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喧嚣忽然安静了。

扶苍轻轻推开房门,月华如霜,四下里一片雪亮,万籁俱寂,那道纤细的身影斜卧在梨树上,长发从枝叶上坠下来,氤氲半湿,她一只光裸的脚也从繁琐的裙摆下面探出,正用雪白的脚趾去点旁边的叶子。

月下谪仙。不是女鬼,不是女妖,她莫非是天上来的?

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惊动了她,玄乙一扭头望见扶苍,立即便要化作清风跑远,他便在后面冷道:“你若跑掉,我一辈子也不原谅你。”

她硬生生刹住脚步,这句话太狠毒,这家伙实在太狠毒了。她板着脸坐回叶片上,十分不友善地盯着他。

扶苍缓缓走到梨树下,看着她丝丝缕缕落在枝叶上的半湿长发,轻道:“你……在做什么?”

玄乙没好气:“晾头发。”

她素来娇生惯养,讲究作息,此次下界本以为一下就可以解决,谁知竟在凡间耗了一个多月,在神界就是两天过去,她受不了两天不洗澡,好在纠察灵官们介绍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山泉,勉强洗了洗,还不是很满意。

扶苍原本想问她为什么不再出现了,可此刻又觉这问题太煞风景,见她手中捏着一团白雪,他便问:“这次是捏的什么?”

她捧在掌心,一本正经:“龙。”

龙……?扶苍看着那条白雪,怎么看怎么都是泥鳅。他情不自禁便朝泥鳅光秃秃的脑壳上摸去:“龙角呢?”

潜意识里,那颗光溜溜的脑袋上应该有两颗米粒般的龙角,手感很好。

却听她说:“还没长出来。”

他下意识低声道:“那不是泥鳅?”

她的身体似乎微微一颤,不说话了。扶苍抬头望着她的脸,她那双眼眸四处闪避,惧怕而烦乱,最后似是下定什么决心般,漆黑的眼睛静静与他对视,目光交错,渐渐地,她的眼神变得温柔却又伤心,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扶苍慢慢抬手,手掌贴在她冰冷的面颊上。

“怎么总是一个人?”他柔声问。

玄乙笑了笑,移开视线:“我就爱独个儿待着。”

说谎。

扶苍弯腰将她落在地上的鞋捡起,木底,鲛绡,鞋面绣了十八朵兰花,人间也没有这样精致的鞋。

他握住她裙摆下冰冷的脚,她又颤了一下,想要挣脱,他便道:“别动。”

她的脚被妥帖装进鞋子里,扶苍只觉手掌要冻僵了,她比寒冰还要冷上无数,他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双足,耳根有点发烫,也不知该说什么。

过得良久,却听她用袖子压下一个呵欠,他才想起第一天她还坐在床边打盹,她也是要睡觉的罢?平日难道都睡屋檐上或者草丛里?

扶苍将她从树上拽下来:“进屋睡罢,床让给你。”

玄乙又强忍住一个呵欠,算算时间,她差不多是神界的两天时间没睡了,老实说真困得厉害。偏头想了想,这金尊玉贵的公主露出嫌弃的神情:“我不要睡那么破的床。”

……他真不知是掐她一顿还是该怎样。

“那就睡地上罢。”他不由分说将她拽进屋子。

结果他的床还是被霸占了,玄乙进屋才往床上一坐,沾了枕头就沉沉睡着,他灯都没来得及吹,随意抱了两床被子铺地上和衣睡去。

睡到一半只觉冷得无法忍受,扶苍艰难地睁开眼,外面天色已大亮,而屋内地上竟已铺满数寸厚的冰层,他一夜都睡在冰上,冻得瑟瑟发抖。他裹着被子起身,头重脚轻,竟有些晕眩。

她还静静在床上躺着,乖巧地侧卧,被子盖住肩头,一动也不动。

没醒么?扶苍悄悄凑到床边,寒气更加刺骨,他打了个哆嗦,还是伸指轻轻拨开覆盖在她面上的黑发。朝阳初升,她丰润的嘴唇半张着,泛出蜜一般的光泽。

扶苍只觉怦然心动,慢慢俯下身,在她冰冷的唇上吻了一下。

仿佛吻上一块万年寒冰,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他的血脉筋络四肢百骸,他又打了个哆嗦。

第九十二章 此毒穿肠(下)

玄乙这一睡就睡了五六天,醒过来的时候,纠察灵官们告诉她,扶苍病了。

大概因为下界时气变幻,他得了风寒,被挪到桃树地仙所在的朱红楼里,那里清气横溢,对他的病大有裨益。

作为一团寒冰般的存在,玄乙也暂时不被允许接近他,每天只能在窗外趴着看一会儿。他的高烧断断续续,看上去挺不好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满头大汗,呼吸粗重。那个长着白胡子的桃树地仙时常替他用术法治疗,情况却还是时好时坏。

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病症,地仙也没辙:“小仙能力微薄,诸位上神灵官不如去上界求助?”

