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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博抱着孩子跟着王麟往窗前的榻几上走,陈氏恰好从里间出来,看见他僵直的后背忍不住暗笑。这男人家抱孩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外边的仆妇婢女在明珰的指挥下,很快便端上了点心果子还有两杯滚滚的香茶。

王博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抱了这一会儿觉得手臂有些麻木了,刚想换个姿势时,却忽然觉得手臂上一热,湿淋淋的浇下来。他忍不住皱眉,闷声哼了一下。

王麟刚端起茶来还没喝呢,便纳闷的转头问道:“九兄,怎么了?”

王博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婢女,不知道说什么好。

婢女见状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郎君,皓儿小郎君尿了。快些把他给奴婢抱吧。”

王博扑哧一声笑了,低头看着那个吸吮着自己拇指的小家伙,轻声骂道:“臭小子,居然给父亲这样的见面礼。”

王麟一口茶噗的一下喷出去,这个,这个,这个还是他那个冷傲孤绝的九兄么?

小皓儿被婢女抱着交给了乳母,王博看着自己衣袖上氤氲开来还冒着热气的一片,摇头苦笑。

王麟扬声朝着里间喊道:“嫂夫人,快给我九兄找一身衣裳换换吧。”

陈秀早就听见了外边的说笑,红着眼从里间出来,瞥了一眼端坐在榻上满脸笑意的王博,哑声道:“还不去换衣裳,要继续在这里品茶么?”

王博方摇着头含笑起身,随着陈秀往后面去了。

乌木雕花衣柜的门上嵌着银质螺钿,陈秀伸手打开橱门,从里面找出一件月白锦缎棉袍来展开,又看了看王博的身量,低声叹道:“一年没见,郎君长高了许多。”

王博自己解开腰封,又抬手去解衣带。陈秀把手里的衣服放在衣架上,近前去帮他。琅邪王氏的嫡子是何等尊贵,更衣穿袜的事情,哪能自己去做呢。

幸好锦袍里有一层软软的蚕丝棉,里面贴身的中衣并没有沾湿。

陈秀转身把衣架上的月白锦袍拿过来给王博穿上,牵了牵衣领,满意的微笑:“还好,妾做这衣裳的时候有准备,九郎穿着倒也合身。”

她雪白的纤指在胸前轻轻地滑过,王博便觉得心口处的积郁了一年的浓雾被徐徐吹散。不自觉的伸出手臂把她圈在怀里,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幽幽一叹:“卿卿,你受苦了。还有…谢谢你。”

陈秀的心里又是一阵酸软,微微撇开脸,低声道:“九郎说什么傻话,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这一句,让他从额头到脚趾,身体每一处都汹涌着无尽的酸楚。手臂猛然用力,把她抱起来转身放倒在身后的榻上,顺势压制性地吻住她通红的眼睛。然后辗转向下,热切的衔住她的樱唇。

他的吻并不温柔,算是有些野蛮,狠狠地蹂躏,贪恋的像是要霸占她的所有呼吸。

第113章 各有造化

更新时间:201321 12:32:19 本章字数:10035

风轻,影轻,灯火轻。爱蝤鴵裻

大大的浴桶里里温热的水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水面上飘着的是雪白的茉莉花瓣。

在痴然的对视中,周围的一切仿佛早已安静。

她嫣然一笑,淡淡的波粼,沉落在他的心底。郁郁的清芬已经消融,让他如痴如醉。

王博抬手把身上的袍服退下,只穿着月白色贴身裤褂走到浴桶跟前,转身看着陈秀微笑:“卿卿,过来帮我。”

“叫玉珥进来吧。”陈秀娇媚的脸泛着湿润的绯色,几缕长发从发髻中散下来,弯弯曲曲的落在肩头。

“你敢。”王博伸手拉住她的手,指腹从她的掌心拂过,原本娇嫩的手心里有一层薄薄的茧,他心疼的蹙眉,“这一年来你一直在练鞭?”

