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桃夭闭了眼睛,闷哼一声不予作答,只是重新躺了下来,侧过身用后背对着慕卿,似乎不打算再理她了。

慕卿看着叶桃夭的动作,不有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了,她浅笑着在叶桃夭的身旁躺下,在他的耳畔说道:“叶家大公子,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吧?我们怎么样回叶家?那些人会追到这里来吗?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我们暂且不回叶家了。”

“为何?”

“我用叶桃夭的这个身份走出来,必然会招来追杀,对于追查劫走叶家货物的元凶一点作用都没有。”

慕卿听着叶桃夭的话,微微点头同意他的说法,然而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侧身看着叶桃夭的背影道:“难不成你打算换一个身份?”

“见过叶桃夭的人没见过莫宴生,见过莫宴生的人没有见过叶桃夭,所以没有人会怀疑叶桃夭和莫宴生是同一个人。”叶桃夭这样说着,明显是打算以莫宴生的身份去调查整个事情的经过。

慕卿有些不赞成叶桃夭的决定,但又不愿去阻止他,只问道:“所以我们不会回叶家?你舍得不去管叶家那一堆生意?”

叶桃夭被慕卿说得有些烦了,终于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瞪着慕卿道:“你不是经常往叶家外面跑吗?不是在叶家呆久了想要出来逛逛吗?如今我陪你逛你还嫌弃这嫌弃那的?”

慕卿住了嘴,有些惊讶又有些开心的看着叶桃夭,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小贼……”她不过说了两个字,声音便显得有些颤抖了,所以她不再开口,只是骤然扑到了叶桃夭的身上,紧紧闭上了眼睛。

叶桃夭眼中神色亦是复杂,不过他和慕卿一样清楚,这么多年的纠缠和顾虑总算是被自己放下了,这些误会和刻意的隐瞒也总算是过去了。所以沉默片刻之后,叶桃夭轻轻拍了拍慕卿的后背,低声道:“姑娘,你贵庚?”

“不小了。”慕卿闷声埋在叶桃夭的身上出声道。

叶桃夭等的就是慕卿这句话:“那么便别像小姑娘一样趴在别人身上抹眼泪了。”

“小贼你不说话会死么。”慕卿自然不会让叶桃夭看清自己脸上的眼泪,所以没有抬头,只是有些哽咽有些气恼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静静将头埋在了叶桃夭的胸前,一句话也不再说。

叶桃夭无奈的耸了耸肩,一动不动的任这个任性的女子靠着自己,然后想着这许多年来发生的事情,不由也是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两个人心里都有着许多的话想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是以他们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始说了起来。慕卿将这些年自己在叶家后院当中的生活告诉叶桃夭,顺便也对他说了叶家后院其实有着许多有趣的地方,连叶桃夭听了都有些惊讶,感情慕卿这些年在叶家是后院并不是呆着什么都不做的,她竟是摸清了许多连他都不清楚的暗道。

说完了这些,慕卿抬眸看向叶桃夭,道:“你呢?你那么懒的人每日要早早的起床让弟弟们请安,还要处理那么多的生意,怕是早就不相干了吧。”

“其实……这些事情不想做也不能丢弃。”叶桃夭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的笑着,却并没有多余的解释。

慕卿知道让一个傲然不羁的人甘心被留在一个地方,每日重复做着永远做不完的事情,必然是有着十分重要的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叶桃夭现在没有告诉她,但总有一日是会说的,所以她并不着急,只是默默地陪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叶桃夭静默无言,似乎是明白了慕卿心中所想,不由微微一怔,继而道:“你知道吗,沧州有一家名叫临江楼的酒楼的饭菜特别好吃,前些日子我从那里经过便想着有一日能够带你去看看。”

慕卿心中一动,便要开口答应,然而她方一开口便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不是说要去查叶家货物被劫的事情吗?”

“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叶桃夭道,“那些劫了叶家货物的人必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而这四周能够让他们做足准备的地方只有沧州,所以他们说不定此刻还在沧州之中。”

“那你怎知是在临江楼?”慕卿又问道。

“你当真以为经过上一次的劫货事件之后我会什么也不查?临江楼这些天多了许多疑似魔教中人的家伙,我怎会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了这些,所以你才故意中计,只带了两名侍卫便来了沧州?”慕卿明白了叶桃夭的意思。

叶桃夭点了点头,心道跟聪明人说话便是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隔日更中_(:з」∠)_

章节十七 临江楼是个好地方

沧州的临江楼乃是沧州最大的酒楼,酒楼正对着河,自楼中向外望去长天碧水仿佛一色,叫人拍手叫绝。正因如此,临江酒楼是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地方,而许多的江湖少侠也是对此地十分喜爱。

坐在靠着窗的地方,慕卿喝着杯中的茶,对着面前捧着酒坛毫不在意形象狠命喝酒的男子道:“你便不怕喝醉酒了误事?”

