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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笙笑了两声, 抬手揽过顾勰的肩膀, “我是男人,我们又是兄弟,这种要我硬生生分桃断袖的问题, 还是不要在意了罢。琢磨不明白的。”

听她这么说了,顾勰心里更不是滋味。要是换作从前,不晓得她是女子的时候, 他就信她是真的琢磨不明白, 但现在用这种说辞,分明就是在哄自己而已。

思及此, 他挠了挠后脑勺, 有些焦躁地开始说教, “君曦见有什么好的?他以后当了皇帝, 后宫三千佳丽每天变着法子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看也看得眼花缭乱了。”

这话从顾勰一个浪荡公子哥的口中吐出来, 锦笙险些笑出声,“咱俩还见天儿地往花街柳巷里钻呢?我不是帮太子爷说话,但他洁身自好这么多年, 纵使以后称帝, 后宫也没那么多人。”

顾勰指着自己的心口,非要较这个劲儿,“我虽然没那么洁身自好,但我心里干净啊,我也没有打算以后娶个十七八个,我只会娶一个自己中意的,还保证不纳妾!”

“……”莫名其妙被袒露了这些,锦笙只得讪讪一笑,表扬他道,“那我替你爹娘和未来嫂子感到开心,顾勰,你长大了。”

“……我也不是想说这个。”顾勰咳了一声,自知方才的模样浑然有些傻,还平白得个表扬,显得更傻。

锦笙拍着他的肩,宽慰地笑道,“其实你没有必要计较这些,毕竟我又不是女孩子,也不会嫁人,所以我的看法根本无关紧要。你今儿个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有人拿你和太子爷作比较了?”

正愁着没理由解释自己的异常,顾勰听她如是一说,当即顺坡下,“曾家的事我知道了。曾金越逃出城之前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一些话,我难免想得有点儿多……”

原来如此。曾金越定是把他被自己坑了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了顾勰,祈求顾勰救他,但显然未果,强弩之末已然口无遮拦,把顾勰这个样样比不得君漓的纨绔子弟骂了一通也是说得过去的。

骂的话里定然还有牵扯到她这个罪魁祸首的地方,因此顾勰就问上门来了。

“那么,世子,你怪我吗?”

曾金越和顾勰有近五年的交情,几乎天天混在一处,虽说事态最初,她觉得曾金越在顾勰心里的比重并不大,毕竟没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但现在顾勰亲自上门来,没准儿他珍视这段狐朋狗友的情谊也说不定。

“怪你?怪倒是不怪,但就是心里不舒服。”顾勰闷闷道,“一半是因为曾家,一多半却是因为你。我们曾经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谈天说地,你与他称兄道弟,就像我们之间称兄道弟一样,你今日能为了你们天枢阁的单子诓他害他,改日是不是也能这般诓我害我?阿笙,你与我称兄道弟是随口说的,还是真心的?”

得来如此回复,锦笙一时之间还有些怔愣。她万万没有想到,顾勰在意的是这个。

她以为顾勰会怪她对曾金越这般不留情面,以为顾勰会怪她心狠手辣,起码也得怪她没有提前知会他一声就下如此狠手。

没成想,他纠结的是,他自己在她心里是不是也如曾金越一般的地位。

“我随口说你顾勰是我这辈子认识的人里最性情相投的?还是随口说与世子你一见如故?我一个江湖流客故意和你这个不学无术的人攀上交情有什么好处吗?”

