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如今是打不起半点精神来,手撑着额头,连叹气都不愿叹了:“现在这种状况,我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不如什么都别管了,反正也轮不到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蒋彧南一愣,走到了她身边,习惯性地搂了搂她的肩膀:“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变得这么消极?”

炎凉还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突然就双臂一合,紧紧抱住蒋彧南的腰。

她侧着头靠在他的腰上。不想说话,也无话可说,只是抱着他,紧紧的抱着。如今,只有他是她的依靠了…

蒋彧南似从未处理过这种状况,腰身明显的有一些僵硬,但顿了顿之后,蒋彧南恢复了一贯的处变不惊,抬手抚摸她的头发。

炎凉这才振作起精神,问他:“和赖正年那些人谈的怎么样了?”

徐氏如今面临如此动荡的情况,最重要的就是稳定军心。显然蒋彧南也深谙此点,似乎今天他亲自出面游说,效果颇丰,因而回答的十分轻松:“搞定了。”

想到自己不是孤军奋战,尤其是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个卓尔不群的队友,她终于能够放开无助的双手,双臂抱着膝盖坐回沙发一角。

之前被这女人这么牢牢的抱着,蒋彧南腰侧都已有些发麻。此刻才得以脱下大衣,坐到她身旁,听她语气平静地说:“丽铂集团刚结束临时记者会,江世军准备把徐子青培养成继承人。”

“哦?是么?”蒋彧南的语气同样平静。

这不痛不痒的反问落进炎凉耳中,反倒有些刺耳了,她原本微合着的眼睛蓦地睁开,不得其解的样子:“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他依旧是淡定自若的语气:“我在回来的车上已经收到了消息。”

炎凉紧绷的肩膀倏然松懈下去,是啊,全世界都在看着徐家闹出的这场笑话,瞒都瞒不住。但炎凉还是免不了一番心有戚戚,无奈的耸一耸肩,稍一侧头就靠在了蒋彧南肩上:“我不明白。”

这男人绝对是个绝佳的老师,以平和的语气,为她解答:“你爸虽然偏袒徐子青,但他绝对还没有老糊涂,即便他这次力保你姐姐,但经过这次事件,你父亲是不可能再重用徐子青了。在这一点上,这场仗,你胜得不费吹灰之力。徐子青自然也明白她在徐氏是不可能再往上爬的了,你应该很了解你姐姐的作风,亲情、爱情、男人、父亲…这些对她来说,敌不过一个‘利’字,徐氏没了指望,她自然而然要去寻找别的靠山。而江世军,他可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至于他到底图徐子青些什么…”

蒋彧南话到此处,毫无预料的戛然而止,为这个无解的论题画一个饱含深意的句号。

老狐狸图徐子青些什么?

年轻貌美?

还是从徐子青利益至上的理念中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炎凉百思不得其解,失语的摇摇头。

当她还在继续深掘着其他的可能性时,蒋彧南轻巧的捏抬起她的下巴,就这样阻了她的思绪——

“与其费尽心思去钻研这些你注定想不通的东西,不如去帮你丈夫放缸洗澡水。”蒋彧南在与她相隔一个眼帘的距离之外,朝她微笑,“你觉得呢?”

看完丽铂集团临时记者会的新闻后,坐在电视机前久久发着呆的,远不止炎凉一个。

周程的公寓内——

没有开灯的客厅,只有电视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周程就坐在那里,对耳边响着的电视广告的声音充耳未闻。俊朗的面目被电视机投映出的光线衬得一片斑驳。

周程就这样落寞而呆愣地坐了半晌,直到他的手机响起铃声,才将他从那混沌的愣怔中扯了回来。

他拿过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子青”二字,前所未有的无措。

犹豫着犹豫着,直到手机屏幕即将暗下去、来电即将被截停的刹那,周程慌忙接听。

电话通了,双方却默契的沉默着,谁也不想先打破此刻的无言以对。

可最终,还是要有人先打破这一切:“见一面吧?”徐子青说。

相对于徐子青的淡然,周程的失措简直是场笑话,他失笑着说:“我今天打了不下20通电话给你,你一个都没接。”

徐子青又陷入短暂的沉默,再开口时,刻意略过了这个话题,直接说:“老地方见。”

