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定不能说不对,而且还算不错了,至少,他还没想让一家独大。不过韩嫣还是担心:大臣可以说不用就不用,实在不行,咱编个借口诬陷他一下,搞臭了名声,夷他三族,都很简单。这天下,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可多得是。哪怕你再能干,咱们三个人做你一个人的工作总工可吧?还分了权,便于平衡。可学说这东西,一旦铺散开来,深入人心,想拔的时候就晚了。不行!得想个法子。韩嫣开始动脑筋。

这边,刘彻还在挑卷子。果不其然,董仲舒,还是让刘彻给看上了。同时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得到了相当的重视庄助。

韩嫣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这个庄助是谁,直到看到此人籍贯,方才大悟这是严助啊~因为来自南方,最后跑去平南越、东瓯的那位,跟卫舅舅一起的说。他怎么就改姓了呢?再想,想、想、想,想起来了!很想骂娘,东汉明帝,姓刘名庄,于是,为了避他老人家的讳,这庄助连姓都被改了。还好,现在离汉明帝的出生还有近两百年,庄助,还叫他的庄助,姓他原来的姓。想到这里,不禁同情起庄助来了,趁着人家还没当皇帝,再多姓几年庄过过瘾吧,可怜。汉明帝真是坏人!

再看看刘彻,这也不是个好人!因为他叫刘“彻”,所以,汉代二十级爵最高的一级原本叫“彻侯”的,就改叫列侯了。刘彻他爹叫刘“启”,于是著名的商代贤王微子“启”,就改叫微子“开”了…囧~他们一家,怎么就不起个偏僻点的名字呢?非要起个常用字来制造麻烦,挑战大家的语文水平!讨厌!

这边,刘彻正阅卷阅在兴头上,倒没有计较韩嫣不礼貌的眼神。“乖,别闹了,一会儿看完了,咱们去上林玩儿。”

靠!什么眼神!我哪里跟你闹啦?!韩嫣生闷气,实在想不通刘彻为什么会这么说话。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刘彻说到做到,刷刷批完了卷子,挑出合意的,给了官,更合意的,接着出下一题,至于不喜欢的,直接让人打道回府了。卷子也不多,就百来份,一会儿也就批得差不多了。

只是中间有个小插曲,东方朔是自己上书来的,他那竹简,沉得压死人,刘彻心急,看了第一段东方朔的自白:“臣朔少失父母,长养兄嫂。年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凡臣朔固已诵四十四万言。又常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以闻。”

如此自夸,令人无语。刘彻却说:“这人倒有点胆量,敢跟我这么说话,不过有点儿狂,得磨磨性子先让他待诏公车呆着吧。”

说完,就拉着韩嫣跑上林骑马去了批了这么多份卷子,他也累啊。韩嫣一边跟着刘彻去上林一边腹诽,东方朔固然是狂生,你这性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说风就是雨,该磨的人,是你吧?

卷子在刘彻这个考官,与许多准备“货卖帝王家”的考生之间来来回回了几遍。终于董仲舒的“大一统”让刘彻眼前一亮了。这观点,并不是很新颖,《诗经》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不如人家董仲舒说得让刘彻觉得听起来舒服,而且这“大一统”的说法,从《春秋》里引出来,有理有据,确实有震耳发聩的效果。刘彻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用这个人。

望向韩嫣的眼神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定了定神,命董仲舒为江都国相。韩嫣眉毛一跳,如今的江都王就是史称的江都易王刘非,史上告韩嫣状的那位。董仲舒遇上江都王…这两位可都是韩嫣潜在的危险敌人啊。是的,董仲舒也是,他那独尊儒术,让儒家思想盛行,韩嫣可是在儒生嘴里成的侫倖啊。

不过,刘彻真的是很待见董仲舒啊,一出手就是一国之相,虽然是藩王之国,可比东方朔那个待诏公车,实在是强了千倍不止。代表皇帝的相,便是刘非也要礼让三分的,这世上,能上这位以勇武有名的藩王礼让的活人,实在不多。

