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昨晚他的酩酊大醉,似乎自己在迷迷糊糊失去知觉前,沈峥还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晚晚,谢谢你——’。

黎江晚一想到这句,无端端的惊出一身的冷汗,立马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这样大幅度挪动了下,才察觉到浑身上下都传来撕扯的痛觉。

他该不会都已经去上班了吧?

昨天的事情都还没说清楚!

黎江晚撑着起来想赶紧去客厅里看下,未料到她刚着地,某处就疼的令她打了个哆嗦。

“过来吃早餐。”卧室门口处突然响起沈峥的声音,不见悲喜,平静的仿佛昨晚失控的他只是梦魇上身了似的。

看来,是已经恢复的与常无异了。

她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去。

黎江晚不想让沈峥看出自己的窘境,忍着不适往浴室那边走去。

她进去后快速冲了个澡,才发现身上有很多处青淤,显然都是某人昨晚酣醉后的杰作。

黎江晚洗好澡后出来慢吞吞的走到餐桌那边坐下。

两人都难得安静的吃着早餐。

黎江晚心不在焉的喝了杯牛奶后后终于开口,“你昨天去干嘛了?”

“看故人去了。”沈峥言简意赅的应道。

“哦。”她看出他不想多说,应完不再开口。

还是等他哪天心情好点了自己再详细问下吧,黎江晚心想。

等到黎江晚吃好早餐后,沈峥快速收拾了下餐桌说道,“你今天请假在家休息。中午吃的八宝粥已经定时在那里了,你到时候记得吃。”

黎江晚没想到他会察觉到自己的不便,脸上倒是隐有发热起来。

不过她现在这状态,的确不方便出门,稍微走动摩擦到,都能让她痛得汗津津的,在家休息上一天应该能缓解不少的,黎江晚想到这时就同意了。

等到沈峥出门后,黎江晚又渴睡的睡了一上午,中午起来吃了沈峥定时煲着的八宝粥,到午后她又去卧室里补了一觉。

下午醒来的时候,黎江晚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三点多了,起来后发现走动时也便利轻快多了。黎江晚难得一个人闲在家里没事干,晃荡了一圈后把沈峥的换下来的衣物全都拿去洗了,又把他冬天的换穿衣物全都归类理好放到单独的衣柜里,之后动手把家里卫生也打扫了一遍。

她做完这一切后也才五点而已。

黎江晚想着沈峥回来肯定要七点左右了,这个点做晚饭还有点早,她想到沈峥之前提过让她去书房里找书看打发时间,眼下正好觉着时间过得慢,黎江晚这才颇为难得往书房那边走去。

黎江晚进去后立马被偌大书架上满满当当的藏书给看呆了。

看不出沈峥以前居然还挺喜欢看书的。

不过自己搬过来后就没怎么见着他看书,反倒是见着他对某项运动无比热衷。

怪她,都让某人荒废正业了…

黎江晚想到这时,脸上忍不住有点**辣起来。

黎江晚走到近前,随便浏览了下上面的藏书,大都是心理学方面的专业书籍,还有一些是犯罪现场分析还有解剖常识之类的书本。

怪不得他的逻辑推理一流,原来也看专业书的。

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查案起来自然是轻松不少。

黎江晚想到这时,倒是颇有雅兴的随手抽了一本翻阅起来。

不过她没看几页,就被里面冗长枯燥的内容看得昏昏欲睡起来。

黎江晚盯着书架看了好一会,又抽选了一本相对最新的书本出来,她没翻几页又兴趣缺缺的放回去了。不过因为她抽拿出这本出来的缘故,把旁边的那本书也带出来了一点,黎江晚伸手去把那本书朝里面推进去的时候,突然察觉到那本书的缝隙里似乎有张照片的边角滑出来。