灵官长摇了摇头,这一向不大稳重的天神罕见地露出一丝正色:“扶苍神君是下界了却因缘,命中之事都各有缘由。能让那山魈国师进言得逞,是因着神君上回下界以纯钧威逼那妖所导致的缘由。而能让扶苍神君被你这地仙接进青帝庙,是因着神君曾在桃树下坐了一夜,神力激荡令你提早结成仙身,生出缘由。公主一是有青帝手书,二是替他化解最大的因缘,所以才被允许接近。除此之外,断然没有叫外力插手的道理,否则戒律岂不是一纸空文。公主,神君病好前你别接近他,不然这一世死了,回头还得重新再来。”

也不知她听见没有,一点回应也不给,桃树地仙和纠察灵官们只得叹息着各自离开。

屋内只剩下扶苍粗重的喘息声,就像当日在青帝宫,他受荆棘刑罚时,也是这样。

他会死吗?会不会像阿娘那样,突然就陨灭了?

玄乙定定看了他半日,袖子一卷,将带来的白雪小玩意全部放在他枕头边,她做的应当都是他喜欢的。虾仁大概是他喜欢吃的罢?上回在朱宣玉阳府他就捡这个吃。以前他为婆娑牡丹发过火,那应当是很喜欢它的。其实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很喜欢自己的龙身,或许他只是爱看她以前憋屈恼火的样子。

他喜欢的东西她都给他带来了,快睁开看看,一定会开心起来的。

别死,不要死,不然这段孽缘又要越缠越久。她总是在他面前恣意放纵自己的任性,无论他是神君还是凡人,她总是下意识就这样去做,所以她总是错。

不会再有以后。

可是要怎样才能替他切断这份孽缘?

床上的扶苍忽然翻个身,睁开了眼睛,视线里一片血红,只见月窗外站了个纤细身影,脑袋从缝隙里钻进来,两只眼撑圆了瞪着他。这情形实在有点恐怖的滑稽,跟她那时候夜里蹲床头两眼炯炯有神一个德性。

扶苍看了良久,努力找回自己沙哑的声音:“为什么不进来?”

玄乙默然片刻,轻声道:“扶苍师兄,你会死吗?”

扶苍心中昏沉,呢喃:“……你叫我什么?”

她没有回答。

他在晕眩中听着她比平时要粗重许多的呼吸声,不禁问道:“你在哭?”

玄乙摇了摇头:“你会死吗?”

扶苍只觉意识又在渐渐远去,不禁喃喃道:“风寒怎会死?进来……”

一语未了,他又昏睡过去。

夜色渐渐深沉,扶苍被唤醒服了药之后又再度陷入沉睡,白雪小泥鳅被他的胳膊挤掉在地上,尾巴断开,玄乙将它召回重新填补尾巴,方捏到一半,只听他又开始低低呢喃着什么梦话。

他做梦了吗?梦到什么?青山绿水的青帝宫?三百院的明性殿?还是他家那只蠢狮子?

她把脖子使劲伸长,恨不得变成鹅,却听他反复念着什么,忽然有一声很微弱,但很清晰,是一个名字。

终于听见了他的梦话。

玄乙眼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身体一阵冷又一阵热,前所未有,甚至让她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

扶苍这次大病,缠绵病榻有一个月之久,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下床在青帝庙内散散步,坏的时候便只能坐床上看书。

这日天气晴朗,扶苍一早起来只觉难得的精神爽利,刚喝了药,正苦的没辙,忽见房门被打开,一团白色身影穿花蝴蝶般飘进来,紧跟着脸上一凉,一双柔软的手捂在上面,他不由一愣。

玄乙笑眯眯地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我的手还冷吗?”

这一个多月她始终只在窗外徘徊,一次也没进来过,他若是出门,她便躲起来,怎样也捉不到她,他正为此烦躁,想不到今天她忽然跑来,忽然便做出这样亲密的举止。

扶苍下意识按住她的手,摸上去冰凉,但并不刺骨,她靠在身边也感觉不到寒气了。她繁复华美的荷衣外套了一件雪白的外衣,看着竟像是男人的衣服,太过宽大,袖子和衣摆都拖在地上,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十分眼熟。

他下意识问道:“这是谁的衣服?”