为么自己在汉宫提心吊胆,一点儿也不敢行差踏错地混了十几年得个上大夫还要被人背地里讲闲话,这董仲舒一出手就得个相还要被大家称赞?不公平,太不公平了!!!韩嫣有点小心眼儿了。这样的策论,韩嫣自认,也能写得出来。与诗词不同,韩嫣认为观点这东西,你学习了接受了,那就是你自己的知识结构,只要不太无耻地四处宣扬是自己首创,偶尔拿出来讲一下,他还算心安理得知识就是用来传播的。

韩嫣也瞧见了刘彻的神情变化,心里撇撇嘴,心说:我搬个小板凳,一边喝茶,一边等着看他拿天命来压你的时候。然后,低头装老实。

其实吧,哪怕只有十七岁,刘彻毕竟还是个很合格的皇帝,虽然董仲舒最后的策论很合他口味,他也没忘了韩嫣那令人心惊的言论,再一看董仲舒满篇“孔子”、“《论语》”也有些犯嘀咕的,最终,权衡利弊,还是决定要给董仲舒一个机会。

当前的主流学说,就是儒家和黄老这两样,其他申韩之术的法家,被卫绾的合理理由给拦了,墨家之类又提不上台面,只能这两家挑大梁。目前黄老太盛,儒家虽然劲头足,不过还是在野学说,刘彻还是想用儒家压一压黄老的。不过,他也是听进了韩嫣话,把原本彻底打压黄老的心思给压淡了,改成制衡。所谓制衡,也是要扶一家对抗另一家,然后让两家打擂台的,如今就是扶儒家对抗黄老,但是也存了心思不让儒家太强大。

一堆应对的人里,除了令人羡慕地成为了江都相的董仲舒,还有一位令韩嫣死了N多脑细胞才想起他是谁的庄助,他被升为中大夫,在同龄、同列里算是乘直升机的速度了。

韩嫣本来是挺想结交这位人才的,敢跟田蚡硬扛啊,还主张发兵的啊,也算维护国家统一的人才啊。无奈人家太拽,大朝会,他敢当面责问比他高不知多少级的官员,诡辩技巧高超得很。见了韩嫣也是鼻孔朝天,韩嫣无奈,只能熄了心思。有才华的人,都是有傲气的,巴结,是巴结不来的,至少不是韩嫣那点巴结人的水平能巴结得上的。被刘彻选上的人,都是些自己上书皇帝或者是郡守、列侯主动推荐的,没有自己到京城来跑官求人引荐的,真是想要的求不来、不要的不用求。

新一轮选拔结束的时候,刘彻身边多了不少大夫、侍中类的人物这两个职位没有定额限制,嗯,也不算什么实缺,说穿了就是陪皇帝的差使,皇帝奋发向上了,他们就是陪皇帝议政的,皇帝贪图安乐了,他们就是陪皇帝玩的。一群俊彦本着展现自己风采以及士为知己者死的理念,拼命想表现自己。突出的表现方式,就是提各式各样的新政建议,这些人多半是儒家出身,这建议也就离不了儒家的制度,满耳朵的这些提议里,出现最多的就是儒家的仁义道德、礼仪规范之类的东西。

刘彻对他们的治国理念如今并不是全盘接受的,不过,他对于儒生提到的制明堂、定礼制、改服色、定正朔,还是非常有兴趣的。同时,儒生推崇帝王的专政,不让妇人干政,更是说到刘彻心坎儿里去了。

