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迟了。”她小声说着,一面四处张望,“先生还没来吗?”

夫萝忍气开口:“延霞昨晚没睡好么?眼睛红红的。”

延霞不说话,低头朝少夷身上靠了靠。

夫萝面色更加难看,冷冷瞥了一眼少夷,转身便走。

少夷苦笑了起来:“夫萝师姐竟然瞪我。”

延霞垂头轻道:“你、你叫她什么?师姐?你……该不会也要叫我师姐罢?”

少夷将她被风吹得翘起的额发抚平,却没有回答,只浅浅一笑。

延霞痴痴看着他,目中隐隐有泪水泛起,她极轻地唤他一声:“少夷,我……”

便在此时,小路上气喘吁吁地跑来三四个引路仙童,个个手里捧着许多厚厚的册子,太尧和古庭跟在后面,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先生说……咳,先生最近身体违和,三个月之后再开始授课,这些册子叫我们拿回去自己看。”

太尧一面说,一面将仙童们手里的册子一一分发。玄乙接在手里随意翻了翻,里面写的都是些五行阴阳总论,神职分布之类的枯燥玩意。

看样子白泽帝君还在心疼那十万缺一枚金铃,显然他从没吃过这种亏,连课都没心思上了,一下就放三个月的假,果然大手笔。

无论如何,不听课总是叫这些年轻的神族们兴奋的,立即有神君提议:“南花园里的芍药花前日出了花苞,这两日想必应当长开了,不如带上几坛罗浮春美酒赏花去?”

马上便有无数声音附和:“好主意!不过罗浮春太淡,南花园春景浓丽,应当配无上常融酒!”

延霞兴致勃勃地拽着少夷的袖子,连声道:“好啊好啊!我负责茶点!少夷,我们一起!玄乙师妹,你也一起罢!”

那个烛阴氏公主也要来?!众弟子纷纷怒视,他们可没忘记,这公主上回讥讽他们是先生的狗。

玄乙在一片怒意滔天的视线中平静点头:“好啊。”

第二十二章 石破天惊

结果喊人的延霞一进南花园就不见人影了,说好的茶点更是全然没看见。

玄乙沿着和歌湖畔的碧玉回廊慢悠悠走了一圈,弟子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湖畔周围,有的饮酒,有的弹琴吹箫,有的高谈阔论笑声冲天——就是没见到延霞。

好奇怪,不但没见延霞,连少夷和夫萝都不见踪影。

玄乙沿着狭窄的碎石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南花园她是第一次来,虽然比不上自家紫府里的奢侈广阔,倒也精致小巧,小路曲曲折折,道旁时而种了紫阳花,时而是姹紫嫣红的各种花树,花枝缭乱横斜,花朵坠满枝头,别有一番风情。

玄乙摘了一枝梨花,一面把玩,一面继续沿着碎石小路慢悠悠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前面一座小凉亭中,一直没找到的延霞正倚在柱子上抹眼泪。

她又在哭,她怎么就有那么多眼泪呢?要不要安慰她?玄乙朝她身后仔细看了看,凉亭内空荡荡的,没见茶点。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装没看见罢。

玄乙把脸别到一旁,欣赏路边绽放似火的桃花,谁知延霞远远望见她,竟一声不吭地跑了。

也不知这位小师姐究竟想出什么不得了的报复法子没有。

玄乙拈着梨花一路出了碎石小道,回到和歌湖畔,弟子们还一个没走,不知谁带了无上常融酒,弄得整个和歌湖上都泛滥着一股极烈的酒香。

她自小就不喜欢酒味,当下寻了个上风处,却见太尧扶苍古庭芷兮四个围着石桌正在聊天,桌上放了一壶茶,几盒点心,风一吹,香气怪诱人的。

清晨延霞给她吃的那些糕点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她情不自禁凑过去,直直盯着那几盒点心,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芷兮正说着往昔先生授课的趣事,才说到兴头上,这小魔头就来了,她不高兴地沉下脸,闭嘴不语。

太尧见玄乙两眼直冒绿光,只得客气询问:“小师妹,要不要坐下喝杯茶吃些点心?”

“好。”

玄乙答应得无比干脆,袖子一挥,一只冰凳便落在了草地上,硬生生插入古庭和扶苍之间,再捏出一枚冰茶杯,优雅地倒上七分满,轻啜一口,缓缓吁了口气:“有点苦。”

白吃白喝还挑三拣四!古庭和芷兮朝她怒目而视。

玄乙仔细打量着石桌上的点心,唉,和早上延霞准备的那些差远了,她勉为其难挑了块绿豆凉糕,轻轻咬一口,忽然问道:“古庭师兄,夫萝师姐怎么不在了?”

