她是知道的,加上之前曾经见过他从左裤兜里掏出来过烟盒,她知道他的左裤兜里肯定有打火机在。

“火烤可以局部破坏伤处的毒素,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黎江晚凭着仅有的一点常识印象,说完后就按了打火机直接往沈峥的伤口上面凑去,她这样斜手握着打火机,那火苗没一会就把她自己握打火机的那只手都烤的灼痛起来。

“会没事的——”仿佛是为了安慰沈峥,黎江晚一边拿着打火机炙烤沈峥伤处一边开口安慰起来,其实沈峥并没有明显的惊慌,反倒是黎江晚自己的呼吸声都粗重了不少,她收回打火机后,这才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打给大白,“沈峥被蛇咬了,你赶紧去车上拿几瓶水过来,还有把急救箱也带过来,一分钟内赶到!”

她说的语速极快,仔细听去,声音还明显有点发颤。

“放心吧,没事。”大约是见着她紧张的如临大敌,一直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沈峥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