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男子似乎没料到她竟不会躲闪,主动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倒是目光微闪,垂下了执着寒刃的手,想要看看她是准备如何。

只见那纤弱的女子终于是低着头踱到他的面前,微微抬起小巧的脸蛋,朝着他憨然一笑,弯下腰,伸出了一只纤手,拇指与食指相扣,朝着他两腿之间慢慢地伸了过去……然后猛的一弹——“叼……将小鸡叼走……”

“咣啷啷……”伴着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刀剑落地声此起彼伏。

白发男子慢慢抬起血红一片的眼儿,看到自己几员得力大将已然是握不住钢刀,大张着嘴,眼儿瞪得如同鸡蛋一般了。

作者有话要说:妖面司马驾到,闲杂人等退开!让本座修补一下被弹飞的自尊~~~~

第 6 章

莫怪属下们少见多怪失了气场……这李二小姐得了失心疯吗?竟然敢调戏大楚让人不寒而栗的“妖面鬼见愁”……而且还是那般下作凶残的戏法,一个弱质女流的手腕指尖竟是能做到绷弹收发自如,手法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褚劲风低垂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遮挡了他的表情,让人难以难以猜出他此时所想,只将手里的刀尖递了过去,冰冷的刃身抬起了笑得天真的脸儿,可是那小脸上的表情并无半分弄媚□□之嫌,倒不像是生死关头,准备以清白换取性命的架势……

此时灯光闪烁,映照在这女子的脸上投下一片黄晕的光影,那双笑得弯弯的大眼微微闪烁着动人的眼波,全然不见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白发异瞳时,眼内的惊讶与一闪而过的厌弃。

若愚发现那男子并没有像弟弟贤儿被婆子逗弄时笑得那么畅快,心内也是起了狐疑,莫不是方才没有弹好?便是举起手,找着角度准备再弹一下。

这下褚劲风的爱将们总算是回过神来。堂堂大楚掌管一方兵权的司马,岂能让个小乡女子一再调戏?

部下关霸嘴里低喝:“大胆!竟敢……偷……偷袭司马!”

正要上前拉开那急色的女子。却见褚劲风已经收齐了利刃,单手猛地将那少女提起,按在一旁的石壁上,薄唇凑近了后,贴着若愚柔嫩的耳廓轻语道:“李二小姐,你又是准备搞什么把戏?”

李若愚身形娇小,便是被他一下半提了起来,光裸的小脚怕拼命绷着足尖也够不到地面,直觉的男人在自己耳旁说话的时候痒痒的,自他的身上传来带着草药清香的味道也很好闻,可是悬在半空着实不好受,当下便再也笑不出来,蹙着眉一下子大哭了起来。

若是畏惧的哭声还好,可是他手里这位小姐的哭法是孩童般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

褚劲风一双异瞳闪过几许诧异,手指慢慢地移过去,刚要碰触那晶亮的眼泪,到底还是忍住了,他曾经被这张看似娇媚甜美的面孔迷惑住……结果铸成大错,而这样的错,他此生不会再犯!

这么想着,他的大掌转而抚上了她的喉咙……

“褚司马请手下留情!”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声高喝突然响起。

只见沈如柏神色凝重地带着一对人马出现在了半山口处。

他也是入夜才惊闻褚劲风秘密前来聊城以温泉疗伤的消息。一个北方割据的悍将,为何偏偏要来这遥远的江南疗伤?想到李若愚之前与这位褚司马的过节。沈如柏直觉不妥,想到李家女眷身在山寺里,便立刻请了城外的守将带着兵马前来接李若愚回府。

没想到来时,叫醒了李若愚屋外的婆子,才惊觉人已经不在床上了。沈如柏暗叫一声不好,再不顾惊慌失措的李夫人,便是带人询问了守门的家丁,确定无人出入后,带着人马便上了院后的小山,恰好听闻了若愚的哭喊声,这才及时赶来。

褚劲风抬眼看了看来者,一抬手腕便将李若愚甩给了自己的手下,然后伸手接过外袍,从容淡定地穿上,因着少了温泉热气的蒸腾,那异瞳眼内的红色渐渐淡去,倒是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可是他天生的肃杀之气依然是让人不寒而栗,他轻瞟了沈二公子一眼,冷声道:“阁下何人,也配命令本座?”