古庭没半分好脸色:“你问她做什么?”

玄乙随意道:“是延霞师姐叫我来的,可我找不到她,少夷师兄也不见了。”

古庭越发没好气:“这和夫萝有什么关系?”

玄乙吞下绿豆凉糕,又喝了一口茶:“没什么关系呀,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好热闹的样子,继续说,别在意我。”

你在这里杵着谁还愿意闲聊?!芷兮十分傲气地把头扭过去装没听见。

太尧左右看看,他们一个都不肯说话。没办法,玄乙是他叫过来的,他不得不打这个圆场,笑道:“我倒是有个有关先生的趣事,昔年他微醺时说给我听,怕是你们都不知道。”

他故意停了一下,打量他们几个的脸色,果然古庭和芷兮已经把耳朵竖起来,玄乙和扶苍,一个到处乱看,一个心不在焉……唉,不管他们俩了。

“你们知道极西之地有离恨海,当年因为两位帝君在那里一战,如今已成禁地。其实原本那地方据说风景秀美,同三生石畔一样,曾是爱侣们最常去的胜地。先生年轻时曾发下宏愿,誓要将离恨海恢复原状……”

玄乙低头苛刻地挑选石桌上的茶点,总没一个能看上眼,忽然瞥见扶苍面前的食盒中有一粒黄金栗蓉糕,她便伸手去拿,冷不丁一只修长的手比她更快,将食盒拉远了些。

“先生在离恨海附近耗了一万年,其内幽深冰寒,漆黑不能视物,更因此滋生了无数魔物,他待了一万年,便杀了一万年的魔物,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杀不尽,最后只能黯然离开……”

玄乙把冰凳朝扶苍那边挪了挪,再伸手去拿,食盒又被他拽远了。她极其不满地抬头瞪他,扶苍却慢慢抓起盖子,将食盒盖住。

“先生不得不放弃宏愿,同时也放弃向当时的飞廉神君讨要头发的行径。原来当年他与上一代飞廉神君打了个赌,他若能将离恨海恢复原状,飞廉神君便将头发全削下送他,可惜宏愿难圆,头发自然也没戏了。先生到今日还对飞廉神君的头发念念不忘,便是因为昔年的这场打赌……”

太尧假装没见到旁边争夺茶点的明争暗斗,正准备继续说,忽听玄乙气急控诉:“你连茶水也要独吞!”

太尧别过脑袋长叹一声,不要理他,他现在只想安静一下……

芷兮眉头紧皱,这玄乙公主真是个毒瘤,跟她凑近了,连扶苍都变得这么荒唐。

她低咳一声,起身冷冷望着玄乙,道:“玄乙公主,请你不要破坏我们饮茶赏景的雅兴。”

玄乙用大受打击的眼神望着她:“扶苍师兄把点心和茶水都霸占了,芷兮师姐怎么不说他?”

芷兮深深吸了一口气,若论公正严明,众弟子中她拨得头筹,这一点她一向引以为傲,并且严于律己,不过这个优点自从遇到玄乙公主就像碰见烈日的雪花,消失的无影无踪。

冷静,冷静,她绝不可乱发脾气。

“扶苍师弟是我们的同僚,而我还没有认同玄乙公主是同僚。”芷兮严肃地开口,“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对公主的言行举止不敢苟同,为免两边都不愉快,公主何不移步他处?”

玄乙灿然一笑:“没关系,我不介意。”

芷兮简直拿她这忽冷忽热的性子毫无办法,愣了半日,只得又坐回去。

回廊周围的弟子们突然传来阵阵喧嚣,原来是和歌湖上不知何时弥漫起一片朦胧的薄雾,而薄雾中此刻正有两个十分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夫萝和少夷?”

“他们怎么在湖里?”

“不……这似乎是个幻像术法……谁弄的?”

围观弟子们议论纷纷,更有好事者频频回头偷窥古庭——湖中呈现的两个人影靠得未免近了些,姿态未免暧昧了些,总觉得十分可疑。

……这就是延霞想出来的炮制法子?玄乙被茶水呛了一下,急忙用袖子捂住嘴。

古庭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急急起身走向湖畔,声音从没这么严厉过:“谁弄的云雾幻像术法?!如此毁坏神女的名誉,其心可诛!”

弟子们纷纷摇头以示清白,古庭面色铁青,扬手便要将这道术法撤去,冷不防湖中的人影动了一下,夫萝挽住少夷的袖子,目光盈盈如水,低声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还有声音的!弟子们嗡地一声又开始沸腾了。

第二十三章 此心狂乱

少夷神色从容而温和,柔声道:“夫萝师姐此话何解?”