顾勰愣住了,他缓缓摇头:自然是半分好处也无。

见顾勰怔然,锦笙置之一笑,“你无权无势,我与你亲近,曾金越无权无势,我却从不与他亲近,倘若只是喝酒吃饭的交情,半分没有亲近过,我动起手来自然利落。唯一不大利落顺畅的地方,就是动手时想过,如果顾勰知道了,会不会怪我。”

话说到这里,她抬眸,静静地凝视顾勰,瞳清如水。

只这寥寥几句话,只这相视的一瞬间,没有什么再牵怀缠绕,亦没有什么愁绪难消,顾勰觉得视线都开阔明朗了起来。

“我、我我……”顾勰莫名有些想笑,又想把话说清楚,没有打过腹稿,一时间磕磕绊绊地,“我、我不会怪你,总是不会怪你的,以后都不会……曾家被抄,是曾大人和黑市勾结,咎由自取,就算怪,也是怪我救不了他们,如果金越求的是君曦见,或许就有救了。”

曾金越若真的有那个胆子去求太子爷,岂不死得更快?更何况,曾金越若能求得到太子爷,也不会是这般一个浑浑噩噩的窝囊废。锦笙心里暗忖着,笑了一笑,倒也没怎么在意。

“不说这些了,阿笙,我是来找你玩儿的。”顾勰伸手想要牵住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牵了,他笑道,“我带你去逛街,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买!”

锦笙下意识挣脱他的手,没挣得掉,抬眼看见从门口假意路过的云书,匆忙叫住,“云书!你方才是不是说今日是各地密使前来述职之日,要我别乱跑?”

云书站住脚,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眼都不眨地回道,“没错。”

“你听到了,我这里暂时走不开,什么逛街买买买,你还是找风月楼里的花魁姑娘罢?”锦笙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抽出手,“这些日子阁中事务繁重,没及时与你联系感情是我的不对,你莫要恼,体谅体谅我。”

“行行行,我不恼你,我体谅你就是了。”顾勰也晓得这是十分刻意而又留痕迹的搪塞之词,但她不愿意,他也没法强扭着她出去,“那我五日后来找你,那天晚上有灯会,我们去放河灯和烟火。”

锦笙迟疑了片刻,还是应承了下来。玩儿的话,她是愿意的,她一开始以为顾勰今日是要找她出去吃花酒,没成想是要拉着她的小手逛街?怎么说呢,两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不太合适吧。

云书侧身,“世子请随我一道下楼。”

“我要阿笙送我。”顾勰用舌尖盯着腮帮子,笑得十分明澈。

锦笙随了他的愿望,一路把他送出天枢阁,顺带着看他跨上马一骑绝尘,这之后才又回到阁中。

折腾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云书贴心地端来早膳,“顾世子这么早来找你,不像是只为了玩儿。”

“他是为了曾家被抄的事情,郁结在心,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害怕我以后也会在背后给他来那么一手。”锦笙一边啃着热乎乎的金丝糕,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说白了就是,他担心我没把他当朋友。”

“那你究竟有没有?”云书撑着下巴,笑道,“你不是一直诩他是你的狐朋狗友?”

锦笙也勾着唇笑,“亲生的狐朋狗友还不够他嘚瑟的?”

“难得,也不晓得顾世子又是哪里入了你的眼。”似乎是想到了先前被自己认为无甚出路的钟君澈,云书便没再追问此事,转而叹了口气道,“他脑子聪明,身手不凡,这么浑噩过日,当真可惜之极。可若是出挑了,又免不了陛下猜疑。”

“那不晓得要出挑成什么样子,才能让陛下猜疑。太子爷珠玉在前,顾勰也得先比得过太子爷再说。”锦笙忽而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陛下与瑞王相争时,长公主曾舍命相救,功勋在身,顾勰的**本就比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之人高了不知几等;国公爷尚公主后不得入仕,无甚实权,这又为顾勰顺利入仕拔高了几阶。你说得对,是挺可惜的。”

可惜在于,所有人都为他顾勰铺好了路,他本可以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再倚着血亲这一层关系,成为陛下亲信,和太子爷、朝中重臣共事,他自己却没有那颗上进的心,熟识的不是正直端方的安怀袖,却是曾金越那等随意就可以被搞得家破人亡的公子哥。

平日里说顾勰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其实不然,他和曾金越那种人有本质区别。

顾勰精通骑射、喜好兵法,“抄破万卷书,下笔如有神”也并非信口说来,他确实从小被罚抄书罚到大,算得上是博览群书、见识广阔,再加上他通达明智,脑子灵光,谋个一官半职的简直易如反掌。