有心再细说吧,又记得哪一家学说都不能太宠,当下打定主意,不让儒生在某些方面指手划脚,至于礼仪等装门面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办吧。刘彻的面子,很重要…为了面子,容忍某些人,也是可以的。当然,因为失了面子,而讨厌某些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着进进出出,围绕着刘彻打转的新进人员,韩嫣直想笑。咳、咳,读个研还要尊敬一下师兄师姐呢,进了屋子,咱不坐,师弟师妹就没有一个会先坐下的,倒不是不敢,而是基本礼貌啊。如今可好,虽然韩嫣在长安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了,这名声也不坏,可诸位新进人员却不买账。很有些大家抱成围,紧密围绕在皇帝陛下周围奋发向上,把那个谁谁谁排挤出圈子的倾向。

他们有些敌视韩嫣,也算正常,绝大多数人都是外地来的,韩嫣那点在长安很好的名声,还没有传到他们耳朵里去,因此,就把韩嫣当成个没什么本事,只是因为跟着皇帝时间久才蒙皇帝多看几眼的人,而且,还占着高位,你尸位素餐!如今,大家这些治国之材来了,韩嫣这个关系户,也该自觉站远点才是!

韩嫣忍笑忍得抽嘴角,要说这些人,本事也是有的,只是初入朝堂傲气有些过了,用刘彻的话讲就是“得磨磨性子”,长安的水,深得很呐,小同学~记得前世有个笑话,清代北京城的老裁缝做官袍,是要会看人的刚入官场,春风得意准备大干一场的,他的袍子前摆要长、后摆要短,因为走路总是昂首挺胸,目中无人的,要是按正常衣服的做法这袍子穿上去后摆拖地,前摆下沿就能到小腿,整个靴子都露出来了,歪七扭八不成话;过一段时间,碰了壁的,蔫头搭脑、垂头弯腰,同理,后摆要长、前摆就要短了;只有真正熟谙官场规则,做到宠辱不惊的人,才要按正常身形去做衣服。

眼下这些人,却是要按第一种做法来缝衣服的了。韩嫣看看大家斜眼儿看自己的样子,决定不去提醒他们了年轻人,还是要接受点挫折教育的。他们要是谦虚点儿,以韩嫣的鸡婆性子,保不齐就多嘴了,如今,既然人家不待见咱,咱也就不用上赶着讨好人家,让人家觉得咱多管闲事对吧?人都是有点儿脾气的,韩嫣也不例外,别人不待见自己,他也不会就这么不要脸面地巴着人家。

而且,韩嫣还有个比较阴暗的小心思:这么些人围着,刘彻也就没功夫关注自己了,金蝉脱壳,溜去建章营接着训练吧。

这么想着,韩嫣悄悄地跑了,临走朝春陀使了个眼色。春陀点头,表示明白,陛下问起了,老奴替您应着。

看着韩嫣走远,春陀再看看宣室内的新鲜热闹,暗中摇头,他要是看过《大明宫词》一定也会冒出一句:“瞧,又是一群送死的。”在皇帝面前多嘴的人,从来就没什么好下场,前面有个晁错前扑了,后面,瞧,这勇士又后继来了。嚷嚷得这么大声,你们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送不送死的,韩嫣不发表意见。只要他们能吸引刘彻的注意,韩嫣也是欢迎的跟刘彻在一起,韩嫣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感觉的,毕竟,刘彻待自己很够意思,又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嗯,有些尴尬。或许,尴尬的只是韩嫣…

再说了,新皇登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过激的言论,还是少搀和的好。以前刘彻还是太子的时候,他这个伴读,说点什么前卫的话倒还凑和,年轻嘛,可以理解,而且,他还算有分寸,也没让人抓着什么把柄,偶尔一两句冒失的话,大家也就笑笑当是小孩子不懂事。等刘彻成了皇帝,年轻就不能成为掩饰的借口,出了岔子,是要自己来买单的。这些新人热炭团儿似的心思,实在是很容易出事。韩嫣已经为前阵子评儒家与黄老的事儿很是提心吊胆了,虽然当时很小心地没让第三个人知道,心里还是不自在。当下打定主意,话是越少越好,干脆就不搀和朝政,扎扎实实训他的兵去了不管什么时候,军队,它就是一个保险箱。