黎江晚目前为止除了看到过沈峥警。官证上的证件照,都没看到过他除此之外的照片,眼下好奇心一起,她立马利索的把那本书抽出来,翻到有照片夹着的那一页。

啪嗒一下,她没留意,那书里又掉了张警。官证在地上。

黎江晚这会全部心思都在看沈峥的照片上,随手把那张警。官证捡起来后往书桌上一放,她继续无比专心的看手上的合影。

她数了下,合照上总共有八人,七个男的一个女的,大家都对着镜头发笑,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沈峥,身板挺直意气风发的,颜值丝毫不逊时下的小鲜肉。

估计是刚工作不久时照的,照片上的他相比现在明显稚嫩许多,肤色也比现在白净,整个人似乎要比现在开朗一些,大家伙随意挨站着,对镜头面露笑意。

隔了那么些年,眼下她看到照片上沈峥稍显稚嫩的模样,忍不住就要咧嘴傻笑起来。

因为时间久远,照片的背景都已经泛黄了。

难得有张以前的照片,也不晓得放到相册里保管好。

晚上等他回来一定要让他好好看一眼。

黎江晚在心里嗔怪了一句,之后拿回书桌上的警。官证打算夹回到这本书里重新放回到书架上去。

只不过下一秒,她忽然就僵在了那里,因为她手上这张警。官证上的陌生人的出生月份赫然是四月十五号,姓名林书遥,照片上的女子面相清秀姣好,扎着马尾,乍一看估计自己都和她有几分神似。

黎江晚手心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起来,不过还是忍不住把警。官证和那张照片放在一起。

显然,警。官证上的女子和大合照里的分明是同一个人。

大合照里林书遥就站在沈峥的右侧笑成月牙湾,身体有意无意的往沈峥身上靠去,若是细看,其实还能看出她的眸光是望向左侧的沈峥那边的。

出于女人的直觉,黎江晚的心头立马坠入到无尽的深渊里去了。

那样熟悉的痴笑,她也有过,所以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懂林书遥望向沈峥眸光里的含义,那是远胜崇拜之上的爱慕和赤忱。

昨天就是四月十五号,也就是林书遥的生日。

她虽然不得而知沈峥和林书遥现在的关系如何,然而一想到大白说的,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请假出去,大约是去做什么无比重要的事情去了。

一念至此,黎江晚这会甚至觉得连站立都有点困难起来。

要怎样的刻骨铭心,他这样自律的一个人,昨天会失控成那样。

沈峥今天上班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其实有点担心黎江晚的身体,甚至在想要不要陪她去医院里看下。

他知道自己昨晚失态外加失控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沈这个年纪,有过去有故事是挺正常的(⊙﹏⊙)b

ps:这周末空空有事,白天不双更了哦见谅么么哒

第68章

他记得自己清醒回来的时候,两人还是维持着无比亲昵的姿势。

脑袋胀痛欲裂,可是还能记起断断续续的场景,无一不是他自己肆意非为的场景。

而黎江晚居然睡得很沉,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回到卧室里的大床上去睡,她都没有醒来。等到把她安置好后,他这才头昏脑涨的走回到客厅里,看着沙发上滑落在地的被子上都是凌乱不堪的痕迹。

他脑海里还能依稀浮现出他自己肆意。。的场景,而她居然一声不吭的承受着他的胡作非为。

她是真傻,一腔赤忱的发傻,傻得都让他开始厌憎自己。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一直到天明。