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上进的那股劲儿,才是最可惜的。

“顾世子就是活得太舒服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论是什么都能轻易到手,才会这样毫无进取之心。”云书思忖道,“若是能有让他伸手得不到、努力也追不上、穷尽心思还是抓不住的出现,或许他就能看到自己和太子爷之间的差别,继而激励他从红尘中脱身。”

锦笙嗤笑,“他向来知道自己和太子爷的差别,但还是不思进取,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俩聊至此处,仿佛一番说辞只为了分析出“顾世子自甘堕落烂泥扶不上墙确实是没救了”这一结论,忽觉有些尴尬,还有些背后语人是非的意思,便不再继续,转而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就是这几天,他们要到项城了。”云书撑着下巴,望向窗边,“……又要下大雨。”

锦笙不为所动,自顾自地喝粥。

“忘了告诉你了,昨晚得到的消息,小澈昨日清晨被太子爷派出汜阳,太子爷这指令下得匆忙,要他即刻启程,他来不及与你道别。”云书没有回头,只挑起眉看了锦笙一眼,刚好瞅见锦笙怔愣的神色,她笑道,“看来太子爷昨晚只顾着与你温存,并未把此事告诉你。”

锦笙皱起眉。这调侃的语调,连云书都懂了其中道理,她又岂会不懂?

头天晚上太子爷得知她从紫玉楼出来后遇见了小澈,便问她儿时情谊于她来说重不重,从她这里得了珍贵二字后,当时还状若无事,岂料第二天早上就把小澈调离汜阳……其中心思,简直九曲回肠、令人发指。

“太子爷果真是个醋坛子,你前脚与他说儿时情谊如何如何珍贵,他后脚就把小澈从你身边调走……”云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日子以后不好过啊。”

锦笙在心里头讪讪地补了一句:我们哪有什么以后。

“你可知道太子爷把小澈派到哪里去了?”

云书笑睨着她,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直言道,“你是不是还想着问清楚了地方就可以寄信?你放心罢,太子爷那是一点儿后路都没给你们留。”

见她神情揶揄,锦笙不禁狐疑,“难道太子爷还让小澈隐了行踪不成?没查到?就算隐去行踪,也不应该连个去的方向都不晓得吧?”

云书摇摇头,又不禁流露出些许担忧,“小澈去的方向是项城,骑的是汗血,怕是要不眠不休快马加鞭赶上押送私盐的那一行人,没时间与你通信往来。等他到了项城,再慢悠悠地回来,至少也得好几个月后去了。”

既然说是要追上押送私盐的那一行人,那自然会参与到杀入黑市的计划中去,两相厮杀血拼,生死未卜,回不回得来都不一定,还说什么与他私信往来?!

“或许此事中唯有小澈知晓全局,他非去不可也说不定。”锦笙想到宿在太子府的那段时间,常常听到太子爷早晨与小澈谈话,说的便是有关项城的事。

“若真是非去不可,为何不在队伍出发的时候就让他跟着走了?”云书对这个说辞嗤之以鼻,她幽幽叹气,“况且你也说了,那日太子爷还差他去紫玉楼勘察,明显原本就是有新的任务给他的,倘若他真的非去项城不可,太子爷手下那么多人,又何必非得派了他去紫玉楼?”

锦笙抬手撑着脸,把自己一张白嫩的脸皱巴巴地揉成了一团:真的就只是因为她那一句珍贵?太子爷会为她吃这种不着边儿的醋?明明她也说清楚了,小澈是她儿时的玩伴而已,太子爷像是这么……这么幼稚的人吗?

