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熊氏去太太那里正要闹腾自己娘家弟弟的差事,结果才进院子就听说太太苏氏被气的哭了一晌午了。

这熊氏一听顿时乐了,哎呀,苏氏啊苏氏,你也有今天?平时的威风去哪里了?你也就是欺负个我。我是好人,我不跟你计较…

想到这里,这熊氏也想讨个好,抖抖本事,因此她迈着莲步进了屋,娇滴滴的说:“请太太安,哎呀!太太,不是奴说,您是什么门第?您是大家闺秀…呵…你那里见过这个声势,他们这就是欺负您老实呢,姐姐今日若是信我,不若点了我的将,我帮您试试这水有多深?”

哎呀!这是天使上仙来的啊!

苏氏顿时蹦了起来,往日的端庄大气,大妇的姿势她是全不要了,她只拉着熊氏的手道:“好妹妹,你最是知道我的,我哪里见过这个声势?那边早就跟咱家出了五服,历来就不亲近,如今他们不敢招惹小叔叔,却欺负来了,当家的也不在,这茂昌也是个玩心大的那里支撑的起?如今小叔叔得罪了上上下下的衙门,送了帖子人家也不来…这…这,你只管做去,定亏不了你…”

熊氏得令,得意扬扬的便出了门,她站在院子里,拔了鸡毛当令箭一般的集合了家里所有的粗使婆子,提着鸡毛掸子,扫院的扫帚,捣衣裳的锤子便呼啸着往大门口奔去了。

却说那老庙大早上便抬着他家姑奶奶的尸首,拉了五车的婆子媳妇来门上哭。光哭还不要紧,她们是赫赫扬扬的撒了漫天遍地的纸钱,人人穿麻戴孝的膈应人。

熊氏带着一群少说有七八十位的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出了门,这大门一开,门外便吓了一跳,哭声也暂时止住。

打开家门熊氏一看这摊子,她也火了,她就是个妾!可这国公府也是她的家啊!哎呦,这脸打的,这帮子不要逼脸的玩意儿,叫你们今日看看老娘的手段。

按照市井的规则,熊氏也是威风凛凛的一指,有人给她上了一个条凳,还端了一盏茶,熊氏一坐,她身后便站了四个嗓门儿脆亮的丫头。

熊氏摆好车马,喝了一口茶,指着继续哭的那群老娘们便喊了一句:“瞧!瞧什么瞧!都欺负上门了,还不先打了再说!往死了打,打死姑奶奶给他偿命去!”

没错,先赢了再讲理,这是市井规矩。

粗使婆子们得了令,舞着“兵器”就呼啸着去了,一时间,这国公府的门口顿时就乱了套了…

衣服扯烂了,肚兜拽飞了,幡儿掉地上满地踩了,头发也抓烂了,脸也抓花了,鬼哭狼嚎的,她们家姑太太的盖尸布子都飞上了天,那尸首本躺着,变成了趴着的…

家里灶上的王下家的是个手黑,专拿着擀面杖敲脑门,没一会子功夫,那一面门大青包起的,她竟敲出三五位佛头来。

熊氏假装风轻云淡的看着,心里已然是得意到了顶点。

老庙来的这帮子都哭了四五天了,他家是只求嗓门好,会哭诉的。

国公府这边却出的却全是粗使婆子这般的兵马。

武力不一样,老庙那边威风了四五天,终还是被压住了声势,地上倒了一片抱着哭成了一团。

嗯!既打赢了,那现在便掰掰道理吧。

熊氏将茶盏放在一边,张嘴便开始骂了起来,至于她身后的嗓门亮的那四位丫鬟,那是熊氏说一句,她们一起大声重复一句。

“呸!”

“呸!!!!”

“哎呦!”

“哎呦!!!!”

“你们算哪路货色,是我们家里的五服还是外面的五服,给你敬着你就端起来了?这真是好大的面皮!那地上躺的是什么玩意儿,都臭了就家里臭着,臭别人家门口算哪门子道理?狗都朝外叫,给你们大骨头养的不分好赖人了?竟学的往朝家里咬了?

…上京里里外外打听去,你家算是哪路货色,算我们家哪门亲戚,香炉都分了就别装自己人了?也是给你们脸了,放着正路你不走,还学会门里倒了?谁拿了人家的钱儿,谁花了找谁去?缺德钱赚多了,也不怕鬼上门?西门口那尸首没取下来呢,怎么?胆大了,也想出去挂几日?