直到等到早上七点多了,他这才开始收拾凌乱不堪的沙发,之后去冲了个澡,再去做早餐。

昨晚的事,他欠她一个道歉。

那些过往太过于沉重,甚至于连提口都是剜心之痛。

他只是不知道该要从何说起。

早上看她起来,他就察觉到她的不便之处。

昨晚自己借着酒意胡作非为,肯定没个轻重,他都不知道她昨晚承受了多大的痛觉。

沈峥一想到这事就心疼内疚的厉害。

等到傍晚一下班,他就立马出发回家了。

没他盯着,也不知道她中午有没有按时喝粥,晚上回去给她炖点养生汤。

路上等红绿灯时,沈峥刚好看到右侧街道上的门面店里有家花店,他记得她挺喜欢花花草草什么的。

沈峥直接开到路口调头在花店门口处停下,之后进去选了束粉玫瑰,又买了盆绿萝。

“买给女朋友的吗?”店主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笑意盎然的问道。

“恩”。沈峥微点了下脑袋。

“我们店里最畅销的就是多肉了,你要不要带一盆回去?”店主说时指着靠墙边名目繁多的多肉植物推销起来,搭配着精致的花盆,造型百变,的确是很可爱。

沈峥略一过目,神色自然的应道,“她应该会喜欢的,但是我不知道她喜欢哪种搭配,改天我陪她一起过来选。”

“好的。”那店主说完去给他开单。

沈峥把花和绿萝拿回到车里放在副驾上,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他又无意识的看了眼副驾上的绿萝,想起黎江晚待会的表情,他心头这才舒缓了不少。

只要一想到她,就这样平凡的细水长流的琐碎日子,每天都觉得像是在过节似的。

沈峥回到住处的时候把手上的东西在桌上放下后,直接就往主卧走去,可是主卧空荡荡都没看到黎江晚的身影,他又出来看了下阳台,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挂着刚洗的衣物。

沈峥看了下黎江晚的鞋子,确定她这会应该还穿着家居拖鞋,他又去看了下黎江晚的手机都还在客厅里,应该没有出去,他又疾步去浴室里还有次卧里看了下,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沈峥心头莫名紧绷起来,接着往唯一没有去过的书房里走去。

到这个点了,天际的最后一点光线早已被黑夜吞噬,书房里黑漆漆的,唯有门口处探进来一点客厅的光亮,才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摆设。

而黎江晚果然就坐在书桌前,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在想些什么。

沈峥心头这才松了口气,随手按了书房的开关,前一刻还昏暗无比的书房立马亮如白昼起来。

大概是被这突然亮起的光线刺到,黎江晚这才迟钝的转过来,整个人都木肤肤的,就连眸光也不似平日的明亮澄净。

“江晚,怎么了?”沈峥早已大步走到她的面前问道,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慌乱的时候,然而眼下他才刚看到黎江晚,心头就蓦地沉了下去。

“她是谁?”黎江晚目光呆滞的问道,说时把林书遥的警。官证递给他看,而她自己则是摇摇欲坠的站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却像是快要用尽浑身气力。

“她是你前女友吧,你们上过。床吗?”她气极反倒笑了起来,因为气急攻心的厉害,身上像是置身在天寒地冻的雪窖里,脸上却是荼毒滚烫着,惨白的脸色隐隐现出诡异的潮红,她刚说出这句,愈发觉着气血翻涌的厉害,其实都不知道身上是冷是热了,唯有整个人都在微不可微的发抖着。

沈峥没想到黎江晚会看到林书遥的警。官证,不出意外那本书里还有一张他当年入职不久时拍的集体照。

要是黎江晚不提起来,他都把这事忘的差不多了,抑或是他自己刻意要去逃避而已,宁愿就此搁置积灰。

那张合照里每张鲜活的笑脸全是他此生都偿还不了的良心债。

他毫无疑问的当了懦夫逃兵,尽管这是他生平最厌恶的。

就为了这张合照上笑脸后的累累白骨,还有每躯白骨身后悲痛欲绝的家庭,刚开始的那半年他甚至都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的毫无印象,等到后面清灵点了他就主动去边疆呆了两年。

那边纬度高,四处都是半人高的积雪,除了当守的几个兵,视线范围内都鲜少会看到行人。

每天的工作就是机械的翻越茫茫雪海巡逻查看情况。

天寒地冻万里冰封,动不动就是零下几十度的气温,他几乎每天都给自己安排了巡逻任务。

他用尽一切的方法折磨自己。

有次出去执勤翻山时突遇雪崩,手上牵着的军马瞬间被雪崩下来的巨石砸中当场毙命,他自己也被山顶上塌崩下来的积雪覆盖的近乎窒息。

他不是没有动过疯狂的念头。

大不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就这样消亡在这片苍茫的冰天雪地里,也好过每分每秒的受着良心的折磨,不得安宁。

