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找个人嫁了,这样就轻松!”段落一边收拾资料,一边笑着打趣:“哦,秋瑾,我忘了你连男朋友都没有,不如我给你介绍个?”

秋瑾扫他一眼:“一边去!谁要你介绍,你介绍的每一个好人!”

“那我介绍…?”段落哈哈地大笑,对着任志远挤眉弄眼。

秋瑾面色愠怒,又是一阵害羞,抱起面前资料逃一般地飞快走出会议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任志远和段落,后者凑过去,仔细地看了看前者的脸:“有那么好看吗?开多久的会,秋瑾就看了你多久。我猜她每天上班最盼望的事就是开会!”

“别胡闹!”任志远不悦皱眉。

段落想起什么,停顿一下,犹豫地问:“那件事你不打算告诉她?”

任志远脸色阴郁起来:“我不打算再瞒她,圣诞节我们会去阿尔卑斯,我会挑选合适的时机告诉她。”

“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段落宽慰地说。

任志远缓缓地说:“我只是担心她…”

“凭我对她的认识,她很坚强!”段落又强调地说:“要是别的女人被你这样三番两次拒绝早就转身就走,但只有她还这样执着!你应该相信她!”

任志远艰涩地笑笑。心里默默地想,但愿,但愿她的人生不会因为他而受到影响,但愿她一直都坚强快乐——这就是他最担心的部分,担心自己成为她人生的一个阴影。

手机滴滴地发出短讯提示,是林薇安发来的短讯:我在使馆对面。

他在窗户边一眼就望见了她,白雪覆盖的街面上,她穿着宽松针织衫,短外套和牛仔裤,一手握住手机,一手夹着烟,背包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他的心一阵温柔。

“说实话,我倒真喜欢她!”段落望着楼下的林薇安说:“你要是再不要她,我都看不过眼!”

任志远浅笑,笃定地对他点点头。

朝着林薇安走过去的时候,任志远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如此地岁月静好,却不知命运又会有怎样的转折。

林薇安一见到他,面上立刻绽放灿烂笑容,三步两步擦着车流过来,看得他惊吓连连。直到她跑到面前,板起面孔低吼:“怎么可以闯红灯?”

“巴黎的车都怕人!”她调皮地吐吐舌头:“只有在巴黎可以肆无忌惮地闯红灯,司机都开得太小心。”

“以后不许!”任志远没好气地说。

“知道了!”她伸出手自觉地与他十指相扣,侧过身看他的剪影。在碧蓝的天空下,白色的鸽群低低地掠过,偶尔,从压着白雪的树梢上会泻下一些雪花,不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巍然屹立。这司空见惯的场景,却是让她感觉到幸福要从心里溢出来!

“就这么喜欢我?”他叹口气。

“喜欢!”她铿锵回答:“喜欢得不得了。”

他有些沉默不语,却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不喜欢我这么喜欢你吗?”她偏着头问。

他迟疑了一下,沉默不语。他要怎样回答呢?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害怕,害怕这样喜欢着他的她没有办法再去爱别人!他不希望她的一生只爱他一个——他不能给她太多的时间,他一直希望她忘记他,忘了他。但她的执着让他没有办法再次地狠心。

晚饭过后,林薇安盘对坐在地板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任志远在书桌前忙着工作,他常常熬灯守夜地加班,辛苦是旁人没有办法看到的。

任志远有问她在电脑上倒腾着什么,她没说。

其实她是在做旅行线路,从北欧、中欧、东欧、南欧…她想要制定一条最完美的线路。意大利要去,希腊要去…想要去看布拉格 石头铺就的街道,宗教色彩的壁画;想看安徒生居住了大半生的丹麦;想看西班牙狂野的弗拉门戈舞。吉他、响板、还有挥舞的如蔓草似的扬腕动作;想看让人毛骨悚然、冰冷而潮湿的伦敦塔;还要看德国的白雪公主城堡…

这些地方,都只想要和任志远一起。或者,在傍晚的时候,他们会随意地走进一家小酒馆里,点一些小菜,热闹地喝上两杯。或者,在闲散的街头,与流浪的吉普赛女郎欢快地跳一支舞哥;又或者,在保加利亚的玫瑰园里追逐奔跑;还有,在大西洋边看日出,那一定是世界上最极致的浪漫。

只是想想,就已经令人心颤。

她认认真真地筹划着,在语言学校毕业后,她可以争取考研究生,以留学生的身份留在巴黎,只要和任志远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她一分一秒地也不愿与他分开!抬眼透过敞开的门看着忙碌的任志远时,她深深地笑了。

端着一杯牛奶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放在他的书桌前,打算退出的时候,任志远握住她的手臂,拉她做到自己的膝盖上环抱住,柔柔地说:“很无聊?”

