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次是邀请。”他笑着说,明暗交错间,嘴角的弧度有那么一丝…迷人。

***

已换回职业套装的炎凉坐上蒋彧南的车,系安全带时还在想:自己为什

么要答应他的邀请?

或许真应了“鬼使神差”这个词。

蒋彧南发动车子,引擎的声音低沉,她的声音也明快不到哪去:“去哪?”

“店长打电话给我,说我订的西装到了。”

“要你去试衣你就去试呗,犯得着拉上我么?”

他一副我乐意,你奈我何的样子。可见她始终板着个脸,脸色差的快要赶上窗外的夜色了,才抛出一句奉承话:“你的眼光不错,我需要你的参考意见。”

透过后照镜,蒋彧南看见这女人悠悠地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挺满意。

二人很快驱车来到目的地。

名品旗舰店,由具有殖民色彩的建筑改装,保留了老式洋房的繁复外观,里边却是现代极简主义的装修风格。导购小姐恭候多时的样子,声音清甜:“蒋先生。”

店里清了场,只有他们两个客人,蒋彧南前去试衣,炎凉在店里闲逛。导购小姐一直陪伴在她三步之外,体贴地留予私人空间,所以当感觉到有人靠近时,她一下子就警觉,猛地回头,竟看到蒋彧南。

炎凉很吃惊:“就试好了?”

“我的效率一向很高。”蒋彧南说着,顺手递了个黑色礼盒过来。

炎凉疑惑地看他一眼,这才低头打开礼盒。

是一条香槟金的项链,配一组耳环。很简约的设计,简约到近乎冷冽了,倒是她喜欢的样式。

“本以为你会穿西式的礼服,看到这项链觉得很配就订了。刚好和西服一起运到。”

“无功不受禄。”炎凉盖上盒子还给他。

蒋彧南微微一笑。

那样模棱两可的、带着一丝邪气的样子又出来了:“周年庆那晚做我的女伴。”

“这是邀请?”

“不,这是命令。”

***

酒会是晚八点钟开始,炎凉磨蹭到7点半才出门。

晚一秒见到徐子青那帮人都是好的。

她最近都住在自己的公寓,许久没回过大宅,前一晚周叔还特意打电话来告诉她:“老爷让您明天和大小姐一道去酒会。”

“不用,有车来接我。”

此时此刻炎凉来到公寓楼下,蒋彧南的车已恭候多时。

男人面无表情地倚着车身,一身的黑与白,生人勿近的姿态。见她出现,却是当即微笑开来。大雪初霁一般,令炎凉一时不由得顿住脚步。

蒋彧南已为她拉开车门。

炎凉走近。这个男人当时试穿这套西装时炎凉没能瞧见,现在看着他穿着浆得笔挺的三件式站在自己面前,炎凉着实好好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坐进后座。

驾驶座的挡板降了下来,后座成了密闭空间,没有人说话,气氛安静而别扭,炎凉选择了降下自己这边车窗。

风徐徐渡进。炎凉的鬓发被吹起。炎凉正欲抬手将它们别到

耳后,却已有人先一步替她这么做了。

炎凉皱眉回眸,只见蒋彧南刚收回手。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炎凉最终什么也没说。这个男人总是理所当然的碰触她,久而久之,她似乎也不会大惊小怪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就在炎凉内心检讨时,始终侧脸对着她的蒋彧南,嘴角牵起一丝隐秘的弧度:“耳环很配你。看来我没挑错。”

炎凉一愣。

不由抬手摸了摸耳垂,圆润的耳环润着指腹。

八点整到达会场。

李秘书在酒会外的大厅等了许久,见到蒋彧南现身,立即小跑过来:“蒋总。炎…炎小姐??”

李秘书似乎对于这二人的同时出现颇感意外,蒋彧南却并未言语,径直朝酒会入口走去。

即将进入会场,蒋彧南顿住脚步,扭头问炎凉:“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恩?”

炎凉不解,刚低头确认了手包在自己手里、并未落在车上,她的手就被牵了去。

蒋彧南把她的手勾上自己臂弯的同时,两名服务生齐齐为他们拉开会场大门。

早已恭候多时的媒体纷纷上前拍照,一时之间镁光灯闪得炎凉头疼,只能示意性地微笑。

不乏想要闹事的记者专挑尖锐的问题问:“不知蒋总有没有看最近的新闻?s-r集团的发言人称…”

记者的问题还没问完,已被随后赶来的保安请回媒体区。

不过这些都是极好对付的,难对付的是等媒体散开之后,从对面朝她走来的——徐子青。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徐子青微笑地看着炎凉。

方才对着镜头笑得还很得体,现在,炎凉的面部肌肉是一点动的欲望都没有了。

蒋彧南倒是应付的得心应手:“不好意思,为了接她来晚了。你父亲呢?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估计要晚一点吧,我出门的时候医生还在家里给他打针。蒋总,你这身穿着挺精神的,是哪家的设计?我想给我父亲也…”

徐子青说到一半,炎凉突然拉了拉蒋彧南的衣袖。蒋彧南的注意力顿时从徐子青身上移开,炎凉正好朝入口处抬抬下巴。

蒋彧南亦看向入口处,脸色一暗,对徐子青解释时也没了笑容:“不好意思我先离开一下。”

被彻底怠慢了的徐子青脸色一沉,但很快理解地点头:“没关系。”

蒋彧南离开了,炎凉倒是留在了原地,没了旁人,徐子青当即冷哼一声:“怎么?我不想要周程,你也不想要了?怎么什么都要跟我争?”

