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上太子爷的递烟日常上一章:第 28 章
  • 傍上太子爷的递烟日常下一章:第 30 章

相拥而眠到天明

片刻的沉默过后, 烛火忽然灭了。

锦笙一怔, 只感觉额前的碎发随着袖风轻轻一动, 腰间一软, 就被人给捞进了被窝, 她惊慌道, “太子爷?!”

腋下的手温凉温凉的, 有力地托着她,强行将她拎到身边,然后将被子随手盖在她的头上。

黑暗中, 君漓抵住曲起的膝盖,撑着下颚看她翻被子企图把自己扒拉出来的模样,淡声道, “叫我的字。”

锦笙的手明显一顿, 继而躺下来,任由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挡住, 迟疑了好久, 才细如蚊喃道, “曦……曦见……”

君漓嘴角微微勾起, 躺身下来, 侧首凝视着被一团被子拢住的她, “没听见。”

“曦见……”锦笙的脸又红又烫,难为情地抬手,偷偷在被子下面捂住自己的脸, “我念的曦见。”

“哦……念的曦见。”君漓刻意柔声重复了一遍, 又问道,“会写么?”

这有什么不会的,锦笙点点头,“会。”

君漓温柔地给她身侧掩了掩被,“以后还敢不敢欺瞒我什么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锦笙哭丧着脸,心道你搞这么一出玩儿得果然是心理战术。

“那今日欺瞒我的账该怎么算?”太子爷嘴角抿着笑。

锦笙转了个身,背对着君漓那边,愁眉哭脸道,“您罚我吧。”

“嗯,好啊。”君漓的语调波澜不惊,“就罚你明日起早,把我的字默写一百遍,字迹工整,书面整洁,写错了重来。”

锦笙猛地从被子里扒拉出来转过身,借着窗外的月光望着他,“一百遍?!”

“就两个字罢了。”君漓冷声道,“一百遍并不多。况且又不是什么难写的字。”

“曦”字还不够难写的么。锦笙愤愤地把头埋在被子里,整个人又缩回了被窝。

君漓一把给她拎出来,“你以前睡觉都这么睡的,不闷吗?”

“这么睡热和啊。”锦笙理直气壮。

沉默了一会儿,君漓伸手连人带被一把裹起来塞到了自己的被窝,在锦笙震惊的眼神中合眸安然睡去,“不许说话,睡。”

这还怎么睡。

锦笙如今被自己的一床被子包裹成团子,然后又被君漓裹在他自己的被子里,整个人和君漓只有一床被子之隔,她的头就抵在他的胸口,甚至能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太子爷的浅浅呼吸和他胸腔内强有力的心跳声。

太子爷身上有股子冷香,这个味道让她的心跳不断加速,整个人不断升温,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现在就不闷了,她窒息。

室内一片宁静,外面却诚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青崖和墨竹蹲在天枢阁外一颗梧桐树上,震惊恐惧不亚于锦笙本人,他们刚准备从窗口飞进去,便见君漓挥手熄了灯,紧接着里面就传来两人说悄悄话的声音。

那声音虽不大,但凭他们的耳力,足以听得一清二楚。

“曦见……我念的曦见。”

“哦……你念的曦见。”

青崖和墨竹纷纷表示自己受到了万钧雷霆般的暴击。

太子爷说好的在天枢阁等他们……敢情是在锦阁主被窝里等啊!

可怜他们还没有汇报消息,现在贸然进去无疑是没有智商的做法,但人没有追到他们也不好意思进天枢阁腆着脸睡一晚上,为今之计,怕是只能在树上或者墙角蹲一晚上了。

墨竹心中有些担忧,“锦阁主可是个男子,咱爷将来还要继承大统,这件事瞒着陛下是不是不好……”

青崖幽幽道,“诚然瞒着陛下好不了,但你要出卖咱爷可就活不成了。”

墨竹正义凛然:“你说的是,太子爷今日在府中安安稳稳的睡着,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月光轻洒,薄雾笼罩,偌大的天枢阁此时安详得只剩下更漏声,嘀嗒的水珠轻灵悦耳,催人入眠。

次日清晨时分,云书在门外走廊来来回回踱步,最后一个小拳头敲在掌心,终于敲响了房门,声音极轻,生怕吵着里面的人。

但等了片刻,竟是无人给她开门,她又敲得大声了些。

这回听见了脚步声,门一打开,来的竟是锦笙,云书看着她完好的衣衫微微松了口气,往里面看了一眼,“太子爷呢?”

