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高起,御驾始终不见踪影,这一会儿——好像也有些太漫长了。

殿前陆续又来了几个官员,服色不一,其中不乏朱袍高官,众人原来分立着,渐渐忍不住汇集到一处,低声议论了起来。

☆、第 116 章

皇帝这时正在断案。

断的不是什么刑狱重案, 而是自己的家事——后宫又出事了。

准确地说, 是太子又出事了。

两年前,凑巧听到宫闱秘闻的灵尘子被正刑,皇帝随后下旨对整个后宫进行整肃, 太子身边原来伺候的人几乎被替换殆尽,汪皇后不放心, 亲自过筛子一样把坤宁宫又过了一遍,虽然最终没查出那个令太子怀疑自己身世的“谣言”源头,但经过这么一番清扫,那个话头是再也没人敢提起了。此后帝后又对太子百般劝慰安抚, 太子也惭愧认错,从明面上看, 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那道阴影始终在,潜伏于深深宫墙的某个阴暗角落里,觅得机会,在两年后再一次冒了出来。

这一次更明确。

上次不过是太子午睡朦胧间, 听见一个宫人在床前私语了两句,垂泪嘟囔着他“怪可怜的, 沈皇后借腹生子,令他从生下来就与生母分离”等语, 朱英榕当时几疑自己做梦, 努力睁开眼来,床前却并无人影,他茫然爬下了床, 服侍他的两个宫人捂着肚子正迈进门槛来,见到他赤脚在地上走,吓了一大跳,忙忙过来把他抱起,又请罪,说是忽然吃坏了肚子,见他睡得很熟,暂不需要人伺候才匆匆去方便了一下。

朱英榕没责怪她们,他什么也没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他将听见的话语存在了心里。

他小小的心灵当然绝不肯相信,他怎么可能不是母后生的呢,汪皇后简直把他当做眼珠子在疼宠,这种爱怎么可能是假的,但那个午后的经历太离奇了,他忘不掉,他太小了,说不清自己的不信里到底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惶恐,只是越忘不掉,越不服气,终于引发心病,在某一天梦魇中喊了出来。

之后,所有人都告诉他,那是假的。

没说出来以前,朱英榕也觉得是假的,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信过,但是说出来以后,好像打开了某个神秘而罪恶的关窍,他渐渐发现,他的深信不疑在降低……而那里面原来只有一点点的惶恐,却与日俱增。

倘若说汪皇后从前是将他当做眼珠子,这之后,就是把他当成了一根水中的浮木,牢牢地、用尽全力地紧缚着他,他起初也曾觉得备受宠爱,快活安心,但渐渐地,这种安心变成了一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他在一天天长大,汪皇后对他的管制却一天天增强,她不是将他作为一个幼童在疼爱,而是一个婴儿,一个不会动不会说话所有的需求都要她帮忙完成的肉团子,如有可能,她简直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去藏好了——

说不出来为什么,朱英榕在这时候的想法是:他真的是从汪皇后肚子里生出来的吗?

他知道他不能问,问了,就是不孝,对他自己也不好。

他已经能体会到一点嫡长以及太子这两个身份的重要性,他也害怕去接触到问题的真相,倘若他真不是汪皇后生的,那他要怎么办?他又到底是谁生的呢?他从生下来就与生母分离了,那他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不要他呢?还是被汪皇后……?

他虽然早慧,也处理不了这么多复杂的问题,只能将自己的疑惑与忧惧全都藏了起来。

直到昨天,有人再一次将这个问题撕开到了他面前。

他今年六岁了,已经开始跟皇帝指给他的先生上一点简单的文课,先生是不能来后宫的,皇帝为此在前殿专门替他安排了一间书房,这也是一天之中,他唯一可以离开汪皇后的时刻。

朱英榕因此很喜欢去上课——当然这个念头也很不孝,所以他又只能压在了心底,唯一能说一说的,只有身边的木诚。他身边别的宫人都是出自汪皇后安排,只有木诚是皇帝后指来的,敢跟他说实话,嘴巴又很严,不会去跟汪皇后告密。

就在昨天他下学时,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宫人冲到了他面前,向他嚷道:“太子殿下,钱嫔娘娘才是您的生母啊,您多年认贼作母,可知钱嫔娘娘多么心碎!”

