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盖好一点。”

“嗯?”

谢长渝还专门回头来瞅她一眼。

“以后我们做生意失败了什么的,你还可以靠着盖瓦的技术养家糊口。”

谢长渝还真点了点头:“那我得加强自己盖瓦的技术了,你仔细看着,及时纠正我…”

林素美这纯属是说笑。

总有人喜欢去说别人的不好,这是林素美从苏婉那里学到的。

苏婉说,以前她家那些亲戚,说郭志强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现在因为郭志强的大手笔的关系,不说郭志强没钱没能力了,但开始拿郭志强农村人的身份说事,那郭志强没有正当职业的事说事。

苏婉说,别人想要说你,永远都找得到理由的,没钱的时候说你没钱,当你有钱了,就说你别的…

所以千万别听别人的那些话,因为人家纯粹就是喜欢说你而已,没有原因。

现在也有人喜欢说林素美和谢长渝,花这么多钱来弄什么厂,要多久才能赚回来?铁定会亏,到时候就好笑了。

林素美瞧着屋顶的谢长渝,她自然是帮不了什么忙,最多把瓦捡到箢篼里去,让谢长渝拉到屋顶上头,这事谢长渝一个人就能干。

可是她只要一离开,就会胡思乱想,会想他万一在屋顶上晒晕了怎么办,突然踩滑了摔下来怎么办?

没有办法,索性就在这里看着,至少不会胡思乱想。

谢长渝盖了一会儿瓦,总是会回头看看她,而她也会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会下意识的笑起来。

谁都不说话,但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默契。

谢长渝流汗,他用手擦脸,把脸给擦得乌漆墨黑,林素美在下面笑得不行。

“大花猫。”

“你有见过这么大的猫?”

“以前没见过,现在见过了。”

林素美笑着,然后很快的起身,从这所谓的客栈跑了出去。

谢长渝听到脚步声,疑惑的回过头,就看到她蹦蹦跳跳跑走的背影,却没有失落,只是笑着摇摇头,继续盖瓦。

果然一会儿后,她就又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杯子,一块沾湿了水的毛巾。

她从梯子上爬上去,谢长渝赶紧过来,把梯子上端给按住。

林素美把杯子给递过去。

谢长渝“咦”了一声,然后直接凑过来,就着她插在杯子里的木吸管吸水,要是拿着杯子喝水,应该没有那么方便。

谢长渝嘴巴吸着水,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她。

她因为跑动,此刻脸色绯红,额头也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正闪烁着亮光。

他一时有些心疼:“回去吧,我很快就做完了。”

她倔强的摇摇头,虽然她做不了什么,但就是想这样陪着他,总觉得这样,就真的帮他分担了什么。

他不再说话。

林素美则拿起毛巾,为他擦着脸,把汗水擦掉,也把脸上的污渍给擦掉。

谢长渝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毛巾落在屋顶上,她轻轻惊呼了一声,他却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吻,目光仍旧炙热的看着她不放。

林素美的心噗通噗通的一直跳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了她的手。

林素美这才红着脸,把杯子和毛巾全都拿着,毛巾直接搭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拿着杯子,这样方便一点。

林素美下去后,继续蹲在围墙边看他。

两个人不再说话,就是偶尔的眼神交流,过了一会儿后,她就去换上新的水,水必定是井水,这个天气也能凉悠悠的,就是因为杯子体积小,这份凉爽保持的时间并不长久。

她送水递毛巾,如此反复而机械的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内心甜蜜极了。

第126章

在谢长渝把那所谓客栈的瓦全部盖上后, 他就开始和林素美一起清扫所谓客栈的里面,里面的瓦砾碎石泥土堆积得满地都是,林素美拿着扫帚扫,谢长渝则拿着铁铲将粘在地上的泥土碎石等铲起来,方便清扫。

林素美拿着扫帚有时候都扫不开, 只能拿斑竹大扫帚扫。

她会将这些瓦砾碎石, 装在箢篼里, 谢长渝则挑出去丢掉。

两人这么慢吞吞的收拾着,偶尔互相对视一眼,这明明是劳力的事, 竟也让他们感觉出了几分甜蜜。

在粗糙的将地面上打扫过后, 他们又去将每一个屋子里面都打扫一通,当清理完毕后, 这下子感觉里面宽阔不少,那空荡荡又陈旧的模样,在林素美看来,更像是久无人居住从而出现无数鬼怪之类的屋子了。因为那窗户, 空洞洞的, 远远看着,像一个个张开的嘴, 想要把一切东西都吞噬进里面一样。