“不会!人家也在忙!”她顺势搂住他的肩膀,凑过去啪啪亲了两口,火炭似的眼神滋滋地望着他。

“小色魔!”他笑。

她半娇嗔半坏笑:“不如…睡了?”

他大笑起来,敲敲她的头:“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想——想做的事!”她故意演拖着声音,坐在他膝盖上动去:“热水已经放好…”她进一步撩拨地舔舔他的鼻翼。他的身体在她的挑动下迅速地有了反应,一把抱起她,朝浴室里大步地走去!任志远腾出手来将大灯关了,只留下小壁灯发出柔和光线,衣衫在地板上散落一地,缱绻缠绵,活色生香。

窗外的月亮,是从未有过的皎洁。

林薇安醒来的时候,正对上任志远深深的目光,懒洋一笑:“早!”她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里,整夜都压在他的手臂上,枕得他手酸麻不已,却生怕一动就惊醒了她。她睡觉的样子就像个婴儿,睫毛长长,鼻息清浅,睡得很沉。

薄薄的晨曦从窗口投进来,玻璃上因为温差而蒙上氤氲的一层,室内流淌着静谧的温馨,如一片最嫩的叶,让人忍不住想要抬手触碰。

“早!”他暖暖地说。

“今天不想上课!”她懒懒地嘟着嘴:“昨天累坏了,想睡一整天。”

他坏笑起来:“受累的人可是我!”

她手脚并缠住他,笑得哏哏:“任志远,我代表组织说一声,您辛苦了!”

他轻吻她的唇,温暖的明静,罩住了他们。

“任志远,我骗了你!”她嗫喏你说,头埋进他的胸前:“没有过孩子…我是为了让你内疚故意那样说。”

“傻瓜!”他揉揉她的发。她不会明白,他心里的内疚不仅仅是这,更多的是因为她。因为她不加思索的付出,因为她对他全心全意的爱恋。如果她能够少爱他一些,会让他的内疚更稀薄一些。他的心情如涨潮时的海水,缓慢而平静的带着悲哀的底色。纵然这样幸福,却还是有一个缺口。

“还有…”她吸了吸鼻翼:“未婚夫的事也骗了你!我从来没有过未婚夫…不过倒是差点结婚。”

“是坦白从宽?”他奚落地笑。

她扬起面孔,深深地:“那个,在你之后,我从未交过男友!除了你,我再无爱过别人!我一直都在等你的消息!你怎么可以藏得那么好?若不是在你班同学录上看到有人说在中国驻巴黎大使馆见过你,我依然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你呢?说说你这五年?”林薇安清澈地注视他。

“考到外交部任职,外派非洲三年,之后是巴黎。”他轻描淡写。

“真的没有交过女友?”她认真地问。

“有过。”他笑。

林薇安哼一声:“就知道段落骗我,你们男人都护着男人!”

“他没有骗你,我没有别的女友,我只有你一个女友!”他温言地说。

“不信!”她面上逞强,心里却是美美滋滋:“Franny怎么回事?”

“不是你约的她?”

“我以为你喜欢她,所以成全。”

“哈哈!”任志远不屑:“你会有这样的好心?”

她在他的胸口拧一把,坦白:“好吧!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幸好及时悬崖勒马!”

他浅笑,点点她的鼻翼:“知道就好。”

“苏瑶的事是骗我的?”

“按照你的个性应该自己追查。”

“如果你想骗我,一定找苏瑶串通过供词!”她恨恨地说:“我才不要上当!”

“竟然这样沉得住气!”他有些意外。

“为什么骗我?”