“嗯。”陈秀转了一下手腕从他的掌心里挣脱出来,便去解他衣领上的玉扣。

“阿绣…”王博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去解开她腰间的腰封。

“嗯?不要这样。”陈秀的手迅速的返回去,握住了他修长的手指,“你一路辛苦了,别闹。”

“我走这么远的路,可不是为了沐浴来的。”王博低笑着,固执的把她身上的外袍褪下,又去解她贴身襦衫上的衣带。

他的唇温热,咬住了她尚自红肿的唇瓣,舌尖渡过来一点点的温热,纠缠着他的气味和她的芳香,混在一起,在两个人的舌尖纠缠分享,再各自咽下。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的就是那个甜蜜安罄的成语——相濡以沫。

她低低的喘息,刻骨的相思转化为痛楚的幸福,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呢喃:“九郎…现在还是白天呢。”

他喟叹:“卿卿,没有你的这一年多,我一直是在黑夜里度过。所以,趁着还是白天,我们不要再迟疑了。”

他的舌伸进来,在她温暖的口腔里四处扫了一遍,舌尖点在她的牙龈上,用力的甚至有些弄痛了她。她的舌头伸过去软软的舔他,被他拖住了吸着,诱到外面一点点,再一口含住,在牙齿间轻咬。

陈秀终究是害羞了,嘤咛了一声,握拳捶他,他低低的笑着任她敲打,含着她的嘴唇吮的柔情蜜意。

她软在他怀里,靠着他,由着他抱着亲着。王博的吻不断的落在她脸上,甚至她小小的鼻尖上还有一个牙印。

“卿卿…卿卿…”他好像要把她催眠一样,一声接着一声的唤她。声音出他之口,入她之耳,酥痒的她的心尖战栗着。

王博微微一笑,用自己的鼻子去磨蹭她的脸,火热的呼吸和她相闻交织,清俊明朗的脸在热水的氤氲中格外魅惑。他看她许久,她的唇瓣粉红可爱,为什么吐出的字却总是带着该死的冷静?卿卿,他的这只小贝壳,真的是紧的厉害。

“卿卿,想我么?想不想?”他好像要把她催眠一样缓缓的问,又低下头,含住了她柔软的唇瓣,深深的吸吮,不舍的辗转。

“卿卿,为什么非要离开我?为什么非要在这么远的地方?”他的气息依旧绵长,他的吻热烈缠绵,令她恍惚的觉得,她等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他这一个吻。

“恩?卿卿?卿卿?卿卿…”他等不到她的答案,就一遍一遍的喊她的名字,低沉的嗓音温柔的包裹住了陈秀,以至于后来的日子里,她一想起这个甜蜜的夜晚,耳边依然满满是他深情的呼唤,“卿卿,卿卿…”

“卿卿,你是爱我的。”他在她的唇齿间含糊不清而坚定的宣示。

陈秀的心软成一池春水。

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千回百转的纠结,像一只被戳破的气囊,迅速的瘪了下去,消散不见。她也不过二八年华,她也是青春少好,眼前这个让她心动的男子,她凭什么就只能偷偷怀念?

“是的,九郎,阿绣只爱你。”她醉了一般呢喃。

眼前的男子因为这句话,眼神星子一般的发光,他抵着她的额头,微笑,半晌,认真而缓慢的说:“嗯,卿卿,我也只爱你。”

他抱着她跨入浴桶之中,温热的水透过薄薄的茧绸衣衫熨抚着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二人皆不经意的轻叹。他开始动手脱她的衣衫,她也轻笑着脱他的。

氤氲的雾气里,二人笑的一样的温暖。

他深邃的眼神以无比的专注凝视她,仿佛要看进她灵魂的深处。

她觉得在他眼下的自己下一秒就要瘫软融化。

他温暖坚定的大手握着她的,她瞥一眼带着细小的手指覆在他修长的手掌五指交缠,感觉两只手中交流的东西极其热烈磅礴,那是什么?好象超越了他们的需要,紧紧相偎的两颗心,甚至超越了永恒的时间,仿似八荒四野,混沌未开时便已存在。

她的泪眼与他专注的眼神相触,中间好象爆出一朵小火花,然后再也移动不了。她的渴望热切到让心都为之疼痛。她想着,九郎,请你抱住我。

他宛如听见洪荒宇宙里她的呼唤,没有错过一丝一毫的时光,他把她拉向她,紧紧依靠,他的唇翩然落在她微颤的唇上。

“九郎…你终于来了…”她呜咽着低叫。

“我知道,卿卿,抱歉,真的抱歉,我来的太晚了…”

最令人高兴地事情不是重逢,而是王博宣布,自己和王麟要留在陈家铺过年。

陈氏高兴地笑出泪来,明珰和玉珥也搂在一起又哭又笑许久都不分开。

王麟则从乳母的怀里抱过小皓儿来,举过头顶,呵呵的笑着一遍遍的说:“乖侄子,叫十一叔,快,快叫十一叔。”

