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你干的那些好事, 你自己说,还是朕给你掀出来?”朱成钧走进殿里以后,皇帝收起了笑意,把脸虎着。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没有一点生气。

朱成钧跪着道:“皇伯父,只有一件, 没有那些。”

“你还振振有词!”皇帝掩口咳了一声——因为要把笑意忍回去, “住过十王府的各藩王孙那么多, 头一天就卖了器物出去玩乐的,你是独一份。朕又要问你了,你惭愧不惭愧?”

朱成钧道:“惭愧。”

展见星跪在旁边, 秉着有难同当的心意, 出声道:“启禀皇上,也有小民的过错——”

“与你不相干,你起来吧。”皇帝转向她的面色变得和蔼,“朕都听说了, 要不是你拦着,九郎得把官汝窑的瓶子作价十两银子拿出去卖了, 那出的笑话还大呢。”

看样子皇帝是连整个经过都知道了。展见星只好站起来。

朱成锠在这时身体前倾,含笑帮起腔来:“皇伯父, 也不能都怪九郎,他打小在府里,长这么大了,没出去过几回,难免总想跑出去玩。等他再长两年, 大些了,又跟楚先生读书明了事理,就稳重了。”

朱成锠跑来告这一状,其实不是为对付朱成钧,他在楚翰林面前都极力展现着兄友弟恭,给自己加分,又怎会到皇帝跟前犯这个蠢。他只是想见皇帝而无门路,才拿弟弟当了敲门砖,这门既如愿敲开了,他也就不犯着再做多余的事。

“这道理,朕看九郎倒也不是一点不懂。”

皇帝的话头却已经转了过去,因为他见朱成钧老实地跪在那里,没有多的求情辩解,抓着戒尺一副就等着挨打的样子,心底便有一分恼他,另外九分也皆化作了怜意,“这事情该不该做,他心里原来明白。只是,确实过于无知了些。”

他伸出肥壮的手指点点朱成钧,“都像你这样,就是朕的家当也不够你败的。”

这一句是指责,可是亲昵之意显露无疑,朱成锠一时愣住了。

他知道朱成钧大约是讨得了皇帝的喜欢,才能留住下来,但不知道有这么喜欢!

这个态度差别太明显了,千喜去传人传了多久,他就在这里坐了多久的冷板凳,皇帝多一句话也没跟他说,他本来以为这是常态,皇帝自然是繁忙和高高在上的,可是现在得了对比,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起来吧。”皇帝的口气已经完全平和下来,“你大哥说的话你听见了?以后要好好读书,再胡闹,朕就不饶你了。”

朱成钧站起来:“是。”

朱成锠听见皇帝提了他,心下又受宠若惊起来,忙道:“皇伯父放心,等回去以后,侄儿一定好好教导他。”

“这是应该的。”皇帝点了点头,“你们父亲去得早,你做长兄的,便当挑起责任来了,代王府这么一大家子,你若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管不好,将来又怎么去管别人?你说是不是?”

饶是朱成锠心境经得住历练,这时也不禁脑中一晕——皇帝这个话什么意思?都说到将来了,又是一大家子,不正是对他寄予厚望吗!

只差没有明说他将是未来的代王了。

他立刻站起来,躬身道:“皇伯父的教诲对极了,侄儿一定好好听从,不叫皇伯父失望。”

皇帝看上去甚为满意,道:“嗯,你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先拨个庄子给九郎。”

朱成锠:“——啊?”