本来是躲进兵营的,想图个清静,只是没想到,时至三月了,想躲也躲不了的事情一堆又一堆,大家,还是得见面。

三月上巳,是个大节日,大家于水旁修禊、祛邪。一般而言,是男子一堆、女子一堆,分开来的。不过,这皇帝还是要出席一下后宫的修禊事宜的。所以,韩嫣只能和这些同僚不尴不尬地在一块儿了。好在是节日,灞水上的游人很多,熟人也不少,韩嫣终于被韩则、李家兄弟等人解救出来。

上巳过了之后,就是韩嫣生日。刘彻在上巳节,是真的没玩好,说是后宫,太后宫里的人比较多是真的,那都是先皇、先先皇的后宫好不好?一群老女人、半老女人,很倒胃口啊,就连她们身边的侍婢,也都是惯用了的老人。刘彻自己的后宫,目前有且仅有一人阿娇,年轻漂亮的宫女早就在眼前绝迹了。这样的活动,刘彻的实在提不起兴趣来,脸上还得装高兴,挺辛苦的。

上巳过后没多久,三月末就是韩嫣生日,刘彻想着避嫌,也不好太往上凑着。只命建章宫的厨房备好了生日宴,照例是提前一天,两人静静吃了顿饭。次日,韩嫣也只邀了几位熟人并自家亲戚,小聚了一下。

这回,因着荐才举士,刘彻很有了几个新宠儿,与这些新人讨论的时间也不少,加之韩嫣半天未央半天上林的这么泡着,就是这半天未央,也轻易不发表意见,竟是如同隐形一般。如果不是他官职依旧,每次散了大会,刘彻还要招呼他一句,小朝会也让他参与,基本上,大伙儿都当韩嫣不存在了。因此,大家也就不一窝蜂地围着韩嫣了,挖掘潜力股去了,少了紧盯着的眼睛,倒是让韩嫣自在了不少。

韩嫣的行为,刘彻心里有数,也不拦他,再说,这两人之间的事情,要想联络,其实方便得很,比方说,刘彻也可以跑上林去找人,或者,派六儿去捎信什么的,根本不用摆到明面儿上招人闲话。因此,朝上一干持重的老臣,对于韩嫣的低调还是很欣赏的就算原本不欣赏,对比一干挽着袖子请就差直接说请他们下课然后自己上台的热血青年,如今也变成欣赏了。

只是韩嫣这份自在没几天,又一件大事来了会猎上林!

第67章 会猎

春蒷、夏苗、秋猘、冬狩,谁说春季不打猎?谁说"草季万物滋长,行猎有伤天和"?分明是四季都可以进行的活动,不然,为什么自周代就有了这样细致的称呼?仁君仁政?切谁理你?上林的野兽都是放养的,就是为了打猎准备的,如今匈奴未灭,很需要培养尚武精神,咱们还是打猎去吧这次会猎,可不简单,后元二年开始,景帝身体就不大好,上林会猎,自是没了,后元三年,他又死了,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活动了。憋了两年,大家都想一展身手。

上林苑,在长安城西,建章宫,是上林的主要宫殿建筑,会猎,很可能会选这里作为落脚点,而且,上林苑里还有建章骑军。于是,原本没什么事,只管跟着打猎的韩嫣,也要做一些先期工作了。

建章宫,原本要准备好给大家休息的地方,只是因为新军的保密原则,离军营很近的建章宫,韩嫣想来想去还是上报了刘彻,得到允许,如今建章就不承担这项工作了。大家用过了朝食,打一天的猎,然后各回各家,吃哺食去,第二天,再来集合,反正能参加的,都是混长安的,回家住也方便的。韩嫣要做的就是约束骑兵,不要乱跑,剩下的,就交给会猎活动的组织者了。