刚下了朝的君漓坐上回程的马车,正低头浏览手里松松握着的卷宗,神情冷漠,眸底有几不可察的凝重。

这是方才下朝后,从父皇书房中拿走的,异族人请求和亲的书信,附上异族几位公主的画像与出身、性情、才艺等,合成卷宗。

他看得很快,几乎都是扫一眼便罢,十分简略,能跳则跳。

都是异族中罕见的美人,是多少异族男子的心上人,却并不是他的心上人。

似乎是看得有些累了,君漓合上眼眸,冥神歇了片刻,又睁开眼,将卷宗随意丢在马车内的茶案上,也不管它因为被轻抛出去,最后落下时折出的一大半压痕。

君漓撩起马车内的帘子,神情淡淡地看向街道,纷乱的思绪涌了上来,他忽然想到方才在大殿之上,数名朝臣联名催选太子妃的情景。

他今年双十,他等得,朝中有千金的大臣们可等不得了。

他们早就急不可耐地把自己的女儿往他面前塞,想方设法凑到他身边,可过了这么久了,他还是耐着不动。前段时间皇后与长公主私下为他选妃,但一直到如今还没有圣旨定下人选。

有传出一些风声,说是萧、霍两家的千金。可选拔太子妃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没有摆在明面上来过,就这么私下定好了,他们这些养了个女儿的朝臣自然也不甘心,所以他们尽可能地想要再争一争名额,把这件事闹到明面上来,私下没选中,不代表明面上选也选不中。

万一就走运,在选拔时被太子爷看上了呢?

况且在云安私宅一案中,太子爷宁可救下一名与萧家千金一同被掠走的亲信,都不肯顺手将萧千金一同救了,这得有多排斥萧家这位小姐?从幼时开始,霍家千金就爱粘着太子爷,太子爷却从来不给她面子,公众场合说无情就无情,好脸色都不给,这得有多排斥霍家这位小姐?

于是,大家一合计,陛下选的人太子爷都看不上,不如我们把这件事闹上台面来,再撺掇陛下和皇后娘娘,明着按照宫中选妃的标准,让太子爷亲自来选一次?自家闺女捯饬捯饬不也很有可能了吗?

终于,这群大臣一起联名上书,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堆为皇家开枝散叶乃皇室子弟义不容辞云云的肺腑之言。

想到这些,他又难以避免地想到了自始至终没有出声发表意见的安丞相,以及下朝后安丞相意味深长的那一眼。

气到吻岔气

马车一路行驶, 快要走到天枢阁的时候, 坐在马车外边的青崖迟疑了片刻, 放缓了马车前行的速度, 轻声问道, “太子爷, 直接回府吗?”

身旁的墨竹忍不住转头看了青崖一眼, 神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他们跟着君漓一起去的御书房,清楚地晓得发生了些什么,说来也许可笑——太子爷他又被亲爹亲娘逼婚了。

被群臣联名上折催婚, 若是还绷着不娶,那实在说不过去。其次就是,柔然可汗早在一年前就提出和亲, 有意要献出自己年轻貌美的小女儿茹公主, 一同被进献的还有三十余名异族中难得一见的美人,如今已然整理成册, 到了太子爷的手中。

和亲, 无非就是求一隅安宁, 景元帝没有理由不应, 何况是娶进, 又不是嫁出, 柔然诚意十足。

听说不日后,柔然王子将带着使臣来访梁朝,陛下必定大摆筵席友好款待, 不出意外的话, 这场宴席上,和亲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然而古往今来,大多数要些脸面的王朝,都不会允许继承大统的人血统不纯正,比如这位茹公主,她若嫁来梁朝,以后和太子爷生的孩子该不该继承大统,将会十分烧脑,烧脑的过程也使得两方十分尴尬。

这就造就了和亲的一般定律都是中原的公主嫁去外族,而不是外族公主嫁入中原,如此一来,就把血统问题丢给了外族人。

但这次不同,柔然可汗主动请求和亲,献上的是自己爱若珍宝的小女儿茹公主,可以说是很大方了,为了两方友好的关系能够维持,可汗他费劲儿巴拉地下了血本。

倘若长得不好看,景元帝可以挥手不要,大多数被拒绝的异族公主也是因为生性剽悍难以驾驭不说关键也长得不好看,可这位公主长得很是好看,不光她好看,进献的三十多名美人都很好看,这就没什么好拒绝的了。

