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的是,钟定的眼光非常奇特,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不过,大概也只有这样来去一阵风的女人才能和他契合了。

仔细一想,这对未婚夫妻,其实还挺般配。

她发呆了一会儿,等虚惊过去,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于是她赶紧过去抹地。

那个未婚妻留下的鞋印,许惠橙很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屋主回来发现后,摆起脸色。

许惠橙很久没有这么打扫卫生了。钟定这套房,上下两层楼,他都让她负责。一日三餐,她也得斟酌他的口味。她还要去大露台浇花、除草。所幸,每天有专人送新鲜的菜肉过来,否则,跑腿买菜也是她的活。

钟定奴役她奴役得理所当然,仿佛她本来就是他的保姆似的。

许惠橙擦完了地,匆匆进去厨房准备晚餐。

她住进来两天,他都是待在家里,晚上也没有出去娱乐。她很是纳闷,钟定和未婚妻什么时候才去约会。等会儿她是不是要和他说明今天的情况,好让他和未婚妻解释解释。

听到玄关传来的声响,许惠橙往围裙上抹了抹手,笑着走出来。她主动帮他拎拖鞋,很有礼貌地问候,“钟先生,您回来啦。”

钟定垂眸看她弯腰恭迎的奉承姿态,讽刺道,“小茶花,你越来越像我家添柴了。”

那个名叫“添柴”的,钟定说是他养的一只狗。他还曾经描述,她笑的时候和添柴一模一样。是的,他用的词语是“一模一样”。许惠橙当时听了,就垂头洗碗,不说话。

她现在也不说话,笑容隐淡了些。

她开心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尖虎牙,别的牙齿都很整齐,就是那一个,长歪了。钟定以前觉得小虎牙特煞风景,如今没见着,又不太乐意。他越过她往里面走,嘴上说道,“改天带你去见见添柴,你会跟照镜子一样。”

许惠橙默默回去厨房。

D市都有喝汤的习惯,她刚来这城市的时候,搞不懂为什么天天都要喝汤。她也不会煲汤,后来就买了个电炖锅,省事。

她来这里,也是想这么倒腾的,可是钟定却不爱这种高科技产品。

于是她只能向王嫂讨招。

王嫂非常高兴,“这是第一次有姑娘家亲自给钟先生煲汤呢。”

许惠橙干笑。心里暗想,他都不请年轻的保姆么?

王嫂支招后,又道,“以前那些初中高中小女生,都只送巧克力。一到二月中旬呀,那些礼物寄过来,堆得都没地方放。后来,钟先生放一把火烧了,还说世界终于清静了。”她叹气,“清是清了,静也静了。可是没有姑娘家再送礼物了。”

许惠橙听了,低声说,“确实是他会干的事。”钟定个性要是亲和些,倒追的女孩肯定一卡车一卡车的。嗯,如果像乔延的话。

饶是王嫂再怎么传授,许惠橙也不可能在短短两天内厨艺突飞猛进,所以她煲的汤,和王嫂的完全两个档次。

不过,钟定没有再嫌弃。

两人共餐时,许惠橙提起了未婚妻的事,说道,“钟先生,你的未婚妻今天来了。”她才想继续解释自己被误会是小三的事,谁料,钟定飞来一句,“哪个未婚妻?”

她愣住了。原来还有几个么?“我…不知道她是哪个,她…长得很美。”那个未婚妻的容貌,的确非常惊艳。

“不认识。”钟定已经想不起沈从雁长什么样了。他知道她美,但就是没印象。

许惠橙举着筷子,忘了夹菜,“不是要和你结婚吗?”

“谁规定要认识才能结婚?”

她和他接触越久,越觉得他的世界观很奇特。她皱了下眉,“那为什么要结婚呢?”

为什么?钟定扬了扬眼,嘲弄一笑。“因为,所以。”因为她姓沈,而沈家只有这一个可以嫁。多简单的原因。

许惠橙见他不愿多谈,便掐断自己的好奇心,衷心道,“钟先生,我祝你幸福。”

“哦。”他漫不经心的回道,然后啜了口热汤,细细品尝着味道。

许惠橙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他对于这桩婚事的不上心,她联想到他未婚妻那神经兮兮的样子,心里有些明白,大概不是自由恋爱的。

她在社会的阴暗面里辗转多年,见惯了出轨的男人。有些客人就是家里有妻有女,还出来寻找刺激。

可是对于婚姻这件事,许惠橙还保留着一份憧憬。

譬如她爸爸和她妈妈的相濡以沫。

虽然,她觉得自己早已失去了那样的资格。

许惠橙出行的日期是在两天后。年前的机票紧张,她当时改签已经无法再延后。

钟定之前没有问她什么时候走,晚餐后他才得知她即将离开,他瞥过去一眼,“你到了那里,有地方落脚?”