呸!狗骨头没四两,文采没三分的见天在外面装老爷太太小姐装出瘾了?羡慕上台子,就扮上去啊!谁拦你了?到我家门口唱大戏?那可没有赏钱打发。

我家的钱儿啊,可是一个两个两面光,那是干干净净,不像某些人家,吃人肉喝人血的玩意儿,打两代祖宗那里就歪了脖子毒了心,不然咱们能跟你们分香炉?有这一日也是你们的报应,缺德缺多了也就该死几个应应报儿,这才是老天爷开眼儿,回头吃斋念佛的正路…甭欺负老实人!郡公府大门开着,找真佛去,欺负什么老实人…”

熊氏在门口这一串儿的脆骂,苏氏在内院看的过瘾,听的解气儿,她拉着后氏的手哭哭啼啼说道:“对的,对的!就是这个理儿,我说不出来,她全说了…”

老哥哥家闹成这样,按道理,顾昭该来,可是,顾昭那头也不好过,他家也出事了,还是大事儿…

付季老家的父母亲,还有哥哥嫂子的家被乡里乡亲一把火全烧了,全家被宗族开除驱赶出村,他家老奶奶腿脚不便夜里搂着他哥家的女儿睡呢,这下好了,一把火老的小的都被烧死在里面了。

付季听到这个消息,当下就吐了血,现在还昏迷不醒。

顾昭就这一个徒弟,当儿子养的,除了顾茂丙就心疼他了,赵元秀都靠后排着,这下子顾昭也是又是气愤,又是心疼,一时间师徒二人竟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为何付季老家的人会烧了他家的房子?那皆是因为付季是乌康郡的人,他犯了众怒,招惹了宗族,乡里乡亲不饶他了。

其实付季本是好意,他管着乌康郡的迁丁,这人头算来算去,付季寻思着还是从边上的县走丁户省钱,于是付季随手一圈,就自己老家便给圈了进去。

那诏令下去,凡举家中有儿子的,有五子迁两户,有三子,迁一户…这是骨肉分离,离乡背井的大事儿,一时间凡举被圈进去的地方,那真是家家户户生离死别一般的难受。

后来,付季他老家乡亲来走人情,付季自然是婉拒,好商好量的贴了路费将人送了回去。

他也是给了面子的,他找了甘州郡最肥的土地,最好的地方给故乡人分了去,按照十亩归一的办法,开荒十年,每户手中少说也能弄下十几二十亩的好土地…

付季他想是这般想的,可是却忘记了人性,他甚至也忘记了当初他远离乌康故土的那种绝望,当初他自己也是死也是不想离开家的。

人啊!人就是穷死,只要不饿死,谁想背井离乡?

现下,他举家被乡亲驱赶,老奶奶被烧死,还连累了小侄女,付季一口血吐出去,一下子便倒下了…

昏迷两日之后付季醒来,抓着顾昭的手嚎啕大哭道:“先生,如何就这般难…”

是呀,办的事好事儿,如何就这般难?

第一百五十七回

赵淳润坐在金銮殿上,高高的俯视着自己的大臣们,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心里比之前些时日却多了许多的不信任。

这些诸侯,这些近臣,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呢?

殿上陛下不开口,那下面的影影绰绰的相互有了些交流,终于,刑部侍郎白学路终于按耐不住,站出了班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他还没说完,那上面的便凉冰冰的来了一句:“白学路,如若是早几日,如若是你顶用,也不必等到今日!你就不要出来了,继续缩着吧…上京有关迁丁司一事,今日就不必说了,时至今日乱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早做什么去了?如今你就是出来,怕也是无济于事,朕…朕不用你!”

白学路大惊失色,一脸冷汗,他惊慌的看了一眼刑部右侍郎后唤海,后唤海微微摇头,摇头之后他撩撩袍子,带头跪下道:“陛下!臣等有罪!”

如此,这殿内殿外便齐齐的都口称有罪的跪了下来。

是呀,你们都有罪!