绕回到血统问题上该怎么解决呢?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先立嫡长子为储君,只要不发生谋朝篡位的事,只要这位储君他不是个傻子,那么皇位就会十分稳妥地落到嫡长子身上。

这就意味着,异族这位茹公主娶进门来也只能是个侧妃,当妾不至于,总归不会是正妃,为了保证她生的儿子不能继承大统。

可是,在太子爷没有正妃的情况下,直接册封柔然公主为侧妃,两方见面时脸色也不会那么好看,于是,为了双方的脸色都能好看一些,进一步推下来的结果就是——

柔然王子到来之前,太子爷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正妃。

或许陛下并不是为了柔然人的面子,更可能为的是自己的面子:太子爷今年已经二十了,将来继承皇位的人二十了连个红绡帐暖翻云覆雨的都没有,去年柔然来使时没有,今年如果依旧没有,这种尴尬陛下表示不想再受第二次。

皇后娘娘甚至怀疑柔然可汗请求和亲是不是因为去年来了一趟后变相地可怜他儿子娶不到媳妇儿?

虽然皇后娘娘她知道原因,一方面是她儿子清心寡欲、洁身自好,另一方面是心系安家那丫头,心里有解不开的结,但一想到柔然人八成这么揣测自己儿子,她还是很气,很气很气。

“去天枢阁。”君漓收回视线,淡声道。

青崖:“是。”他已然料到,太子爷下朝后是不可能直接回太子府的,尽管今天发生的事不太能够使得太子爷专下心来和锦阁主谈情说爱。

照例为了掩人耳目走了小道,青崖和墨竹都已经轻车熟路。

锦笙刚从手下那里知晓了今日早朝时发生的事情,还没回过味儿来,趴在桌边,怔怔地盯着手腕上的玉镯发愣,心里像是被削下了一块,好像有些难受,但又没有立场说自己难受。

她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有想到这姘头的日子结束得还挺快,她是要步入情|妇的行列了,还是要与太子爷断干净了?她……她当时怎么想的来着?

“吱嘎——”

听到轻微的推门声,锦笙没有回头,继续盯着白玉镯子,她以为是云书,便自顾自地说着,“你帮我想一想,我现在是应该主动去找太子爷,还是等着太子爷上门来?”

“主动来找我会如何,等着我上门来又会如何?”

以为是云书,却蓦地听到了君漓的声音,锦笙忍不住心中讶然,她转头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直到君漓走到了她身边,正对着她。

锦笙抿了抿唇,默然不晓得说甚。

“如果是你主动来找我的,想要对我说什么?”君漓的声音低沉而,咬字清晰,如气浪排空后徐徐吹来的清冽的风,不自觉就诱着人。

锦笙默了默,有些尴尬地轻声道,“这话说出来可能有些气人。”

“我保证不生气。”君漓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你说给我听听。”温柔的语调中,透着相逼的意味,像是极力压制着不成调的音。

“……”锦笙脸上那一丝硬挤出来的笑收敛了,她顿了片刻,抬眸看向君漓,用平静的腔调开始说着。

“草民早就想得很清楚了,无论是萧家千金,还是霍家小姐,亦或是异族公主,草民都没什么兴趣与她们争宠献媚。草民也不是那等偏好纠缠不清之人,也不是没有殿下就会要死要活,更不是离了殿下就难以生存。不日便有赐婚圣旨下来,殿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特意拈着清冷的调子说话,深以为自己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洒脱利落有骨气,却不自觉地在君漓越发威慑有力的眼神下,声音急转变弱,最后几个字眼几乎成了呢喃,快要听不见了,剩下的一肚子腹稿也不敢再吐出口。

君漓的眼神带着温度和力度,墨玉般的瞳底有一片潋滟的水光,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微微猩红的眼角似乎在昭示着他逼视她时心中一腔热血有多炙|热,眸底潜藏的疯狂和慌乱,还有一个沉溺在他眸底星河中,等着救赎的人。

