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俊很想让她闭嘴.
“他那么爱自由，就让他一个人流浪去.”霍振冷冷地接了句。“反正我不想管他.”
叶佩枝面如死灰，怔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霍俊的情绪明显烦燥了起来.“爸爸，你一把年纪了，非得要和弟弟计较吗？”
霍振猛然拍了一下楼梯的扶手，提高嗓门，喝道：“你说什么？”
霍俊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忽然感到有种无力感.
霍朗的心跳明显加速.
霍俊摇头道.“他是我弟弟，你不管他，我管他.”
说完就准着霍朗走.“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去公司.”
霍振听了后再次发火.
己走到门口的霍俊停了三秒.“爸爸，老是发火小心伤肝！”说完后就走了.
叶佩枝想笑，却被丈夫冷冷地瞥了一眼，虽然壮着胆子不满地跟他对视，最后不得不败下阵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两兄弟重新坐回了车里.
车子慢慢驶回市区，窗外华灯初上，全是四周都是喧喧嚷嚷的行人，有下班的男女拉起手逛街，脸上的笑很常见，但是就像屋里昏黄的灯火，
平凡却极其吸引人.
霍朗看着哥哥的脸冷的像冰，他的身材高大，眼睛里堆着阴霾，一下子看上去仿若冷峻若刀削，令人望而生退。
很容易想到冬日里的雪，那么冰，却能绵延明年的丰收.
他长得不太像父亲，可能更像逝去的大妈，眼睛那么大，睫毛那么长，有人说这样的人很多情.
大妈确实是一位很多情的女子，死后都让父亲念念不忘的温柔女人.
让母亲永远都进不去父亲的心里.
但是大妈留给哥哥这么一双眼睛，却没有把表面的温柔性情留给他.
可是哥哥的温情是悄然无声渗入人心的。
就如他一样.
在极怒的时候惹火了父亲，父亲一气之下停了他在外国的生活费.
母亲只会让他不要违抗父亲.
只有哥哥虽然一声不吭，但是他每个月的银行帐上的钱都很准时来到.
“爸爸有想过和妈妈离婚吧！”霍朗问.
霍俊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点头说：“是！”
霍朗摇头说.“谢谢哥哥！我妈那个人特别不识好歹，如果不是你，她早就被爸给离了.”
霍俊惊奇地反问他，“难道她不是我后妈吗？”虽然带着个后字，但是也是妈.
霍朗笑了，温和地看着哥哥，随后轻声问：“如果不是我，你也懒得理她.如果她不是我妈，我更加懒得理她.”
听起来好像是真话，但是儿不嫌母丑.
霍俊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有我在，你也不用理爸.”
他要接父亲的位，所以父亲有时候拿他没办法，后妈要让亲人在公司里做的舒舒服服，所以要捧着父亲，而弟弟为了后妈，又不得不回国.
而他为了这唯一的弟弟，也不得不要和后妈以及她难缠的一家人妥协.
一物降一物，还真的组成了外表和谐的一家.
可是看着窗外的一切，有些回忆栩栩如生地脑海里打转，有个女人，日常都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校服，鞋子的前沿甚至有些破损，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脸上经常挂着笑，也不知道她高兴什么.
偶尔见她能停留在学校门口卖小食的小车前，那双眼睛笑得都能弯了，好像有食物吃就是天大的喜事.
在公司加班的江小婷看着桌上换了新花样的小盆栽和爱心午餐，再看看前台同事挤眉弄眼的表情，她脸上的笑意有些牵强。
她很想仰天长叹，却终究作罢。
难道跟人说，乐正宇跟她不熟，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己.
进来的陈露露看着她桌上的东西，嘴角是明显的冷意和嘲笑。
“又来了，”她捂着嘴笑.“他很有恒心.”
送完花后又送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顶多加上一顿饭.
“你吃吧！”江小婷坦然地把饭盒推到她的面前，盆栽不显眼，陈露露会看不上，不过送来的饭是个套餐，有汤有甜点，而且是由知名连锁饭馆出品.