炎凉连看都不愿看她,目光一直看着入口处:“第一,这话应该我反问你才对,是你总和我争。第二,拜托你看看是怎么回事再发表言论不迟。”

徐子青虽生气,但也忍不住顺着炎凉的视线

看过去,看到了赶紧门不久的那位不速之客,徐子青也蓦地皱起了眉。

炎凉耳根终于清静,正准备朝门边走去,徐子青却还又突然旧事重提:“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你,论男人,你永远争不过我。”

炎凉脚下一顿,但很快恢复,

让蒋彧南都变了脸色的不速之客,正是与徐氏有诸多利益冲突的化妆品集团丽铂的江世军。

炎凉一来到蒋彧南身边,就被江世军带着讽刺地打量了一轮:“不得不说你父亲真的老了,创新的路子明明得自己找嘛,怎么能处处效法我们丽铂集团呢?我们刚跟欧洲的化妆品销售商展开合作,你们就开始谋划和北美销售商的合作。”

炎凉心里已将此人骂了个遍,脸上自然有了微笑:“世伯,这边请,给您留了主桌的位置。”

江世军比徐晋夫小不了几岁,但做派古怪,十分不安排理出牌,被炎凉这么谦和地一堵,当即开怀地笑:“小姑娘不错,心里指不定骂了我祖宗几代,还能对我这么客气。”

炎凉可不打算与此人多做周旋,自己父亲惹出来的烂摊子,有她父亲最宠爱的徐子青去处理,与她没什么相关。

把江世军送到了主桌之后炎凉就直接溜到了偏厅。

偏厅连灯都是暗着的,桌椅全被白布覆盖,完全无人打搅。唯一没有被白布覆盖的只剩台上的钢琴,炎凉带着从主厅顺来的酒瓶,慢悠悠地走到台上,坐上琴凳。

一边喝酒,一边翻开琴盖。随意地敲着琴键。

“叮”

“叮”

“叮”…

不连贯的音符在清冷的空气中飘着,清脆,但单调。突然就有一声不和谐的声音窜了进来——

“弹得真是有够难听的。”

炎凉一惊。

声音从通往主厅的门边传来。

炎凉看过去,从明处走来的那抹身影,她其实已经十分熟悉了,可等蒋彧南来到她身边,炎凉还是要多此一举地抱怨一句:“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

“我要是鬼魂,也是色`鬼,这儿有香艳的孤身女人,我当然要跟来。”

她终于开心了一点,可仍绷着脸:“江世军那老家伙呢?”

“你刚才可是称他为世伯的,现在改叫老家伙了?”

炎凉耸耸肩,不予置评。

蒋彧南笑笑,反手就把两指间倒挂着的两支酒杯扣在了钢琴上,拿过炎凉手中的酒瓶,倒上两杯。

炎凉不客气地拿过一杯,当即喝空,又不客气地把酒杯往蒋彧南手上一放:“满上。”

蒋彧南十分配合,低眉顺眼地答:“遵命。”

“…”

“…”

“小心喝醉。”

炎凉竖起一指,悠悠一晃:“我的酒量可比多数男人还要…”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

炎凉一蹙眉,蒋彧

南摸出手机,炎凉当即看见来电显示——

徐子青。

电话又响了两声,蒋彧南正欲点下挂机键,炎凉已率先一步拿过他的手机,挂断电话,想了想,索性调成静音。

继续喝酒,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炎凉突然说:

“我小时候就听说,我妈怀了我之后才知道我爸早就在外面有了女人,还生了女儿,我妈很想拿掉我再离婚,可后来她并没有这么做,你猜猜为什么?”

她其实并有真要他回答的意思,蒋彧南早已了然,于是沉默地等着她继续:

“我妈生下我的目的只有一个,用她自己的原话说就是‘不能便宜了外面那两个贱`人’。她不让我姓徐,给我取炎凉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提醒我,也提醒她自己,徐晋夫作为丈夫、作为父亲都不值得爱,值得爱的,只是他的钱。”

蒋彧南眸光似有一恸,但下一秒,他只是表情平淡地递过来一杯喝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炎凉笑笑,目光悠悠地迎向他,似开玩笑又似几分真心的试探:“你觉得呢?我是该希望你能可怜可怜我,在关键时刻别站在徐子青那一边;还是在警告你,如果你帮徐子青,我会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整垮你。”

蒋彧南短促的哼了一声,略带不屑:“好大的口气。”

炎凉还是微笑,对此不予置评,拿起酒杯:“cheese!”

双双一饮而尽。

***

不仅炎凉带到偏厅的酒瓶空了,随后请服务生补上的另两瓶也见了底。

炎凉倒还是还撑得住,蒋彧南已经连走路都不稳了。

炎凉请服务生架走蒋彧南,一行几人回到主厅,酒会早已结束。炎凉失笑摇头,看着两个服务生搀扶下的蒋彧南:“你啊,太失职了。”

他早已醉得听不到她的揶揄。

炎凉在楼上开了间房,服务生负责把酒醉的蒋彧南扶上床,炎凉则负责掏出蒋彧南的皮夹,里头的现金全被她做了顺水人情,分给服务生当小费。

激动的服务生连连说着谢谢、离开,也算胡作非为了一次的炎凉开心地把自己往床的另一边一丢,枕着双臂笑笑。又爬起来,去掏蒋彧南的手机。

徐子青又来了许多通电话。

炎凉其实也有点意识不清了,拍拍蒋彧南沉睡的脸“祸害。”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是短信:“蒋总,不方便接电话?”

炎凉举着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心念一动,调出拍照程序,自己趴到蒋彧南唇边,“咔嚓”一声,一张接吻的照片就此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