说完便挂断。徒留周程一人,拿着手机,听着随后响起的忙音,心里也是一片凄茫。

这是一间营业至凌晨一点的书吧。

读书期间,周程常与一个女孩来此,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百叶窗外透进一丝丝夕阳的余晖,他也不愿离开,只因为坐在对面的那个女孩,还在低着头钻研那本晦涩的外文书。

如今,书吧依旧,靠窗的位置依旧,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却再已失了他年少时爱恋的模样。

周程在书吧门口呆立了许久,终是举步靠近。

听见脚步声的徐子青回头看过来,目视着他坐到了她对面的座位。

“我听了江世军在记者会上发表的声明。”

徐子青只是看着他,听着他刻意伪装过的、平静的嗓音,而她——始终不说话。

“你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满足你一切野心的男人,恭喜你。”周程微笑起来,笑容是极尽苦涩的,比徐子青提前为他点好的这杯黑咖啡,还要苦涩。

徐子青似有动容,却强行压抑住了这抹不舍,只是应和着的苦笑着,直视着狼狈的他:“我爸已经明确和我说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帮我。不能成为徐氏的主人,那我不如去争取成为丽铂的未来女主人…”

周程只是笑。

明明笑得平静,可却让人觉得满目凄厉。

徐子青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态度明确而决绝:“江世军现在是我唯一的一靠了。周程,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

“…”

“…”

沉默间,徐子青一口饮尽杯中所剩的最后那点咖啡。最苦的一口…她喝完,却笑了起来。

徐子青从包中拿出皮夹,取出几张钞票压在桌边的账单下,随后便站了起来:“我之前投资失败,不得已挪用了secret的项目资金,谢谢你帮我掩盖了这件事,甚至还为此骗了炎凉。谢谢你。”

“…”

“…”

“亏空的这笔钱,我已经补上了,你放心吧。”

周程本能的一惊:“你怎么突然就能拿出这么大笔钱?”

徐子青却已经转身离开。

背影作为回答。

周程目送过她无数次的离开,这次…注定是最后一次了吧。

明天过后,对这个女人来说,他再没有利用价值,也就…再没有见面的必要。

***

新婚第一天,炎凉在记者的围追堵截下精疲力竭。

新婚第二天,炎凉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睁开眼时的第一个念头竟是:经过昨日的糟糕透顶,今天再不会有更糟糕的事了吧?

就在这时,炎凉身后传来一句:“一大早的,发什么呆?”

炎凉扭头一看,蒋彧南早已醒了,正神色清明地瞅着她。

“早。”她边说边凑过去吻吻他的唇。

此举引得蒋彧南轻声一笑。

这个历来行事雷厉风行的男人,从没有赖床的习惯,之所以醒了却还不起床洗漱,就是为了等这个早安吻。

此刻既然已经等到了早安吻,蒋彧南自然再不耽搁片刻,径直起身下床,进洗手间洗漱。

都已经走到洗手间的门边了,蒋彧南突然想起件事,回头对炎凉说:“刚才有电话打到家里的座机,找你的。”

炎凉“哦”了一声,她把座机的号码留给了助理小梁,这么早就打电话来,估计是有重要的事要向她汇报。

“小梁打来的?”炎凉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也紧绷起来,“她说了什么?”

蒋彧南的眉目间藏了什么,因为距离有些远,炎凉没看清,但她听清了蒋彧南随后说的那三个字:“是路征。”

41、第 41 章

5 手机阅读 …

41、第41章

“是路征。”

炎凉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能从这个男人无比淡然的语气里读出一丝阴狠,这种近似错觉的感受攫住了她几秒,直到看见蒋南若无其事的转身就要走进洗手间,炎凉才回过神来,赶紧叫住他:“他都说了些什么?”

蒋南闻言,不由顿住脚步。

低眸似是回想了一番,仿佛想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他带着嘲讽的一扬嘴角,说:“说是特地为了炎小姐赶回国,想和炎小姐见面详谈一次。”

可当炎凉定睛细看,这个男人嘴角的那抹嘲弄早已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

炎凉没工夫再管这些,虽然昨晚口口声声说了不再费心去收拾这个烂摊子,但如今,炎凉满脑子都是自己和路征的三日之约――口是心非的炎小姐当即下床朝卧房门口走去,都没来得及穿上拖鞋,就这么赤着脚跑到客厅,拿起沙发旁、矮几上的座机,调出路征的来电记录,回拨过去。

去电一被接通,对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急切万分的炎凉已经先一步自报家门:“路总,我是炎凉。”

路征似早已料到她会打电话过来,没有丝毫的诧异,听她这么谦卑又急切的语气,他也十分果决,直接说:“我现在还在高速上,大约二十分钟后能到市区。”

机场高速?