骑兵虽说是守在营地里不出来,却仍是整装准备着,防止会猎过程中出现意外,可以随时出动,会猎啊,小说中的事故高发情节。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上林会猎,到底还是出了事儿皇帝会猎遇险,然后,被抬回来的,却是韩嫣。

虽然皇帝没伤着,可遇到了危险却是实实在在的,于是,追究责任,打的打、罚的罚,好好一场会猎,以惊险刺激、大家遭殃告结。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皇帝闷了两年,长安城一干纨绔也是闷了两年,当下,想跟着刘彻一块儿打猎的人挤破了头。要说,长安城外就是野地,爱怎么打都成,可这回是到上林啊,还是跟皇帝一起,多难得的体面事?皇帝打猎,也不全是为了玩乐,也有政治考量的。带谁不带谁,也是有打算的。这种活动,与酒宴一样,都是联络感情的好场合。许多规规矩矩的情况下说不拢的事儿,到了这时,说不定一说就成了。

而且,汉初尚武之风很浓,男子汉嘛,这种炫耀武力的活动,自然是卯足劲儿要来参加的。表现得出色,不但能得个好名声,说不定还能被皇帝选中,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这次活动参加的人,也就出奇的多。幸好,没有女眷,不然,这上林诸监非得忙死不可!本次活动的组织,刘彻交给了中尉,中尉掌长安治安,寻常权贵都要给他面子,这回人太多了,由他出面,比较好管理一点。两位卫尉,因为职责重大,就专管着守宫去了。不过,两人的子侄、弟子,李家兄弟和韩嫣倒是被刘彻点名随同。一同的还有刘彻新选的侍中,尚武的时代,书生,也不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甚至,会击剑也是基本技能之一的。诸位在京的列侯及其子弟如果列侯担任中央官职的话,也是不用回封地的,比如韩则,可他标榜身体不好,这次就没参加。还有许多军中新秀也一并被提了过来,刘彻原来的做太子里的属官也很点了些人,韩嫣在里面就发现了原来的太子舍人公孙贺。

撇撇唇角,对于这位公孙大人,韩嫣一向是绕着走的,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公孙贺,卫子夫的大姐夫,因为他娶了个卫君孺然后生了下倒霉儿子公孙敬声,这个败家的小混蛋挪用军费1900万钱,被下狱,为了赎他的罪,公孙贺带人追捕大盗。这大盗朱安世,也是光棍,被抓了之后直接拉了公孙家垫背,连连爆料,把公孙敬声跟阳石公主私通的事儿给捅了出来,更要命的,是捅出了公孙敬声居然用巫蛊诅咒皇帝!!!被政敌抓住了这个机会,从此揭开了武帝末年巫蛊案的序幕所以说巫蛊,不全是诬陷,也是有真实引子的。

公孙贺,其实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人,不然以公孙昆邪这样前列侯、两千石的孙子的出身,他不会娶一个卫君孺了。你可以说他是真的爱这个女人,一点也不计较她的奴婢出身,只不过当时这个保守估计在25岁、在当时人看来青春不在的女人的妹妹刚好被皇帝宠幸,成为唯一为皇帝生下了孩子的后宫嫔妃罢了这样的解释,你信么?然后,他就成了太仆了,这是九卿之一的官位,虽然也只是两千石,哪怕是比起那个被史书定为俛倖的韩嫣,谁,更无耻一点?想想霍卫,就更冤了,如此军功还被放到俛倖里顺嘴提了一句,连带着挨了不少讥讽,公孙贺却愣是逃了过去,谁,更"俛、倖"啊?