皇帝道:“九郎对物价一无所知,只能从头学起了。这却不是圣贤书能告诉他的,与他个小庄子,不拘四十还是五十顷,庄子上的人叫他自己管,出产也叫他自己安排,你一概不要插手,吃亏还是得便宜,都由他自己去。拢共这么点产业,朕瞧他也不是很傻,吃过两回亏,就该知道哪里不对了。”

朱成锠回不出话来,兀自怔愣着——四五十顷地不算少了!代王府现有的庄田加一起不过两千余顷,这是要供上下里外所有人嚼用的,皇帝说分就分,而且连数目都指定了,那么再少,也不能少于四十顷。

皇帝缓缓继续道:“九郎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还不学起来,将来分出去,该叫底下人蒙骗得狠了。”

朱成锠心里便又水深火热起来,朱成钧当然是要分出去的,他一个幼子,还想怎么样不成?但皇帝把话说到这么明白,又是对他的一种鼓舞,叔叔已经走了,弟弟早晚也要走,留下他这个嫡长孙,代王府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成锠?”皇帝疑问中带着一点催促,又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这么个半大小子,出去掏不出一文钱来,也不像话。”

“是,”朱成锠心头一跳,终于肉痛着下了决心,“皇伯父有命,侄儿自然无所不从,回去便叫人挑选一处离府城近的田地,方便九郎时常过去。”

皇帝满意点了头:“嗯,这才是你们手足和睦的道理。”

千喜觑着空子上前:“皇爷,时辰不早,您该用午膳了。”

这一提醒,皇帝也觉着饿了,便道:“上膳吧,在偏殿给他们兄弟俩也摆一席,朕都饿了,这两个小子肯定也是,就不要出去折腾了。”

这话一出,朱成钧没什么反应,朱成锠心中又是一个激动,舍出去个小庄子,皇帝待他的态度便也不同了,都留饭了,值!

内侍要引着他们出去,朱成锠心思正多着,便赶紧跟着走了,去等他的赐膳。朱成钧磨磨蹭蹭地,往御座上看了一眼,走两步,扭头,又看一眼。

皇帝被他磨蹭得笑了,索性招手叫他回来:“九郎,你琢磨什么呢?”

朱成钧走回去,到御座底下站着,道:“皇伯父,我知道物价。素馅和没馅的馒头一个两文钱,肉馅的三文,一串糖葫芦三文,一个糖人也是三文,一根木钗两文,一个——”

他木着脸,但是眼神微闪着,一口气报出十来种各样吃食又或是小玩意儿的价钱,皇帝听得连连点头:“呦,你还真不傻!这都是你今儿出门去买的?你都记下来了?”

朱成钧道:“馒头不是,馒头是我卖过的。”

这一说,皇帝想起来先前楚翰林回报的他去伴读家抢着做买卖的事了,当时他还没见过朱成钧,没觉得什么,这会儿看他却是越看越可乐:“那是人家的生计,你也去捣个乱!”

“我没捣乱,我账都算明白了。”

“好,你明白,”皇帝笑道,“看来怪不得你,那汝窑的瓶子你没卖过,所以不知道了。”

朱成钧道:“嗯。”

皇帝止不住笑,但渐渐往深里一想,又觉可叹,生于王族,口里说的只是一文两文这样至小的钱财,竟不知道富贵为何物,他给瓶子定了个十两银子,只怕无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十两在他眼里已是很大的财物了。

御膳流水价进来,皇帝觉得还有许多话没说,起身走下来,道:“你就在这里陪朕用膳,朕再问问你。”

**

于是偏殿里,便只有展见星与朱成锠在。

朱成锠在上首,展见星在下首。

他们这里的膳食慢一点,还没送上,展见星一言不发,低头默等。

等待的间隙里,朱成锠沉吟着,开了口:“你如今都和九郎在一处了?”

展见星方抬起头来,淡淡道:“是。九爷向皇上要了小民。”

朱成锠尚不知此事,微有意外,但也没放在心上,展见星一介平民,于他眼中便如多宝格上陈列的花瓶一般,他替朱成钧张目,朱成钧喜欢,要了他去实在也不算什么。

他便只道:“你入府以来,着实生了些事,不过,如今都已过去了,二叔一家就了藩,府里没人会再寻你的麻烦,你陪着九郎,从此安心读书便可。”

他说着话,目光放低,扫了一眼展见星脖间的膏药,微笑道,“你说,是不是?”

