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见星为此越想越是不安,她没觉得朱成钧真有多大问题,她怀疑自己。

她再将自己当男人活,毕竟还是女儿身,也许是说话上,也许是体态上,也许是说不清的哪个方面,总之她不可能和真正的男人一样,朱成钧常年累月地跟她在一处读书,他可能在本能里感觉到了这点不一样,于是错误地对她生出了心思。

简单来说,她觉得是她把朱成钧拐带歪了。

这就很糟糕了。

展见星又头疼,又觉得歉疚,代王府沉迷女色是由来已久的传统,先世子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朱成锠则是活着的例子,到朱成钧身上,忽然给改了——他好上了男色,这叫什么事儿!

展见星越想越觉得朱成钧没问题,他先辈都在那摆着呢,有问题的八成是她,她不能再呆在朱成钧身边了,只会把他越拐越歪。

所以,她就跟唐如琢走了,她心里想,到明年会试要半年,朱成钧半年看不到她,应该能回过味来了,到时候她再回去,他就正常了。

除此外,展见星也考虑到了朱成钧那个与众不同的脾气,为了防止他乱来,她让许异带了话,含蓄地表示,她娘还在大同呢,她就算走去千里万里,早晚也得回来。

她把什么都想得好好的了,唯独漏算了,唐如琢这个生活常识几乎为零的娇贵解元。

唐如琢除了读书外什么都不懂,一路食宿行全是展见星在操心,他只要管他自己的行李,这也罢了,问题是就这一点事,他都没管好:还没到京城,他就全丢了。

他们半途遇见一家酒楼开业,这家酒楼十分阔气,请了一个杂耍班子在门外搭了个高台表演,唐如琢没见过这个,兴冲冲地挤进人群里去看,等再挤出来,他背上价值五百两白银的包袱就只剩了一张包袱皮。

什么时候被偷的,被什么人偷的,他一概不知。

要不是在外面等着的展见星问他,他甚至没觉着自己背上轻了许多。

“星星,你不要担心,我们去报官!”唐如琢傻眼片刻以后,手一挥,就又抖擞起来——因为他也没有报过官,这对他又是一件新鲜事。

展见星已经无力到懒得让他不要叫她“星星”,只是叹气道:“恐怕没用。”

这种偷盗案子是最难破的,一方面没有证据难以排查,一方面没出人命不是风化案子,地方官根本不上心,就算看在他们是举人的面上下令去查,底下经手衙役黑吃黑的可能性也比还给他们要大。因为他们是外地人,于本地没有根基,皂隶等根本不怕。

在对外界无知这一点上,唐如琢和朱成钧有点像,但朱成钧是圈的,唐如琢则是被保护的,他天真得像个孩童,坚持拉着展见星去报官。

报着也许万一能撞大运的心情,展见星跟着他去了,知县听说是两个举子丢了行李,让人送出二两银子来:“这是我们县尊送二位的程仪,县尊此刻正忙,两位请吧。”

唐如琢还莫名其妙:“我遭了偷盗来报官的,给我银子做什么?”

展见星无奈,这是把他们当成过境打秋风的了。

在她的再次坚持说明之下,本地知县才收回了银子,见了他们。

起初知县态度平淡,待听说唐如琢是解元,才热情了两分起来——十六岁的解元,前途无量。

磕磕绊绊地终于报上官之后,也不代表什么,两个人只是陷入了无聊的等待之中。

这等待也不白等,要钱。住客栈的钱,一日三餐的钱,展见星出门时虽只预计了一个月,但徐氏还没有跟她分开如此之久,不放心,执意塞了几倍的花费给她,她省着点用,再接点给人抄写的活什么的,应该能撑到会试,这是她给自己的安排。

现在多了一个唐如琢,就吃力了,眼下虽然够花,可花完了怎么办?两个人都得露宿街头了。

干耗了五天,展见星耗不下去了,向唐如琢道:“如琢,去请县尊派人往你家里送个信吧。”

