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峥的手法倒是神乎其神的精准,这样背对着大白都能不偏不倚的砸在大白的脑门上,毫无防备被砸的微疼的大白倒是立马消了瞌睡劲,之后就一脸倒霉的闭嘴了。

刚在大白左侧自己位置入座的黎江晚默默的目睹了这一切,几秒过后,嘴角才无意识的跟着上扬起来。

就大白这碎嘴的毛病,活该…

沈峥和黎江晚回办公室后换了便装后不久就去泰和了,大白和小张则是留守办公室以便处理什么突发的案子。

沈峥过去前和黄仲康打过招呼,这次会议特别把泰和的高管全都纳入开会名额内,内部会议时他和黎江晚则是呆在黄仲康办公室里的电子监控屏幕前查看会议情况。

会议是老生常谈的上季度的工作成果汇报以及新季度的工作计划安排。

等到一个小时后,全部的高管都结束发言后,沈峥依旧未动分毫。

“我昨晚回去后模拟了下犯罪现场,推敲出来嫌疑人的体型应该身高1米75左右,大概168斤,身材魁梧。我们在隧道里发现的头发和纽扣碎裂都是隧道靠左方向,而朱贵颅骨上的致命伤在右边,证明疑犯在车上是左手使用凶器的,行凶时作案者肯定是想一击致命避免留下太多他自己的证据,所以肯定会用最有力最便利的那只手行凶,行凶完后把朱贵从后排左侧车门扔下车,作案者肯定是个左撇子。但是现场发言的所有高管,我留意他们做笔录的手势,没有一个是左撇子。作案者没出现在会议室里。”

“黄董,请问高管里还有没有人员没到场。”会议结束后,沈峥询问刚从会议室里回来的黄仲康。

“没有,全到了。”黄仲康无奈的摇摇头,唯一的女儿黄贤珍的去世对他的打击非常之大,才一段时间不见,先前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家看上去像是风中残烛似的,“贤珍的意外去世还没个结果,现在一分厂的工人又出事了,虽然那个工人的媒体报道暂时被我压下来了,但是也瞒不了多久,一旦工人被抛尸高速的消息流传出去,泰和的股价将会继续暴跌。泰和是我一生心血所在,我晚年亲眼看到它如此走下坡路,每天都夜不能寐。一旦泰和周转困难度不过这个难关,泰和的上下游环节的其他公司和工厂势必会全部受到牵连重创,这个损失是无法估量的。沈先生,这个案子就拜托你们多费心了。”

黄仲康说时突然朝沈峥和黎江晚鞠了一躬。

“黄董,我们会竭尽所能尽快破案的。”沈峥说时已经把黄仲康扶回去了。他话音刚落,门口处忽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黄仲康说时往他自己的办公位置走去,沈峥则是眼疾手快的把墙壁上偌大的监控电子屏幕关掉。

“黄董,这份合同签下字。”门口处随之进来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男子,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颇为儒雅斯文。

黄贤平,黄贤珍出事那天时有过一面之缘,也是泰和高管之一。黄贤珍出事那天黎江晚手忙脚乱的并没有过多留意黄贤平,此刻见他进来走了几步后,黎江晚突然发现他居然有小儿麻痹症,目测左腿要比右腿短几公分并且纤细很多,所以他单人走路时隐有跛瘸。

他进来后留意到边上的沈峥和黎江晚,突然主动朝沈峥打招呼起来,“沈先生,贤珍的案子辛苦你们了。”他说得言辞恳切,像是和黄贤珍生前关系匪浅似的。

“贤平,这份合同还缺页补充事项说明。”黄仲康虽然看着神情憔悴,然而处理公务时却是一如既往的仔细。

“哦,可能走得急忘记拿全了,我让小王拿上来。”黄贤平说时打电话给他口中的小王,多半是他的助理之类的,只不过那人并未及时接电话。

“合作方在催这份合同,我打给小刘试试看吧。”他像是解释似的自言自语了一句,隐有尴尬的又重拨了一次号码。

果然,他口中的小刘倒是及时接电话了。

几分钟后,有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立马送了资料过来,估计是赶的有点急,他进来的时候还有点喘气,把落下的那页资料递给黄仲康后才看似自然的打量了沈峥和黎江晚一眼。

“黄董,那我们先回去了,有消息再联系你。”沈峥突然开口和黄仲康告别。

等回到车里后,黎江晚这才开口问道,“沈队,你是觉得那个送资料的人可疑吗?”