倘若是在王府中历事之前的展见星,这会儿该站起来冷然揭穿他的真面目了,便证据已经消失,也要凭一腔不平义勇扯掉他一层皮,但现在的展见星,却不过是低垂了眉目,淡淡道:“是。大爷的教诲,小民记下了。”

她已经知道公道没有那么容易得到,真实的权利博弈间所产生的错综复杂的状况远非对错二字所能概括,甚至,事往往与愿违。

但不要紧,她不着急,她甚至听得进去朱成锠的话——好好读书,来日方长。

膳食终于送进来,以展见星与朱成锠地位差别之大,他们本不是真有话说,当下两人各自用膳,一顿饭功夫再无别话。

用完了饭也仍旧沉默着,展见星要等朱成钧,朱成锠则是自己舍不得走,还想多留一刻,最好再见到皇帝一面。两人干坐着,气氛说不上坏,但也绝不能算好,一股挥之不去的凝滞萦绕在偏殿之中。

这让陪皇帝用完饭过来的朱成钧一进门便感觉到了,他立即看向了朱成锠。

朱成锠见他来,心急地忙站起来:“皇伯父那里——”

“皇伯父午后要小憩片刻,叫我们出宫。”

“是吗?”朱成锠甚觉可惜,一时也没注意到自己被打断了话。

这一回出去,下次,恐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了。

“大哥。”朱成钧又叫了他一声。

朱成锠心不在焉地道:“什么?”

“展见星是我的伴读了,”朱成钧背朝着阳光,慢慢道,“你不要再欺负他。”

他还是瘦削的少年身形,并未长成,可是这一瞬间眼瞳之中闪动着的,是有如成狼般的冷酷光芒。

朱成锠一惊,觉得心底都是一寒,但他再回神看去,又看不出什么了,朱成钧仍是那一张表情木呆的脸。

他松了口气,又觉仍有点惊疑,勉强笑道:“你以为大哥是小孩子呢,还和你们伙在一起玩。我又不是没事干,瞎欺负人。”

朱成钧道:“哦,这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变有钱的朱小九:嗷呜~

☆、第35章 第 35 章

展见星和朱成钧一共在京里呆了十天, 罗知府是地方主官,有自己的公务要办,早已走了,展见星挂念母亲,她这时已有好几天没回家了, 本想跟着罗知府一起走, 奈何朱成钧不肯同意, 她做了人家的伴读,也算是当差的人了,只好折衷求罗知府替她带个话, 告诉徐氏她一切安好。

然后, 她就和朱成钧在楚翰林的带领下,把京城里的各样风物都见识了个遍,第九天时还去翰林院走了一趟,作为天下有数的顶顶清贵之地, 翰林院里的气氛与皇城又有所不同,这里更闲雅一些。

展见星行走在里面, 把脚步都放轻了些,她对于此地有种说不上来的羡慕, 觉得连路边一丛没养好半枯的竹子都是有意趣的,透着书卷香。

沿途有不少人和楚翰林打招呼,楚翰林一一回应着,也抽空关注了一下学生,见到展见星面上的表情, 鼓励地笑了笑:“你好好读书,日后总有凭自己走进来的一天。”

展见星不由点头。

楚翰林又去看另一个学生,这一看只能无语,朱成钧也在东看西看,但他那个看法明显和展见星不同,跟逛戏园子似的,纯是看个热闹,完全没有受到什么翰墨书香的熏陶,被激发出对读书的一点兴趣。

楚翰林不得不认识到:这世上有些事,也许确是不可勉强。

正主如榆木般不肯开窍,只是附带的展见星却着实被启发了,她不是对四书五经陡然生出了什么极大的喜好,而是对于这种生活,有了不可自拔的向往。

按照她原定的想法,考到秀才,离开大同,脱离展氏亲族们的掣肘,那,然后呢?