坐在慕卿对面的男子早已换下了一身的华贵衣袍,随意套上了一件灰白的长衫,他一手拿着酒坛,一手撑着下巴,对慕卿摇头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这样喝酒了,什么时候见我醉过?”

“但在叶家的时候,我听下人们说叶家大少爷从不饮酒。”慕卿好笑的看着他好似几十年没有喝过酒的醉鬼样,压低了声音道:“莫不是在叶家憋得太久了,所以才一次喝这么多酒?”

叶桃夭被慕卿戳中了心中痛处,摇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喝茶的人怎么能明白不能喝酒的痛苦。”

“你在叶家偷偷地喝不就好了?”

“叶家家主必须严于律己,整个叶家的人都不能喝酒,何况是我?”叶桃夭低声道。

慕卿皱着眉,想着这个叶家家主的位置能将原本潇洒不羁的叶桃夭逼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实属不易,便不再出言刺激他,而是托着腮看着他喝酒,待他喝了好几坛之后,她才浅笑着道:“看来莫宴生的酒量依旧不减当年。”

“过奖。”叶桃夭挑了眉看着面前的女子,抱拳一笑。

慕卿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一会儿之后才捧着肚子道:“若是让那位跟了你多年的周管家,或者前些日子才来帮你做事的晋萧公子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叶桃夭毫不在意的道:“他们不会看到的。”

慕卿不说话,心里想着哪天一定要让这个家伙的真面目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两个人这样闲聊着的时候,天也渐渐的暗了下来,天空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的云,慕卿看着这天色,喃喃道:“看样子要下雨了,也不知我们要等的人是否会来。”

“若是下雨他们便不来了的话,他们也不配当叶家的敌人了。”叶桃夭将喝干了的一坛酒放回桌上,埋□开始开另一坛酒。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旁人是听不清他们聊了什么的,而他们也没有管这酒楼当中的其他人在做什么,然而有人却在一直注视着二人。

“两位,楼中没有多的位置了,不知可否借两个位置出来?”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慕卿稍微一怔之后看向了说话的人。

说话的是一名穿了破烂道袍的男子,一身的蓝色道袍被洗得有些发白,却没有任何泥点,他的身旁站着一名漂亮的女子,此时正有些好奇的盯着慕卿和叶桃夭。

慕卿见了那人,忍不住低咳一声,很快答应道:“二位请坐。”她这样说着,将身旁凳子挪了挪,为两个人腾出了位置。那两人见慕卿这般和善,也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坐了下来。

叶桃夭虽是在喝酒,却也没有放过慕卿脸上的表情,见慕卿见了二人之后如此惊讶,叶桃夭不由笑了笑,对坐在自己身旁的道袍男子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四人本是沉默的坐着,所以那道袍男子没有想到叶桃夭会突然开口,此刻听叶桃夭这样问,他犹豫了片刻才道:“在下书釉,这位是拙荆莫璃。”这道袍男子便是那日在慕卿的帮助之下成功抢亲并逃离了南阳坊的书釉,而他身旁的女子自然便是那被劫走的新娘林莫璃,应是因为怕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去了姓,只称作莫璃。

而当听到莫璃这两个字之后,叶桃夭便猜到了二人的身份,动作微微一顿之后只是轻轻笑了笑。

书釉见叶桃夭的笑容,心下有了些许戒备,他道:“不知两位高姓大名?”

“莫宴生,拙荆玉钗。”还没有待慕卿开口,叶桃夭便当先说了出来。

“玉钗?这名字甚是古怪。”林莫璃听着叶桃夭的话,脱口道。

此言一出,书釉不由怔了怔,压低声音对林莫璃道:“你不是说江湖是个神秘莫测的地方吗?不是要跟我一起去见识一下江湖是什么样子的吗?江湖上这样名字奇怪的人多得是,还不快对他们道歉。”

林莫璃摸摸鼻子,尴尬的笑了笑,对慕卿和叶桃夭道:“是莫璃见识短浅,还望二位不要同莫璃计较。”然而说出这一句话以后,他的眉心也紧紧拧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莫宴生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

“这名字……的确有些古怪,不是莫姑娘说这话也是情有可原。”慕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叶桃夭,虽然她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改头换面换一个名字,但是她也没有想到叶桃夭会给她安上了一个这样古怪的名字。