陈酆阿言等人也十分高兴,立刻叫人去宰了一只羊,架起火堆来烤着下酒。

陈氏连声吩咐:“叫厨房好生预备着,年夜饭务必要丰盛。”

原本陈秀已经吩咐过,因为王家老族长故去的缘故,村子里各家各户都不许张贴春联的,年夜饭也要从简,以示对老族长的悼念。

王博听说之后又倍感欣慰,搂着陈秀一亲再亲,舍不得放手。

年夜饭大家齐聚一堂,王博和王麟的杯中也斟满了素酒。

陈酆和陈秀在两旁相陪,阿言,阿信等几个护卫教头则在外间另设席面。虽然内外厅隔着一道屏风,但大家欢声笑语却如处一室。

当子时的更梆敲响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沉沉醉去。王麟靠在榻上睡着,身上盖着点翠拿来的狐皮斗篷。

陈酆则同外边的阿言等人瞧瞧离去,稍微清醒的只有王博和陈秀二人。

微醺的王博拉着陈秀的手,低声说道:“卿卿,新的一年到了,我要送你点什么才好。”

陈秀借着酒力装傻,吃吃的笑着:“妾最想要的是夫主,只要夫主属于妾一个人就好。”

“唔…这个已经给你了。除了你,我再不会有别的妇人。”王博说着,低下头去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上轻轻一咬,然后用力一吸。

“嘶…疼。”陈秀被这一丝疼痛拉回一点清明,回头看了看倒在榻上沉睡的王麟,挽着王博起身,低声道:“叫十一郎好生睡吧。”

王博笑了笑,看看一旁的王麟,点头同陈秀起身出了房门。

夜风呼啸,出了房门王博忙转身,把陈秀身上的斗篷拉严密。陈秀则轻笑着伸出手去把他斗篷后面的风帽给他戴上,把蝴蝶宫绦轻轻地系好。

明珰见状,也忙拿过风帽来给陈秀戴上。

“去哪里啊?”陈秀看着乌沉沉的院子里闪烁的风灯,不解的问道。

王博却转头问明珰:“我带来的马车都停在了哪里?”

明珰忙道:“都安置在西北小跨院了。十几辆车,满满的停了一院子,护卫们说里面的东西没有郎君的话不许乱动,奴婢叫人在那里看着呢。”

王博拉着陈秀的手,点头说道:“嗯,叫人把东西都搬到阿绣的屋子里去吧。”

玉珥答应一声,转身叫明珰:“姐姐叫几个妥当的人跟我一起去吧。”

明珰知道王博带来的东西十分的金贵,不敢怠慢,忙喊了几个妥当的家丁同玉珥去了。

陈秀轻笑:“什么好东西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王博拉着她往后面走:“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但却是我这一年来的心意。”

听了这话,心中自然又是一阵酸楚,陈秀不再多说,只和他并肩穿过院子往后面的卧房去了。

十辆马车里,装了二十多个樟木箱子。被家丁们一个个抬了进来,陈秀的屋子里都放不下了,只得放在院子里。

陈秀靠在王博的怀里,看着一只一只的箱子搬进来,诧异的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王博揽着她的腰走到一只箱子跟前,吩咐道:“打开。”

旁边的玉珥忙拿了钥匙上前去把箱子上的铜锁打开,并掀开了箱子。

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件秋香色的春衫,薄薄的绸缎上精致的刺绣,无论是面料还是做工,一看便是上乘之物。

“衣服?”陈秀纳闷的看着王博。

“嗯。”王博伸伸手指着另一个箱子,“那边也打开。”

玉珥答应着,把箱子逐次打开,陈秀跟着王博看了一圈,发现共有八箱子衣裳,分别是春夏秋冬四季穿的,全都是精致的华服。各种颜色各种款式,都是这一年来建康城里最时兴的那些。

另外还有四箱珠宝,玛瑙翡翠,古玉珍珠,各色珍玩都有。另有四箱补品,人参燕窝,各种滋补佳品;还有四箱笔墨纸砚文房用具。

王博扶着陈秀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一年来,我每每想你的时候,都为你准备一样东西。春暖秋凉,四季变换,我能想到的你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知道你现在不缺这些,但这是我的心意,你不许嫌弃。”

陈秀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二十箱子东西,吃穿用度,细到生活中每一件小物品他都替她备下。这应是多深的思念,才叫这位不把世间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孤傲清绝的王九郎做出这样琐碎的事情来。

最后,玉珥又捧过两只沉香木的小匣子递到陈秀面前。陈秀含着泪接过来,亲自打开来看,却见里面是一叠契约,于是不解的转身看着王博,轻声问道:“九郎,这又是什么?”