韩嫣一向紧跟着刘彻,几乎是世事不问,公开场合唯一插嘴的情况,是给受罚的人说两句求情的话,跟同僚的接触也是不多的他的主要责任就是伴读,不是负责具体事务。因此,这躲着公孙贺的事,倒不显眼,也没人发现他的小心思。大家见了面也会打个招呼,不过,也就仅止于此了。

扯远了,回归正题。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杀到上林,一时间鸡飞狗跳。

通常情况下,这种会猎,并不像大家想像中的那样来个自由活动什么的,然后看看谁猎的东西多,给谁颁个第一武士之类的奖那都是歪歪来的情节。或者说,再往前个几百年上千年,那个时候的会猎是这样的。如今的会猎,却是先出动人手,把猎物给赶到一个特定的范围,围起来了,然后大家再抄家伙上,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能有所猎获,面子上也能过得去,不至于出现跑了一圈儿什么动物都没见着的倒霉情况。切记,这是组织活动,可不是什么让你自由发挥的项目。

参与的人多了,难免就会出现混乱。本来组织得好好的,后来也难免出现误差中尉又是第一次组织这样的活动,与上林这边的配合并不是很熟练。就算是配合熟练了,这回人这么多,出现问题也很正常。

人多了,就会有人乱跑,虽然中尉能压得住这些权贵,可过来维持秩序、驱赶野兽、兼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士兵,就压不住他们了。本来上林会猎组织的时候,是划定了一个范围的,同时,往这个范围里赶些野兽之类。虽然这个范围很大,不过,终究还是会有人跑出这个圈来。

中尉还不觉得,上林的人却急了皇帝驾到,还带着一群人来,能跟皇帝一起打猎的,身份都不低,哪个他们都惹不起,同样的,哪个出了事儿,他们也都赔不起。出了这个圈儿,外面的,不止是没有野兽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还有猛兽!

上林的动物如鹿、羊之类,是散养的,其他的猛兽,根据危险级别,决定饲养的方式,不过,总的来说,越危险的,养得越小心,生怕一不留神,冲撞了哪位贵人,那时,麻烦就大了。今天赶到圈儿里的,是鹿、羊等动物,夹杂着些数量不多的狼之类的,圈外头就是攻击力与狼持平或者在狼之上的猛兽了,还拿木头笼子装了两三头虎、还有一头熊预着到大家都打得差不多,保卫人员就位后给皇帝打着玩儿的,皇帝嘛打中的猎物总归要比大家好些,对不?

这些人一冲到圈外,说发现了猛兽,大家都沸腾了猎羊和猎狼,名声是不一样的。掂量着自己本事不错的人,开始舍圈内而就圈外,就是觉得自己稍有不足的,也往外头挤,想看看能不能拣点便宜什么的。一时之间,事先准备好的会猎计划,就这么被打乱了。

其实,本来不会这么乱的,顶多几个摸不着头脑的傻大胆儿或者是路痴乱蹿也就是了。偏偏这次,出了意外。刘彻带着韩嫣,两人射了几箭,也猎到了一些羊羊兔兔的,互相吹捧几句。一时就有人不太高兴了,来的都是权贵,大多是年轻人,比较冲动也可以说是上进心强,同样被韩嫣的外表所迷惑,这些人也曾被家中长辈以韩嫣为例狠训了一顿修身立业之类的话题,于是就想挑战一下皇帝近臣,表现自己勇武,这就出现了当初在南军时的状况。

韩嫣自然不想答应,没事儿乱显摆,这不是找抽么?韩嫣已经不需要这样的当众表演来给自己出风头了,再说,大家都跑了,闪着皇帝一个人,出了岔子,谁负责?别人还好说,一向跟着皇帝的韩嫣,那责任是跑不了的。然后,重复前次,语言升级,这回,有了李当户在倒省了韩嫣的事儿,李家大哥当下暴起,拉着挑战者下场了,决定以李家神箭把这些人的自信打到土里埋着。

"真出息啊?会找人单挑了(这词是从韩嫣那里学来的)。怎么样?有出息的,跟咱比一场?"外人还真没见过韩嫣当众表演,以为他本事不大,这挑战的人是专捡软柿子捏。如今李当户一出来,言词挑衅,意思就是"你欺软怕硬,很不要脸。"不接李当户的话,那是坐实了这层意思,换个场合保不齐他就真这么无赖一句"我就是要跟他比",如今皇帝面前,不能无赖得太过分,没办法,只得应了李当户,临行,狠狠地瞪了韩嫣一眼,试图拿韩嫣练习一下用眼神杀死对方的绝技。哼一句:"没种!"走掉了。

韩嫣眯眯眼:勇于敢者杀,勇于不敢者活。一群白痴!

