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符合时代的话令阿润龙颜大悦,于是侍奉的更加上心,亲手掖了被子,亲手放下幔帐,两人贴贴着躺好。

阿润在顾昭耳边轻声抱怨。“想是出门在外不习惯吧?昨儿见你一身疲色也没多问。”

“可不是,为美人消得人憔悴,一见阿润,这病便大好了,这不,见了美人百病全消,今晚就多吃了二两饭菜。”

阿润最爱他这样的没正行,他也想这样直白的说些好话,却总是张不开嘴,努力半天却只能说:“山上的梅花开过了,与早年在山上的时候不大一样,清冷冷的繁盛,浑不见斜逸横斜的韵致,竟是嫌你我辜负了它们一般。盖因我不能与你一起去见它们,我独自去看着也甚没意思…”阿润在顾昭耳边絮絮叨叨细细碎碎地数念。

顾昭哪有人家这份文化水准,他应对的相当俗气:“哎呦,咱家花还少了?惠易那贼秃侍奉那些梅花,比侍奉祖宗还上心呢,人家就凭着那一山的梅花,勾了你去,凭着你的面子,现在经道可布遍天下了…”

阿润愣了一下,不觉微叹一声。

顾昭翻身搂住他,左右亲了一口道:“我那么想你,你就不想我么?”

阿润点点头,眼睛贼亮,贼亮的,眉上都是欢喜,见顾昭亲他,便顺势吻了上来,一夜贪欢。

老人私房话是这样的,那件事儿,有事儿可以治百病,以前不相信,可是一夜过去,顾昭觉着世界又是世界了,人类又看着可以亲亲爱爱了。

阿润不在,起床去上小朝,想来,世界又恢复了和平,他又拯救了全世界,真是苦了他一个,幸福全大梁。

顾昭自己正在沾沾自喜,顾茂丙却早就等着了,他今儿是来辞行的。

这一进门,他见顾昭气色不错,他也高兴:“本来担忧小叔叔的,如今看,却是水土不服吧?瞧,只回来静养些时日,便大好了,还是京里水土养人…”

顾昭就着盆子,兜头哗啦,哗啦,很随意的撩了几下脸,一边擦,一边笑着说:“你没事儿来我这里兜售闲屁,赶紧说正事儿。”

细仔举着一盘小盒子进来,挨个打开,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香脂,闻上去,一片甜甜香香的。

顾昭抠了一块蓝色的在鼻子下面闻闻,又在舌尖上品品味儿,别说,吃胭脂,也是有道理的,味儿不错。

“…小侄既领了今上旨意回北疆,也不好多耽搁,一两日就得动身。”

吃胭脂的手停了下来:“这么急?”

顾茂丙点点头:“不急不成的,我姐来了,我姐夫来了。”

顾昭坐到他对面,细仔赶紧叫小厮给顾昭上个肩围子,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锦袋子,取出一把润的亮亮的犀角梳子帮顾昭篦头发。

“瑾瑜来了多好,你们也是阖家团圆,再聚上几天,我也见见她女婿。”

顾茂丙微微摇头,却也不想说自己姐姐坏话,人是来了,却帮着大伯娘那里问这个,问那个,自己是姐姐带大的,可小叔叔也是恩重如山,这叫他如何是好。

他笑笑,神色很是正经:“圣命难违。”

顾昭知茂丙从北疆出来已有好几个月,那边的事也的确大意不得,他身边就是个付季,还有个好玩的毛病,忽听他要走,就不免失落:“那正好,你去叫上你姐姐,喊上你姐夫,午饭再叫上…茂昌过来吧,我从那边回来,也给他私下带了不少玩意儿,正好给他。”

顾茂丙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忽然问:“小叔叔,茂昌不好么?”

顾昭摸着梳好的头,又正正自己的新冠子,头也没回的说:“好呀,茂德那孩子良善,耿直,诚恳,真挚,可惜了,茂昌是不错,可谁叫他是嫡出的次子,我回来,谁也不来,偏他冒出来,他家还有长兄呢,你叫我怎么见?我就是再疼他,那也不能惯他的脾气。”

顾茂丙脸色顿时白了。

顾昭扭头看他:“你又胡思乱想,跟你家没关系,你家就是把茅坑里的屎糊墙上,我都不待奇怪的,他们爱怎么就怎么!我是说你大伯伯家,你大伯伯也是这个意思,若是你堂哥茂德强硬点,我自当他是亲生的喜欢,可他偏偏是个灵透的,那就不能宠着,要更加叫他知道规矩…你伯伯,伯娘年纪大了…再等等吧,以后分了家…分了家就好了。”

顾茂丙点点头:“侄儿知道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你回头跟你姐姐说一声,我打算叫他家女婿,对了,叫个啥来着?”