然后徐氏会尽自己所能,替她找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家,将她嫁出去,她从此就替人家生儿育女,操持家计,像徐氏以及这世上所有女人一样——这也许没什么不好,大家都是这样过的,徐氏替她做这样的主当然更不会害她,可是,她不愿意。

是的,展见星忽然发现自己极不愿意,很不甘心,她没有谋划过太长久的未来,徐氏从前说,她也没往心里去,而近处的危机已经解除,她真的抽出空闲往远处张望一下的时候,发现她完全接受不了这张图景。

打从心底生出排斥。

她现在已经走出了家门,像世上的男人们一样撑起门户,将来等成了人,反而要把这一步缩回去,隐到某个男人的背后,做一个面目模糊的附庸,她怎么能忍受这样的人生?

这一天里接下来的时候,她便都有些恍惚,没心思再看什么。

朱成钧在外面时没说什么,到了晚间回到十王府,就咣咣把她的门敲开了,熟门熟路地往炕上一坐,向她扬了扬下巴:“说吧,怎么了?”

展见星没指望瞒过他,她这时也想抒发一下胸臆,便坐过去,给他倒了杯茶,然后有点试探地道:“九爷,我想举业。”

朱成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太懂她话语里为什么有发虚之意:“你考就是,我又没拦着你。难道你家里不许?”

展见星犹豫着:“算、算是吧。”

她想考个秀才都把徐氏吓得不轻,再要不安分地往上考,徐氏绝不会同意的。

再者,她也没理由了。

“你家没钱吗?”朱成钧误会了,道,“我有庄子了,等回去我们去看看,应该够养活我们两个人的,你要什么,以后跟我说就是了。”

“不,不,”展见星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跟着九爷读书,笔墨纸砚几乎不用自己花费,已省下好多了,不缺钱。”

普通人家的子弟举业有两大消耗,一个笔墨,另一个束脩,她做了伴读一次都解决了,还真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怎么?”

展见星斟酌着:“我爹去得早,我家里人口少,我娘,想我早些成家生子,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举业之事,有些太遥远了,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想的——九爷,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不得不往后退了退,因为朱成钧忽然满脸兴味地凑了过来,几乎快贴到她脸上。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

“十三你娘就想你成亲了?”朱成钧大大摇了下头,“我告诉你,男人太早成亲不好的,会早死。”

展见星:“……啊?”

朱成钧道:“真的,没骗你。我爹就是这样,我听他们说过,我爹早早跟很多女人那样,所以早早就死了,我都没见过他。”

展见星只知道先代王世子去得早,没活到继承王位,所以引发朱逊烁朱成锠之间的争斗,但不知道他的死法,听了模糊懂了些,尴尬中又觉得疑虑:“九爷,这好像不是一回事吧?你爹那个是、咳——”

“荒淫过度?”朱成钧替她说完了下句,“差不多的,你再看我大哥,他倒比我爹好点,但是因为我爹死得早,母亲想他早些诞下子嗣来,十五岁就替他娶了妻子,又给他好多丫头,但是到现在快八年了,他只有一个女儿。我觉得他可能也活不长。”

展见星又:“……”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表情凌乱地道,“九爷,我还是觉得,这好像不是一回事?”

她头一次知道朱成钧的一张木脸下有这么多奔放的心思,朱成锠搞那么多事,一时把弟弟当透明,一时想利用又拉出来百般利用,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在弟弟眼里就是个短命鬼吧。

朱成钧道:“差也差不了多少,就我二叔好点,不过他喝好多乱七八糟的汤药壮阳,不壮,估计也不行。”

展见星终于说不出话来了——她没法说,再说估计该聊到壮阳药的功效了。

朱成钧总结:“总之,你想活久点,就别听你娘的,你家的家境,应该也买不起壮阳药——”

“买不起买不起。”展见星再听不得这个词了,面红耳赤地打断他。

她见朱成钧意犹未尽,似乎还想教育教育她的样子,连忙把话题转回去,道,“那个,九爷,你觉得我可以想一想举业吗?”