“不知道,大概是一早就走了吧。”锦笙挠了挠头,说来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太子爷什么时候走的她竟丝毫不知。

“我没瞧着太子爷从正门出来啊。”云书也奇怪,但猜不透也只好挥手罢了,却将捏在手中的信交给她,“这是项城那边来的信,没寄到这儿,去的是柳州,压了好几个月了。”

项城来的?

锦笙自打出生起,就没出过柳州,也就只有来汜阳的时候途径了不少地方。柳州和汜阳属于南方,项城却在遥远的北方,她去都没去过,怎么会有人给她寄信?

白白的信封上描绘了一枝相思树枝,血红的相思子下几片深绿的叶子,栩栩如生。

她有些好奇地拆开信件,兀自看了起来。

入目第一句,她就了然地笑了。

是小澈。

“见信如晤,别后五载有余,两年前余行至项城,春深已至……”

对于锦笙来说,这算是一封家信,自从钟君澈两年前给她寄了那幅“清溪曲折涧潭幽”回来之后就遥无音讯,她写到柳州知府家中的信也全都打了水漂,没有回音。

这是他们没见面的第五个年头了,他说自己两年前到的项城,而两年前的明珠遗光宾客名单中是有他的名字的,但是自己偷摸着去参加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想来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在柳州了。

后来给她寄的信中却说什么要去干一件大事,不晓得事情做得如何。

因着胸口的伤还没好,现在抬个手都有些困难,锦笙走到桌案边,将信置于桌上细读。

钟君澈说自己在项城那边待了两年后终于要回来了,给她寄完信的第二天就会从项城出发,只不过不能直接回柳州看望父母,也不能去落雁河边看她,要先到汜阳去复命。

锦笙算了算时日,两个月前从项城走,悠哉悠哉的话大约就是这几天会到汜阳。他一定以为自己还在柳州那边吃喝玩乐,熟不知如今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天枢阁主了。

不过他说的复命指的是什么?

不得其解,锦笙只好继续读下去。

后面他说到自己在项城的所见所闻,都是一些比较琐碎的事情了,诸如给她买了很多小玩意儿,不知道她现在长大了还喜欢不喜欢,又如北方的风光普遍比南方的大气一些,山河壮阔,一马平川,南方这边要婉约雅致许多。

还说信封中有一小串相思子做成的手链,红彤彤地很衬她的肤色,要她戴上,锦笙便从信封中掏出来戴上了。

通篇看完,大约表达的就是背井离乡两年的思念之情。

云书也坐在一旁伸着脑袋看,摇头笑道,“许久不联络,你们的感情没见着淡就好。前几年小澈喜欢学那些文人墨客写一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还拿到市井上卖出了名堂,以为他会走考取功名的路子。”

锦笙不觉得那些东西附庸风雅,相反,她觉得钟君澈是个很有才华和野心的人。

她仔细品过小澈的字画,虽然字里行间都透着懒散浮躁,甚至用词用句常常华而不实,空惹一些豆蔻少女喜爱罢了,给人感觉是没什么货真价实的墨水。

可锦笙就是能看出他隐藏于这些华丽辞藻之下的蛰伏和隐忍,能看出小澈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那些浮于表面的浮夸,都是伪|装。

所以她也觉得很奇怪,小澈的书画其实有透露出他对功名利禄的向往,从写山水景致侧面分析朝廷局势,到写百姓生活深度剖析天下苍生,他就应该是冲着朝中重臣的位置去的才对。

“我一直相信他有能力混个一官半职……”锦笙轻轻抿唇,想得入了神。

“没几个人觉得他有真才实学,也就你觉得他会有出息。”云书想了想,“我勉强跟着你这么觉得吧。”

这句话说完,锦笙的神思又飘到了别的地方。

是啊,好像这世上很多看起来差劲的人,她总是能看出些与众不同来,譬如钟君澈,又譬如顾勰。

她以前说过,顾勰虽然至今没有什么出息,人家在朝堂中混得如鱼得水的时候,他在花楼窑|子里逛得如鱼得水,整日里浑浑噩噩、纸醉金迷,可是她却觉得和顾勰一见如故。

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只有她敢听,那些出言不逊只有她能理解,那些独特见解也只有她敢附和。