轻咳一声,慕卿对叶桃夭低声道:“你今天喝了多少坛酒了,还喝。”她伸手将叶桃夭手中的那一坛酒抢了下来,目光却不是向着叶桃夭的,而是向着不远处刚走进楼内的一群人。

那是一群年轻男子,都着了一身暗红色的衣服,甚是醒目。他们走进酒楼,有人左右打量了一番,最后将实现落到了慕卿他们那一桌,然后低头对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

慕卿微微蹙眉,知道自己和叶桃夭怕是被认了出来,是以她将头低了下去,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没多一会儿,那些身着暗红色衣服的男子便走了过来,当先那人对着低着头的慕卿道:“姑娘,你长得有些像我们认识的一个人,麻烦抬起头来让我们看清楚一些如何?”他虽是问了这个问题,却没有打算听慕卿回答,伸出了长满薄茧的手便要托起她的下巴。

慕卿心中冷哼一声,正要开口阻止那人,却听一旁的叶桃夭懒懒道:“她长得太过凶残,怕吓着你们,所以你们还是不要看她为好。”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手已经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的手便停在了离慕卿的脸不过半寸的地方。

“凶残?”慕卿闻言手一抖,险些捏碎那临江楼的桌子。

面前身着暗红色衣服的男子也微微一愣,转过头向叶桃夭看去,语带了一丝疑惑的问到:“你又是谁?”在山谷中的时候,叶桃夭曾对慕卿解释过,他被那些伪装的魔教中人追杀时身在马车之中,那些人并没有见到他的面容,而他们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叶桃夭是不会武功的大家公子,自然不会认出他来。

如今那身着暗红色衣服的男子端详了叶桃夭半晌,却没有将他认出来,只是低笑了一声道:“这位大侠武功不错。”他一面说这话一面将视线下移,落在了叶桃夭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上。

叶桃夭淡淡笑着收回了手,一脸无辜的耸肩道:“只要你不来惹我,我就算武功再好也不会对你动手。”这句话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便是希望那人知难而退。

那人自然也看出来了叶桃夭的武功不弱,若是当真动起手来他们这些人手必然是不够的,所以他沉思片刻便退了回来,朝叶桃夭抱拳道:“不知几位高姓大名?”

“莫宴生。”叶桃夭挑起眉,好笑的看着那人的脸色,待到发觉那人面上的笑容缓缓变成震惊又得更为复杂之后,他才满意的收回了视线,又看了看安静喝茶的书釉和一脸好奇的林莫璃,淡然道:“看来他们并不打算对你报什么名号,你走吧。”

那人身后的几名手下有些不满,面带怒容的小声说了几句,却被那人给阻止了下去,他再退一步,对叶桃夭笑道:“没想到竟能在此遇上莫宴生莫少侠。”

“好说。”叶桃夭看也不看那人一眼,趁此机会从低着头装贤淑的慕卿手中夺回了酒坛,喝了很大一口。

那人见莫宴生不理他,便又寒酸了几句准备离开,只是双目仍是不肯放过慕卿,然而他们刚要离开,便被叶桃夭给叫住了:“你们只问我的名字,我却还没问你们是谁。”

那人一愣,犹豫了片刻仍是道:“在下李修。”说完这句话,他便带着身后一群人匆匆离开了酒楼,却不知究竟是到哪里去,而慕卿则终于抬起了头来,同叶桃夭对视一眼。

“李修是谁?”叶桃夭有些无奈的放下空了的酒坛,将目光投向了慕卿。

慕卿颇有些好笑的看他:“你都没听过这名字,我怎会知道?”

“我家夫人记忆力惊人,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听过便绝对记得,又怎会说不认识呢?况且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道是……”叶桃夭越说越是夸张,就差没有将慕卿说成是天上的仙女了,慕卿连忙阻止他,有些脸红的看了一眼旁边好奇打量自己的林莫璃,闷声道:“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早就飞升了,何至于留在这人见做你的夫人受气?而且那些琴棋书画又和这事有什么联系?”