夫萝的眼神更加幽怨:“你叫我师姐?你什么时候这样叫过我?是不是延霞和你埋怨了什么,你竟偏着她?”

少夷微微一笑:“怎么又和延霞扯上关系了?”

“那我问你,今天早上你和延霞做了什么?你昨天夜里又答应过我什么?你、你只是说好听话骗我么?还有那个烛阴氏的公主,你往日在我与延霞之间徘徊也罢,如今新来一个,你又要故技重施,去招惹她吗?”

玄乙正偷偷从扶苍面前的食盒里抢糕点,忽然听见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愣住,伸出去的手被扶苍不轻不重地在手背上弹了一下,她哎哟一声,抬头怒视。

扶苍却没有搭理她,只偏过身体,静静望着湖面上的幻像。

玄乙到底抢过了茶壶,将杯中茶添满,轻啜一小口,低声道:“古庭师兄看着好生气的样子,你不是他的好友吗?不去劝劝他?”

扶苍没回头:“你凑过来赖着不走不正是为了看戏?正如你期盼的。”

要不她怎么就讨厌这个神君,老把她往坏了想。

“是我叫夫萝师姐三心二意的吗?”

“你在钟楼下吃了延霞那么多茶点,这就是你的回报?”

玄乙货真价实地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扶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被先生吩咐敲钟的,并不是你一个。”

“你躲在暗处偷窥?”玄乙嫌弃地皱起眉头,“阴险狡诈。”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他面上并没有冰冷的怒意,反倒若有所思般打量她。她漆黑蓬松的发上,点缀的金环闪闪发光,苍白犹如玉瓷的脸颊,永远平静的眼神,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从那双眼里迸发出来的,是嘲讽还是善意。

扶苍微微眯起双眼:“这四个字更适合你。”

玄乙微微一笑:“正巧我最近变了,正喜欢阴险狡诈的莽夫,扶苍师兄,我没看错,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她朝他丢秋波媚眼,他立即扭过头无视之。

*

湖面上的对话仍在继续,现在已经进行到夫萝进一步,少夷退一步的情况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躲着我?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全变了?!”

夫萝失控地拽住他的袖子,整个身体几乎要贴在他身上。

少夷轻轻叹了一口气,为难又怜爱地望着她,白皙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美艳的脸庞,托起她的下巴:“师姐,你太霸道了,真叫我吃不消。”

夫萝双目含泪,咬着唇道:“你认识我又不是第一天,你早知我如此霸道,我就是不喜欢看着你和其他神女亲近说笑!你难道不喜欢我了么?”

少夷浅浅笑道:“师姐姿容娇媚,我很喜欢,不过师姐的霸道,却叫我有些不敢喜欢。师姐偶尔在我面前哭一哭,我喜欢得紧,天天哭,我便不喜欢了;师姐偶尔吃点小醋,我也喜欢,天天吃,我便厌了。”

他替她温柔拭去腮边泪珠,甜蜜的声音里满是体贴柔情:“咱们两个在一处,还是快活过的,只是这天我给你的,你再不能满足,我也给不了更多。师姐何须烦恼,你与古庭师兄有婚约在身,古庭师兄一派浩然正气,光明磊落,正是绝佳的良配。”

夫萝目中满是泪水,凄声道:“我早和你说过,我与古庭的婚约身不由己,我虽然敬他重他,却并无情/爱,我……我的心一直在你这里!你是知道的!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哇……说得好直白……弟子们雪亮的目光再一次汇聚在古庭身上,总感觉他头顶的金冠看上去绿油油的。

少夷说了什么,再也没人能听见,云雾幻像被古庭一把打散,他的脸色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发绿,一会儿又涨红,身体也渐渐开始剧烈颤抖,他忽地大吼一声,厉声道:“是谁?!我不信!是谁?!谁这样狠毒?!”

芷兮终于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安抚:“古庭师弟,你冷静些!我们都知道是假的!夫萝怎可能做这种事?”

一面安抚一面回头急叫:“太尧师兄!扶苍师弟!快来扶住古庭师弟!叫他冷静一下!”

太尧和扶苍早已上前将古庭架住,他已然抖得无法站立,面色如雪,颤抖的嘴唇里只是重复:“我不信!我不信!是假的!”

诸弟子与他相处多年,知道他对夫萝的情深与专注,此番湖面幻像,无论是真是假,给他的打击都是灭顶的,更何况,花皇姚氏是如此在乎脸面与尊严的神族。

太尧只得叹息道:“这不过是个充满恶意的恶作剧,古庭,你何必当真?”

芷兮怒道:“是谁这样心肠毒辣,竟连古庭师弟这般的君子也要陷害?!”