“钱说,字道廉,出身陇西任富…”

顾昭失笑:“得了,得了,我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来,你出去跟你姐姐说,安安心心的呆着,旁个事儿装糊涂就是,你大嫂子是个心眼多的,虽没有坏心,那也是人家胳膊要往她自己家拐,素日有话,就叫人来这边直说,她家现在是再动公账,钥匙可不在老嫂子那里。”

顾茂丙这会子有了些男子汉的样子,他的语气莫名的大了起来:“侄儿现下养的起姐姐,再者,姐夫那人也不是不会成事儿的,她家还成的。”

“我不跟你抬杠,你那点,赶紧自己存着吧!”顾昭摆摆手,忽问起他北边的事儿:“北疆的贸易如何?”

茂丙道:“还算经营得当,眼见着这几年往来的多了,马匹、粮食,布帛,这些来往频繁,人也一次胜一次多起来了,假以时日,或是我大梁又一大市也未可知。

“你那个朋友,那个叫塔塔的,他家是什么部来着?”

“皓拉哈,他叔叔的部落叫黎夷,他伯父那边叫白夷都,要说远近,白夷都跟我们的交易要频繁些,矛盾自然也大些。”

顾昭点点头:“我知道了,他说那事儿不成,你回头回去将他的意思跟他家亲戚都露露,我的意思你明白?”

顾茂丙想不明白,他跟塔塔是至交好友,听小叔叔这个意思,非但塔塔的事儿办不成,怕是这一回去,还要给塔塔找麻烦了。

当下,顾茂丙的心咯噔一声。

第一百四十四回

阿润与顾昭,如对方的定心神针,看到人了,那便周身都妥当起来。

当然这也不是说,老夫老妻的心里没鬼,都有点小鬼,小意思,只是下意识的不让对方知道而已。

顾昭这次远行,从出门就有一种感觉,心里牵扯多了,有一个人就足足的填满了他的全世界。

古代真是糟糕极了,人一分开没着没落的,天南地北就靠四个蹄子来回送信儿,特别没安全感。

甚至,他起了一路的坏心眼子!

那人病了怎么办?

那人受了委屈怎么办?

那人被人暗杀怎么办?

那人一个人在家私下里难过怎么办?那人可怜巴巴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犹如孤雁,没人理解没人疼,没人管,没人爱的,他可怎么办啊…

总之他是见天的替古人担忧,生怕天掉下来!

回来之后,还没两天的功夫,他们又开始相互厌弃了。

赵淳润嫌弃顾昭一阵一阵的的没个长性,顾昭开始嫌弃赵淳润啰嗦。

两天之后,周身滋润的赵淳润又找到了脑子,恢复成了智力正常的皇帝陛下,当然,脑髓依旧没往正地方用。

万岁爷开始报复全社会了。

因顾昭私下告了惠易那和尚道场太大,危害社会什么的,陛下他又开始看不上惠易了,所以说,枕头风实在是可怕的风气儿。

又听闻,如今各地寺庙,出去做的都是惠易徒子徒孙的道场,这个意思就是,外面不论是那座庙的法会,超度会,放生会,供长生牌等等之类,惠易那和尚都能抽份子了。

你瞧瞧人家这买卖!人在家里坐着,成堆的人哭着喊着给钱给东西,比当皇帝强百倍。

既比皇帝还吃香?嗯…这就不太好了,赵淳润决定,开始调查全国僧人户口,并且对惠易的个人收入进行一次详细的审计。

不查不成的,本就土地大片荒芜,到处没人耕地,移民问题把上上下下折腾的欲仙欲死的,惠易翻身还抢人口,这就不对了。

处理完惠易,陛下回手又开始报复顾老二。

有人觊觎自己的人了,赶巧今年顾山那边接了圣旨,感恩的折子已经到了京里。

歌功颂德的奏折里顾山还贴心的又再次提及了一个问题,就是我朝正逢盛世,得遇明君,我主承天景命,正是该去封禅一下的好时候…

以前这话顾山常说,赵淳润每次听到都觉着周身滋润。

更加之,顾山那人向来会钻营,他这人总觉着自己跟今上有多么大的交情,于是,在语气上,他用的是很熟的叙述方式。更加之,赵淳润私下里,对某娘家也是觉着是自己人的。

爱屋及乌的有时候赵淳润也亲昵的跟下臣扯几句家常…每次看完,还会很认真的批复,问问身体旧伤如何,心情好了,回头还会吩咐,赏衣赐药也是常有的。

赵淳润压根就没觉着自己是个明君,直到现在他自己都在内心承认,在为君这一块,他不如自己哥哥,毕竟,人家打小跟着父亲征战天下笼络人心,登基之后不曾有一日倦怠,眼睛都累瞎了!