“一时鬼迷心窍!”他学她的语气。当时只是为了让林薇安对他死心,才会编造这样的谎言,在之后他真的有找到苏瑶,让她帮他圆谎。按照她的个性,一定会自己追查下去,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地信任他!这份信任,让他动容。

“今天会忙什么?”她亦不想再提过去,轻松地转移话题。

“有个中法商务洽谈会,会参加…”说着他直觉得太阳穴一阵抽痛,如有人咚咚地往里面钉着钉子。

“头疼?”林薇安紧张地抬手去揉他的太阳穴。

他的脸色苍白,因为疼痛冷汗潺潺,却隐忍微笑:“大约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不如今天别去使馆。”

“不碍事!”他故作轻松地笑:“只是一点头疼而已。”起身的时候,大脑又是一阵刺疼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林薇安端来水杯,手里握着两片布洛芬急急递过去:“吃了药就好了!”眼看他顺从地把药片服下,又叮咛一句:“把整盒都带上,中午记得再吃两粒!”

“别担心!”他轻轻抱抱她,心里却涌起某种不安的感觉。

早餐过后,林薇安坚持要送任志远上班:“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开车!要是突然又头疼呢?”

“是找借口逃课?”他笑。

“偶尔逃课,老师不会在意!”林薇安笑:“我的法语可是班上学得最好,能够用简单的法语写作文!”

“Ce sera trop long à vous expliquer tout a.”任志远流利地说了句法语。

“什么意思?”她茫然。

“跟你解释要花太多时间。”他认真回答。

“任志远!到底什么意思?”她故意嘟起嘴来假装生气。

“跟你解释要花太多时间!”他大笑起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跟你解释要花太多时间!”

“你捉弄我!”林薇安扬手朝他胸口打过一拳,他配合地“吃疼”捂住胸口。

“不是法语已经很棒?”他笑问。

“在我们班已经厉害!”她不服气:“法语老师总是表扬我!”

“她一定表扬你们所有人!”他直言地说。

林薇安哼哼两声,别过面孔。她可不会告诉他,他猜对了!即使任志远不愿意,但她还是很赖皮地坐到他的车里,要“护送”他去使馆。

两个人在车上又是一番说说笑笑,很是甜蜜。

送到大使馆门口还不够,林薇安还要送上办公室:“我去跟段落打个招呼!”她自顾自地走在他身边,还不忘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的“灰”,亲昵之态一目了然。

“好了,我走了!”她站在楼梯间,笑意晏晏。

“不跟段落打招呼?”

“不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转成来大使馆,就是想要表明自己身份。她现在是任志远的正牌女友——生人勿近!她就是要给他贴个标签,就是要昭告天下。

“任…任参赞!”秋瑾抱着一叠资料,有些尴尬地不知该不该打招呼。

林薇安一把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让秋瑾吓了一条,讲话结结巴巴:“我,我,记得你!”

林薇安也记得她,第一次来使馆就是她接待,还好心“提醒”她要请律师。

“我是林薇安!”她自来熟的说:“任志远平时多劳你们照顾,不如今晚到‘我们’家做客!”

任志远猛咳两声,他已经洞悉林薇安的企图,不尽失笑。

她小心眼的毛病真是一点也没有改,总是对他身边的女性严防死守!也许全世界只有她才会如此强的占有欲,又是如此地珍视他!

秋瑾急得满脸通红,林薇安热情过于,让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个…”她求助地望着任志远。

“秋瑾,段落也会去,下班时间你坐他的车!”任志远解围地说。

“…好吧!”秋瑾已经急出一身的汗。

秋瑾闪身逃走。

任志远压低声音:“原来坚持送我上班,是别有居心!”

林薇安得意洋洋:“这下别人都知道…我们同居了!”她故意扬高“同居”两字,惹得众目频频,又笑:“好了,你上班吧!”

看着她潇洒利落的背影,任志远无声地笑了。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任着她胡闹,由着她侵占他的生活。

一双手突然在面前晃晃,调侃的声音传来:“也不出去送送?”

任志远一巴掌拍开段落的手,没好气地说:“不是有会?怎么还不出发!”

“这就走了!”段落撇了撇嘴:“时间尚早,不会迟到…不过一大早就在这里晒幸福,你们不觉得很刺激人?”