他本来容貌就异于常人,在战场上常年浸染的杀气更是难以遮掩,跟在沈如柏身后的兵卒们见了,心内竟是止不住的战栗。

沈如柏倒还算镇定,只是鞠礼道:“在下沈如柏,乃白国舅亲命工部水务司侍郎。”

褚劲风冷着眉眼,微微扫视了沈如柏的头脚,似乎冷哼了一声,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他的爱将关霸毫不客气,语带嘲讽地说道:“原来是二小姐的未婚夫,李二小姐亲设的浅滩小艇入了白国舅的法眼,连带着鸡犬也跟着升天……”

沈如柏咬了咬牙,素来听闻这位褚司马目中无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这里不是漠河城,他褚司马这条强龙也得顾忌一下,想到这,开口淡淡道:“在下深知若愚对褚司马多有得罪,只是她在两个月前不慎坠马,脑部受了伤,如今已经形同痴儿,还望褚司马不要与痴傻的女子一般见识,且宽恕她的冒犯……”

褚劲风听到这,凤眼微眯,回头看着李若愚,眼内的波光被那弯翘的睫毛遮挡,一时间倒是看不出他心内所想。

沈如柏嘴里虽然恭敬地说话,可是眼睛还是忍不住望向被押解的若愚,只见她已经是哭得有些喘不过气,雪白的脸上已经湿亮一片,满眼的惊恐无助。

“哦?本座刚来到此处,李二小姐便受了这般重创,那她先前答应本座赶制特制海船之事,岂不是要无从兑现了?这傻的倒是凑巧……”

褚司马显然是不信,脸上慢慢凝成了冰霜:“本座此次来聊城疗伤,贴身带了几位名医,倒是要好好的给二小姐诊治一番,看看到底堵得是哪一根灵窍。”

说话间,他已经示意属下带走李若愚。

沈如柏哪里肯干,连忙说道:“司马一片好意,在下代二小姐谢过了。只是她乃一介女流,又是与在下成婚在即,若是司马这般贸然将她带走,传扬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岂不是败坏了褚司马的名声。在下知道褚司马与白国舅现在合力齐心对抗袁术,大人若是需要战船,在下一定尽心办到,就算若愚病了,也绝不敢耽误国事。白国舅也派人送来了亲笔书信命聊城的一干官员尽心恭迎司马大人。

……现在北方战事急缺战船,造船赶工耽误不得,许多事务还要李府的船坞出力……还望司马大人赏了李家与在下一个体面。”

沈如柏一向是个沉稳的,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褚劲风闻听他说话,倒是又重新看了他一眼。

他与白家一向是明争暗斗,只是朝堂之上乃是虽然互相倾轧也有利用之时。如今因为袁术兵祸,他与那白国舅倒是暂时联手,维持了表面上的一团和气。

也正是因为这李若愚是白国舅力保之人,他才权衡大局,暂时按捺下将李若愚挫骨扬灰之心。

此时天色不早,他体内的积毒未散,也懒得跟这些个地方的小吏走卒多耽搁,至于那李若愚……褚劲风冷笑着又望了她一眼。

在北方的极寒之地待得久了,倒是愈加体现了江南古城的美好。他需要在江南暂居一段时日,来日方长,如今他有大把的时间跟这诡计多端的二姑娘“叙旧”。

想到这,他便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开口言道:“过几日本座要在聊城驿馆宴请名流,还望李二小姐一同出席,也好替她确诊一番,若是李二小姐能在这几日里‘及时’康复,那是最好,本座也能好好地与她叙一叙旧,不然……若是发现有人想要疯疯癫癫蒙骗糊弄本座……”

说到这时,他的手掌微一用力,手里的钢刃竟然是生生一分为二!