他呢?是为了活下去被迫做的这个位置。

大臣们私下有些话他也是知道的,今上不如先帝勤勉等等之类,可那又如何,先帝死了,他活着,还活的好着呢。

如此,赶着今日一下小朝,他便使人从内史那边要回折子,打发了左右下去之后,这本批复给顾山的的折子,便给他直接烧了。

至于往年都有的赏赐,今年,往后,顾山那厮更是想都别想,皇帝陛下决定以后都直接赏了顾家老五顾荣,非但给重重的赏赐,他还决定直接将顾荣的长子顾茂驰,弄到吏部做主事。

万不敢小看吏部的任何位置,这几年吏部一直就一直被庄成秀那股人把持,赵淳润根骨懒散,他也很少将手伸延这么长,虽是一个简单地主事,区区七品,却已经是中央关键的位置,起点很高的。

当然,赵淳润的这种将自己放在神坛上当摆设的,往日也轻易不太发表意见,十分信任臣下的态度,着实令一部分人十分的满意,这些年下来,大臣们还是十分勤勉的。

肯放权的皇帝陛下,还是十分轻松的。

如今一位不管小事儿的陛下,忽然将手伸到吏部了,大臣们就难免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意思啊?先是跟和尚过不去,接着又跟吏部拧上了?

怎么了?陛下亦不过是小心眼了,觉着有些人太闲了,于是你们兄弟间就去内斗吧!斗来斗去的,他想顾山也就没心思去做什么媒人了。

赵淳润从头到尾都是因为家庭内部事宜而生气,可他这样一番作为,很快的又被大臣们解释为,帝王做法各有不同,一言一行皆有深意。

将顾荣那一系提上来压制顾山一系,盖因陛下认为,顾山一脉人丁众多,在人数上,国家需要挪动出太多的位置来安置这一家族,因此,这一家实在不适合培养,占地面积太大了。

我主圣明!

还是顾荣那一系好些,他家只女儿多,没有妾室,只有两个嫡子,上上下下人数不足二十人,就是敞开了赏赐,也是可以面面俱到的。

陛下高瞻远瞩!

顾昭并不知道阿润在前面使坏,他如今正坐在家里接待自己的侄女顾瑾瑜还有她女婿钱说。

今儿一大早,顾瑾瑜因心内里怯,早早的去堵弟弟的门儿。

顾茂丙在京里有府邸,他只是难得回去,赶巧他这阵要离开,便带着小叔叔家里的下奴在家里做卫生。

下月他要去庙里呆呆,小叔叔的意思,今上说了,和尚太清闲了,应该去边城给那些部落民族讲讲佛理才是。

他前几日又给皓拉哈部的塔塔写了信,按照小叔叔的意思,和尚们出行的车马费,也是该他们报销的,本朝与这些小部落还未形成上下级关系,这个费用是不能承担的。

如此,陛下也不是随便给人当干爹的。

如果塔塔想如意,怕是还是要舍些本钱才是。

有时候顾茂丙也搞不懂小叔叔的脑袋瓜里想什么事儿!这么大的国家,就缺几个和尚的车马费不成?

顾茂丙与塔塔关系很好,因此心里觉着怪对他不住的,因此带着一肚子气的回到了自己的侯府。

顾茂丙归家,被自己姐姐被抓个正着,姐俩这算是几年没见,见面却又因为各自的心事儿,来不及哭,竟是两肚子尴尬。

顾瑾瑜觉着,小弟弟自然是跟自己亲厚,好歹她养活大的他,家里大哥也提拉不起来,做人也没个成算,顾瑾瑜心里很是倚重这个弟弟的。

万没想到,好不容易见到人了,三言两语之后说破目的,弟弟压根不给她这个姐姐面子,直接就拒了,还说,要去你自己去,可别为难小叔叔,旁个事儿,你要上天我都给你搭梯子!就小叔叔这里,好的坏的,都别找他,他谁也不欠着,要求自己去求,他不去出这个头去,姐姐也最好不要多此一举…

做小舅子的,当着姐夫便把姐姐拒了,顾瑾瑜这面子上便觉着过不去,当场便哭了!