任志远清清喉咙:“晚上到家里吃饭。”

“又去?”段落条件反射地后退,他还没忘记上次去吃饭时,他们的争锋相对。他可不想再去当炮灰!虽然食物可口,但是精神压力太大!

“不仅你,还有秋瑾!把老王他们都喊上吧…”任志远说。

“秋瑾?”段落诧异:“关她什么事?”

“不是我邀请。”任志远无辜地说。

段落立刻明白,笑:“这女人的嫉妒心呀!”又说:“兄弟,你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女人?”

任志远凌厉地扫他一眼:“你想招惹,还招惹不来!”

段落在他这句话里狂笑开来,什么时候见过任志远开玩笑?又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高调地表明幸福?他现在整个人都如沐春光,就光见他痴痴地望着林薇安的背影,都让他觉得惊悚不已!这个男人,以前怎么忍住的呀?明明这么爱林薇安,却又装得毫无瓜葛的样子!

林薇安想着晚上请客的事,特意地跟Philippe请了假。

她在家里洗洗刷刷,把房间收拾得整洁清爽,还不忘在客厅里摆满百合花,让花的芬芳溢满整个房间。中午的时候又给任志远发了短讯过去,问他头疼好些了吗?有没有记得吃药!

任志远直接回拨了电话过来,两个人腻腻歪歪地说了好一阵话,这才不舍地挂掉电话。坐在午后明媚的阳光里,林薇安觉得自己就像躺在叶片上的毛毛虫,幸福而满足。

对面公园里有孩童在玩雪,她似乎能听到他们咯咯的笑声,能感觉到他们欢快奔跑在雪地里的沙沙声…到处都充满了欢笑,其实是她自己吧!她的心里在笑,眼里在笑,她的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在微笑。现在的她,看着每一眼的景色都觉得美好,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亲切!

眼看着任志远下班时间快到,她特意地换上一条水红色绸缎吊带裙,贴身的剪裁,勾勒出她宽肩细腰v形的身段,头发绾在脑后,略施薄妆。对着镜子浅浅一笑,尽显女主人风范。

众人进屋的时候,林薇安更是热情招呼,茶点一一备好,跟谁都自来熟地谈笑风生。

秋瑾手里捧着红茶,有些拘谨地张望整个房间,她还是头一次到这里来,简单明洁的风格,阳光充沛,视野开阔。

因为有女主人的打点,更多了些活泼的气息,桌台上的花瓶、两人亲密的合影、放在茶几上中国风的小饰品,很温馨。再看看林薇安,有着紧凑而明艳的容颜,眉毛如画,弯月形的眼睛,睫毛又浓又翘,身形婀娜,气质出众——也只有美得像妖精的她才配得上任志远。

林薇安一边招呼着,一边在厨房忙忙碌碌,间隙的时间任志远走进厨房,从身后揽抱住她,暖暖地说:“小厨娘今天很美。”

“我什么时候都美!”她得意地笑。

他忍不住亲吻她的颈项,她娇喘一声:“门…”他移动位置,抬脚轻轻合上,避开众人揣测的视线,只是情不自禁地吻她。从她晶莹的颈项,一路蔓延到如花的唇瓣,辗转吮吸,抵死缠绵。

她的身体如火一样滚烫沉醉,只听得小小细微的一声——吊带突然断了一处。人终于清醒过来,满脸绯红,一手捂着以防**必露,娇嗔:“这怎么办?”

任志远忍不住笑:“就这样走出去,然后换一件!”

“这可怎么行?”她满脸苦恼:“太丢人!”又说:“都怪你,非要来骚扰!”

“你不常常这样?”他戏谑地说。每每他伏案专注工作时,她就会像只撒娇的小猫跑过来“蹭蹭”他,他又不忍不理,只是想稍微“理”一下,说几句话,最后都会完全被破坏掉。她是太过缠人,还喜欢得寸进尺,但他就是拿她没辙。

“快想想办法,有针线吗?”林薇安环顾四周,这样捂着肩带出去,定会被笑话死。

“没有!”一个单身男子又怎会做针线活。

任志远停顿一下,又说:“等等。”

他走出厨房,还不忘把门继续虚掩,很淡然地接受众人“巡礼”,然后再落落大大地返回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