炎凉倒是没料到,此人难道是刚下飞机就打电话过来了?

想来真是可笑又无奈,甚至还有些可耻:她之前可是给足了这位路公子冷脸看,尤其是徐晋夫邀请路征赴徐家的家宴那次。如今风水轮流转,是她有求于人,她倒巴不得这位路公子的态度再殷勤一点了,而炎凉自己,自然是要多恳切,有多恳切:“我现在就去明庭总部等您。”

炎凉说着就要挂断,却在这时听见路征说:“我还没吃早饭。会所见。”

“哪家会所?”

路征话音一顿,似乎联想到了一些趣事,听筒那端随即传来路征的轻笑:“炎小姐之前雇人跟踪过我的行程,应该知道我最喜欢哪家会所的早餐。”

说完便挂了电话,留炎凉站在沙发旁回想了两秒,当即恍悟过来,立即奔回卧室。

以最快速度洗漱过后的炎凉径直冲进衣帽间换衣,蒋南正站在半面墙壁高的镜子前系领带,听见动静,回头淡淡的瞅了炎凉一眼,失笑道:“是谁昨天口口声声说什么都不想管了的?”

炎凉刚换好呢子裙,正踮着脚尖在整排的鞋柜中找着高跟鞋:“这是我们徐家三代人的心血,不是想放就能放掉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炎凉已找到了鞋子,她一手拎着鞋,一手拽过衣架上的大衣,二话不说直接朝衣帽间门边跑。

跑了两步才想起还有事情没做,于是又急急地折回来,冲回蒋南面前,拽过他的领带,垫起脚,拉近了彼此距离之后当即在他唇上印上响亮的一吻:“老公加油!”

蒋南一愣。一笑:“老婆加油。”

很快蒋南就目送着这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边,他也很快系好了领带,西装外套都挂在他左手边的衣柜里,眸光微寒的蒋南在这成排的西装外套间,若无其事的挑选着。可就在这时…

寂静无声的衣帽间,就这样迎来这个男人毫无征兆的爆发――

“砰――!”

连续的乒乓作响间,这个男人手边的西装几乎一大半都被他扫落在地。紧随而起的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蒋南的拳头砸在镜子上,那样狠,那样决绝,简直不留半点余地。镜面碎裂的同时,疼痛透过这个男人流血的手背侵袭进每一道血管,最终直抵心脏,无孔不入。

每一道碎片上都倒映着一个他。

一个支离破碎的、无可遁形的他…

***

炎凉来到明庭旗下的这间会所,服务生应该早已接到了通知,道一声:“炎小姐,早。”之后便领她到了桌边。

看着递到自己手边的菜单,炎凉摆摆手:“等路总来了我再点单。”

服务生笑道:“路总说了,炎小姐可以先用餐。”

炎凉心急,随便点了杯喝的,之后就把菜单交回给服务生,咖啡端上桌之后她也看都没看一眼,只顾着频频抬腕看手表上的时间。

十余分钟后,路征终于姗姗来迟。

路征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正低头看着手表的女人,脚下一顿之后,便加快了步伐走近。

炎凉随即也发现了路征,立即朝他微微一欠身。

“久等。”路征边落座边说,“我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应该没迟太多吧。”

这是个十分注重自己外貌的男人,炎凉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他肯和自己见面,自己已经要感激涕零了,哪敢责怪?

炎凉不由自主的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之后,直接起身,对着路征九十度鞠躬:“雅颜的事闹得太大,已经跳脱了我的掌控,我之前说三天时间能搞定,显然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形势,对不起。”

炎凉说到这里,刻意顿住,等待路征发表看法。或取笑她,或愤然离席,或犹豫着该不该再给她一次机会…

可显然路征更想听她说,于是一直继续沉默。炎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我这次失败了,可我想请路总再宽限一段时间,再给雅颜一次机会…”

“谁说你失败了?”路征突然打断她。

炎凉一愣。

她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余光竟看见路征站了起来。

他不止站了起来,甚至还替炎凉拿起了她挂在椅背后的大衣。炎凉嚯地直起身体,不明所以地看向路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