她没有好意思和谢长渝说她的想法, 毕竟这可是他的用心之作。

虽然她又觉得不太用心, 就这么个空空的架子, 而显然他也并不想做太多了, 最后把屋一落锁,显然是不想再打理了。

她也没有多问,下意识的以为,他这是想等以后真的有很多人到来的时候,再把这客栈给收拾出来,现在没有必要装饰。

这个假期,林素美和谢长渝常常会亲自去给大家做饭。

林素美想得比较简单,她母亲和阿姨一直这么的给大家做饭,哪怕是农忙的时候不做了,也得给家人做饭,好像一直被这么一顿饭给圈住了。

做饭这种事,在很多人看来真的只是小事,完全不当一回事。可是真正的这样每天做饭,就会知道有多烦了,每天机械的洗菜切菜炒菜,还得考虑每天做什么菜,总感觉好像是逃不掉的一项工作。

在林素美看来,这个工作真的比较折磨人,所以能让母亲和阿姨稍微休息一下的话,她很乐意。

他们给工人们吃的菜,都是些季节菜,这就会导致一个问题,那便是一种菜到了成熟期,几乎得天天吃它们。

像这段时间,菜最多的就是豇豆和丝瓜生菜一类,林素美就想着换一种做法,直接把豇豆做成凉菜,丝瓜做汤,生菜用来清炒。

林素美炒菜的时候,谢长渝就给她打杂,洗姜蒜什么的,还得负责烧火。

谢长渝烧着火,也是感慨不已:“小时候我和谢长萍负责做饭,总是一个负责烧火,一个负责灶上的事。遇到做干饭的时候,总是她负责烧火,我负责灶上。”

“那不是你占了便宜?”

负责灶上,也就是离米而已,很简单的事。

烧火的话,若是遇到夏天,想想都知道会有多热。

谢长渝冲她眨眨眼睛:“她怕离米…难得吃一顿干饭,若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米,让干饭做坏了,她会哭。”

林素美还真难以想象谢长萍会哭的样子:“那你大姐呢?”

“她读书去了。”

林素美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发现他并没有觉得谢长玲是个忌讳,提起的时候也没有为难的意思。

谢长渝想了想,还加上了几句:“她当时是我们村里第一个考上高中的女生,我爸妈很为她自豪。”

林素美手上的动作一愣,随即看向他,谢长渝也看向她。

在无言的眼神中,仿佛已经交流了什么。

谢长玲是陈思雪和谢明的骄傲,那何尝又不是谢长渝和谢长萍的骄傲?

当原本让自己骄傲甚至是佩服的姐姐,有一天变成了这个样子,谢长渝对谢长玲有的可能并不是愤怒,而是感到难受罢了,那确实是他的亲姐姐,小时候甚至觉得仰望的存在。

谢长玲对谢长渝而言,就像某种仰望的东西,逐渐坠落了,只是这个过程比较漫长,并没有那种突然坠落的痛苦。

林素美抿抿唇。

谢长渝轻轻摇头:“我没事。”

他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当然知道再亲密的兄弟姐妹,也会随着结婚而有所不同了,哪怕是谢长萍,现在放在第一位的也是她自己的丈夫,这种事原本就无可厚非,只是当一个人变化太大后,心理上总是不是滋味而已。

“以后,有我陪着你。”她轻轻的道。

锅里的油已经热了,她放下姜蒜,然后炒菜。

在菜与油的交流声响中,谢长渝看着灶台上的那人,满心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所充满,所以他点了点头。

有没有人会让你觉得,不管自己如何付出,都给她不够?他想,自己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管是谢长渝还是林素美,都觉得内心充实,不仅仅充实,还非常的踏实,就仿佛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看得着摸得着的物质似的,一点都不虚无缥缈。

陈思雪偶尔会来看看自己儿子和准媳妇在做什么,一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感慨不已,然后和谢明吐槽自己儿子,养了那么久的儿子,一朝就成为别人家的了。

陈冬梅也会来看,看了后也和林建业吐槽,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要是谢长渝敢对小美不好,她拼了命的都要去收拾谢长渝那小子。

时间过得飞快,转瞬就到了今年的大日子。

奥运会开始了。

其实九山村的很多人,别说了解那些比赛规则了,连那个运动的具体名字有时候都说不上来,但这不代表大家就会因此对这奥运会失去热情,不管什么时候,体育运动这项比赛,都能够快速的牵扯起内心的热血沸腾。