朱英榕作为太子,虽行走在宫里跟着的人也不少,左右立时变色,便有人要上前擒住宫人,那宫人抓住机会紧急又嚷了一句:“殿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皇后娘娘孕七月时犹有洗换,所谓怀胎,不过是蒙骗世人罢了!”

这一句喊完,她抖手往嘴里塞了个东西,待侍从擒住她时,她已然口吐紫血,在地上挣扎了一会,便气绝身亡了。

这回跟上次不同,不但有朱英榕的侍从在场,宫道上还有两三个路过的宫人,这一下子,立刻闹到了皇帝跟前去。

……

朱英榕跪在乾清宫里,问皇帝:“父皇,我到底是谁生的?”

他压抑两年之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愤怒,委屈,恐惧,几乎要压垮了他稚嫩的肩膀,他知道不该问,不能问,但再也忍耐不住。

皇帝发怔了片刻。

他有无数句话可以敷衍儿子,但对上朱英榕流着泪的通红眼眸,他一时居然说不出来。

这是他寄望了那么久的长子,他本来可以有一个正正当当的身份,钱淑兰就是宫女又怎么样,中宫无出的情况下,朱英榕照旧可以做太子,但为着他的私心,他同意沈皇后那么做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些后续,想到朱英榕生出来以后是个活生生的人,会有自己的想法,会为此感到痛苦,他在这个儿子面前从来不是严父,现在要板起脸来一味用威严强压着他听话,他做不到,也舍不得……

“你就是本宫生的,是本宫的儿子!”

这一声语,是闻讯赶来的汪皇后发出来的,过于尖利以至于失去了国母所应当有的从容宽宏,汪皇后浑然不觉,只是踉跄着跑进来,一把将朱英榕死死抱住,然后直起脖子向皇帝道:“皇上,钱氏胆大妄为,竟敢使人离间本宫与太子的母子恩情,皇上务必要替我做主,将钱氏幽禁冷宫,永生永世不许她再出来!”

朱英榕茫然蜷缩在她的怀抱里,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是汪皇后将他抱得太紧了,让他不适,还是听见钱嫔要被幽禁,心里泛上来的寒气。

他很少见到钱嫔,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钱嫔是父皇的妃嫔,他没有什么相见的必要,这时候才忽然发现,好像,有些征兆从一开始就有了。

因为汪皇后的严密保护,他几乎没有和钱嫔说过话,但不知为何,他这时候一想,父皇那几个妃嫔里,他对钱嫔印象最深,她是个非常温柔的女子,每次偶然见到他,都堆出满脸的笑意——不,不是堆,她就是真的那么笑,好像看见他就是件世上最开心最幸运的事情一样,哪怕不能近前,她都心满意足。

朱英榕因此对钱嫔印象很好,他感觉得出钱嫔不是想来巴结他,他有时候都想她是不是该上来跟他说话了,但她没有,遥遥地看他一眼,又走了。

这些记忆散在各个角落里,从前他从未在意过,甚至不知道自己拥有这些记忆,但在汪皇后的怀抱里,他忽然将这一切都想了起来。

汪皇后终于放开了他。

因为皇帝终于同意了她,要去审问钱嫔。

光天化日之下“诽谤”太子身世不是件小事,虽然因皇帝所知及时,消息没传到前朝去,但后宫范围内,恐怕是无法封锁住了,这种情况下,必然要审,要查,要有人付出代价,给这件事交待。