“黄贤平进来时门缝并未关紧,那个叫小刘的人进来时是左手拿资料左手推门进来的,一般人推门进来后看到陌生人总会下意识的视线停驻下打量一眼,然而他并没有,证明他已经对我们有所了解,普通人不太可能会留意刑警身份的人,除非他本来就心里有鬼,留意到我们的存在后此人又下意识的改换右手去递资料给黄仲康,朱贵案的嫌疑人暂时可以锁定成他,我们先回局里部署下新的任务。”沈峥说时已经重踩油门开了出去。

第92章

他再检查了了其余细节暂时没有更多发现,这才把尸体和衣物都分别放回原处。

等两人从房间里出来后,没想到外面已经晨光微露了。黎江晚回去后躺回到床上后,没多久她就酣睡过去了。

第二天上班后,技术科那边第一时间分析了肾脏,比对后果然发现这个肾脏并非是死者身上的,出处未知。

而糖果包装纸上也提取到了指纹,而且是女性指纹。

检测结果出来后,沈峥把大家伙召集起来统一了下口径就分别打电话给福利院和吴瑾了。等到双方都到场后,他这才宣布尸检一切正常,认定系死者误入火车站避让不及才被碾压,局里已经将尸体送往殡仪馆,眼下只是例行公事汇报下情况而已。

“这娃也是苦命,从小就没受过父母的养育福分,现在又这么突然的出意外了…”向来慈眉善目的院长没说几句就哽咽起来,双眼红通通的。

“沈峥,我不相信!你们局里怎么不征得监护人的同意就私自安排送去火化,你们是不是为了遮掩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这么避之不及的要去将尸体火化毁灭证据!我要投诉你们草菅人命!我要重新找鉴定机构做尸检!你们把殡仪馆的联系方式给我,立刻让那边停下来!”本来看着柔柔弱弱的吴瑾突然间爆发起来,其实她的声音已经是颇为沙哑的了,此时这般凶相暴戾的质问整个人都显得颇为狰狞。

“沈队,火葬场那边刚来电话说已经火化好了,因为没有其余联系方式,让我们转告家属去领骨灰。”刚从门口处进来的大白一脸无辜的汇报起来。

“你们流程不合规范!工作流程全是漏洞!我要找上级机关起诉!我不会让这个案子就这样结案的!”吴瑾突然上前伸手揪住沈峥的衣领,气势汹汹的吼道。

“吴小姐,你冷静点。”黎江晚看出吴瑾反应过于激烈,生怕她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举措,也近前劝慰了一句。

未料到她话音刚落,只听得清脆的声响,吴瑾随手就给毫无防备的黎江晚甩了一巴掌,“你们这样的警察败。类,没资格说这种话!”

吴瑾气得甚至连呼吸都有点困难起来。

因为妞妞意外去世甚至无法沉冤昭雪的悲愤,全都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淋尽致,黎江晚感同身受着她的满腔愤懑。

“你打人就不对了!”大白生怕吴瑾还要动手,他立马过来挡在黎江晚的前面。

“沈峥,之前算我看错你了!”就这一会的功夫,吴瑾的双眼都已经通红起来,一字一句咬牙说道。

“吴小姐,他们也很辛苦,你冷静点。”郭成明似乎夹在中间,不知道怎么说劝,愣了一会后才无关轻重的劝说起来。

“你也别插话!少个人你们福利院就少张嘴吃闲饭,你根本就不在乎有没有丢个人,你在乎的只是会不会影响到你们福利院的后续赞助捐款而已!”吴瑾继续无比愤慨的大吼起来。

黎江晚倒是的确没料到平日看上去冰美人的吴瑾发作起来如此刚烈,为母则刚,虽然不是很妥帖,但是她觉得却是此刻吴瑾最好的解释。

好不容易等吴瑾和郭成明离开后,沈峥召集大家重新梳理了下方向。

“吴瑾的反应符合正常人对案件诉讼不公的情绪波动,而郭成明虽然也佯装有些意外,但是他听到大白说火化好了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此人有问题,福利院很有可能打着收助流浪儿童的旗号,实际却是干着贩卖器官的犯罪勾当,而且他们在这里肯定有个方便操作的手术室之类的工作场所。小张,你去银行查下郭成明所有账户的资产情况,江晚调查郭成明的私人信息,大白和洪新负责盯郭成明的行踪,他现在放松警惕后抽空极有可能会去器官移植操作的地方。”