她摇了摇头,“我先找个出租房,住下再作打算。”她没有去过G市,可是想到家人都在那,就倍感亲切。

“不在这过年?”

她又摇头,她在这里过的春节,不曾有过喜庆的心情。“我去那边过年。等过了年,我就找找工作。”

钟定在旁边的糖罐里揪了一颗糖,抛到嘴里,“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许惠橙住进来时,还吃惊于他的嗜甜如命,后来渐渐习惯了,在家的他,和在外不太一样。她回答说,“服务员、洗碗工这类的。”因为比较好找。

“就这样?”

“嗯。我…没文化…”她轻轻道,有种无法掩饰的自卑感。在这个大学生满街跑的年代,她这样的,也就只能干干那些活。她平时在钟定面前,不会觉得羞愧。但是这一次,例外。

钟定继续问道,“最高什么学历?”

“初…中…”她的头低得不能再低。

“文盲。”他下了结论。

许惠橙因他的这个词而刺了一下,她咬着唇,不反驳。

钟定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沙发,站到了她的跟前。他捏起她的下巴,“小茶花。”

她这才发现,他眼里有一片清清的笑意,不似平时那样的讥诮。

他唇角勾了,“来说说,谁最帅?”

“钟先生,你最帅。”这句话,许惠橙已经说得很自然了。

“小茶花。”钟定的眉眼弧度如月,“想不想看看更帅的钟先生,嗯?”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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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许惠橙当然不敢回答“不想”。

所以,她跟着他上楼,纳闷他接下来还要如何自恋。

复式二层,才是钟定的活动区域。

许惠橙当初上来打扫卫生时,光是那个健身房就让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这里还有一个品酒间。

她不晓得钟定究竟爱酒到什么程度,只是对于那里摆放酒瓶的数量很吃惊。

她更没想到,他是要在这里耍帅。

当黑胶唱机转动后,钟定回头看了眼许惠橙。她拘谨站在门口,晕黄的壁灯投射在她的头发,半张脸隐在昏暗中。

他走向吧台,“小茶花,过来坐。”

许惠橙端不准他的意图,听话坐上吧台凳。

钟定在手指在酒格子间跳着跳着,抽出几瓶酒。

当他抛出盎士杯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要干嘛了。她愣愣地望着。

会所那里的吧台小哥,是个长相普通的调酒师。毕竟那里来的客人都是男性居多,摆个大帅哥在吧台,毫无意义。不过那个普通小哥,倒是会花式调酒,经常露一两手。她们这些小姐们看着也会喝喝彩。

钟定的花式和会所小哥不一样。

钟定没有表演夸张的空中抛酒瓶,他就是偶尔一个干净利落的动作,就很有味道。譬如,左手在往盎士杯倒酒时,右手的手肘上,调酒器在一下一下跳着。譬如,当他漫不经心甩着一个杯里的酒水时,许惠橙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然后,那些酒水在空中沿着抛物线,果然进去了另一个杯子。

她倒抽一口气,然后热烈地拍手,“钟先生,你好厉害!”

钟定已经很久没有观众了,当然,他也不在意这些。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专注于手中的盎士杯和酒瓶。直到推给她一杯淡粉鸡尾酒后,他才瞄着她的小虎牙,撇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蠢透了。”

许惠橙掩住笑意,捧起酒杯啜了一口,有一点酸,更多的是甜。“钟先生,你学过的呀?”

“啊。”他把玩手里的盎士杯,“上学时经常翘课去酒吧玩。”

她又灌了一大口。“那不是学了好多年?”

“别喝太急。”他看向她那一杯酒,这个把他的调酒当白开水喝的女人,明显不具备任何品酒的潜质。“中学都在玩这个。”

她握着酒杯,摇了摇。“你不上课吗?”