皇帝心爱汪皇后,后宫其余妃嫔不多,钱氏刚进宫不过是个宫女,从有孕之后,不但升为嫔位,还单独居住了一宫——当然,在汪皇后的干涉下,是离坤宁宫最远的一处宫所。

钱嫔从长宁宫被召来。

朱英榕已经被带走了,在皇帝的劝说之下,加之汪皇后自己也不怎么放心,便暂且一起回去了坤宁宫,先安抚朱英榕。

皇帝遣退众人后,亲自审问,钱嫔坚不肯认。

“皇上,此事绝非妾身所为,妾身进宫时便已向皇上发过誓,只要能偶尔看大郎一眼,绝无他求。何况蒙皇上垂怜,妾身如今又有了二郎,只一心以抚养二郎为念,怎会无端挑起这种风波?”

皇帝沉默一会,道:“你不恨皇后吗?”

钱嫔眼中刹时放出光亮,那是抑制不住的愤懑,但片刻之后,那光亮渐渐熄了下去,她跪地苦笑道:“我说一点也不恨,皇上也不会相信。但是皇上,我即便恨皇后,大郎是我亲生的骨肉,我为他回宫,拼了必死的心,又怎么忍心做一点有害于他的事情?皇后对我不起,可是对大郎无可挑剔,就是亲娘,也不过做到如此了,我有眼睛,看得见。”

“我这么贸贸然使人去大郎面前嚷破身世,谁不疑猜是我干的?大郎这个年纪,懂了一点事,又不十分懂事,听到这种话,心里有煎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排解。请皇上三思,于我,于大郎,都无一点好处的事,我怎么会去做呢?”

☆、第 117 章

坤宁宫。

“娘娘。”

有宫人进来, 欲言又止。

汪皇后原正揽着呆呆的朱英榕坐在西次间的炕上,抬头看了一眼会意,站起来往外走,刚举步又回头, 叮嘱道:“好好陪着太子。”

一直垂手默然侍立在旁的木诚忙躬身应道:“是。”

汪皇后领着宫人回到了自己的宫室,一坐下就立刻问道:“前面怎么样了?”

宫人有点紧张:“娘娘,皇上派人去查那个自尽宫人的底细了。”

汪皇后不耐烦地皱了眉:“这有什么好查的, 除了钱氏那个贱人,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

宫人不敢应声。

汪皇后想到钱嫔已被召到乾清宫问罪,勉强平了平气, 道:“算了, 查一下也好, 把钱氏的罪定瓷实了,让她再也没法到皇上面前装可怜。哼,都怪本宫当年心慈手软,惯出这个心腹大患来!”

汪皇后虽得圣心,但她是硬生生把元后挤下去了才上的位,毕竟不如元后堂正光明,越是缺的, 越是想找补,因此日常很要脸面,不论心里怎么恨毒钱嫔,面上很少说出来,哪怕在自己宫里也不例外, 这一遭,算是用词最重的了。

宫人这个时候很该附和或是解劝两句,但她却仍未出声,而且连呼吸都放轻了。

汪皇后终于意识到不对,心下一咯噔,问道:“皇上怎么处置钱氏那个贱人的?”

“……”宫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回娘娘,钱嫔娘娘回长宁宫了。”

汪皇后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她迟钝,而是她实在已习惯了皇帝对她的恩宠与纵容,皇帝之前已经答应了要严审钱氏,在她看来,这件事必是钱氏所为无疑,那给钱氏处置也不需犹豫,她在这样的情况下甚至都忍了要钱氏的命,只求把她幽禁即可,那皇帝又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呢?

“就把她幽禁在长宁宫吗?那倒也便宜她了。”汪皇后盘算着,“罢了,她毕竟又生下了二郎,本宫不得不宽容些,免得将来二郎长大,有这么个娘脸上不好看。对了,二郎必定不能再养在她膝下了,你现在就领人去,先把二郎抱了来,他还小,亲娘做的孽,与他不相干,缓缓地去,别吓坏了他。”

汪皇后心中飞快动着,钱氏别的不成,这肚皮实在争气,二皇子才两岁,这么小的孩子还没开始记事,抱过来养几年,完全可以养得熟——

“娘、娘娘,”宫人颤声道,“皇上让钱嫔娘娘回去,但是没有下令封宫。”

汪皇后从美梦中惊醒过来:“——什么?!”