“好的。”大家异口同声的应道。

没几分钟,大白和小张他们都去外面了。

黎江晚因为是负责调查郭成明的私人信息没有外出,直接在她自己电脑上登录公安系统进去搜寻资料起来。她专心致志的逐条筛选着,办公桌上突然放了瓶冰可乐。

“冷敷下。”沈峥说时已经快走到他自己的办公位置那边。

黎江晚这才想起来之前被吴瑾扇过一巴掌的事,他不说她都忘到脑后去了。

难道有留下巴掌印吗?

黎江晚想到这时,拿出包里的小镜子开始照了起来。

晕!还真的有个鲜明的巴掌印在她脸上…

黎江晚这才把易拉罐包装的冰可乐拿过来默默的放在被打的那侧脸上。

黎江晚把郭成明所有登记的信息都查了一遍,没有查到什么异常的地方,她又退而求其次的查郭成明亲弟弟还有他妻儿乃至他弟媳和侄子所有亲戚的信息,不知不觉中就查到了凌晨都还没挪位。晚餐她也没点外卖,只是吃了点自带的小零食而已。

沈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多了。

他回到位置上发了几封邮件后,回去路过黎江晚的位置时面无表情的开口,“去休息,到点后再来上班。”

“我现在不困。”黎江晚还被吴瑾的悲痛情绪给刺激着,憋着一股劲想早点查出点有用的端倪信息,依旧对着电脑屏幕不假思索的应道。

“这个案子会是长时间的持久战,需要积攒体力,现在去休息!这是命令。”沈峥无动于衷的命令了一句。

休息都能命令?黎江晚听得不可思议。

他也真是管太宽了吧?

黎江晚在心里碎碎念起来,一边无端端的脑补起来沈峥以后临睡前对着他老婆一脸严肃的说道:睡觉!这是命令!

那画面简直太逗比了。

他以后和他老婆过性。生活的时候也该不会这么死板的发号施令吧?

不过以他这种老干部禁欲系的德行,这辈子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拥有正常的性。生。活…当然,以他这种工作狂的状态,生活轨迹极其无聊单调,说不准也有可能是个性。冷。淡…

想到这时,黎江晚就莫名其妙的在心里暗爽起来,之前被他训斥的不爽都跟着消散了不少。

妈呀,她都想到什么污污哒的画面去了,黎江晚刚发散了一点点立马止住了眸光里不由自主泛上来的笑意,之后猛地左右摇晃了下她自己的脑袋收回心神,结果等她定睛后,突然察觉到还在她旁边的沈峥正朝她望过来,黑沉沉的眸光意义不明,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沈峥推理分析乃至读心能力的恐怖之处,眼下生怕他看出自己刚才想到什么大不敬外加不雅的猥。琐画面去了,黎江晚心虚之下跟着脱口而出,“我摇头是因为尿急的缘故。”

“是吗?看起来憋的挺急了。”沈峥意义不明的应道,之后就迈开长腿走在了黎江晚的前面,而后面的黎江晚则是无端端听得后脊背都凉飕飕起来。

第二天上班后,大家伙都还是各自分工行动。

临近中午时,黎江晚查询到郭成明堂弟的行踪,今年以来无比频繁的辗转全国各地,但是登记上的信息却是显示待业没有上岗就职的实体企业,而小张去查询的郭成明本人及其他自己家庭成员的资产账号都没有什么异常,被黎江晚告知他堂弟郭成刚的行踪有些异常后,小张特意去调查郭成刚的账户,果然有发现巨额来源不明的资产。

