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惠橙在一旁无动于衷。那是她命大挣来的钱,没什么好嫉妒的。

她因为跳舞的关系,更少陪客了,都是跳完舞就直接回家,再也不去食街。

她窝在家里看电视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慢慢离开妓-女这个头衔,迈向了舞-女。

然而,一通半夜的电话给她浇了大盆冷水。

对方打的是她的固话。

她被吵醒时,蒙在暖暖的棉被里根本不想起来。回到现实后,她惊得发抖。她知道是谁来的来电,她不想听,可是不敢。

她连衣服都没披,穿上拖鞋就连忙下楼来。

才接起电话,那头的男人阴森森地笑,“山茶,我以为你会假装不在。”

“武哥,我刚才在睡觉。”她力持镇定,感觉背脊在发凉。

朱吉武继续笑,沙噶的声线,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刺耳。“听说你这个月干得不错。”

“是妈咪介绍的客人好。”

“哦?”他转了调,“不是个暴力狂么?”

“还行。”她站在无光的客厅,楼上房间的灯透下来,把她的影子折射在墙角。她望着自己的影子,竟然越看越扭曲。

“山茶,好好干。”朱吉武佯装温柔,“以后提你当头牌。”

“谢谢武哥。”她回答很流利,眼睛里是一片的死寂。

“你去睡觉吧,我这里还是大白天。”

“武哥晚安。”

挂断电话,她从僵硬中缓过来,一时居然站不稳,跌在旁边的沙发上。

她抱膝缩起来,打着冷颤。

幸好,他不在国内。

直到不再发抖,她才重新上楼,关灯,回到床上。

闭上眼的时刻,她的想法是,她一定要努力离开这里。

第二天一大早,许惠橙就开始思考应该穿什么去栅栏沟。

那种地方,她当然不敢穿仿品。但是,她不懂潮流,平时的衣服要么毫不起眼,要么太过风尘。

于是,她急急出去,在街边的报刊亭买了本时尚杂志,找了个搭配套装,打算依样画葫芦。

她先是回家找了找类似的款型,然后试了又试。最后借着杂志的建议,也算是有了小小的突破。

至少,到了约好的那天,康昕眼前一亮。“山茶,你以后都好好打扮,肯定出彩。”

许惠橙坦白道,“我品味不怎么好。”

“我印象中,你似乎很喜欢穿羽绒?”

许惠橙点头。

康昕浅浅一笑,“保暖和时尚是不冲突的。”

她俩是打车去的,所以两人最共同的话题不适合在司机面前展开,只能说些不着边际的娱乐新闻。

到达那栋楼后,康昕挽起许惠橙,悄声说道,“山茶,这里的来客质量都不错。”

许惠橙这时听出了端倪,愣愣扭头望康昕。

“努力吧。”康昕这一刻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心酸。

许惠橙明白了。姐妹们来这里不是只为了淘折扣品,更多的,是寻找客户。

康昕很快就放开了许惠橙的手。

两人乘了观光梯,直上顶层。

到了门口,许惠橙觉得自己抱着来买打折品的心态还是太过天真。

因为栅栏沟的门票价格,居然是四位数。她差点想退缩了,但是既然是她主动找康昕的,她就不能临阵脱逃。

许惠橙进去后,只见灯光璀璨,装潢奢华。所谓的展位,是在一个个正方形的高台上,大一圈的小池子在高台的下方,水波泛着湛蓝的光。

逛的人三三两两。

康昕熟门熟路,在某个展位赏了片刻,便执起旁边的名片。

许惠橙没了心思。越是接近灯光,她越不适应。她借口去洗手间补妆,穿过走廊。

洗手间的旁边,有个吸烟区。

她经过时,闻到呛人的烟味,然后听到里面传来一句,“钟定,你真的要和那女人结婚?”

一听这名字,许惠橙陡然紧张了,她赶紧往前走。

“那当然。”钟定的语调有着明显的讥讽,“倒贴送我一个女人玩,不玩白不玩。”

他吸了口烟,无意的瞄到门缝里闪过的身影,便拉开门,看着许惠橙的背影匆匆进了洗手间。

他开心地笑了。

这个女人,进的是男厕。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好忙…

现在奔走于两个项目之间,累得跟狗一样。

关于更新,非常抱歉。能码字的时间很少…

我想先暂停晋江一段时间,然后抽空攒稿…

等攒足了,应该就能稳定更新了吧…

09

栅栏沟的男女卫生间标志,一边是大红底小蓝图,另一边与之相反。

许惠橙第一反应的是红色的底图,又加上心里慌急,所以没细看图片的区别。

她闪进去后,见到里面的摆设就明白错了,随即尴尬地要退出来。但是,她才一转身,就被挡下了。

钟定缓缓走上前,停在离她不到一米的位置。

许惠橙止在门口,不敢抬头,生怕他会认出来。她礼貌地开口道,“先生,能不能借过?”