“那你说。”叶桃夭勾着唇角笑得有些可恶。

若是只有二人在场,慕卿此刻只怕是早已一拳敲到了叶桃夭的头上,隔了这么多年她几乎都快忘了这个男子是有多无聊无耻了,而如今这些记忆总算是被唤醒了。

然而苦于书釉和林莫璃都在酒楼当中,轻咳一声之后,慕卿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裙角,将关于李修的那些记忆给说了出来:“我所记得的李修有三个,一位是点苍派的得道高人,如今已年逾花甲,一位是宁王府的侍卫统领,还有一位是苏州富商李甲年的长子。”

“这人是宁王府的侍卫统领。”叶桃夭很快排除了第一个和第三个可能。

慕卿目光有些复杂,点头,发现此次叶家遇到的敌人竟是前所未有的棘手。

章节十八 宁王府很大

慕卿和叶桃夭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书釉和林莫璃自然不会傻傻坐着,即使是林莫璃这样完全没有经历过江湖风雨的人也大概猜出来了他们二人与方才那一伙人是有着某种关系的。

略一沉思,书釉决定不去管这些闲事,所以他在沉默地听完慕卿和叶桃夭的对话之后站了起来,对二人抱拳道:“两位,我和莫璃还有要是要办,便不打扰二位了。”说罢,他便俯□拉起林莫璃的手往外走去。

慕卿坐在原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书釉和林莫璃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道:“他们二人此刻正在逃过林家老爷的追捕。”

“也便是俗称的私奔吧?”叶桃夭见慕卿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摇了摇头,他道:“你怎么就总是羡慕那个林家小姐呢?那书釉长得也不过如此罢了。”

慕卿听叶桃夭这样说那一对,不由反驳道:“错了,虽长相不如你,但别的可是什么都比你强。”

“没看出来。”叶桃夭自然不会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他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自己心爱的女子带走,你敢吗?”

“为何不敢?”

“因为你要面子。”慕卿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叶桃夭。

叶桃夭话语一顿,随即偏过头低叹一声道:“好吧,我不如他。”他虽是这样说着,握着酒坛的手却微微的用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好面子,而是叶家家主的位置压着他,让他不得不做一些决定。

慕卿见他突然不再开口了,便也不说话了,只是吃东西的时候不时抬眸看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坐着,这才微微安下心来。

吃过东西,两人从那临江楼中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下起了蒙蒙的细雨,叶桃夭将本已踏出临江楼的慕卿给一把捉了回来,蹙眉道:“你且在这楼中等我片刻。”

“怎么了?”慕卿见他表情认真,不由微微一怔,想着是不是那宁王府又发难了而她没有看出来。

叶桃夭没有解释,认真地又对她叮嘱了一遍:“不许乱跑。”

“……”慕卿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叶桃夭穿着布袍的身影消失在街巷中,而不久之后,他又走了回来,手中撑了一把白色的纸伞,那伞将细密的雨隔绝开来,伞下的叶桃夭发丝中淌着水珠,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是在叶家从叶家大少爷身上绝对看不到的境况,而这样的情景让慕卿心中很暖。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慕卿也曾经见过叶桃夭这样狼狈的样子,那时候他还叫做莫宴生,他躺在她们家后院的树上,闭着眼睛淋着雨,她唤他他也不大理睬,只是旁若无人的吟了一首诗。那首诗叫什么名字说了什么慕卿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时候他念完了诗便转过头来看她,头发被雨水完全淋湿了他也不理,只是低笑着说:“从小我就想这样淋一场雨,然而第一次淋雨我就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从那之后没有人敢再让我在雨中多呆片刻。”

那个时候莫宴生的笑容让慕卿记了一辈子。

而如今,叶桃夭就站在慕卿的面前,撑着一柄纸伞,伞边还有雨水倾斜而下,看起来晶莹剔透十分美丽。慕卿毫无来由的扑到了叶桃夭的身上,涩声道:“闭上眼睛。”

“做什么?”叶桃夭被慕卿这样猛力一扑差点没站稳,手中的伞也危险的颤了颤。

慕卿对于叶桃夭的不解风情很是不满,她不耐的拿手蒙住了叶桃夭的眼睛:“叫你闭上你便闭上。”她这样说着的时候,身体一朝前倾了过去,双脚也微微踮了起来。

叶桃夭双眼被慕卿蒙住,还要再说什么,却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触到了某样柔软的事物,那是慕卿的唇,他知道。

这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重逢之后的第一个吻,带着一丝雨水的凉意,还带了一丝酒味,两个人紧紧拥着对方站在雨里,谁都不肯放手,谁都不肯出声。叶桃夭原本举着的纸伞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地上,溅起了一圈水花,然而没有人在意,这一刻他们在意的只有彼此。

雨中的二人不在乎四周旁人的目光,也不在意越来越大的雨,只是纵情的亲吻对方,好似要刻出一道烙印来。

也不知道最后究竟是谁先放开对方,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两个人沉默片刻,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你的头发都黏到脸上了。”叶桃夭拨开慕卿额前的湿发,一脸嫌弃的样子,似乎是觉得她这样的行为是坏了叶家少夫人的名声。