这个嘛……和古庭闹别扭的,好像只有那位烛阴氏公主了吧?诸弟子的目光有意无意往玄乙身上凑,说起来,这位公主正是大大的狡猾阴险,能做出这种事倒也不足为奇。

面对众多质疑的目光,烛阴氏的小公主像是完全没注意,两只眼盯着和歌湖,一付意犹未尽的模样。

这样看,要说事情不是她做的,大家都不信。

后方突然响起延霞清脆却令人心碎的声音:“……这是真的吗?少夷和夫萝师姐?”

哎呀,延霞出现了。

玄乙扭过头看她,这圆脸的娇美小公主此刻又是满面珠泪,悲痛欲绝,一面低声道:“我刚知道……怪不得少夷他……夫萝师姐怎能这样?”

芷兮急道:“延霞!这是假的!不知是谁存心恶作剧!你怎么能相信?”

延霞缓缓拭泪,轻道:“昨天晚上我去找少夷,却碰见了夫萝师姐,她还怪我那么晚了不懂避嫌……我本以为她是因为先生交代的事才去找他,没想到……”

她这番话说的轻巧却狠毒,与印象中直率单纯的赤帝小公主大相径庭,芷兮再也听不下去,皱眉道:“延霞!你说的是什么话!”

一旁为太尧和扶苍搀扶的古庭忽然动了,摔开他二人的手,在众弟子的惊呼声中,一步步走向石桌,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玄乙,半晌方开口,声音沙哑:“为什么要这么做?”

玄乙神色平静,坦然回望,轻声道:“古庭师兄为什么认定是我做的?”

“只有你会做这种事!”古庭第一次有种恨之入骨的暴烈情绪,他没有忘记因为飞廉神君,她甚至讥讽弟子们是狗的事,“你只是想破坏这里的一切!”

看到弟子们变得互相不信任,甚至背地里滋生出各种阴暗的坏心眼,她才会开心!这狠毒的烛阴氏公主,就是见不得世间的秩序和光明,把他视为美好的一切都砸碎在他眼前!

“古庭师弟!”芷兮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尚未有证据说明此乃玄乙公主所为,此话甚是偏颇!”

古庭血红的双眼落在芷兮身上。

“你帮谁说话?”他冷冰冰地问,“你成了她那边的?”

芷兮不由一怔,粉面涨得通红:“我只站在道义这边!玄乙公主我虽然不喜,但我也绝不会无缘无故诬陷她!你现在情绪激动,说话有失公允。倘若最后证明此事非她所为,你要如何?!”

话未说完,古庭便狠狠将她推开,嘶声道:“只有她会做这种事!”

“古庭师兄,”玄乙缓缓开口,“你觉得先生座下除了我之外的弟子们都是光明磊落,讲究仁雅度的君子,所以你认为,如果这件事是我做的才合理,对不对?”

第二十四章 此境虚幻

“我说了,你就是想破坏这一切!”古庭怒吼,“你这样狠毒,不怕遭天谴吗?!”

“不怕。”玄乙轻轻一笑,“因为不是我做的。古庭师兄,这样就不好了,你们都比我大那么多,在先生座下聆听教诲的时间也比我长那么多,冤有头债有主不知道吗?迁怒旁人可有负先生的教导,你的仁雅度呢?”

“你……”古庭按捺不住,神力激荡,几乎要将她那片隐含讥诮的冰冷目光用术法打穿。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出大事。

太尧皱眉低声吩咐:“芷兮你去把小师妹带走,扶苍,古庭若是动手你马上阻止。”

芷兮立即上前,将玄乙挡在身后,皱眉盯着古庭,沉声道:“古庭师弟,请冷静点!下界凡人都知道空口白牙说人犯罪乃是毁谤,何况你我上界之神。”

她扶握玄乙的肩膀,便要将她带离南花园,谁知这烛阴氏的公主抓住她的手,娇声软语:“师姐,我还没看完呢。”

芷兮气坏了,她脑子里成天到底想的是什么东西?!

“古庭?”

夫萝的声音骤然从湖畔响起,诸神的目光刷啦啦齐齐落在她身上。她显然毫不知情,一面茫然四顾,一面款款而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又对上古庭血红的双眼,低声道:“……你怎么了?”

古庭眼怔怔看着她,她腰带上系的白色君影草饰物,是他之前亲手做了送她的,共有十八朵,现在只剩不到一半了。

对了,他亲眼看到的,她和少夷争执哀求,那些白色的花朵碎成一片片,从她裙摆上滑落下来,就像下雪一样。

他忽地惨然一笑,退了两步:“你方才去哪儿了?”

夫萝愣了一下:“我……我找少夷聊了一下昨天先生交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