唐家真不缺钱,所以五百两丢了,唐如琢也不着急,他报官,都只是想体验一下这个感觉。

“不要。”唐如琢却马上拒绝,他也有理由,“星星,我告诉你了嘛,我是偷跑出来的,要是送了信,我爹马上就会派人抓我回去,我才出来,还没玩够呢。”

展见星无语望天——他告诉是告诉了,上路的第三天才说的,这会儿理论这个也晚了,怪她自己,当时只想着能不回去大同就好了,没看出来唐如琢惊人文采之下的真面目。

“但是你说得对,”唐如琢又道,“这个知县恐怕是靠不住了,指望他,找一年也找不回来,我不能一直耗在这,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京去吧。”

展见星也有此意,但提醒他:“你不跟家里联系,进了京也没钱。”

“你不是要做工吗?我跟你一起,我是解元,难道还怕找不到活干。”唐如琢很有雄心壮志。

展见星默默地看着他。

唐如琢在她不信任的目光之下,终于缩了缩,坦白道:“我家在京里有产业,我先努力一把,要是不行,我再往我家铺子去要钱。”

展见星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这小解元没傻到家。

两个人重新上路,但大概是应了祸不单行这句话,他们雇的车又坏在了半路上,车老板修了半天,告诉车上载着的四个人:修不起来,车钱退给他们,他们只能选择步行。

还算好的是,这时候离京城不算很远了,车老板给他们指了方向,一刻不停地赶路的话,应该能在天黑前进入城门。

不好的是:唐如琢的体力又拖了后腿。

他精神头很足,出门到处看到处逛什么热闹都怕错过,但作为打小娇生惯养只需要把读书这一件事做好的小少爷,他从没步行过这么远的路。

展见星眼看着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日头越来越向西移,急得催他:“如琢,你快一点,进不了城,我们真得露宿了。”

她不催还好,一催,唐如琢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快哭了:“星星,我脚疼。”

他哼哧哼哧地把鞋脱了一只,再脱袜子——脱不下来,他脚后跟磨起了水泡,水泡破了,跟袜子黏在了一起,一扯,生疼。

见此,展见星也说不出什么了,他不是存心的,就是娇贵,能有什么办法。

只好安慰他:“算了,你别着急,我们慢慢走吧。如果路上遇到车,再请人家捎我们一程。”

却没有这样好的运气,来往进京的车也有,但要么是满的,要么看上去是大户人家,并不肯停下招惹这个麻烦。

天眼瞧着全黑了下来,进城已不可能,在这时候更危险的是,不能再继续走了,微薄的一点月光不足以让人分辨清楚路途,如果走错了道,更麻烦,天亮以后都难寻得回来。

“先停下吧。”展见星打量了一下周围,“我们就在这歇着,吃点东西,等天一亮,再走。”

她要把包袱放下来拿干粮,唐如琢却突然眼睛一亮,叫道:“星星,你看那里,有光,有人家,我们可以过去借住!”

他指着的那个方向是处密林,密林深处确实透出隐隐的灯光,展见星也精神一振,哪怕借间空屋子,也比露宿在外面吹冷风好,这么一夜熬过来,很难不生病。

但她也很谨慎,道:“如琢,我们脚步轻一点,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家,先看一下。”

唐如琢连连点头:“嗯!”

两个人尽量蹑手蹑脚地钻进林子里,在展见星的猜想里,排除掉坏人,那这户人家要么是农户,要么是猎户——猎户的可能更小,这里接近京郊了,不是深山,没有多少猎物可打。

但等真的接近,看清楚那户人家的形制之后,她愣住了。

既不是农户,也不是猎户。

居然是座庵。

天太黑,庵前只挂着一盏灯笼,看不清匾额上写着什么字,但这座庵堂规模居然不小,整齐宽阔的建筑伏在夜色中,静静地彰显着佛法的慈悲。

展见星又陷入了两难之中:这种规模不是寻常野庙,如果能进去借住,安全性是可以得到保证的,但,这是座庵堂,他们两个少年,方便去叩门吗?

唐如琢不管这么多,他胸膛又挺了起来:“哇,星星,我就说我运气还是不错的嘛,你等着,我去叫门!”