王博轻笑:“这是彭城以北绵延八百里边境以南的一万四千亩耕田的契约,从今以后,这些耕田都是你的了。这可是你的夫主我用建康城周围的良田给你换来的,你需要用心经营。”

“呜…”陈秀转手把小匣子丢给明珰,自己则上前一步扑到了王博的怀里,再次把眼泪鼻涕什么的都抹在他华丽的棉袍上。

明珰和玉珥相视一笑,摆摆手,吩咐众人把东西分别抬进厢房里去,不管灯光下深情香吻的一对璧人。

第二日午饭之后,陈秀带着王博出了陈家铺,二人同乘一骑,向着西北方向的山林而去。身后阿言阿信带着几个护卫近身相随。陈酆则留在了家里陪王麟下棋。

新年的第一天,阳光明媚,昊天高远,浮云流逝,连山擎日战西风,冬日削林胜峥嵘。

湛蓝蓝的苍穹下,金瓜银斧,黄钺红旄。

黑压压的兵阵里,一簇军马绣旗招展,斗大的‘陈’字在空中飞舞。

最前排的一千人手持盾牌,身负弓箭。后面的两千人手握长矛,挺立如松。

在后面的五千人均骑在战马之上,身披铠甲,目不斜视,其严肃正规一丝一毫不让朝廷兵马。

王博很满意的牵着陈秀的手,迎风站在高岗之上,开心的说道:“我的卿卿真是了不起。”

陈秀也跟着笑:“都是九郎对我的宠爱啊。不然我哪里有本事建起这支队伍呢?他们的教头可都是九郎身边的护卫呢。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阿绣。”

“卿卿。”王博低头看着怀里的佳人,无奈的问道:“三年之约已经过去了一年。我的阿绣到底想以什么身份回建康呢?”

陈秀转身仰面,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巧笑道:“嗯,配得上九郎的身份——怎么说也该是大将军吧?”

王博轻笑,抬手刮了一下陈秀发红的小鼻子,低声道:“手握北境边防重权的女将军?”

“嗯,这样的人,勉强可配得上九郎的身份了吧?”陈秀轻笑着瞥了一眼那八千精兵,心里暗暗地想着,若是我手握八万精兵,不知道司马皇室的人会作何感想?

“唔,还能有别的意见么?”王博皱眉做沉思状,眼神瞥向那些整齐的军士兵勇,眼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悄然流淌。

“九郎说呢?”她明眸皓齿,笑得宛如欺雪梨花。

“那,卿卿可不可以再给为夫生个孩儿?”王博低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皓儿像我,可我想有一个像卿卿的女儿,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

“女儿长大了要嫁人的。”

“唔…我们的女儿,一定要有天下最好的男儿来配。”

“像九郎这样的人么?”

从山里回来时已经是傍晚,连山之上,残阳倒影,雁字一行。天边迤逦着白丝般的云彩,经晚霞的挑染,由金红转为碧紫,虽似鲜艳锦缎。

王博一进正厅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家里的仆妇婢女们都小心翼翼的,走路都低着头,像是犯了什么错似的。陈秀转头看了一眼王博,目光中带着询问。王博无奈的摇摇头,拉着她往书房里去。

书房里有两个人。端坐在榻上面色冰冷的王麟,和站在榻前垂手而立的青衣女子。

“阿鸢?”陈秀不解的叫了一声那女子,走到她的跟前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再看看冷着脸的王麟,疑惑的问,“你们怎么了?阿鸢你冲撞了十一郎?”

王麟见王博和陈秀进来,便把手里的东西往案几上一放,说道:“九嫂,你人不认识这件东西?”

阿鸢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陈秀,眼睛又红又肿不知哭了多久,陈秀越发的不解,伸手拿过那只被王麟拍在案几上的玉镯,仔细一看,脸上也带着惊讶:“阿鸢,你这镯子是哪里来的?”

阿鸢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捂着脸转身跑了出去。

“你站住!”王麟瞪着阿鸢的背影,低声呵斥。

然而阿鸢似是没听见一样,匆匆的跑出了房门。

王博蹙着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秀拿着那只带着一点紫色水头的玉镯,轻声叹道:“这个是阿媛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每日都带在手腕上,从不离身的。”

王麟也红了眼圈儿,扭过脸去,哑声道:“这是她十岁生日的时候我送给她的,她随身带了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