锦笙迎上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两相对视了许久,锦笙明显感觉太子爷的气场是压倒性的,她最风光的时候也就是个嚣张猖狂的街霸,论气势,怎么也比不过自小养尊处优坐怀天子气度的君漓。

她的眉不经意地微微一蹙,长睫颤了颤,先一步败下阵来,躲开了视线。

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君漓若无其事地轻笑了一声,然后便感觉腰间和膝弯有温热的手臂穿过,是他勾身揽过了她的腰,将她一把打横抱入怀中,一起坐拥在小榻上。

君漓稍颔首,直视着她的双眸,凝视了片刻后,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后,认真道,“那么,幸好不是你主动来找我的,不然就要听到娇娇亲口对我说这些话,我大概承受不了。一点也承受不了。幸好我先找上门来了……不是吗?”

比之她方才错开眼神败下阵来时的神情,更像是在示弱。

太子爷的一只手臂绕在她的腰间,紧紧掐住,揽得很紧,锦笙甚至可以隔着衣服感受到他手臂上绷住的肌肉,他的另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腋下,绕到背后,两相接触,微微发烫。

当真一点也承受不了吗?锦笙半分也不敢相信太子爷的话,她晓得太子爷的喜欢是真的,可是害怕信了这些话,自己就会心软。

蹙了蹙眉,锦笙不想和他装傻,她对上君漓的双眸,沉吟了片刻,道,“你开始问我,我主动来找你会如何,等着你来又会如何。我现在告诉你,不管是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我都会说这话的,你承受不了我也会说。太子爷你已经听见了。我们就这样罢。”

君漓看她的眼神愈来愈沉,仿佛黑云压摧着一座荒芜的城,山雨欲来般势不可挡。

他的眼睛,看久了真让人沉沦,锦笙兀自想着,不禁错开眼神,抠着自己的指甲,嘀咕道,“我想说的其实很简单,大概就是咱们好聚好散。说真的,就你从撩我开始,一直都是我在被占便宜,殿下根本就是赚了,又不吃亏,也没什么损……唔。”

那张嘴,今日说出来的东西实在不中听,君漓干脆俯身亲自堵上了。他不想听她说这些,他情愿今日来的时候看到她在为自己吃醋,冲他发脾气也好。他会告诉她,别担心,他只会娶她一人。

在唇上用力捻转、吸吮,将她口中的津|液尽数吞入腹中,勾着她的小舌摩挲纠缠,在她口中攻城掠池,他想发狠去咬她,却又舍不得。

诚然,一直是他在占便宜,确实是他占了天大的便宜。

不晓得过了多久,锦笙这一把气憋得自己满脸通红,长这么大还尚且不晓得接吻竟是有技巧的。

君漓那颗疾跳的心惹得他自己呼吸粗重,一想到她决绝地划清界限的模样,他险些吻到岔气,唇上缠绵缱绻得异常激|烈。

锦笙感觉到两唇在互相碾压含弄,他的舌尖偶尔拨弄着唇,可就这么简单地被吻着,她也觉得全身酥|软,瘫倒在君漓怀里,她的手推拒在君漓的胸口,后来就没了力气。

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再反抗,君漓渐渐平缓了气息,松唇放开了她,专注地凝视她泛红的脸颊和烧红的耳廓,他忽然想着,如果先占为己有,是不是就容不得她胡思乱想着要逃开了?

“我以为,你知道后会很难受,会和我闹,对我发脾气……”君漓拧着眉,哑声道,“你却和我说了这些……?”

锦笙紧紧抿了下唇,不想要理他,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紧绷的后背径直抵上了柔软的床铺,她愣了一下,“你、你干什么?”

“怕吗?”君漓面无表情,神色不晓得何时就如常了,甚至有些平日里极淡的笑意,他一手将锦笙两只手都握住压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轻挑左眉,“你猜我要干什么?”

感情得到升华

锦笙抬眼凝望着君漓, 拥吻过后的羞怯还没有褪去, 心跳一声催着一声, 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她愣是咽了口唾沫, 坚强道, “不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