而大白贾洪新到傍晚也有新的反馈。

“郭成明昨天到今天下午都呆在福利院里,途中接待陪同了两拨企业家参观福利院,傍晚才开始动身往西北方向郊区开去,现在车子停在一处废弃的工厂外面,目测里面有两座独立厂房,我担心会被他发现,暂时没有跟进去观察,怀疑厂房是他进行非法勾当的基地,速来现场。”

收到大白的反馈后,黎江晚和刚回到办公室的沈峥立马就出发朝大白定位的地址开过去了。

他们离那处工厂地址还有近一公里开外就靠边停下车子了。

郭成明兴许是想避人耳目才特意选在夜幕时分过来,不过这也为沈峥他们近前追踪提供了便利。

等到视线越发漆黑下来,沈峥和大白他们就在夜幕中潜入到工厂后侧的栏杆那里翻了进去。

里面的两栋厂房中间隔开五六米的距离,靠前的那幢厂房二楼和三楼都有光亮,而另一栋厂房则无光亮。一楼门口都是大型的卷帘门拉着,从外面丝毫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我之前看到一楼的卷帘门旁边有两个守门员守着,后面的窗户都是紧闭着的没有入口,除非攀爬到顶层的敞开式天台上从上面进入。”大白汇报起来。

“我从排水管上攀爬到天台进入里面观察下情况,其余人等我通知。”沈峥说完后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大白,现在可视条件那么差,沈队徒手攀爬会不会有危险?”等沈峥离开了,黎江晚隐有顾虑的问道。

“这个厂房高度才到四层而已,以沈队的身手来说,应该问题不大。”大白如实应道。黎江晚这才勉强放心一点,不过心头还是没有缘由的颇为紧张。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后,耳麦里就传来了沈峥的声音,“绕到侧边,从第一幢厂房的二楼拐角处的窗口进入,那里集合。”

收到命令后,黎江晚和大白他们就猫着身子挪到侧边,果然隐约可见二楼拐角处墙壁上被沈峥开好的窗户,因为黎江晚相对最弱,她踩在大白的肩膀上先攀爬上去,等到大家都进去后,各自分头去搜集证据。

大白和贾洪新直接上去漆黑的四楼查看情况。

黎江晚从拐角处出来贴着墙壁绕到里面进去,二楼那边每个房间都单独隔开,乍一看是普通企业的办公室的格局而已,她沿着长长的过道弯身猫出去,一直到拐角后,前面的视线突然明朗起来,隔着二楼栏杆的间隙里,往下甚至可以看到楼下的场景。

下一秒,黎江晚就被楼下的场景震惊到了。外面看似残破的犹如废弃工厂的厂房,一楼正中央的设备齐全的却是和医院里的手术室不相上下,而手术室的边缘则是有通透的玻璃门四圈围着,形成一个独立的密闭空间,大概是为了手术操作时的无菌需要。

进去许久的郭成明坐在玻璃门正对面的椅子上,边上还有两个陌生人在闲聊。

“警方已经开始对福利院起疑了,把手上这笔单子结束后,我们先暂停业务,把这里销毁掉。”郭成明说时把他自己手上的烟蒂在会议桌上的烟灰缸里抖了一下。

“可是光这里的设备都好几百万,要不我立马找人把这里的设备先转移掉。”旁边还有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人颇为惋惜的接道。

第93章

盼星星盼月亮,黎江晚终于盼到最后一天了。

上午是温习打靶训练,下午则是温习滑降训练。

到了靶场后,轮到黎江晚她们这一排往射击线那边出发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突如其来的心灵感应,突然往后面的那排军人中看了一眼,沈峥居然在那里!

黎江晚心头莫名狂跳了起来,脚下已经走到射击线那边,随着命令响起,她立马卧姿装弹,尽最大努力瞄准射击,立马有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

几分钟后,成绩出炉,黎江晚39环,是她练习以来最好的成绩了,她这才偷偷舒了口气。等到全班都完成练习后,班长这才恨铁不成钢的总结成绩起来,“都练了这么多天,居然还只有十几环成绩的!”

