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见这情况就要站起来,却被路征按了按肩。

她只能坐回去。

路征则随意地往桌边一靠,拆开药盒拿出一小罐止痛喷雾,凑过来就要帮她。炎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路征见状,下意识地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以他们的关系,此举算是轻浮了,路征估计意识到这点,几乎下一秒就放开了她的下巴。但似乎他真的不打算让她自己动手,虽然不碰她,但仍旧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她闭上眼,

炎凉在各种自己该有的反应里犹豫了片刻,还是选了最给对方面子的那种反应,配合的闭上眼。

清凉和刺痛同时作用于伤口,炎凉倒抽了口凉气才忍住没龇牙咧嘴,可她自认为平静的表情还是逗笑了路征。笑声听得炎凉当即睁开眼。

他就在她面前,且距离更近了。

这不欺然的对视令炎凉别开了脸,这角度正方便了路征随后帮她贴上OK绷。

“你倒是挺能忍的,额头都肿成这样还跟没事人似的。”

炎凉全当这是夸奖了,他还是那样靠在桌边,双腿刚好挨着炎凉曲着的膝盖,炎凉稍稍转了下椅子,避开了这若有似无的触碰。

既然会议推迟了,炎凉总得找些别的来问,以打发这独处的时间,看了看桌上的药袋,问:“你怎么会有这些药?”

“刚让助理去买的。”

他倒是细心。炎凉只能在心里这么夸了,明面上则真的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路征似乎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这样沉默着,突然他的手机就响了。

炎凉虽全程都没抬头直视,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一点不落地听路征讲电话——

虽然他也就说了个“嗯”字。

路征很快挂上电话,用手机浏览网页,炎凉正看着会议桌中央摆放的那株盆栽,忽的听到路征冷自言自语道:“效率还挺快。”

“什么?”

炎凉刚抬头这么问,就看见了路征嘴角那抹冷笑。

路征也不解释,只看看她,再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待炎凉看清了网页上的内容,同样止不住的冷笑一声。

路征护着她穿过记者围堵的照片,已经上了某门户网站的商业版、娱乐版的双版新闻,照片的角度抓得很贼,一个简单的护卫动作都被拍的暧昧无比。

不仅把她拍丑了,还配上了毫无节操的标题——

《徐氏陷入危机后的最后一搏:继承人搭上明庭公子》

***

这次开会,和明庭签署了明庭、“雅颜”、和“雅颜”的各省市经销商的三方合同,之后炎凉就忙着在各地出差。

可就算远离了是非地,她和路征的绯闻却是如影随形,无论炎凉到哪儿,都能引来当地媒体的偷拍、明拍…各种滋扰。

一张照片而已,一个耸动的标题而已,至于为何会掀起轩然大波,且许多看客已深信不疑?炎凉绝不会承认是因为照片上路征的目光和表情看起来…是那样的紧张她。

梁姨也时不时打电话给她:“老爷子让你出差回来之后立刻来见他。”

炎凉的置气全用不屑和嘲弄的口吻宣泄了出来:“怎么?他从来对我不管不问的,别告诉我他现在突然想念起我来了。”

“二小姐啊,看在老爷子身体状况这么不好的份上,你尽快回来吧,你和路家公子的事要是真的,没准这能帮到…”

还没说完就被炎凉打断:“告诉他,休想!他想卖女儿,我可不想被他卖。”

就这样,炎凉出差之中接了许许多多不愿接的电话。可她想要接到的电话却是一通都没有打过来。

好在她很忙,往往到了晚上已是累的回到酒店便倒头就睡,一个星期下来,空闲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两个小时。

这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全被她耗在了从手机通讯录里调出号码、看着“蒋彧南”三字犹豫许久、一咬牙拨出电话、没接通就急急挂断——这一个反复的动作里。

忙完了出差这阵后,炎凉终于可以回家休假,回趟家都不得安生,得事先透了风声给记者,报个假的航班号,再换乘别的班次回来,这才没被记者在机场逮着,轻轻松松地回了家——

或许也不是那么轻松,起码她额头上的伤越发重了。

也不知路征给她用的是什么喷雾,炎凉的额头越来越肿,幸好她这段时间放假,能跑一趟医院。

炎凉避开了父亲住院的那家,选了另一家医院就医。

就医结果很快出来,倒不是路征的药有什么问题,而是她最近熬夜、作息不规律,伤口又不注重保护,自然好得慢。

炎凉遵医嘱开了新药,这就准备离开医院,却在穿过走廊、即将走到大堂时,发现往对面走廊走去的一人——

那人步伐很大,背影看得炎凉一愣。

蒋彧南?