他兴高采烈地冲上去,叩响了门扉。

来应门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妇人,没有剃头,衣着很简朴,看上去像是在庵堂里负责洒扫的下仆,她打量了一下两个人,就道:“两位施主,鄙处不方便接待男客,两位请回吧。”

唐如琢抵住门,硬把一张脸抵进去:“大娘,我不是坏人,你看我,我走走路都把脚走坏了,我有力气使坏吗?”

老妇人怔愣了一下——唐如琢一张脸圆圆的,还带着几分稚气,透着好人家娇养的气息,唐如琢乘她犹豫,一叠声又道:“我是山西太原府人,我朋友是大同府的,我们进京赶考,路上出了意外才错过了宿头,我们就借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老妇人终于道:“你等等,我去问一下庵主。”

她把门关上,转身走了,她没去多久,很快回转,摇头:“不行,不过庵主说,可以借你们两床被褥,就请两位小施主委屈一下,在庵外休息吧。”

这也不错了,展见星连忙上前行礼:“多谢大娘。”

唐如琢也没勉强,道:“好吧,大娘,谢谢你,也谢谢你们庵主。”

老妇人再次回去,要拿被子给他们,但等她再次回来时,却空着手,只是向他们问道:“你们来自大同府?”

展见星点头:“大娘,我是大同府人。”

唐如琢一旁补充:“我是太原的。”

老妇人这次没有看他,只是扬手:“两位施主,请进吧,夫人听说有同乡,愿意破例让你们借住一晚。”

两人面面相觑——夫人?才不说庵主吗?庵堂里又哪来什么夫人?

老妇人看出来了,简单解释道:“夫人是庵主的友人,笃信佛法,常年居住在此。你们如有疑惑,就在外面也可。”

一阵夜风吹来,唐如琢忙道:“没有疑惑!多谢夫人,我们进来住。”

他拉着还带有两分犹豫的展见星走了进去。

☆、第 67 章

庵堂内要亮堂不少, 檐下挂着素纸灯笼, 一路走过时,有的庵舍内主人还未歇下, 窗纸也透出暖黄的光, 道上十分干净, 青石板铺就, 不见几片落叶灰尘,道旁错落种着些银杏和菩提, 总而言之,这是一座十分整洁干净的庵堂, 晚间行来,尤觉清幽。

展见星还有一个显著的感觉:这庵很有钱。

一切的清幽都是钱堆出来的, 她见过真正建在人烟稀少的郊外的庵堂, 院墙是黄泥巴糊的,地上铺点碎石子就算道, 姑子晚间诵经都要省着蜡烛使,哪里舍得在檐下挂什么灯?

展见星心中奇怪, 但进都进来了, 何况此地风气雅然,并无藏污纳垢令人不适之感, 她便默默无语,只是沿途留神而已。

老夫人将他们领到一排较偏僻的屋舍前,才停下脚步道:“两位施主,今晚就暂歇此处罢, 出家人清静之地,庵主嘱咐,她与两位行方便,请两位也谨言慎行,莫冒犯佛祖,也莫出外乱走。”

展见星与唐如琢一齐应了:“多谢庵主,我等知道。”

庵舍很小,靠墙砌着的土炕仅容一人躺下,大约是专设来让香客在此静心,倒也省得展见星寻理由独眠了,她进了左边那间,将行李放下,捶了会儿酸疼的腿,困意上来,就要吹灯睡下。

笃、笃。

门扉却叫人轻轻叩响,跟着是老妇人的问询声:“小施主,你睡下了吗?”

展见星站起去开门:“大娘,什么事?”