他逐一报了大家的成绩后,突然介绍起身侧的沈峥,“今天你们运气好,这里有个专业人士在正好给你们开开眼界,沈队,你让这帮新兵蛋子长长见识吧。”那班长平时对着她们都是严苛的像是偏执狂似的,和沈峥说话时整个人居然都尊敬的近乎崇拜。

沈峥今天穿着正装,似乎并没有事先准备,不过也并未推脱。他的难度系数比起黎江晚她们要高多了,随着枪支被指挥员完全分解后,他直接从他之前站着的位置快速奔跑到射击线,组装枪支、装弹夹、子弹上膛、射击,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的的完成时间居然只要15秒钟,而且是全部都精准的在10环内。

这个速度和精准度让现场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包括黎江晚,毕竟那真枪的手感沉甸甸的她甚至拿起来都略显吃力,然而那枪在沈峥手里却像是有了魔力似的。

“你们在集训时重复训练的任何项目都是为了可以在战场上尽可能避免损伤,我希望你们思想上能够真正的重视起来。虽然,我不希望你们会有真枪实弹上战场的那一天。”沈峥言简意赅的就结束了他的发言。

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是个掌控者。

他说话的时候,气压威严,眸光睥睨全场的近百号人员,身上自有一股雍然沉稳的气度。他开口后,原本还稍有声响的全场瞬间肃静下来。

没多久就到下午的滑降训练了,只不过到训练基地后黎江晚就头皮发麻了。之前练习时都是在七八米高的专用墙上进行地面训练而已,她还能硬着头皮克服掉,眼下居然直接来了个空降机,虽然还没高空到使用降落伞的地步,不过目测也得有几十米的高度。

黎江晚没有多想就报告身体不适放弃参与,没想到她刚打报告后不久,沈峥就过来了,“你有恐高症吗?”

他想起之前在姚远阳台外面跳墙时她就退缩过。

“恩。”黎江晚无奈的点点头。

“恐高只是一种心理障碍而已,学会这项技能以后撤退或者紧急登陆救援会有很大便利,a市没有这么完备的训练设备和基地,等他们结束后我指导你倒滑,练习几次就好了。”他开口其实已经近乎命令。

“对不起,我克服不了。”黎江晚说完后就紧咬着下唇,脸色已经涨的通红起来。

“要是连恐高都克服不了的话,刑警这份工作并不适合你,你自己考虑下。”沈峥面无表情的说道。

黎江晚心头发紧的很,失望、委屈乃至其余难以言语的复杂感瞬间都冲到她的心头,她咬咬牙这才勉强答应下来,等到登机换上装备后,黎江晚都已经从直升机的出口处前倾倒挂下来时,她朝下面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地都在眩晕。

她还是克服不了自己心里的障碍。

“沈队,我还没准备好!我要重来做准备工作!”她忽然扭头大喊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的后背就被推了下来,身后的绳索随之被放了下来,耳边是空中才有的呼啸风声,久违的记忆碎片立马从她的脑海深处钻了出来。

砰得一声巨响,随即是大滩鲜红的血迹在她面前缓缓淌开,四周都是受惊的尖叫声,她甚至都能闻到新鲜的血腥味。

她觉得自己的鼓膜都开始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原来她还是一直都在原地。

她根本就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

不管她为此做出多大的努力,不惜学散打,不惜改读法医学,不惜去刑警队报道。

可是,全都没用。

黎江晚原本并肩悬空姿势的右手突然痛苦的改去抓她自己的头盔,这么稍微挪动了下姿势,她的身体立马失去平衡,开始在半空中摇曳晃荡着,没有支撑点,也没有附着点,唯有左手上紧紧拉挂着的绳索还能勉强阻止着她迅速下滑。

她听到风声在她脸上拂过,天地都在眩晕,她的视线甚至出现短暂的失明,她难以置信的晃荡了下脑袋想要看清一点下面的视线,紧握着绳索的左手无意识的跟着放松了一点,就这分秒的时间,左手上突然滑过一阵大力,那种在高空悬空坠下的失重感立马袭遍她的大脑。