也不待沈如柏回答,便示意手下放开了李若愚。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直到那人高马大的一行人消失在了山口处,沈如柏才缓缓吐了一口气。素问这褚司马喜怒无常,最是不易亲近,方才看见他握住若愚的脖子眼露杀机时,真是心内捏了一把冷汗。

他急走了几步,解开披风裹住了犹在瑟瑟发抖的若愚,将她抱起,快步走到了山下。

不过他并没有将若愚抱回到亭林园。而是绕着山路径直将她抱到了山寺门口的马车上,转身对跟来的沈墨道:“你去跟李夫人说,若愚无事,但是受了些惊吓,城外来了名医,我要带她去瞧一瞧,现在她不宜回李府,要暂时避一避褚司马的风头,要她且宽了心,我自会照料二小姐。”

然后自己也坐上马车,命车夫驱赶马匹,几名家丁随行一路疾驰奔向了城外远郊一处略显荒凉的宅院。

这宅院外的院墙高耸,四周并无村户人家,一位独眼的老者得了通报,便打开了厚重的铁门,让沈家二少抱着那已经昏昏欲睡的少女入了院内。

待他入了院中,看似无奇的农院渐露玄机,院内竟是有几十名护院侍立。而居中的卧房的门窗竟然都安置的粗壮的铁栅栏,入了屋内,便发现四周的摆设家具都是简洁得很,倒是那张软角的大床甚是醒目。

这……与其说是卧房,倒不是说是监狱来的恰当些。

因着二个月前的那一场意外,这一早便精心布置下的铁笼私宅本以为再也派不上用场了,没想到因着那鬼见愁褚劲风的突然而至,却再次地得以利用上了……

沈如柏将惊吓过度昏睡过去的少女轻轻放在了那大床上,然后吩咐院内的哑巴婆子烧了热水,然后端了一盆进来。

沈如柏挥了挥手,示意她放下水退下后,才亲自拧干手巾帕子,擦拭着若愚赤脚行走,沾染脏污了的那一双玉足。

当粉嫩的脚底渐渐露出时,若愚略不舒服地动了动脚儿,迷蒙地眨了眨眼,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便又安静地合眼睡了过去。这种毫不设防婴儿一般甜美的睡眠映在了沈如柏的眼底,竟是让他觉得心内似乎有微微的火苗在撩动。

他忍不住握着那光滑的足踝渐渐的往上摸索,在那莹白的足背上轻轻一吻……摔得傻了也好,那张娇艳的樱唇再也不会冷冷地吐出绝情断义的话,让人忍不住想要折断她的双足,捉摸不定的心思也变得如同清泉一般一目了然……

她李若愚是他沈如柏的,以前是,以后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傻姑娘,你是香饽饽,小心别让人吃了

第 7 章

当褚劲风回到驿馆时,瞟见自己属下关霸神色古怪,欲言又止,便坐在太师椅上懒洋洋地问:“可是有事禀报?”

关霸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住开口道:“司马,您……可是有不妥之处?”

褚劲风看着部下目光闪烁望着自己身下的眼神,不禁又想起在山中被柔荑轻弹的那一幕,顿时颜色阴沉:“混账东西,你要说什么?”

关霸脸色一苦说道:“那李二阴险狡诈,保不齐是借着装疯给司马大人您下了什么蛊药,……总是要小心才稳妥些,她专弹那里,可见是有些用意……要不属下找来个女人让司马大人试……试……”

那后半句“试一试,还好不好用……”到底是没胆吐出来,他的司马大人眼内的血色已经开始微微翻涌了……

只要妖面鬼见愁的敌人,无人不知只要褚司马的眼底见血,就是要人性命的,他就算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触怒自己的主公。更可况他的提议自己想想都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褚劲风一向不沾女色,冰冷的男子浑身都是禁欲的气息,他跟随在主公身边这么久,有时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主公是不是有些难言的隐疾,不然为何对所有女人都是不假言词?