宫人忙道:“娘娘别急,皇上已经命人去查那个宫人了,她虽然死了,但活了那么几十年,在宫里总有根脚,一定查得出来。”

“你懂什么!”汪皇后厉声斥责了她一句,“就算不封宫,钱氏嫌疑那么大,也该先将她扣下着人看守,结果就那么放了回去——!”

她心烦得说不下去。

皇帝一颗真心足有七八分系在她身上,不然当年干不出废后的事,以皇帝登基这么多年以来的作为,这几乎算是他身上唯一会叫人嚼舌的污点。

她从前一直知足,就是寻常百姓家,这样真心的男人又有几个,何况帝王之爱,难道还奢求十全十美吗?

真逢了对景的时候,她才发现不行,差一分都不行。

差一分,有了钱氏,又差一分,钱氏再度得子,再差一分,钱氏从乾清宫全身而退——每一分,都是扎在她心上的一把刀。

宫里并非没有别的嫔妃,但她都不放在眼里,一则是她们也都未生出儿子,二则是她知道,在皇帝眼里,她们不过都是些调剂的玩意儿。

但钱氏不一样,从她得知钱氏回宫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钱氏不一样,不是钱氏本人有多么国色天香能蛊惑圣心,而是她知道,皇帝对钱氏有愧。

这份愧意,比什么都可怕。

她没有办法,很难出手,因为这份愧意最初正是由她主导,而朱英榕作为这份愧意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一日日茁壮成长,他长得越大,皇帝越无法对钱氏狠心——这个儿子,是钱氏为他生的,一个稍微有良心的男人对自己儿子的生母,又怎么狠得下心来?

皇帝对钱氏优容,汪皇后就要受委屈,她们共有一个男人,这天生就是无可避免之事。

汪皇后也不是没有受过委屈,直到之前,她都忍下了。

但如今,她觉得忍无可忍。

她连皇帝都让出去了一部分,可是朱英榕,就是她的儿子,她寸步也不能让。

让了,这多年的心血谋划,生前身后事,就都是一场空了。

汪皇后缓缓站起来。

她要去乾清宫,她还有最后的一点指望,那个宫人必是钱氏所指使,等到真凭实据摆到了皇帝面前,她不相信,皇帝还能袒护钱氏。

**

夜色深浓。

但不宁静。

乾清宫灯火通明,皇帝一边批阅奏章,一边等待心腹太监的回话。汪皇后立在旁边替他磨着墨,皇帝劝过她两回,见劝不回转,便也不管了,帝后之间感情深厚,日常相处其实与寻常夫妻差不多,没那么多奏对规矩。

宫里气氛还算宁和,外面的其余各处宫殿,就陷入惊涛骇浪般的动荡中了。

如何查问不必细叙,上一次是太子本人不知到底是谁往他耳里吹的风,这次拿着了现行——哪怕是个死人,管事太监也有办法借着死人追本溯源起来。

自尽宫人所归属的宫殿,留下的私物,生前所有与人来往的蛛丝马迹……

夜色一点点深下去,案情一点点明朗起来。

子时初,太监进来回禀。

汪皇后疲倦得不行,坐到一旁眼皮已有点粘连起来,这时一凛,马上精神起来。

但太监吐露出的却不是她要听的话。

“白氏?!”