赵淳润也站起来,他看看这些大臣,这么多天了,他们君臣就这样僵持着,他们不愿意看到有第三股力量站起来,更不愿意今上掌握更多的权力。

于是上京就这样乱了,所有跟迁丁司有关的官员家,乃至于堂堂国公府,这些人一个没放过,统统的是打搅了一遍。

这些大臣呢?他们是装聋作哑的看着热闹,更有人在后面煽风点火。

其实!这样的对弈少么?事实上这样的事儿多了去了,自先帝起,它就没断过。

赵淳润不想与之计较,他只是背着手走到台阶边上站了一会,方慢慢用一贯的好脾气甚至带着笑容温言道:“以前常有人劝朕,非所怨,勿怨!可今日…寡人怨矣…凡君者莫不欲其臣之忠,从来只听过忠君,君未必信!如今到了本朝本代,却也是开了眼界了!”他说完笑笑便叫了一人:“奉天将军李斋可在?”

李斋愣了一下,赶紧出班又跪道:“臣在。”

赵淳润一步一步的走下阶梯,边走边下旨:“调右路军入京,代替五城兵马司行事司职…”

如今五城兵马司指挥云良一愣,大叫了一声:“陛下!”

赵淳润没有搭理他,只是很失望的瞥了他一眼。

一时间,庄成秀也罢,徐东兴也罢,都是面红耳赤的。

赵淳润继续高声吩咐李斋道:“着飞鱼军参领李齐带军于上京西红叶庵,筑高墙,即日起,凡有在上京违禁作乱的妇人,诰命者…立圈红叶庵,至于…犯妇家中主事之人,无论是谁,何种品级,既内眷也管不好,这官也就不要当了…”

大臣们已经呆掉了,按照惯例,这诰命们的事情合该后宫皇后管理,有些人敢于将家里的女眷放出来祸害人,也皆是因为后宫如今群凤无首,今上即便是再生气,难不成还真跟婆娘家计较不成?

如今看来,陛下是真的计较了,非但计较,今上还准备严惩了。

这下子,事不关己的微微退后,却有前太师胡寂的长子大司农胡宥忽蹦出来质问:“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赵淳润看了他一眼:“胡宥大人这是在质问朕?”

胡宥赶忙又跪道:“臣不敢,臣只是…”他忽一脸正色抬头道:“臣以为,士大夫分值而听,诸侯之君分土而守,三公总方而议,而天子合该拱己而正矣!”

胡宥说的这话,正是这朝廷上上下下的心声,大家各做各的不好么?陛下你悠哉悠哉的做你的皇帝不好么?

赵淳润笑了下,他从手腕上剥下佛珠掂在手里转了两圈之后,又走回台阶上道:“天下之事苟有当于理,而今虽拂乎人情,勿恤也!”

得,陛下说完这边退朝了…

得!这也是顾昭最恶心的一桩事儿,上辈子他么的好歹也是一位老师,而今上朝,非但要早起这也就罢了,这群王八蛋他么的子乎者也,引经据典起来,他么的听不懂这叫怎么办?

这还是他出身好,生来就有爵位,不必科考他也有官身,事实上,这天下之大,上对床榻,要不要官身却也是真正的无所谓了,反正,还不是由着他折腾?

赵淳润本该有个惯例,就是下朝之后先开个小朝,仪个小会,换一套素色平袍子去拈个香,然后乘船溜达一下散散心,许还能睡一会子,或者喂喂他那几只小金鱼儿。

说起这小金鱼,这本是赵淳润的心爱,他以前也是十分愿意分享给顾昭一起养的。

赵淳润是个极其简朴之人,吃饭穿衣皆不讲究,可唯独对这小金鱼,他是万般喜欢的,还弄了各种碧玉缸,琉璃缸,还有水晶缸去养活。

最起先,他也是万分高兴的搬入郡公府,将一排鱼缸摆在正处于顾昭一起乐!奈何,顾小郡公爷做寿司鱼生的,他养一天死一条,养两天死两条…

闹到最后,赵淳润高低是怕了他,竟是一条也不许他碰了。

今天也是如此,下了朝,吃了点东西,赵淳润换了衣裳去看望自己那些小金鱼,还拿着小金网子清理了一次浴缸。

一般赵淳润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为了调整心情。

待处理完事物,赵淳润悄悄回到郡公府,一进门,就看到顾昭靠在正堂的椅子上,鞋也没穿,就抱着腿发呆呢。

听到赵淳润进屋,顾昭眼睛一亮,赶紧抬头招呼他:“阿润,阿润!赶紧来,有事儿跟你说。”

赵淳润伸开胳膊换衣裳:“你也舍得回来?不去陪你的好学生了?”