老妇人道:“夫人听说两位是进京赶考的举人,她在大同有一少时故人,也是读书人出身,想请小施主前去一叙,若是认得,能闻得故人音讯,就再好不过了。”

展见星一愣——她不是愣别的,而是她此时终于听出来,这老妇人其貌不扬,衣着不显,但她出口的言辞很有章法,至少绝不是一个山间老妇说得出来的。

难道是久在庵内受经文熏陶,所以连洒扫下仆都不同凡俗吗?展见星心内胡乱想着,嘴上只应道:“那请大娘头前引路。”

不论有什么不对劲,她已经进来了,那不管谁要见她,她不去也不行。

老妇人微微施礼:“有劳小施主了。”

她转过身,向着庵堂更深处走去,夜间晦暗,展见星也不知走过了哪里,只跟在老妇人身后,过得一阵之后,进入一个院子,一眼望去,这院内布置则不但整洁,甚至说得上精雅了。

自然,与这郊外庵堂的身份也就更为不衬。

展见星心内加了两分警惕,她思绪一发散,差点去想到曾看过的志怪里的狐仙故事,不过她当然知道那不可能,勉强又把思绪收了回来。

便在这云山雾罩般的费解之中,老妇人进屋通传过,又出来领她进去,她踏进门槛,终于见到了“夫人”的庐山真面目。

“钱——”展见星失声,“钱家妹妹?!”

坐在上首椅中、着一身湖蓝绣兰纹长袄的妇人赫然竟是曾教过展见星两年书的私塾先生钱童生之女钱淑兰。

钱淑兰的形容已经大改,算来展见星和她一别有四年多将近五年了,当初娇俏甜美的小姑娘,此时鬓插金钗,身着云锦,俨然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

“展哥哥?!”

想要见一见同乡探问消息的钱淑兰显然也未想到直接见到了正主,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惊喜不已,语无伦次道,“我听说有大同的举子,我想你那么聪明用功,说不定也考中了,该上京了,我想问一问——没想到,没想到,展哥哥,你快坐!”

“还有茶呢,上茶来。”

一番忙乱之后,意外重逢的两个人终于分宾主安坐了下来。

“展——”

钱淑兰要开口说话,站立在她旁边的一个婢女忽然低声道:“夫人。”

话里带着提醒之意,钱淑兰醒悟,惘然道:“我知道了,我不能这么叫你了,展——展公子。”

她已梳起妇人发髻,不能再这么亲近地称呼一个外男了。

“展公子,你已经考中举人了吗?”

展见星点点头:“今年这科侥幸中了。”

钱淑兰开心地笑了,她笑起来依稀还是往昔模样:“我就知道你能中,我从前还说在京里等你——”

这一句没说完,她似乎触动了自己的心肠,声音一哽,眼眶突然红了。

婢女侧身体贴地递过帕子,但声音加重了点:“夫人。”

展见星觉得不对,她见过代王府里那些丫头,哪个敢这么字字句句提着主子?就算是提醒,管得也过了些。

她打量了那个婢女一眼,见她眉目端正,站姿挺秀,双手自然叠于身前,透着股规矩严谨的大家风范。

“夫人,”不管怎样,钱淑兰确是嫁了人,展见星不想给她惹麻烦,跟着换了称呼,问道,“夫人是嫁到了京里吗?我在大同,音信不通,未能给钱先生送上一份贺礼,是我失礼了。”

她说钱先生,点出这份相识是因先生而来,光明正大,那婢女脸上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一点,但钱淑兰眼眶却又红了一层:“嫁?我——”

她又哽住,展见星吃了一惊,这个话题为何不可言,难道钱淑兰是为人做小?钱童生独此一女,应当宝爱她才是,以钱淑兰的出身相貌,稍微高嫁一些,得一个衣食无忧不是难事,犯不着靠屈身去攀富贵。

婢女脸又紧了:“夫人,天晚了,您该歇息了。”

钱淑兰却似再忍不得,抬头瞪她道:“我闷了几年才见到一个同乡,说两句话也说不得,你想憋死我?”

那婢女当即跪下:“奴婢不敢。”

“不敢你就出去,别在这儿啰嗦。”钱淑兰撵她,“我这门不关,就这么敞着,你想看什么都能看见,成了吧?但是你走远些,不许听我说什么,也不许叫旁人靠近。”

婢女犹豫片刻,钱淑兰拍了下桌面:“你出不出去?再烦我,从明儿起,我也不叫你们痛快!”