钟定轻笑一声,抖了抖手里的烟灰,“不能。”

这般讥诮的语调,令她回想起那天晚上溺水的恐惧。她后退一步,往旁边侧过身子,“那您先进。”

他重新把烟放回嘴里,见许惠橙一直低头,他走到她跟前停住,盯着她的头顶。

她的头垂得越来越低。

他眼里的趣味更甚,叼着烟俯身去看她的脸。

许惠橙忐忑之间,瞄到星星点点的烟丝和自己的头发已经有了接触,心中一惊,慌张地偏过头。

他察觉到她的动作,用唇转了转烟的角度。

随即,一股烧烤的味道弥漫开来,那烟完全陷入了她的头发里。

她再也不能镇定,奋力推开他,急匆匆跑向旁边的洗手池,拧开水喉把头发就着去沾水。她手一抓,烧坏的一截就被揪了下来。

唯一庆幸的是,她的头皮没有被烫到。

钟定轻轻吐出那根烟,随手一扔,看着她搓洗的动作,说道,“抬起头来看看。”

许惠橙咬着牙,肩头都在颤,费了很大的忍耐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听得出来,这个男人对于她的头发被烧,并无任何的愧疚。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见她毫无反应,便直接上前钳她的肩膀,捏住她的下巴,逼她仰起头。

她头发湿答答的,脸上也都是水滴,狼狈得很,可是她眼里的愤怒,来不及掩饰,就这么烧得亮晶晶。

钟定见状,略带嘲弄。“枯成稻草的头发,还心疼?”

她看着他的这张脸,有瞬间的惊滞。

她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和乔延长得有些相似。她那时对乔延的五官还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辩出气质的迥异。后来再遇乔延时,她已经遗忘了钟定的容貌。

现在这一近看,她发现,这两个男人的长相,如出一辙。只是,她怀疑自己的感觉不准,因为她对人脸的记忆力非常之差。

也许只是自己认错了。

许惠橙在初初的怒气之后,意识到了自不量力。她攥紧掌心,告诉自己要忍耐。渐渐的,她的表情趋于平静。

钟定端详着她,觉得有些眼熟,直截了当问道,“我们见过?”

看来他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推她下水的事了。她安心了些,“没有见过。先生,我只是走错了卫生间,能不能让我出去?”

他望向她的眼睛。

很明显,她怕他。

刚刚他不过是不想继续未婚妻的话题,所以瞥到有个人影晃过,就走了出来。看她进了男卫生间后,他起了逗趣的心思。而她,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闪躲,让他觉得更加好玩。

他扬起笑容,“我们见过。”

这是陈述句了。

许惠橙僵笑,“先生,您能不能让我先出去?”

“不能。”他伸手抚着她那剩余的半截头发,语气变得谦和,“刚才是我不小心,我愿意赔偿你的损失。”

她见识过他“亲切”背后的恶劣,忙摇头,“谢谢先生。我现在赶时间,我能不能…”

“我说了。”他亲密地耳语,停顿了下后,状似宠溺般看着她,继续道:“不能。”

许惠橙被他这么一说,禁不住抖了下。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位爷了。

钟定张开手掌,穿过她的头发,弯着笑眼,“怎么说,也是我的错,让我好好弥补弥补。”

他越友善,她越发凉。她压抑着内心的惧意,怕惹到他,索性沉默以对。

他用指尖掂了掂她的下巴,触及她的脂粉,收回手磨了磨,说道,“来,出去逛逛,相中什么,我都给你赔。”

如果只听声音,倒真像那么一回事。可惜,他的眼底是明晃晃的讥嘲。

许惠橙此时的头发长短参差,湿漉漉散着,乱糟糟的一团。她猜测钟定大概就是想看她出丑,所以也不去梳理。

她的想法是,只要他满意了,高兴了,就会放过她吧…

许惠橙跟着钟定出了男厕,她以为他是要去刚刚那个展厅,谁料在走廊的拐角处,他反向而行。

她心里咯噔了。她从没来过这边,不清楚前方是什么区域。她望着最近的一个岔路,脚步缓慢了下来,脑海中闪过落荒而逃的念头。

钟定噙着笑容,心情似乎相当不错。他走了几步,回首看她一眼,轻飘飘地说,“我好心给你赔礼,要是发现你不见了,那就得你赔我损失了。”他丢下话就不再回头。

许惠橙默默无言,没有再去堆砌虚伪的笑。

她凝望着他的背影,一种熟悉感又突然而至。然而那份感觉只闪了一秒,随后她觉得可笑。

这个诡异的男人,完全不像温暖先生。

完全。

钟定在房间门口站定,微微侧头向许惠橙那个方向看去一眼,然后拧了把手,拉开门。

房内的乔凌听到动静,望了过来,撇嘴道,“你和行归还特地去吸烟区,费劲。”

陈行归在旁淡笑。他刚才见钟定缠上那位走错厕所的女人,就识相退了回来。

钟定唇角的弧度勾起,“有收获就行。”

乔凌挑眉,无声询问。

钟定转头瞄向慢吞吞的许惠橙,低喃着,“这不,我又有干坏事的冲动了。”

许惠橙隔他几步之遥,没有听清他的话。她走近他身边,心绪越来越复杂。她当然没有傻到相信他是真的要送她什么礼物赔罪。但是到了这里,由不得她说不。这个男人要整她,轻而易举。

钟定踱步进去,径自在沙发坐下。

许惠橙在门外静了一会,才转进房里。她局促不安,垂头握拳等候发落。

乔凌乍见之下,只觉得这女人邋里邋遢,他斜视钟定,“这是你的收获?”

“可不是。”钟定阴笑,“一直说不认识我,不过,那身子抖得,好像我是阎罗似的。”

“我怎么听着,是个识趣的女人呢。”乔凌这才仔细打量许惠橙,不消一会,他就认清了。他的神色略显惊讶,“钟定,你不认得她了?”

钟定眯了眯眼,试图在记忆里搜索,却没探出她究竟是谁。

“一分半小姐。”乔凌好心提醒道,“差点死在你家泳池里。”

钟定终于有了印象。不过对于那晚女人的容貌,他已经完全想不出来。“原来她和我们缘分这么深。”他笑意渐浓,斜靠进椅背,“过来。”

许惠橙木木的,听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