炎凉有点不能确定,当即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地跟了许久,两次都险些跟丢,可最后炎凉还是跟上了他,远远地目送他进了一间病房。

这是一间特殊护理病房,一个楼层总共才三间,价格自然不菲,走道装修的也犹如五星酒店,可浓厚的消毒水气味时刻提醒着,这是医院。

炎凉犹豫着走到那间门外,从病房门上的视窗朝里望,只能看见里面的客厅。

炎凉握上门把,正考虑是否要推门而去,却在这时看到悬挂在左下方的医属牌。

上面镶了患者的名字——

江世军。

丽铂集团总裁…

江、世、军…

24

江、世、军…

炎凉握在门把上的手生生僵住。

脑袋一片空白地呆愣在那儿半晌,终是没压住自己的意气用事,猛地推门就要进去。

门却在这时自里打开,炎凉一愣,再抬头时,只见那豁然拉大的门缝里逐渐显现蒋彧南的身形与脸孔。

沉着脸孔的蒋彧南见到门外的炎凉,眸色忽的一紧。

四目相对间,蒋彧南先一步反应过来,阴霾天气里乍现暖阳一般,略显突兀地微笑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炎凉的眉心紧蹙如刀刻,语气却比眉心的刻痕还要锋利:“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这般质问令蒋彧南的面色忽的一沉,蒋彧南挑起一边眉梢审视她,明显已十分不悦,最后却是一句话都没说,拽起炎凉就往病房里走。

穿过会室与走道,炎凉转眼已身处病床前。百合花香与原木的家私相得益彰,给人平和之感,但坐靠在床头的江世军见到炎凉,却是当即一脸冷色。

江世军一时之间表情几遍,但始终不发一言,目光在蒋彧南拽住炎凉胳膊的那只手上停留片刻,直到蒋彧南开口:“江总,我还是那个意思,徐氏和丽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secret和丽铂创意撞车事件如今也成了罗生门,谁也舀不出证据是对方抄袭。为了两家公司的声誉,我们大可各退一步。”

江世军沉眸思索片刻,因低着头,谁也没看见他表情的变换,重新抬起头来时,依旧是那副病容也掩盖不了的傲慢:“我们丽铂快你们几分钟发布新品,舆论导向明显对我更有利,我凭什么要退一步?”

蒋彧南沉默片刻,似在思考应对之法,炎凉的目光在蒋彧南与江世军之间徘徊了一轮,尤其是江世军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实在令人生厌,令炎凉张嘴就是十分蛮横的语气:“江总,既然你不愿各退一步,那就只好鱼死网破了,我们大可以在调查出真相前,向相关部门申请禁止上市令,既然secret的完美底妆没法上市,我们索性就闹到丽铂的高清底妆也无限期搁置。我们徐氏起码还有雅颜撑着国内的新市场,丽铂耗不耗得过我们,真的很难说。”

江世军那不可一世的笑容僵住片刻,转眼又笑起来,看向炎凉的目光带着点另类的同类之感:“一个商界新人想的招数怎么能这么阴损?”再看向蒋彧南,渀佛在寻求男人间的认同,“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蒋彧南的手稍稍按了按炎凉的肩,似乎在让她收起锋芒,炎凉偏眼看看他,下一秒已习惯成自然般交出了话语权,只听蒋彧南继续道:“江总一向顾全大局,相信您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鱼死网破的境地吧?”

初听蒋彧南此话,只觉得异常的谦和,可再一细品,又不难品出其中的威胁意味,闻言,江世军微一敛眸,被人揪中了命脉般没了气焰,一声不吭。

蒋彧南似乎也无意久留,悠悠走向床头柜,“知道江总正值病中,冒昧打搅您了,希望您仔细考量过之后能够联系我。”说着把自己的名片往那株百合花中一插。

蒋彧南、炎凉二人一同离开。一走到病房外、房门还没关严实,炎凉就长舒一口气看向蒋彧南:“我原本还以为…”

蒋彧南当即反问:“以为什么?”

这个男人明知故问的礀态摆出来,越发令炎凉觉得抱歉,思来想去只能生硬的转了话题:“江世军得了什么病?看起来挺严重的。”

“他得什么病我一点都不关心,倒是要关心关心你,”蒋彧南这才得空好好看看她,从头盯到脚,又从脚看上去,左边眉梢又挑了起来,那是他表达小情绪时的特有表情:“来医院做什么?”