她过于震惊,以至于抢在皇帝前失声问了出来。

皇帝没有阻止她,因为皇帝的震惊之情丝毫不下于她。白氏这个人——早已从他的记忆中淡去了。

但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忘掉。

毕竟,白氏是他的原配发妻。

无论白废后怎么幽居深宫,怎么出家为道,哪怕有一天她过世,从这世上消失,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没有弄错吗?”过了好一刻,皇帝才涩然出声。

太监跪地道:“奴婢多番查问,查出那宫人生前曾受静仁仙师重恩,所以以死相报。奴婢斗胆前去长安宫相问,静仁仙师不曾开门,但隔门言道……悉凭皇上处置。”

静仁是白氏出家后的道号,长安宫,就是白氏修道之地。

乾清宫内一片安静,久久无人说话。

许久之后,汪皇后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察觉到,也看向她,帝后相顾,俱无言。

这个幕后黑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静仁仙师是做过皇后的人,她即便被废,还控制有一些人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皇帝废了她已是无理,不可能还刻薄到把她的人手全都拔除掉,汪皇后倒是暗暗干了些,但也不好太明着来,因此留下些漏洞,让人能直入朱英榕床前进言——此时回想,之前那一次倒正是印证了静仁仙师的嫌疑,她才有这个本事往坤宁宫里做手段,钱嫔进宫既没有多久,又被汪皇后当成贼防,很难下手。

确定了真凶,不意味着事情就有了进展,相反,是陷入了另一重胶着之中。

静仁仙师说了“听凭处置”,但皇帝还可以处置她什么?连道姑也不叫她做了吗?或是索性给她送三尺白绫?

逼死废后的人君,那真的是往昏君那一拨里扒拉扒拉都少见。

不但皇帝坐蜡,汪皇后更加连说都不好说什么,不错,静仁仙师是戳破了她精心编织的谎言,令她陷入了巨大的麻烦之中,但她对上静仁仙师,比皇帝还理亏,当初正位中宫,母仪天下这些年,并不知道有朝一日欠下的是要还的。

太监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娘娘,夜色已经这么深了,不如先安歇罢,奴婢已将涉案的一干人等都看守好了,该如何处置,天亮再说也不晚。”

皇帝沉沉地叹了口气,道:“——也好。”

**

汪皇后回到了坤宁宫。

但她当然无法安歇。

宫人劝道:“娘娘,不管皇上如何打算,静仁仙师总之是威胁不到您的,您不必过于忧心,还是歇息了罢。”

汪皇后躺在枕上,静静地睁着眼,道:“本宫知道。”

她更知道,谁才能威胁得了她。

钱氏的运道太好了,从这样的大案中都能全身而退,而她呢,她得到了一个棘手到无法处置的真凶,一道和朱英榕之间很难弥缝的裂痕。

她非常不想相信,但也一点都不怀疑,朱英榕眼下还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一定会寻求自己身世的真相——不,他现在已经在寻求了,她对此恐惧无比,无法忍耐。

唯一的办法,只有……

当年没有立断,如今,她再也不该拖延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出场人物太多我忘了,把皇后姓氏写错了,我回去挨个改。

~嗯钱氏遭逢大变跟从前不一样了,但性情可以突变,智商说实话是不能的。。所以真的不是她搞事。

☆、第 118 章

清晨,长宁宫。

钱嫔虽然平安无事被放了回来, 这一夜也未能安枕。

好在她年轻, 早上起来时扑些粉就遮过去了, 刚梳洗停当, 吃了一口宫人送来的酥酪,皇帝来了。

钱嫔放下碗,站起来行礼。

皇帝默然摆手, 示意她起身,然后在她让出来的主位上坐下。

“二郎呢?”

“二郎还睡着, 昨晚闹着了他,今早上就晚了些。”

皇帝自然知道怎么闹的——太监忽然来传人,恐怕多少弄出了点动静。次子还小, 他有点担心,皱眉道:“没吓着他?这些奴才,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把手脚放轻些。”

钱嫔道:“哭了一场, 不过他没记性, 我才去看过,他又睡得好好的了。皇上,可查出究竟是谁指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