她就是觉得顾勰的想法不一般。

她觉得顾勰只是需要一个契机,金窝银窝使他痴迷沉|沦、无法自拔,所以他抽|身不出,但只要有一个让他甘愿抛弃一身荣华富贵,转而去拼搏的契机和动力,他就能功成名就,大约也能生出些“鲲鹏展翅恨天低”的想法。

可不知这个契机动力是什么,什么时候才会有。

正这么想着,外面忽然有人唤了一声,“阁主,有生意来了,点明了要见您。”

“你伤势不便,我先去看看。”云书起身,又嘱咐她,“好好休息,再睡会儿我来给你换药。”

锦笙明面上点了头,心里还记得自己要默写一百遍太子爷的字——“曦见”。

她挑选了一张有红梅底纹的澄心堂纸,带着点儿雪中梅花的冷香,铺开的一瞬间,香气蓦地萦绕鼻尖,锦笙一愣,不禁想起昨晚同样萦绕在她鼻尖的冷香。

那是一种不同于梅花的冷香,似乎要更冷、更沉一些。

不晓得怎么的,提笔写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就莫名脸红了。怎么搞得像是暗恋哪家多情风|流少年郎的闺阁小姐,偷偷写少年的名字,寄托相思之苦?

她深知不能这么想,越是这么想,越是没法正常写下去。偏生这个惩罚就是不由自主地让人往那方面想,似乎每写一笔,心尖就蓦地一跳,这节奏踩得真真切切,像极了情窦初开的样子。

写完一百遍的时候,锦笙已经满脸通红。

“阿笙。”云书推门进来,肃然道,“出大事了,咱们八成摊上了一笔会掉脑袋的生意……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锦笙愣愣地抬头,回过神的时候桌上的澄心堂纸已经被云书拿在了手中,她一吓,赶忙惊呼,“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云书傻眼地看着她,昨夜想的那些东西一瞬间涌上脑中,她一时也愣住了,“你……你不会真的喜欢……”

“没有!”锦笙抢回纸迅速叠好搁在书本下压住,叹了口气道,“那是太子爷让我写的,说是惩罚我欺瞒他……”

“哪有这么罚人的?”云书将信将疑,毕竟锦笙如今满脸绯红快要滴出血来的模样就像是少女情窦初开。

锦笙揉了揉滚烫的脸颊,垂眸抿了抿唇,岔开话题道,“不是说生意吗?发生什么事了?”

知道她有心不提这茬,云书便也没揪着问,压下些情绪后才道,“刚刚来了一路人,说有一批货要我们帮忙押送出城,给出的定金是这个数。”

云书伸出五根手指头。

押送货物不是什么难事,锦笙便往靠谱的猜,“五百两?”

云书摇头,“五千两。”

“什么样的货?”锦笙虽有惊讶,但片刻间又恢复了镇定,毕竟来天枢阁办的事,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

“盐。”云书严肃地看着她,“是私盐。”

锦笙拢眉凝神,贩卖私盐被抓到的话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这些人多半也是害怕在运输这一环节上面出了差错,所以才找到天枢阁帮忙。

不得不说先皇创立天枢阁真是明智的决定,那些找上天枢阁的人,自以为天衣无缝地避过了王法的制裁,熟不知找上天枢阁才是撞上了刀口。

光是个定金就给了五千两,出手真算得上阔绰,毕竟在天枢阁给不给定金都无所谓,只当意思意思而已,真正的预款尾款才是买卖里赚的地方。

锦笙沉吟道,“他们要送到什么地方?”

“项城。”云书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你还记不记得多年前天枢阁在项城那边查出了十多个地下黑市?”

锦笙当然记得,项城虽远离皇城,却十分富庶,其富饶程度甚至可与汜阳匹敌,就是因为有这十多个黑市的缘故。

项城的黑市藏得极为隐秘,想要找到入口十分困难,且黑市混乱,没有章法,往来之人皆藐视王法,走私贩卖、杀人越货、奸|淫|掳掠等无恶不作,却能屹立于王土多年,可见其背后的势力庞大。

这么个地方一出来,最不高兴的当然是皇帝了,皇帝心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竟然有人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撒野就罢了还不服管教?