既是要比赛,打羊就没意思了,咱们打狼去!呼呼啦啦,一大帮子人,连着看热闹的,都去了。不少人一边往往外头挤,一边看着刘彻往韩嫣这边凑着说话。刘彻是来打猎的,又不是来看人的,就是看人,也要看漂亮的,这些人,虽不至于影响市容,却也称不上养眼,一挥手,全都去猎东西吧。不能拉近与皇帝的距离,大家开始想别的法子了,不是说,是大家猎东西么?于是一干人等一哄而散,形象地解释了什么叫"作鸟兽散",虽然他们才是猎鸟兽的人。也有不大愿意动弹,只是想来凑个热闹见见皇帝的,如今见皇帝不想大家在跟前碍事儿,当下也很有眼色地跑掉了。

刘彻憋了很久,终于开口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干嘛不跟着一起去?"

"这会猎,不过是在陛下面前显显本事罢了,臣有多大本事,陛下已经知道了,"扬扬下巴,"可别人有什么样的本事,陛下未必清楚,正是该看清楚的时候,何必让臣挡了陛下的眼呢?"

"又来了,李当户不是下去了么?"

韩嫣笑而不语,见刘彻面上开始不高兴,方开口:"李氏兄弟,头上顶着卫尉大人的光环,其实,也很累,该让他们表现自己,让人知道就算没有一个有名的父亲,他们自身的本事,也是很好的。"

刘彻默然,半晌道:"走吧,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两人策马而去。

那边正猎得尽兴。娄子就出来了一阵嘶吼,一头斑斓猛虎,跑了过来。大家一看,高兴了,抄起兵器就一起上了。刘彻看得也很兴奋,很想自己也上去,无奈围上去的人太多,大家都想在皇帝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反倒把同样想表现一下的皇帝给挤到一边儿去了。

上林的人暗暗叫苦,原本下达的命令是:一旦皇帝出现,而且,身边围着许多拿着武器的人时,就把笼子打开,把猛兽放出来。这猛兽却是喂过食的,差不多快饱了,这样就不会太凶狠。放兽也是一门学问,靠得太近了,让发觉这是造假,皇帝面上也不好看,大家都讨不着好。于是,这专管笼子的人,离得就要远一些,此时模糊瞧着一堆人来了,皇帝也到了,就把笼子打开了。放虎的先放,稍一顿,这放熊的也动手了。

不成想,老虎吃饱了,就不太想动弹,跑到跟前,一看这许多人,它居然很没有王者骄傲地跑了!一堆人跟着追。

大家跑了,这剩下的那头熊瞧见人不多,却直奔刘彻过来了!!!负责放野兽的,眼神儿还算好,要不然,隔着这么远,他也瞧不见皇帝带着人来了,现在,却痛恨起这自己的好视力了。眼见着硕大的熊往皇帝身边奔去,而一干人等却追着那虎跑了,负责放野兽的,快要吓疯了!