这是让齐南从青帝那边要来的扶苍在上界的外衣,其上的云纹图腾可以阻绝神力溢出,属于华胥氏独有,她套了这衣裳才好接近他,不然要把这柔弱的凡人冻坏。

“你猜呀。”玄乙笑吟吟地放开他,见床头柜子上放了一碟桂花糕,她便捏了一粒来吃,一面指派他:“我要喝茶。”

扶苍忍不住就想在她那颗脑袋上敲打一下,到底还是替她倒了一杯茶,陪她坐在床边,将她过于宽大的雪色外衣拿在手里翻看不休,这衣裳无论做工还是款式,都是世间难有,正看得出神,忽听她奇道:“咦?这个故事我看过,上士杀人用舌端,下士杀人用石盘。”

他回神,便见她拿着自己方才看的书,正翻到子路杀虎那个故事。

他有些惊讶:“你识字?”

其时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但也是个小女子,认字难免叫他有些意料不到。

玄乙不悦:“我看上去像不认字的白痴吗?”

扶苍忽然低低一笑:“你写两个字我看看。”

她扭过头:“就不写。”

他来到书案前,取了笔墨纸张,再替她蘸好墨,不由分说将毛笔递过去:“写。”

玄乙百般不情愿,没奈何只好龙飞凤舞般刷刷写了个“龙”字。

扶苍眯眼看了会儿:“你的字须得好好练练。”

你的字须得好好练练,他第二次这样和她说,玄乙下意识便要接口:等我像你这么老的时候写字便好看了。

她倏地又咬住唇,低头看着自己的字不说话。

身侧忽然一暖,扶苍张臂环住她纤细的身体,她执笔的手也被他握在掌中,在她那个“龙”字下面也缓缓写了个龙,字迹清雅中正,对比起来她上面的字简直像在抽风。

扶苍把下巴放在她头顶上,声音温柔:“得空我得教你写字。”

玄乙浅浅一笑:“我才不要你教,我就爱草书。”

扶苍将她手中的笔抽出,正是情动时便与她分离一个月,他心中情意难以压制,双臂用力抱紧她,低头在她发间亲吻,指尖摩挲在她面颊上,忽觉她冰凉的肌肤变得滚烫,他心中一动,将她扳过来,果然满面绯红,连脖子也是晕红一片。

他的唇落在她额上,轻道:“别离开我。”

他不在乎她为什么而来,既然来了,能不能别走?

第九十三章 浮生若梦(上)

她面上的热度忽然消散一空,又变得冰凉。扶苍有些不解,将她下巴抬起,四目相对。

她眼里什么都有,先是无比的恐惧,可是很快变成一种无奈,那层深邃的无奈旋即又化为一抹幽冷的伤心,细若春雨般丝丝缕缕的温柔从那片伤心里漫溢出来,最终凝聚出脆弱的依赖。

千种滋味,万般悱恻,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她没有说话,似是有些迟疑,由慢到快,抬起双臂抱住他,忽然把脸埋在他胸前。

又一次可以闻见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像神界的风一样。

玄乙紧紧闭上眼。

想说“别离开我”的那个人应当是她,即便她有一千一万种理由不会叫自己说出口,甚至可以狠心到想也不去想一下,却不能阻止它时常在不经意间铺天盖地。

她从来不惧怕旁人的排斥与讨厌,喜欢这种东西太过虚幻,云雾般不可捉摸,而讨厌却是结结实实纽带般的存在。可那么多讨厌她的,只有他这么喜欢她,捧在掌中,所以她总是放肆纠缠他,把一切弄到这般田地。

扶苍在她脑袋上爱抚猫一般一下下抚摸着,忽然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玄乙啊,你那天说梦话不是说了么?

她还是一笑:“我没有名字。”

他不怀疑她,只柔声道:“那我怎么叫你?小女鬼?”

“好啊。”她柔顺至极。

扶苍心中对她爱极,垂头又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拦腰将她一抱,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怎样捧着都可以,真想把她捧在掌心,放在怀里,去哪里都带着。

玄乙抱着他的脖子,低头看着他炽烈的眼眸,忽地俯身用脑门在他额上一撞,磨蹭了两下,不知是撒娇还是耍赖,朝他面上轻轻喷了一口气。以前他俩斗气时,她总用这招对付他,百试百灵,每次这莽夫都被她气得立马冷脸。

现在呢?

谁知这少年脸皮薄得像纸,美玉般的脸瞬间被染红,一手压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按在肩膀上,充满温柔地小小斥责她:“调皮。”

扶苍单手抱着她推开房门,外间阳光璀璨,万里无云,实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他精神爽利,更兼初涉浓情,竟不想待在房中。

“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他朝她一笑,大步走向青帝庙外。

青帝庙门前的马车是专门为了七皇子出行准备的,每日风雨无阻卯时便到,即便这些日子他缠绵病榻,车夫与守卫也不得懈怠,今日见他步伐稳健,神清气爽地出来,他们急忙躬身行礼。

“绕着城走一圈,再出城按我吩咐走。”

扶苍说罢,上了马车方坐下,嘴里忽然被塞了一粒冰凉酸甜的东西,他素来不爱这酸甜口,当即微微蹙眉,却见这小女鬼手里捏着一包糖渍梅,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吃吗?”她充满期待地问,这是她最爱的零嘴之一,齐南把扶苍外衣交给灵官长的时候,顺便让他带了一包下来。

扶苍咬着梅肉,默然片刻,点了点头,眼看她又要送来半包,他急忙阻止:“……看那边,客栈。”

他将她放在腿上,撩开窗帘朝外张望,谁知对面那楼竟是个妓院,他抬手想把这小女鬼的嘴捂住,结果还是迟了,她立即发问:“那是什么?”