唯一例外的,恐怕就是那位李二小姐了。半年前,主公请李二小姐前来造船,又将三军押解辎重的差事尽给了李家的商队。

自己的司马大人倒是难得宴请了那李二小姐一次,说实在的,那位李二小姐的确是个人物,虽然是个女子可是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出身于商户可是气质不俗,连冷情的司马大人也对她另眼相待。

那段时间的司马大人简直有点像着了魔,竟然是隔三差五地借口看战船的进度而去船坞与那李二小姐见面。

后来船坞里闯进了刺客,意欲要那李二小姐的性命,司马大人更是亲自替她阻挡了致命的一剑,又击杀了那些亡命之徒。

若是换了个懂情懂义的,就该主动点,结草衔环以身相许,可是难得司马大人主动示好,她却毫不犹豫地断然拒绝,只说自己已经在老家定下婚约,实在不能成全司马大人的美意!

听听!这是多么的不知好歹!每每想起主公被这女人拒绝时僵硬的脸色,关霸都忍不住替主公一阵难过。褚司马是多么骄傲的男人,被那李二小姐拒绝后自然是不会再死缠烂打,更没有借口刁难,虽然不再与那李若愚见面,押运辎重的差事也依然让李家去做。

可是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却是与白家勾结,故意拖延运货的时期,害得司马大人在前线不得不以身犯险突破重围,更是身染奇毒,一夜之间便白了头发。

当那李二小姐亲自押送辎重到主公的大营前谢罪时,那女人看到主公这般模样,竟然露出了厌弃之色……关霸想到这里,牙根都是咬紧了。

就算是这样,主公都没有一刀杀了她,只是杀了她商队的马匹,砸烧了马车,又将她赶出了大营,言明以后休要再出现在他的眼前。

咳,主公实在是太慈悲了些,不然怎么会有今日一弹之辱?

褚劲风冷哼一声,看着关霸被自己一瞪,吓得不敢再言语的模样,起身走到了院子中间,抽出剑架上的宝剑,在月下熟练地挥舞开来,剑锋所指之处,劲风阵阵,寒气逼人。

好不好使?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想到当时的情景,身下就开始微微燥热……

伴着“咔啪”一声,乌木制成的剑架已经被他一剑劈成了两半:“该死的女人,有了未婚夫还这般招惹他,当真是水性杨花得很!若是她落到了他的手里……”

褚劲风突然不愿再想下去,只是更快更凛冽地挥舞着手里的剑。将眼前那张骤然浮现的巧笑嫣然的小脸挥舞吹散……

练完了一套剑法后,月下的白发男子,浑身都散发着蒸腾的热气,他冷冷地开口向一旁侍立的关霸嘱咐道:“去!打探下那李若愚是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当天色微亮,在大床上的少女也醒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莫名的恐慌又袭上了心头,李若愚想哭,可是昏睡前实在是哭得太厉害,眼角还有些微痛,想要再挤出些眼泪来,本身也是很费气力的。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慢慢挪到床边,地上摆着用细软湖绸为底子的便鞋,踩着鞋子来到窗边,发现那窗户上竖着几根粗壮的栅栏。

李若愚觉得倒是跟自己房里关着绿毛鹦鹉的笼子相似得很。只是现在这像笼子一般的房间关的却是她。

屋外的院子里,是有个独眼的老者在清扫着院落,看模样也是她不认识的。徒劳地摇晃了几下栅栏,她又慢慢挪到了门边,打来房门时,发现外面也是一道栅栏的外门。

这下便是全无自由通行的门路了。就在眼睛里又积蓄了眼泪时,突然沈如柏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捧着是热腾腾的香菇鸡丝粥,看见李若愚站在门口,他便儒雅地一笑:“你醒了,正好吃些东西。”

说话时,他一旁的仆役将门口的铁锁解开,打开房门,让沈二少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