顾昭撇嘴:“这话说的颇酸,我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说,我是没爵位,还是没有钱儿花,不是为你,我何苦被你连累?到现在,你还说起风凉话了!”

赵淳润道:“那里有,你这是胡说我。”

得,最近这些天,这样的埋怨是见天按照饭食来的,赵淳润实在也是不想听,又不得不听,只好趿拉着鞋过去,用巴结的语调道:“是我错,是我连累你!全部都是我的错好了吧?”

顾昭大怒:“什么叫好了吧?本就是被你连累!”

孙希在门口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盘膝靠墙根坐下了。

细仔悄悄蹭过去也坐下问:“孙叔叔,里面又开始了?”

孙希点点头:“啊,吵来吵去就那样,你等会子再进去。”

细仔呲呲牙,悄悄跟孙希嘀咕:“孙叔叔,不瞒您,我跟我婆娘最近也这样…”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这是个太监,便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道:“今儿阳老爷不错啊!这暖和的!”

孙希倒是不在意的笑笑,他点了一袋烟吧嗒几口后说道:“可不是一样么,天下的人家还不就是那点子事儿,这东西讲究个门里门外,甭管门里怎么折腾,怎么闹腾,嘿!一宿过去,啥事儿没有,是吧?”

“是!是是…”

“可,门外不这样,门外的那都是外人,凭他们嘴巴上吧嗒吧嗒说的多么好,多么亲,那是没遇到事儿呢!遇到事儿啊,还是门里的人当用贴心,这人啊,熟稔了,日子久了,磕磕碰碰也是常理不是,可生老病死,那都是门里面的管着,门外可管不着!你说一样不一样…陛下?”

孙希跟细仔讪讪的自墙边站起来,顾昭皱着眉毛看着他俩,赵淳润是一脸啼笑皆非的道:“你个一辈子无儿无女的老太监,说这些干嘛?你竟是百事通了?给谁听呢?快滚蛋!”

孙希厚脸皮的笑着:“嘿,虽老奴一辈子无儿无女,可天下的道理还不一样么?老奴虽然无儿无女,可干孙子也是有几个的,这家长里短的,天下还不一样,凭恃大家小家,道理是一样的,您说呢陛下?”

赵淳润笑了下:“我打你这老货,越来越胆大了,这院里没陛下!怎么又忘了?”

顾昭看他顺眼,便与他添好话:“我说老孙,我听说你把你几个干孙孙的家都预备迁到甘州?那地方,现在别人提起来那可是苦地方,你到也真舍得!”

孙希依旧笑着道:“哪能呢?舍得!舍得!再愿意不过了!老奴才不傻,老奴虽命苦不堪,却也看得几本古书,那甘州可是好地方啊,古书上记载,那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之地。

远的不说,前朝上京御用的稻米,干果,丝绸,那都是甘州那地界出的,这地方,要不是兵灾,瘟疫绝了户,而今还轮不到老奴讨便宜呢,如此,小爷,您那移民局的户口的宝印,您可得给老奴盖上几个,这样的便宜不沾,那就是傻子了!!!!!”

顾昭听到孙希这样说,顿时心情大悦,他主动的拍拍孙希的肩膀,拉着赵淳润又进了屋子,坐在桌子边上继续谈判。

待赵淳润坐好,顾昭回手给他端了茶壶茶盏,还亲手帮捧了杯子献于帝前。

赵淳润失笑:“你…你这是作哪路妖呢?”

顾昭一窜又蹦到他背后捶肩捏背,他不是个侍奉人的好货色,几拳头砸下去,赵淳润顿时腰酸背痛的蹦了起来:“快停了吧阿昭,你有话好好说,可别这样,朕也是有年纪的人了,架不住你这般折磨。”

顾昭讪讪的笑笑:“那…那不是有事儿求你么,不好好巴结也不成啊。”

赵淳润挑挑眉毛,讥笑着说他:“呦,这倒稀罕了,你说说吧,赦令,诏令,御令,凡举朕能颁布的,你那个没动过?印就在那里,郡公爷想盖就盖!还用问我?如今来求我这倒是稀罕事儿了?”