慕卿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仰着头对他道:“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并且现在你不是叶桃夭,我也不是叶家少夫人,我们只是莫宴生和慕卿。”

叶桃夭耸耸肩,也不作答,只将那地上的伞重新捡了起来撑好,然后很自然的将慕卿搂入怀中,朝着街巷的另一头走去。

伞已经被淋湿了,人也已经全身湿透,叶桃夭却仍固执的撑着伞,却不知是为何,只是那伞好似一朵白色的花盛开在沧州城的秋雨之中,为微凉的秋增了一抹暖意,而随着那雨越下越大,沧州城中开出的伞花也越来越多,穿行在来往行人中的叶桃夭和慕卿身影渐渐远去,竟是如斯静默的一笔。

叶桃夭带着慕卿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两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擦干了头发之后终于开始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既然那李修是宁王府的人,那么对付叶家的人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叶桃夭坐在窗边,怀中抱着一卷书低声道。

慕卿不知道叶桃夭那一卷书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就像不知道叶桃夭那把伞究竟从何处来一样,但她并不打算深究,她此刻要深究的是另一件事情:“你说对付叶家的人士宁王?可是朝廷为什么会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叶家又有哪里得罪了他宁王大人?”

“朝廷要对付我们从来不需要理由,只要我们叶家势力够大,便当诛。”

“叶家势力很大?”慕卿挑眉问了出来,她从嫁入叶家之时起就知道叶家很有钱,有钱的程度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但那又如何?

叶桃夭看着慕卿不相信的眼神,点了点头认真的道:“叶家势力的确很大,而这些势力都在暗中发展着,我不知道那宁王是如何知道的。”

“叶家有内贼?”慕卿猜测到。

叶桃夭点头:“并不排除这个可能。”

“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你已经查到了这其中的原委,我们这便回叶家去想办法?”

“不,我们去宁王府看看。”叶桃夭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对慕卿笑了笑。

慕卿没有想到叶桃夭竟是打了这个主意,不过听到叶桃夭这样说之后,她没多久也笑了笑,对他道:“既然如此我便陪你往宁王府走一遭,你待如何?”

叶桃夭不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王乃是如今朝野之中除皇帝之外手握权势最大的人物,而他的府邸自然也是十分的恢弘巨大,慕卿和叶桃夭长途跋涉来到宁王府门外之后,便是被这般阵势狠狠地惊了一惊。

沉默片刻,慕卿说:“我本以为叶家的宅子是除了皇宫之外这天下最大的宅子。”

叶桃夭面色变了变,低声道:“我为什么要和别人比房子大小,毫无意义。”况且他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你就承认你家宅子没他大吧。”慕卿最后咕哝了一声,这才说起正事来:“你也看到了,这宁王府四周都是守卫,想要毫无声息的潜进去实在是有些难度,况且就算我们潜进去了……凭这个宅子的大小……我们应该是要找许久才能找到那宁王。”

叶桃夭没有回答,而是抬首看着宁王府高大的围墙,突然问道:“宁王叫什么名字?”

“自然是王姓,李,李扬献。”

话音一落,两个人的动作都顿住了,叶桃夭低下头认真地看慕卿的脸色,而慕卿脸色则是瞬间变得煞白。两个人沉默的对视良久,慕卿才轻咳了一声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好像……就是你想的那样。”

宁王李扬献,很凑巧的和最近出现在叶家的某个人名字很像,而这种凑巧自然不是真正的凑巧,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慕卿伸手拍了下自己的头,终于开始埋怨自己太过大意:“阳羡就是宁王李扬献,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

“你没有想到也是情有可原,因为没有人会把他们二人联系到一起。”叶桃夭摇头,心里想着连他也太过大意了,以为当时找人看着阳羡就没有问题了,却没有想到仍是低估了他。

如此一来事情便好解释多了,阳羡乃是宁王,那么叶家暗中有一股势力的事情自然也是他发觉的,而接下来对付叶家的这一系列事情自然也是他安排的

“如今我们怎么办?”慕卿有些丧气的看着叶桃夭。

叶桃夭看着她眼中的自责,不由笑了笑,摇头道:“我原本是打算前来看看有什么办法让宁王对叶家放松紧惕,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既然是宁王亲自来我们叶家得到的情报,他便一定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所以此行我们的目的算是不可能完成了。”

“那么便这样空手而回?”慕卿觉得如此实在不妥。

叶桃夭也觉得不妥,所以他与慕卿对视了一眼,问道:“对那个阳羡火气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