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像是洪水猛兽似的冲出来,除了恐惧还是恐惧,黎江晚大脑一片混沌着,那种心悸感甚至直接就令她手脚冰冷心跳加速乃至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风声,惊恐的尖叫声,还有闷实的落地声,她又嗅到了新鲜粘稠的血腥味,而她就在那大滩血泊的现场,眼睁睁的看着。

她认命的闭上眼睛。

是的,她迈不过去。

她这辈子都要迈不过去了。

下一秒,在空中剧烈晃动的绳索突然被拉住了,随之她下滑的左手下方突然有股阻力挡在了那里,如山如天地般横亘在那里,瞬间就将她手上晃荡不停的绳索给静止住了。

“深呼吸,勾脚。”耳边随之响起沈峥的声响,原来刚才黎江晚被他亲手放下去后,他自己也立马跟着倒滑下来了,只不过他的确是没料到黎江晚的反应会如此激烈,高空中倒滑本来就极为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和手脚协调能力,以黎江晚现在情绪如此不稳定的情况下,他骤然出手极有可能会加剧她的危险处境,可是内心深处,他其实还是有隐隐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是希翼黎江晚的神智会突然清醒回去,克服她自己的心魔。

可是还没过去几秒,黎江晚的左手甚至都没有按照标准姿势去握绳索,眼见着她即将剧烈下滑发生意外,他这才在电光火石间伸出一只手硬生生的扣在她的左手下面,以己之力阻止她继续下滑。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黎江晚闭眼倒挂半悬在空中,眉关紧锁,脸上的冷汗早已汇聚成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滴去。

等到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突然察觉到沈峥就在自己的旁边,因为倒挂的缘故,其实她并没看清他的面容,但是她知道,他就在身边,咫尺之遥,就像是溺毙的将死之人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她没有多想右手就去改而抓攀到他的身上,其实也只是攀抓到他身上衣物的一点点的面料而已,但是她抓的无比用力,仿佛这便是她此刻栖身立命存活下来的所有仰仗。

因为她这逾距的动作,原本静止回去的绳索立马剧烈晃动起来。

“松手!调整回到基本姿势!”沈峥立马不留情面的呵斥起来。

黎江晚被他突如其来的呵斥给惊吓的浑身都哆嗦了一下,愣了几秒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松手回去。

“深呼吸,勾脚!”他见着她情绪稳定了一点,重复提醒起来。

果然,她此时已经慢慢开始照做。

“右手并肩高,腹部和身体都保持绷紧状态,左手慢慢控制绳索。”沈峥在旁边继续提醒起来。

黎江晚闻言照做,整个人都绷紧了回去,只不过左手还是静止在那里。

“我和你在相同高度,有意外的话我会第一时间扣住的。”沈峥看出她的心思,补充了一句。

黎江晚继续深呼吸了下,这才眼睛一闭就往下面滑去,没想到还没滑出去多少距离,她下行的绳索就遇到了突如其来的阻力。

是沈峥。

“倒滑的最大优势就是空降的同时可以准确观察敌方情况,像你这样,空降变成自投罗网去送死都不知道!”耳边传来沈峥愈发严厉的训斥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声色俱厉的和她说话,她虽然也知道他平时就是不近人情的作风,然而眼下被他这样不留情面的训斥起来,封闭集训以来的所有委屈都骤然爆发。她平时并不是动辄爱哭的性子,然而此刻那眼泪就是不争气的飞溅出来,加之是倒悬的姿势,她甚至能感知到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过自己的额头,然后随风坠入苍茫的空中。

不能在他面前哭!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泪!

不可以!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因为要极力克制着突如其来崩溃的情绪,她无比发重的咬着自己的下唇。

也许只是几秒过后,她很快就收回了情绪。

“看向地面,只是换个方向看而已,地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变化。”沈峥继续提醒起来。

她为着自己心头的那股无名之气硬憋着,明知可能视线里又要坠入突如其来的失明和眩晕中,然而她还是努力逼着自己往苍茫的地面看去。

说也奇怪,之前眩晕茫茫一片什么都不可见的地面上的场景不知何时清晰回去了,她甚至能看到还有一帮站在地面上仰着脖子观看自己的战友们,毕竟刚才这一出,的确让大家伙都看得捏了一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