“没去。”钟定笑了,听语气挺得意。“不过,我好歹也混到了高中学历,比你多三年。”

许惠橙瞪大了眼。现在这个年代,高中毕业很值得骄傲么。但是,因为他的这句话,她之前的自卑消散了大半。她继续喝了一口酒,换了话题,“钟先生,这个有名字吗?”她虽然外行,但也知道调酒都有着难懂的名字。

“French kiss.”钟定说完,不怀好意地笑,“你读初中时,学过英文么?没有的话,我给你翻译,这个酒中文叫‘你很蠢’。”

“初中也是有英语的…”她嘟哝着又喝了一口,味道很好,禁不住就想尝,这么一口一口的,居然就见底了。她抿了抿唇,口腔中还留着酒的香甜,比她以前喝过的所有酒味道都好。

他有意玩耍,一杯一杯,五彩缤纷的颜色排成一列。

许惠橙是个称职的观众,鼓掌声赞美声,极度奉承,就是说话越来越晕乎乎。她的酒量在会所练了些,只是,开始那杯喝得急,没一会儿就头重了。

她一手托着腮,蒙着眼去望面前的男人。

他的眉目在晕影中,透出了俊秀魅惑的轮廓。

这样的气氛中,简直酒不醉人人自醉。许惠橙舌头有些打结,“钟先生,你…你是…钟先生吗?”

“活该。”钟定听她这声音,就知道她醉了,“让你别喝那么急。”

“钟先生,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他横她一眼,“没人说我长得像鬼。”

她摇头,摇着摇着,趴倒在吧台上。然后她勉强撑起自己的下巴,仰头看他,反驳道,“不是像…一个人,是…像…一个人。”

“舌头捋直了再和我说话。”

许惠橙发出模糊不清的“噜噜噜”声音,貌似是真的在口腔捋舌头,她笑开了,“我跟你…说…我认识…一个,一个男的,长得可帅可帅了…”

钟定飘来冷淡的一瞥。

“他对我可好…可好了…”

他更冷淡了。

“我…有他电…话。”她打了一个嗝,“可我不敢找他…”

“滚出去。”

许惠橙完全不听他的,她拍了拍嘴唇,继续自说自话,“我很高兴…我…初.吻…是他的…”

钟定讽刺道,“就你这种,还有初.吻?”

“我…有。”她扶着头,坐直起来,“和他们…不亲…我讨厌!”

他放下盎士杯和调酒器,语气恶劣,“你是很讨厌。”

“我不…讨厌…”她的思维已经和他不在同一个频道,“他很温暖。”

钟定切道,“你这么怀念,我还以为他是火山。原来就是温泉而已。”

“你不懂…不和你说…”许惠橙说着说着,又侧脸趴倒了。她闭上眼睛,手指在自己的唇瓣轻抚。

那动作映在钟定的眼里,无端端就让他引了心思。他扶着她的肩,俯下头去,“小茶花。”

“嗯…”她迷迷糊糊,半睁开眼。见到他的贴近,她抬着头,想要坐起来,却正好给了他一个角度。他改扣住她的脑袋,倾身含.住了她的唇。

许惠橙恍惚乏力,只能被动地仰头承受着他的攻袭。

和乔延那一次完全不同。这种侵略性的强势,是钟定。

她和乔延,只是双唇相贴了数秒。

而钟定,则卷进了她的嘴里,几乎要夺去她的呼吸。她闪躲着他的追逐,却被他勾得无处可逃。

她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在他的吮.吻中,她觉得自己烫得快要溶掉了。

许惠橙半夜醒来时,惊了一下。

她的记忆就停在喝酒的时候,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比较混乱。钟定和她亲.吻的过程,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她都分辨不清。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是昨天的那套。

许惠橙下床去卫生间,在镜子中望了一眼,然后就定住了。她的下唇,有个伤口。颜色特别鲜艳。

她伸手摸了摸,一阵疼痛传来。那…她就是真的和他亲了?

她懊恼地坐上马桶,拼命回想当时是怎样的场景,却只能捕捉到片段。而她居然不记得,是谁先主动的。就怕是她喝醉了酒,把他错认了乔延。

许惠橙准备洗个澡再回去睡。就在她脱下衣服时,又惊住了。

她的颈肩处,有几处印记。不同于乔凌的齿痕。那些淡红的斑驳,有暧.昧的意味。她的目光继续往下,然后微微松口气。其他部位没有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