“关心?”不提还不气,一提,炎凉就变了脸色,由原本的抱歉变为十足的不满,“真关心我的话,可不会一个多星期一通电话都没有。”

蒋彧南一愣,随即皱着眉头笑了:“你和路大少打得火热,我一高级打工仔怕占了路大少的线。”

很明显是打趣的口吻,炎凉的埋怨没法抒发,只得跟他较起劲来,也是微微嘲弄的调调:“那倒也是,现在全世界都当我是未来的路太,连我爸都打起路家的主意来了,我还真不好意思接别的男人的电话。”

蒋彧南脸色一变。

炎凉爱极了这个男人难得的喜怒形于色,言笑晏晏地拍拍他的肩以作安慰:“我跟你站这儿聊天的画面被媒体拍到可就不好了。再会。”

在他捉住她之前,炎凉赶紧撤回了拍他肩的那只手,欢快地踩着小高跟扭头就走。

蒋彧南站在原地,见这女人走到半途毫无征兆地回眸一笑,那得意的孩子气犹如温泉洗刷过眼眸,令一切该有的冷硬都不经意的柔软起来——

心动。

千不该万不该的…砰然…心动…

炎凉错过了这个男人眼中闪现出的那抹从未有过的惊恐,她只顾着得意的往前走,自然,她也没能得意多久,因为很快就被蒋彧南逮住了。

搂着她腰身的手轻巧地往里一带,炎凉就被拢在了他怀中。

“未来路太?”他挑着眉反问。

炎凉点头:“嗯哼…唔…”——被堵住嘴了。

大庭广众下吻了足有半分钟,蒋彧南才满意地抬头,补充道:“明明是我的女人。”

未来路太在蒋先生家的床上醒来时,已是凌晨。

虽洗过了澡,但折腾了一晚,炎凉浑身的疲累是一点都没被洗掉,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通过背上的肌肤感觉到蒋彧南稍稍离开了她片刻之后重新睡回来,搂紧了她。

清凉的夜以及,身后这个恒温般暖和的男人。

蒋彧南紧了紧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另一手把手机搁回床头柜上:“吵醒你了?”

炎凉往后瞟了一眼,正瞧见刚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这才确定自己刚才在迷迷糊糊间听见的手机铃声确实存在,而非梦境。

她不由得揉了揉惺忪睡眼:“这么晚了,谁打电话你?”

“公事,急着问我意见。”

炎凉想要翻个身正对他,但被他搂得很紧,只能继续以背脊贴着他的胸膛:“解决了?”

“嗯,” 蒋彧南顺势吻了吻女人柔软细嫩的耳垂,“睡吧。”

微弱的地灯是暧昧的橘色。

地毯上散落的衣物是激情的证明。

薄被下赤`裸相拥的男女,一个困意满满地阖上了眼,另一个,原本就深沉的眸色,此刻更是被周围黑暗的吞没的一点光都不剩。

炎凉几乎又要睡着了,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说:“搬来一起住。”

非疑问句,但也不是寻常的命令口吻,就渀佛正说着一件水到渠成的事。炎凉把脑袋往他肩上一搁,糯糯地问:“以什么身份?”

“…”

“…”

“女主人。”

随着他的话语,炎凉的心口流淌过柔柔的蜜意。

蜜意伴随着困意,一层一层的荡漾开来,但又带着一丝迟疑和明灭不定,就犹如她身后不远处床头柜上的那支手机,屏幕的闪烁明灭不定,直到最后这通来电彻底停了,“徐子青”三字才从屏幕上彻底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入v愉快!

稍稍存了一些稿,明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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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可围绕在炎凉身边的烦恼却还是那么几样:雅颜的销售情况,secret的官非,摆脱不掉的徐子青,忽冷忽热的蒋彧南…

如今又多了一项烦恼:模凌两可的路征。

这本该是个难得清闲的周末——当然是指她接到母亲的电话之前。

她在蒋彧南的家中醒来,昨晚虽折腾了一夜,但难得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伸个懒腰,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可偏头看到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炎凉心不由得一紧,昨晚丢弃在床下的衣物已没了踪影,应该是有人收拾了卧室,炎凉只能裹着被子下床,在衣柜里拿了件衬衫穿上,趿上拖鞋出去。

刚走到客厅就看到对面的开放式厨房里的蒋彧南,他正背对着她忙碌着,炎凉再走近才发现他正在煮东西,汤锅里滋滋地冒着热气,蒋彧南则一手拿着勺子,另一手夹着一支烟,姿态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