顾茂丙看着他姐姐哭,手里只是不停的递帕子,寻思姐姐若哭的缺水了,还递递茶盏给补补水什么的。

顾瑾瑜好哭了一场,也哭明白了,哭完还是得自己去,她今儿若是见不到小叔叔,明儿回去还真没办法交代。

这一路顾瑾瑜的心里就难受了,想想小时候,又想想自己的嫁妆,再想想相公儿子,恩情私心,夹夹杂杂的在腹内翻腾。

她却不知道,他弟弟远远的跟着她,见他顺顺利利的进了小叔叔家的侧门,他弟弟才悄悄离开的。

顾昭这边与平洲巷子那边规矩不一样,那边人多,又有坐堂媳妇,人来不久,便有接待。

这边不同,凭你是谁,能进来的,也就是有数的两三个人,至于其他的人,凭你是谁,七爷还就不给这个面子了。

若是旁个人家,亲戚们怕是早就怒了,可顾昭是谁,他早就是那种狗脸儿,狗脾气的,他四哥家的院墙还不是想拆就拆了,人不讲理的事儿多了,大家也就无限的包容了。

这夫妇俩人心里忐忑的上了门,只说是亲亲的侄女儿来拜见,进来这一看,这边门房边上的小厅,呼呼啦啦的坐着各种亲戚,尚园子,香莲道,圆眼道,老庙宗家的,里里外外,满满坐了一屋子的血亲,还都不是胡说的,都是名牌上的真亲戚。

如此,顾瑾瑜心里越发的忐忑,说来也巧,今儿细仔的两个徒弟在值房当班,他们显然是知道的,这是小侯爷的姐姐来了,细数来,人小侯爷也是这家里排行第四的主子爷。

因此没多久,便有下奴抬着滑竿来接,这夫妻飘飘然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滑竿,身后满满的一排羡慕的眼神,如此心内便莫名有了几分与旁人不一样的虚荣感。

哦,我与这些人,是不同的!

第一百四十五回

顾瑾瑜夫妇这一路被抬着也没去正堂那边,却直接去了东边,走过一路花廊,穿过一个假山洞道,转眼便入了天堂一般的地方,顿时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一路,花墙斜廊,亭阁水榭,木石池沼,松柏兰草,高低远近,疏修有序,只觉秾纤得衷,脩短合度,随处一停,皆可入画。

瑾瑜她女婿钱说本也算世家子弟,借了国公府的光来京,更是见了不少世面,可如今再看这里,他觉着,从前的去过的那些好地方,皆提不得了,再没有好景可入眼了,在这里,随意给他一角,再搭上一间草庐,便从此在这里等着老死,也可安然自得过一辈子。

他却不知道,旁人那里有福分来这里搭草棚子木屋子?竟是顾茂丙、赵元秀他们两个也都不成的。

顾昭与钱说有些底子要交代,因此,他方开了这片小洞天与钱说夫妇看。

顾昭现在基本无人可用,原想着把钱说拉到迁丁司做一任主事慢慢培养,可眼见着迁丁的郡州越发的不好掌握,因此,顾昭还是准备用一下自己的血亲了。

在顾昭看来,钱说此人,周身到是有些文人风骨,却胆子不大,重情重义也是有的,往日做事也是十分有人情味的。

对比起家中其余血亲,皆是一家一个内部精神,看上去都姓顾,可是顾昭自己心里却清楚,就连顾茂昌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还是四哥家里好啊,四哥没了,茂丙,瑾瑜,不靠自己也得靠了。

钱说一声不吭的四处打量,眼神里竟开始晃动离开老家之前,家中族老几乎是倾巢而出,一直送到县门口的十里长亭…

是从什么时候不一样的呢?从娶了顾家姑奶奶开始的,对,就是那个时候。一下子,这世上,所有的尊重都扑面而来了。

县里的官吏,来往的亲戚,家中高高在上的族老。

在老家已经了不得了,可来到京里才知道,顾这个姓氏代表了什么。就连进京城的大门,他们都跟别人走的不是一个门。

进来之后,三进的宅子是白给的,宅子里的家具是小叔叔送的,一水的上等硬木,家里的摆设是小舅子给买的,甚至,出门的轿子,家里使唤的奴婢,这些都不用钱…人来了,便妥当了。

当然,除了这些好处,也不是没有坏处的,自来上京,钱说以前交际的那些挚友,文友,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甚至下了帖子,见到人,旁人跟他的态度也是若即若离,说话都是半遮半掩。

先是不明白的,后他娘子又是抱歉,又是骄傲的说过一句话:

“…总是我连累了你,考上了又如何?考的再好,你也过不得尚书台,那些人(庄成秀等)也不用你,不若便走家里的门荫,先去中书做个舍人,好歹见天能见到陛下呢…”

先前听了娘子这话,钱说也只是笑笑,可是,直至来到上京之后,他方知道,有的衙门他随便进了,可有的衙门,他这辈子都别想了…

这一下子,钱说总算是有些悟了,就像才将在门房一样,他家才多少人,顾家又有多少人,赫赫扬扬一个大家族,人也分了三六九等,此种感觉滋味莫名,竟又是骄傲,又是忐忑,又是失落的。

他这番是借了媳妇的光了,难不成,以后也只能借媳妇的光了么?