后面浑浑噩噩的,靠着最后一口气,他从雪堆里挣扎着翻身出来时,其实连他自己也有些意外,大概求生是天赋的本能罢了。

他记得那时从雪堆里爬出来,被白茫茫的雪光刺的视力都短暂失明起来。

周遭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就连呼号的风声也不知去哪了。

他自暴自弃的躺在那里,在生死线上徘徊。

死生,随意。

后来回去后他无意间得知汪建荣的踪迹在A市出现过,这才主动要求从边防调到A市下面的分局,并且一手筹建了现在带领的刑侦大队。

他开始日复一日的蹲守在这里。

不过是想着对自己的良心还有那七个悲痛欲绝的家庭有所交代。

可是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五年七年的过去了,汪建荣最后一次在A市露面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他欠下的良心债自然也是无处可落。

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她提及那个当年轰动全国的特大案件,抓捕行动意外失败,他带领的整个支队覆没,而他作为支队队长,和歹徒近身搏斗时胸口中弹,然而他还是被抢救活下来了。

他带领的整个支队,唯独他一人苟活下来。

这样苟活于这世上,比凌迟都要痛苦千倍万倍。

活着,好好活着,实在是比死去要难上太多太多。

“你们真的上过床。”她见着他一言不发,像是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嗓音发涩,继续木肤肤的问道,“你和我上。床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她?我猜,你应该是有想起过她的吧?”

他沉默以对,唯有高大的脊背愈发挺直起来。他的确和林书遥交往过,然而时间已经太过久远,久远的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似的。

他没办法将林书遥从记忆里轻松的抹除,就如他没有办法将他任何一位牺牲的战友轻易忘记掉。

每一位牺牲的战友都在他心上立着万里墓碑。

他没法淡忘,也不允许自己忘记他们任何一位壮烈牺牲时的场景。

这是他亲手欠下的鲜活生命。

他办不到。

他不想欺骗她。

过去发生的一切,他都无法销毁重来。

也不想对此有任何的辩解。

然而,此刻在她眼里,他的沉默全都成了戳心的利刃。

偌大的书房里安静的连枚针掉落在地都能听到。

安静,前所未有的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令人发疯的安静。

她见着他一言不发,原本是发抖的都已经拽紧了拳头,然而残留的一点理智还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没有发狂起来,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和虚脱。

“沈峥——”她近乎卑微的叹了口气,声音已经变形的完全不是平时的嗓音,“以前发生的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从今往后,你能不能把她从你的记忆中彻底删除掉,我不想以后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想到她。”

从看到这张警。官证上的信息后,她就一直呆坐到现在。她原以为自己会气血翻涌的当场翻脸,然而现实,她还是卑微的求他。

求他将前女友的一切记忆全都清空掉,她可以既往不咎。

而他沉默以对。

她恨,恨他用沉默对抗,恨他没有遂她的愿答应下来,其实只要他哪怕就是违心应付的点个头也行,她也会就此罢休。

然而他就是沉默着,没有答应,这比杀了她都难受。

“江晚,等到当年的案子破了,我自然会放下心结。”从他进来到现在,他终于开口,然而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至少得要亲手将主犯全都抓获归案,这是他对他死去战友的尊重,也是对他心上立着的万里墓碑的唯一交代。

“那你要是这辈子都破不了当年的案子,你就一辈子留着对她的心结?”她双眼通红的问道。

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冰刃,刀刀都往他的心口处刺过来,恨不得要剖开他的心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再度无力的沉默。

她并没有说错。

只是这个问题,在他此后坚持的这么多年里,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个概率。

总想着,总会有那么一天,会让他亲手等到将全部主犯逮捕归案。

是啊,万一这辈子他都破获不了,他要怎么办?

他从来都没想过会存在这个令人绝望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