乐正宇得到她的信息不太多，里面的菜不是炸鸡腿茄子，就是炸猪扒.倒是很符合陈露露的胃口.
陈露露是不会客气的，泰然自若的吃了起来，好像旁边的江小婷只是朵透明的浮云.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居然能查得到你的手机还有你工作的地方.难怪你不放心.”
陈露露一边喝汤一边轻而易举地说出了江小婷的心事.
江小婷的语气透着淡淡寒意：“那你要不要吃他送的点心.”
陈露露连把点心塞进嘴里.“点心无罪！”
小样的，为了吃的，说不定连自己都给卖了.
江小婷很鄙视陈露露.
可是曾经几时，她也像她一样，不浪费任何的食物，特别在十二三岁刚发育的时候，她经常饿醒过来，那时候如果手里有一丁点的零花钱，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拿来买东西吃.
父母离婚后，每个月只有少得可怜的伙食费，那时候五元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更是她心里无上的美食.
或许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
坐在车子里的霍俊看着前面被塞住的长长车形，脑海里还是止不住的回忆.
少年人心性莽撞，率直，在后母进驻家里多年后，他仍然无法接受，母亲的地位已经被她取代，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抗议，也不能改变这种现象，可是心里的愤怒像尖剌一样武装着他的全身.
那时候或许少年除了一幅英俊的外表，其实心里充满了怨恨.
他带着一双愤世嫉俗的眼光，观察着比自己更可怜，成绩更差的江小婷.
可是他失望了，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江小婷春夏秋冬只有校服能穿，但是她却从来不在意，哪怕在课堂里被老师罚站，或者有人把黑锅给她背，她都所谓.
她很能知道自己无力反抗命运，所以她选择一种让他厌恶的形式存在.
-------脸上一直带着笑.
江小婷，你那时候脸上的笑真的让人很剌眼.
而且，你以为只要笑，就没有人知道你家的烂事吗?
一年，两年，三年，即将毕业的时候，尽管江小婷身上永远只穿着校服，可是越来越多人喜欢她，越来越多人愿意和她接近，哪怕她那时候顶着一头枯乱的短发，穿着快要露出脚趾头的球鞋.
为什么他就不行，少年时代的霍俊就不懂，他的家境优越，他的成绩数一数二，可是他为什么还是比不上江小婷快乐.
但是江小婷那位笑得傻兮兮的女人，以为只要她忍让了，她大度了，所以全世界都会对她友好吗？
霍俊不相信.
他快要发疯了，他满脑子充斥着不相信，他期望有人能打破江小婷的梦想，让她把脸上的伪装撕下，但是他知道这些事情他不能沾手，他是谁？他是霍振寄以厚望的长子，他是头脑一流，才能非凡的班级领袖.
如果他做了.
等待他的将是学校的通报，父亲的失望，后母的落井下石.
他承受不起，也承受不了将自己尖刻、厌烦，冷漠大白于天下.
哪怕那是真实的自己.
有一天，他发现了她的异常，她开始会穿一两件纯色的衣服，一年到头的短发也慢慢地变长，偶尔还会画上口红.当然学习也变得越来越差.
可是她好像不在乎，哪怕前一天贴在公告栏上的成绩单上，人人都看见她的成绩排在倒数的行列.
第二天还是看见她若无其事顶着别人的眼光，傻乎乎地对着空气笑.
少年人哪里会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留意这么一个女子.
甚至心里一边讨厌她，但是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停在她的身上的意思.
但是成人后的霍俊知道.
那是少年时代无知而无畏的纯情，还有快要成为男人妒忌的前奏.
那时候江小婷在喜欢一个人吧！
是男的，但不可能是他.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所以从来不会幻想.
就如同他们同学三年.
她和他有无数次的碰面，但是从来不会顶着他的臭脸主动和他微笑.
振晖大厦里，还在加班的陈露露帮江小婷叫了外卖-------热腾腾的云吞.
江小婷看着这碗云吞，楞了一下，陈露露连忙捧到她的手里，里面的汤很烫，没有捧稳的江小婷一不小心，碗便倒了.