婢女终于站起来,躬身退了出去,她很管着钱淑兰的规矩,但钱淑兰真的发了怒,她好像也不能相抗,只能听令。

这主仆关系让展见星看糊涂了,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钱淑兰自己拿帕子按了一下眼角,主动问她:“展哥哥,你是不是奇怪我嫁了人,为什么住在郊外的庵堂里,又为什么伺候我的婢女谱这么大,我要跟她吵架才能把她撵走?”

展见星点头,也不讳言了:“可是夫家待你不好?你嫁的是何人家?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只管说。”

钱淑兰笑了:“展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好,不过算啦,你帮不上我,这天底下,谁也帮不上我。算我命苦,我认了就是了。”

她这样说,展见星怎可能不问,又追问一句,钱淑兰并不是真的憋得住话,再一问也就说了,但她说出来的话,却堪称石破天惊,令展见星再也安坐不住。

“展哥哥,你听过就算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给你自己招祸。”

“前年,皇上出征打汉王,汪贵妃在宫里生下了皇上的长子,你知道吗?”

展见星点头:“我知道。”她心头更奇怪,庙堂深宫之事,与钱淑兰有什么关系,她怎会开口就言说这个。

“那不是汪贵妃生的,是我生的——是我的孩子!”钱淑兰端坐着,眼泪静静地流了一点下来,她矜持地拿帕子缓缓拭去,从敞开的门扉看进去,她就好像与少时相识叙起旧事,禁不住怀念之心,有感而已。

可是坐在她对面的展见星却清清楚楚听见她声音里的悲鸣,那是如母兽失去幼兽一般的泣血哀声,短短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流淌着发自内心的愤怒与伤痛。

“展哥哥,你问我嫁去什么人家,我嫁去的人家至尊至贵,可是我又哪里算是嫁呢?三媒六聘,一样没有,我是自己凭脚走进去的,我不愿意,可是我爹听了姑姑的蛊惑,他愿意,我又有什么办法。”

“一开始只说叫我做宫女,我想做就做吧,姑姑说她认识宫里的大太监,有办法把我送到御前,我没当回事,可谁知道——她真的认识,姑姑说我像汪贵妃年少的时候,我也没当回事,哪里知道,她也没撒谎,皇上真的看上了我。展哥哥,我不怕和你说实话,我当时倒是愿意了,我一个童生家的小女儿,能有这份运道,难道还硬往外推吗。就一次,我就有了孕,我欢喜极了,觉得我真有点像姑姑说的那样,该着要走这份大运——”

但是再底下的事,就和钱淑兰想的完全不一样了,她到了皇帝跟前,以宫女之身承幸,还怀了龙胎,这本该是个飞上枝头的故事,但她没飞上去,直直地摔了下来。

她于一个清早昏迷着被送出了宫,关在了这个庵堂里,其后养胎,生子,待她终于从生产的痛楚里熬过来时,孩子没了,她发了疯,身边伺候的人怕她死了不好交差,终于告诉她,她的孩子好好的,是皇帝的长子,不出意外的话,早晚会被立为太子,唯一的问题是,这个孩子被寄在了汪贵妃的肚子里,这一辈子,和她不会有一点关系。

这一处庵堂,实际上就原是汪贵妃的家庙,当时没这么好,钱淑兰被送进来以后,一点点改成了现在的样子。

……

展见星震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哪怕真遇上什么怪力乱神的狐仙,她也不会比现在更惊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提醒:本文架空,架空哈,只是皇帝在位的年份跟随历史更迭,有一个大的框架框着,感觉不容易跑偏。

历史上的孙贵妃和胡皇后都是身不由己,孙贵妃好好的皇后没了,胡皇后的皇后也不是硬抢来的,朱棣搞了这么一出,两个人实际上都是受害者。

文里面的事件与历史不挂钩,不黑历史人物嗯。

☆、第 68 章

“展哥哥, 你别为我难过,我也没有那么惨。”

钱淑兰见到展见星面上的表情, 口气回转了一点, 反过去安慰她道:“你看我现在穿的用的,比在家里时不知好了多少, 天气晴朗时, 我也能出去走走,只不能离开这庵太远。我要是像个普通姑娘一样嫁了人,做了别人家的媳妇, 那也不能随便出门,这日子差,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