扶苍想了想:“那是卖花的地方。”

他将她紧紧抱住,生怕她化作狂风飞去叼两朵花回来,还好她的目光被街边杂耍的吸引,那只可怜的猴子又是翻跟斗又是竖蜻蜓,就为了等两口吃的,玄乙一口气吹出去,一旁卖水果的一筐桃子被吹倒,里面的桃滚了满地,被那只猴子捡起来一顿狂啃。

“有意思。”

她回头笑,冰凉柔软的气息又轻轻喷在他脸上,扶苍不禁低头在她眼皮上吻了吻,嘴唇触到的娇嫩肌肤又开始发烫,她看着时常做出些亲近的动作,竟这样容易害羞。他只觉心醉神迷,顺着她的面颊一路亲吻下来,最后带了一些试探,落在她柔软的唇上。

不知为何,竟想咬她一口,似是爱到极致里生出的一星微弱恨意,他张口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沿着她姣好的嘴唇形状一点点摩挲亲吮过来。她急促而有些慌张的呼吸喷在面上,带着幽冷的香气,令他双臂不禁更加用力抱紧她。

她从鼻息里发出一个柔软的轻哼,扶苍立即放松手劲,轻道:“勒疼你了?”

玄乙又把脑袋埋在他胸前,慢慢摇头。他将她发上歪掉的金环取下,手指插入发间,缓缓梳理,指尖触到脖子上还是发烫,便慢慢将她长发拨去一边,露出一截玉瓷般的纤细后颈。

他俯身在上面又轻轻一吻,她急忙缩头躲闪,忽觉他将她压向车壁。他这双手曾经几乎可以捏碎她的肩骨,而如今的力道如此柔弱,却仿佛依旧不能叫她逃离,手腕被他一手一只按住,五指交错,他嗓音带了一丝沙哑:“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玄乙不再躲闪,仰头微微闭上眼,宛转相就。唇瓣厮磨,渐渐变成互相吞噬,生涩的舌尖彼此纠缠,他好似慢慢知道该怎样亲吻,将她的舌头轻挑慢拨,缠住不放一般。她鼻息里又发出一个轻微的呻吟,扶苍情不自禁将指尖探入她领口,沿着她的锁骨试探撩拨,像是触摸一片花瓣。

她微微一挣,他便稍稍离开她,只是指尖还舍不得撤离,轻轻绕着她的锁骨打转,挠痒痒似的一路摩挲到下巴,痒得她乱动乱笑,急忙把他的手拽下来,嫣红的指甲抠抠他的手指头,再搓搓指甲,最后顺着他掌心的纹路细划。

扶苍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细看,十指纤纤,蔻丹似火,他放在唇边咬了咬,她“哎呀”一声便要缩手,他哪里肯放,顺着掌心轻吻,将她的袖子拨去肘间,露出美玉般的小臂,他张嘴又咬,这次却咬得有些重,连咬带吻带吮,在上面印下一道痕迹。

玄乙吃吃地笑,声音娇媚:“这么喜欢咬人,你要吃女鬼?”

是的,好想吃了她。

扶苍勾住她细若杨柳的腰,令她紧贴自己,他静静抱着她,胸膛贴着她的耳朵,里面心跳如擂。他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她头顶,因生病而沉重的骨头瞬间轻了无数。

马车出了城,沿着细而弯曲的山路款款前行,风把窗帘吹起,玄乙看着外面泛滥的绿意,懒洋洋地问:“这是哪里?”

扶苍道:“这座山并没什么稀奇,不过城外一座矮山头,稀奇的是山顶那棵树。”

玄乙竖起耳朵等了半天不见他再说,急忙问:“那棵树怎么稀奇?”

马车忽然停下,扶苍将她一把抱起跳下车,微微一笑:“看了就知道了。”

山风悠然扑面,时近凡间清秋,漫山遍野淡黄老绿,山顶尤其绿意盎然,靠着崖边有一株巨树,树枝交叉延伸,每一片叶子都有一尺多方圆,碧绿的叶片上布满艳红的纹理,十分奇特。

这竟然是一株神界的帝女桑。

第九十四章 浮生若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