坐在前面的顾瑾瑜心思一动,回头看看钱说,钱说抬起头,冲着他娘子笑笑,又做出赏景的样子四处看了起来…

顾昭这东园,是从未对外开放过的,一般只是他跟阿润来玩耍,有时候逛的累了,就在东园的“小洞天”,“水声阁”那处歇息,只因这边离那处暗道远,阿润早朝十分不方便,如此就来的少些。

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景,皆是顾昭这些年亲手养起来的,且从不借他人手。

将现代的理念与古代的园林结合在一起,那边是处处美不胜收,眼都不够用了。

穿竹廊,过水廊,上三曲桥,过五曲桥,又至九曲桥,下得桥去,却是一处小码头,夫妇下了滑竿,上了一条小舟,一路撑杆而过,路过一处岸边小轩的时候,那船上撑杆的船娘指着那项说,小侯爷往日便住在那里。

转眼到了一处左右逢源之地,这夫妇下了小舟,面前便是一溜三间复室,又换得一帮小奴们一溜烟的抬着空杆子过来,转眼将他们抬到中心岛的一处源头之地,放下他们便一溜烟儿的走了。

这对夫妇站在一处假山青石台上,耳边竟听得泉水咕嘟之声,闻声看去,眼前竟有水轩一间,那里面砌着方井,井内便有数眼小泉,咕嘟,咕嘟的大股大股的往外冒着泉水…

没多久,山处拐角细仔小跑着迎出来,先问了姑奶奶好,又带着他们一路往更深处走,走了一段,便又豁然开朗,北眺过去,又是一处五曲桥,桥那边有木屋,屋前积水弥漫,水间倒影清澈,水岸上建着一排精致的木屋。

岸边,小叔叔穿着一身暖色的夹袄,带着一个软帽,穿着乡下老农的软草编的靴儿,正坐在一个小木凳上折腾呢!

仔细看去,他身边还摆着一个小桌子,那桌子上放着几个黑布垫底的托子,托子上摆满了闪闪亮的几排银牌儿。

这小桌子边上,摆着四五个大笼子,笼子里关着的竟然全是羽毛雪白,蹼子嫩黄的大鹅。

顾瑾瑜夫妇忙过去行礼,顾昭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摇晃,另外一只手下死死的还按着一只大鹅的鹅颈。

顾昭的表情很是亲切,语气很是亲昵:“免了,免了!大侄女,侄女婿,我正忙着,忙完咱们才好坐下来说话。”

顾瑾瑜忙笑道:“瞧我们这眉眼,真是没个高低,小叔叔难得有个清闲时候,我们还来打搅…”

顾昭脸上笑的犹如开花的卷子:“这话说的!这话说的!你是谁?我亲亲的大侄女儿,又不是外人!”

顾瑾瑜顿时心里便稳妥了,她侧脸看看自己相公,也是觉着面子里子都有了,便又问:“小叔叔身上可利落了?”

顾昭笑笑:“还有些咳,还得再吃两剂就差不多了。”说罢,他又和颜悦色的对钱说道:“女婿还是那个样子。”

钱说一躬到底道:“是。”

顾瑾瑜顿时有些恼羞,拍了他一下之后道:“小叔叔瞧瞧,他就是这样的笨嘴拙舌的,如今可算好了,到了家里,小叔叔还要多多说说他才是。”

正说着,那边跑来两位下巴光滑,走路细碎的下奴捧过更小的木凳给他们坐下,又端过小桌,摆上小茶壶,小茶盏,放下便走了。

顾昭摆摆手,他们放敢坐下,没人招待自己提了壶,倒了水,捧着小茶盏反复看着器具花色,只觉着这地方处处不同,着小物件都泛着一股子雅意。

顾瑾瑜用脚踢踢女婿,冲着自己小叔叔挑挑眉,又扬扬下巴,钱说一脸苦难的摇摇头。

那边顾昭语气里含笑着问:“说什么小话呢?你家那块饼呢?怎么就你们来了?不该啊!往日就看他上蹿下跳的,你都来了…他不能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