而她听见陈露露的尖叫.
滚烫的汤划渗进了她的衣服里.
正如少年时代的初恋一般.
以为拯救自己的男神，结果气急败坏的打了她一巴掌.
她这才发现，原来餐厅里坐在自己周围的食客其实都是自己学校的同学.
他们都在等着她对男神的表白.
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敢相信，畏缩地像流浪猫的自己，居然还真的以为有人会喜欢她.
原来天上真的不会掉陷饼.
少女时代的江小婷楞了，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她怎么可能以为，别人真的为了她煞费了苦心.
可惜男神骄傲而矜持的女朋友非得要跟来，而且不幸被自己倒了一碗汤.
事情后来怎么收场的，江小婷记得一清二楚，她一把拉过同样在餐厅里的霍俊，直接吻在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阿江经常抽，我明明看见有留言，但是怎么刷也刷不出来.
第十四章
霍俊很讨厌葱花的味道.不用吃，闻一下就会很恶心.
所以他本能地推开了江小婷.
餐厅里的同学们立即哄堂大笑，甚至有人吹起口哨起哄.
还有女同学低声地骂江小婷不要脸，连霍俊的主意也敢打.
真是活该被人耍着玩.
江小婷捂着脸走了出去.
霍俊永远记得她那时候的脸，那样的隐忍，那样的绝望，那样的狼狈不堪.
但是薄弱的身子安静的，轻描淡写地离开.
年少的时候，青春懵懂，少年从来不知道，有时候爱情早已经萌芽，但是却无法再上前一步.
那天天黑的很早，傍晚的天空上只能看过落单的鸟的鸣叫声划过天际。
天边阴云压顶，风声呼啸而过.
风里卷裹的灰尘扑进人的脸面，树枝来回摇晃的不断发出簌簌声，山脚下城市各处的房子里一盏盏灯相继亮起，在溢满暮色的气息里闪起了温暖的光.
彻头彻尾变成别人笑话的江小婷，突然发现她无处投奔，家不是家，校园也不是净土.
所以她一个人躲在了山上的旷野里.
只有这里地处偏僻，平素少有外人到来。
恋爱和失恋是少女必经的过程，可是她历程使她会以为恋爱是她生命里唯一的阳光.
但是这根稻草的失败，让她直接重新活回在尘埃里.
她心里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绝望.
她很想哭，但是她哭不出来.
因为早就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从父母决裂的那一天起，无论她怎么哭，还是被他们扔下了.
他们走的时候，除了口袋里的一块钱，他们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她对自己的行为深恶痛绝.
连最亲的人都可以伤她.
何况是其它人.
雨下了起来，点滴如豆大，激起地上的土，让人无处躲藏.
此时山脚下是五颜六色的灯火，她的心里面说不出的烦躁压抑。因为没有一盏是等着她归家的.
不远处是一处废弃的防空洞.
她突然很想躲进防空洞里.
这种念头，她从前从来都没有，因为里面很黑，她一向害怕黑暗。
可是她现在需要这种黑暗.
因为没有人会发现她.
她也不想被人发现.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家.
大部分人的家都是在实体，存在于城市或乡村里，而她的家在她自己的心里.
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当她受到伤害的时候，只有她心里的家才能抚慰她自己.
霍俊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天的天色.
暮色中的少女安静极了，像黑白默片里出现的昏暗人物.
他站在树的后面凝视她的动静，正犹豫是否要回去的时候,少女却埋着头径直往前走去。于是他又紧紧跟随其后。
树影重重叠叠，树枝还在树上簌簌而动，树下之人，步如流风，不惧身后扬起的万千风尘，也没有因为动摇而歪出一步。不远处雾气氤氲，此
处少年的眼中却有着最清晰的影象，最清晰的心愿在此间静静浮动着幽香。
初夏的春末，衣衫浅薄，他远远地尾随着她，看着她枯瘦的手从袖子里淡淡地垂着.
她在恍恍惚惚的笑着，破碎不成音.
很像街道上那些发疯的女人.
听起来很渗人.
大约她也在疯狂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