顾昭挠挠后脑勺,依旧是一脸巴结:“那个,那个是那个哈!公事儿,公事儿公办知道不?正事跟私事儿一样么?我求你的是私事儿,私事儿就得你管,你是咱家大家长,孩子的事儿不找你找谁?”

赵淳润轻笑,复又坐下,托着下巴问到:“嗯?私事儿?”

顾昭:“对,私事儿,有些私事儿…其实是损害到了你的利益,如此小的想走走万岁爷的门路,给我家里,我的徒儿求个恩典。”

竟是这样么?赵淳润愣了一下,坐直了对顾昭招手道:“过来坐,你与我详细说说。”

顾昭慢慢坐下,提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端起来喝了几口后苦笑道:“其实,这事儿好些天了,我本不想给你找麻烦,可是放着放着,那事儿就成了心病了。

以前我原也以为,我阿兄那边的府里,茂德那孩子就是再没有本事,那也是个忠厚容人的,可这段时日,我算是看透了,那位!心眼也不大!

你说,那头我去了无数次,他奉旨出京,家里好歹茂昌与他是一奶同胞,如何就话都不敢说一句,那么大的府邸,现如今竟是苏氏做主,竟把个亲兄弟丢一边了…”

话说到这里,赵淳润倒是明白了,这亦是门内的无奈事情。

要他,他也不放心给自己弟弟,那么大的家业呢,次子总是个麻烦的,虽是一奶同胞,可涉及利益,那也必然要防上一防方是正理。

阿昭这样想,其实还是看错了顾茂德了,谁家不这样啊?

你说说,这呆瓜脑袋怎么长的?如何跟旁人想的竟不一样呢?

赵淳润一脸发愁的看着自己家呆瓜。

顾昭继续絮絮叨叨:“你也知道,那家里,我本就稀罕茂昌那孩子,我哥哥如今不成了,话也没留一句,是一起过呢?这还是分家?若我说,还是分家的好,各过各的,离得远了方是常理不是!

分家倒没什么,我大嫂自然是随着长子过的,可以后…茂昌怎么办?我大哥本就是个偏心庶子的,而今茂昌竟成了野孩子了,如此我想跟阿润你求个恩典,能不能找个土地肥沃的地方给他,我也不求多,有个七百户的县伯就成。”

赵淳润的心暖洋洋的,前几日隐约的不快顿时也消散了,却原来,阿昭只会在公事上那样做,遇到私事儿,他总归还是向着自己,尊重自己的。

陛下,您是不是想反了?

“成,不就是个县伯么,明儿我就下旨去。”

“别那么急!待我阿兄回来,那边府里换了做主的,你就当成看我阿兄的面子,给他恩典,这样赏下去,他们自是感恩戴德,称颂不已…”

赵淳润赶紧拦住他,别人说这样的颂词还好,这些话,他也不想从顾昭嘴巴里听到。

“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还有呢,给你徒儿求个啥?也要个县男?”

顾昭看他高兴,自己便放松了下来,他走到赵淳润的背后搂住他,带着一丝委屈道:“不要那个!他跟茂昌不同,他啊…阿润,我家徒弟冤死了…”

是啊,真是冤死了!

天承十年末,在家病重的付季接到了这样一封恩旨…

这封圣旨里是这样写的:“…往者汉祚衰微,率土分崩,生绝田芜,千里如是,食兵皆蹙,虽大梁新建,岌岌可危。今两朝图治,洪业之基未固,朕夙夜孜孜,眷怀赤子,赖天地顾祐,民生略康。

所布新政,乃均平之计,虽有流离之苦,亦有盈余之益,开民智,富身家,盈国库,强兵马,益国民。行之有年,卓有明效,别无可疑,山谷扶杖之民,不悉新政,沮挠不行,姑可恕之。

今封乌康宜人付氏,上体圣心,下达民意,贫而能安,贵而能俭,育有佳孙,身舍而无怠,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因其大德,诰赠宜人,遗子孙,流远誉。赐五品翟冠,缠枝牡丹纹白鹇补圆领袍,云鹤纹霞帔,银镶碧玉革带入殓随葬,其佳儿佳孙赐长河鸾县砖石牌坊一座,忠义夫人家庙一所,良田千亩,宅邸一所并屋七十七间,望佳儿佳妇,守庙勤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