九山村村里有电视的人也有那么几家,比起电视机,因为某些原因,大家要买的都是自行车,所以买电视机的人家倒是不多,毕竟买自行车都是一项大的支出。

村里面有彩电的人家,更是只有林素美一家。

这就尴尬了,一开始,只是一些人到了时间点,就跑来林家看直播比赛。现在林家的生活也变好了,陈冬梅和林建业都不是吝啬的,别人要来看,那就看吧,于是堂屋从几个人挤了几十个人,最后堂屋都装不下那么多人了。

林建业没有办法,直接把电视机给搬到坝子上,在坝子搭了一个棚,直接把电视给开着,想看就随便看。

所以一到中午的时候,大家都会向林家涌来,有人自带凳子,拿着瓜子,有人甚至还会带酒,和认识的人一起边喝着小酒,惬意得不行。

第一次来林家看直播的人,总是会感慨一下——这彩电看着真的不一样,比黑白电视好。

然后大家都会讨论起这个话题来,哪怕大多数人家连个黑白电视机都没有。

这种情况,让林素美觉得有点尴尬。

陈思雪和谢明倒是没有去林家看直播,他们自己家就有电视,但村里人跑来林家看电视的事,肯定瞒不了人,林素美就瞧见过陈思雪心情复杂的看向林家的方向。

林素美只好拉着谢长渝,偷偷和他说话:“你想办法给你们自己家买一台彩电吧!”

谢长渝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他点点头。

然后,谢长渝似乎就不需要做这事了…

陈思雪是心情不爽,非常的不爽,尤其是听到别人说起林素美家的那台彩电多好,看人的时候都是有颜色的,就连体积都比黑白电视机大,看人的时候看得更清楚。

陈思雪心里冒酸水,越想越觉得自己多心酸,好不容易养出个有点出息的儿子,结果买一台彩电,是去讨好他丈母娘,都没有想过他真正的娘。

谢明自然把自家媳妇的脸色看在眼里,只是觉得好笑:“你去计较个这些做什么?我们家这电视机,才买了多久?而且长渝不是说了要换,是你自己说浪费不准换的。”

“我就那么说而已…这能一样吗?弄得像我非要求要似的,他就不能主动点?”

“一把年纪了,还专门去为难孩子。这黑白电视怎么了,我就觉得好。”

“好什么好?人家彩色电视机有颜色,我们这个灰漆漆的,看着就来气。”

谢明:…

然后到了第二天,陈思雪心里不是滋味,尤其是看着大家都往林家那边走,连隔壁村的一些人都跑来了。

然后她也去了,有颜色的人,她也去瞧瞧去。

然后陈思雪跟着别人一起站在坝子上,就走不动路了。

“加油…”

“这个是什么东西来着?”

“打枪…”

“打枪也能去比赛啊!”

“是不是赢了,是不是啊?”

“是的,冠军,啊啊啊,我们国家,就是我们国家…”

“跳水也要比赛啊,这个怎么比?”

“跳下去水花最大的就最好。”

“那我们国家的那个水花是不是小了点?”

“你们乱说什么,肯定水花小的好啊?比水花大,把你推下去不是水花更大?”

“对啊…”

“喂,我们国家是不是水花最小的啊?”

“好像是,我感觉是…”

“ 是不是冠军啊,一定要夺冠啊…”

“啊,就是冠军,我们国家的…”

当夺冠的那一刻,有人激动得热泪涌出,然后和身边的人拥抱在一起。

“举重这个,喂,你长这么胖,你也该去试试。”

“哈哈哈,他去试试,肯定要被压死,他那是虚胖。”

“你才虚胖,你全家都虚胖。”

“那个好多公斤是啥意思?”

“可能是指举的重量。”

有小孩子都忍不住出声:“是运动员自己的体重,你们好好听啊。”

“哦哦哦,这样啊…”

如此一类的讨论,几乎天天都在发生,陈思雪第一次到来,就跟着大家一起讨论这些运动,明明大家都不了解,但还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对也好错也好,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气氛啊。

陈思雪立即发现了,看这奥运会,重要的不是是不是彩电的问题,而是气氛的问题,在林家看这些比赛,感觉可真不一样。

连陈思雪这把年纪的人,都忍不住一下子跳起来,在那里捏着拳头挥舞,一定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