这就好比养了一个败家子儿,花家里的钱、吃家里的饭却见天儿地惹事生非气他家老子,总归都是三个字――欠收拾。

当年查出十多个黑市之后,朝廷立即派兵清剿,本来以为当时的黑市老巢已经被一锅端了,不成想……

如此看来,项城黑市的具体数目也有待商榷,当年只查出来了十多个,必然还有没查出来的。

“那些人想把私盐运至项城黑市,担心路途遥远会生什么变故,需要官府庇佑,这才找上了天枢阁。”

***

太子府中,一名紫衣男子揭开披风兜帽,朝君漓径直跪下,缓缓笑道,“太子爷,别来无恙。项城潜伏两年,臣幸不辱命。”

紫衣男子的手腕上,有一串火红的相思子。

这幅画是……!!

君漓的视线这才从奏折上移开, 转而落到他的身上, 瞥了青崖一眼, 示意赐座。

站在一旁的墨竹很会看眼色, 不消提醒便亲自往茶房走去。

紫衣男子姓钟, 名君澈, 字望舒。

三年前, 太子爷为招贤纳士,以文人墨客聚首的名头在汜阳曲湖边举办流觞曲水宴。

赶得碰巧,一手诗词玩儿得很转的钟望舒被匿在宾客中的君漓看中了, 宴会结束后,派人将他请到紫玉楼谈话。

彼时太子爷端端坐在高位,神色淡然地问了钟望舒一个很诡异的问题, “予你一官半职, 日日为我杀人,可愿否?”

钟望舒想都没想, “愿。”

君漓:“释义。”

钟望舒眼都不带眨:“既为官, 岂有不杀人的道理。既要我日日杀人, 我不为官谁为官?草民钟君澈——叩谢太子爷!”

正三品东宫属官太子宾客, 就这么三两句到手了。

两年不见, 钟大人已然意气风发, 一袭紫色衬得他桀骜贵气,仿佛刀刻般的墨眉和眉上一点黑痣与白皙的肤色形成对比,一双凤眸总带着微微笑意, 瞳中星光明亮得令人炫目, 如女子般娇红的唇色使得他整张脸不切实地明艳。

墨竹亲自将茶奉上,心中却惊觉他的变化。两年前的钟望舒并没有这么明艳夺目,果然如太子爷所料,这个人适合潜藏蛰伏,但不适合这样一辈子,给他两年,褪去一身铁锈,锋芒必出。

因此,太子爷于两年前派遣钟望舒前往项城,潜伏查探城下多处黑市据点。

两年已到,如今归来,确实不一样了。

“如何?”君漓神色淡淡地抿了口茶,一如三年前初见时般看着他。

钟望舒从袖中掏出一卷手札,青崖上前接过后再递交给君漓,见君漓将手札打开,他才缓缓道,“偌大的项城地下通道纵横往来、百折千回、错综复杂,黑市就在此处。项城正经的街道还比不上黑市热闹,其繁华程度堪比汜阳正街。”

“真是在地下?”青崖忍不住插嘴,“如此庞大的街道如何在地下建成而不惊动官府?”

墨竹也皱着眉疑惑道,“就算能避开官府,该如何避开活水?地下水流可不是那么容易躲得了的,他们将黑市建在地下,不是等着被水冲吗?”

君漓淡声道,“涨落,机关。”

“太子爷说对了,就是涨落和机关术。”钟望舒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刚混进内部的时候听说黑市建在地下也十分困惑,后来细想一番才想通关键。”

“项城靠水,那里的人为了能物尽其用,在项城地下挖了纵横交错的下水道,将河水引进,再由小河道或者沟渠引出,供百家使用。也就是说,不用那些人刻意躲着官府去挖地道建黑市,官府已经替他们挖好了。”

“有了摆摊的地方,又要如何让下水道里没有水呢?我朝能人众多,精通机关术者更是数不胜数,他们想出一个办法,利用机关术控制闸门。”

“涨潮时打开闸门,河水引进下水道,流入溪流沟渠,封闭黑市;落潮时关闭闸门,下水道无水,黑市大开,此时的溪流和沟渠中已有充沛的水供百姓使用,百姓自然不晓得闸门究竟是开是关,也就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不对劲。”

说到这里,钟望舒顿了顿,“官兵来的时候,只要打开闸门,地下黑市成了下水道,自然什么也查不到。”

“原来如此。”墨竹蹙眉,“多年前的项城黑市还摆在明面上,被端了十多窝后,倒是收敛了不少,也知道往地下藏了。”

钟望舒付之一笑,“收敛?并非如此,当年查出来的只是一部分,实际上早在多年前他们就用这个法子躲过了搜查。如今不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