朱成钧的意见其实对她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因为她不可能把自己真正的秘密说出来,但是,她又实在想找个人说一说,哪怕明知不对症,也想得一个虚假的肯定。

“可以啊。”朱成钧毫不犹豫地道,他又想提供帮助,“你娘要是不听你的,等回去了,我找她说。”

“九爷,谢谢你,不过这个不用。”展见星心中微热,但大部分仍是如乱麻一般,她又忍不住低声含糊道,“欺君之罪——会连累家人吗?”

皇城与翰林院中那些意气风发的人们实在极大地激励了她,令她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个明确的勾勒,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冒一下掉脑袋的风险都不算什么,只是,至少不能连累到徐氏。

朱成钧对律法比她懂得还少,但他有办法,道:“我不知道,明天我找皇伯父帮你问问好了。对了,你想干什么?行刺我大哥吗?”

展见星:“不,不是!”

朱成钧倒也不这么认为,但他实在想不到别的,才猜了这个,点头道:“是也没关系,张冀是大哥指使的,他现在好好的,回去过几年也许还能继承王位,我是你,我也不高兴。”

“我没在想他,他继承就继承好了。”展见星这句话是真心的,天大的仇怨,大不过她自己的理想与渴望,她不会傻到把时间全耗在复仇里。

“算了,九爷,我就是异想天开,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了,你可别去问皇上啊。”

朱成钧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是端起茶盅咕咚咕咚喝起来。

而等到隔天,却是凑了巧,宫里正来了旨意召见朱成钧。

来传口谕的千喜这次提前透了点口风:他们该回大同了,皇帝召见,是最后嘱咐几句。

展见星与朱成钧对此都有准备,他们本不可能长久在京,能留十天已算多的了。

仍旧是在文华殿里。

皇帝招手,把朱成钧叫到跟前道:“九郎,朕接到回报,你二叔一家已经启程去往甘肃,你现在回去,也不必担心了。”

朱成钧怔了一下,楚翰林这阵子领着他到处走是奉了圣意的,他以为皇帝只是可怜他长久关在代王府里,想叫他开阔些见闻,不知背后还隐了一层怕他跟朱逊烁撞上的用意。

不论朱逊烁的败北是不是出于自食其果,他自己心中肯定不会这样认为,临走不甘心,报复他一把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皇帝将他留在京里,是直接绝了朱逊烁的这个念想。

他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细微情绪,低头道:“是,多谢皇伯父。”

“你回去以后,要好好听先生的话,好好读书——”

朱成钧觉得这时候不能不听他的话,勉强着想点一点头,皇帝却话锋一转,呵呵笑道:“算啦,朕强按着你的头,硬叫你做不喜欢的事,也没什么意思。朕和你先生又谈了谈,等你回去以后,楚卿会找成锠要一个弓马好些的护卫来,以后你上午跟着楚卿习文,下午就跟护卫学武艺吧。这可不能再敷衍了,文武艺你总得学成一样是不是?要是武也不成,那你就回去跟楚卿读书,一天读满六个时辰,再耍赖,朕可不会理你了。”

**

展见星等在十王府里,皇帝的临别嘱咐是对自家子侄的,没有连她一同召见,她趁着这段时间,便将两个人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主要是朱成钧买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等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朱成钧回来了。

抱着一本厚厚的书。

展见星以为皇帝又对他劝学了,还给了他指定书目叫他诵读,但往他脸上一看,又觉不对——那可真是满面生光,眼睛里都亮晶晶的。

什么书也不可能叫他露出这个一反常态的表情。

果然,朱成钧进来,砰一声,把书砸在桌上:“给你。”

展见星疑惑着拿起一看——《大明律》。

“我问皇伯父要的,说我要学习一下祖宗法典,免得像我二叔和大哥一样做错事,皇伯父很高兴,叫人找出来给我了。”朱成钧道,“你慢慢看吧,别做里面写了的事,就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