熊奔来的时候,刘彻还在注视着老虎呢,韩嫣倒是发现问题的不对劲了。事前,因为收束部下的关系,韩嫣也跟上林的人有过接触的,而且新军营毕竟是在上林的地盘上活动的,韩嫣多少对上林会猎的猫腻有所了解,知道是要刘彻动手射猎的。因此,他是一直呆在刘彻身边,准备不着痕迹提醒刘彻按着大家暗地里排好的剧本走,来个皆大欢喜的。

此时熊一出来,韩嫣就明白事情不对了。那熊带嘶带吼,绝不像是准备好了被射的活动靶。好在刘彻骑的是专门饲养的御马,御马和军马,在养的时候就会在马的旁边敲锣打鼓,锻炼一下应变能力,防止遇到突出状况会受惊,然后出现一些不可原谅的事故比如摔着皇帝,或者把骑兵摔到地上变成了步兵。

看着这么大个儿的熊,刘彻挺紧张,也挺兴奋,抽出弓箭,抖开了就射。他的力气固然不小,可熊最著名的,就是重重的熊掌和厚厚的熊皮,这一箭射在熊的肩上,是让熊觉得疼了,却也没有对它的实力造成什么影响,如果硬说有影响的话,那就是它被激怒了。

巨吼一声,抖抖肩膀,甩掉了箭,这熊就冲刘彻冲来了。刘彻还要再搭箭,韩嫣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下,就算这一箭射中了,熊也能冲到跟前来了,哪怕是一到跟着就死了,如果不巧往前一倒,正好例在刘彻的马上,马翻了,刘彻也要摔得不轻,再倒霉一点,摔个腿断胳膊折的,也有可能。

心思飞转,一鞭子抽在了刘彻的马上,马也算不错了,驮着刘彻就往一堆被熊吼回神往回奔来救驾的人跑去。众人没追上老虎,便想往回走,见了这样也是心急,人跟熊离得太近了,不敢冒然放箭,只能大喊,让刘彻快跑。刘彻瞧见韩嫣还留在原地,一拉缰绳就要往回返,这马却是被抽了一鞭子的收不住腿,仍是带着他飞奔向安全地带。

韩嫣见刘彻跑了,熊居然也要跟着追,忙自己向熊放了一箭,试图引回注意力。这熊好像认准了刘彻一般,就追着他去了。韩嫣忙策马追了过去,要是手里有杆长枪,连着马的速度,一个冲锋,拼着双手脱力马腿骨折,韩嫣也敢试着把这熊往树上钉,如今手上只有短剑和弓箭。狠狠心,定定神,拉开了弓箭,算算熊的移动速度,对着熊的脖子就射了过去!

射熊不比射人,射中了躯干,失血加上疼痛就会让人失去战斗力,熊皮粗肉厚,吸引过他注意力就行了。韩嫣这一箭,力道不小,准头也有,熊红了眼,脖子上插着还在打颤的箭就奔过来了,一边跑,一边把脖子上的箭给拍了下来。

韩嫣舍了弓箭,抽出短剑,策动骏马,往直奔自己的熊冲去,离得三尺远,飞身前扑,在惯性作用加上本身的弹力,更重要的目前骑马配的是旧式马具没有马镫困住脚,飞上前去,一剑插进了熊的左眼,熊吃了一痛大声嚎叫,一爪子就拍了过来。

韩嫣右手握住剑柄,一借力,全身凌空飞起,打了个旋,转骑到了熊的肩上。让这千钧一拍险险扫过了手上的皮甲护腕,拍飞了护腕,并且在腕子上留下了几道的血痕。

顾不得腕上的疼痛,韩嫣双膝合拢,死死卡住熊的脖子,双手抱住硕大的熊头,狠狠一用力,"咔嚓"一声,拧断了脆弱的颈椎。此时,巨大的熊掌向后笨拙地袭来,拍向肩头…

通常坏人中了一枪后,是立马就会停止一切动作倒地不起的,为什么这熊就不一样了呢?脖子断了,显是活不成了,可这一巴掌居然还是照着原来的轨迹落了下来,韩嫣有些不解。不过素质良好的身体却依然反射性地向一边歪过,终究还是慢了半拍,虽然躲过了重击,半边肩甲被刮了下来,连同里面的衣服从肩头撕掉了整条袖子。幸运的是,这一下力量最重的时刻被躲了过去,人,只是被余力刮了一下,又有皮甲挡去了大半力道,肩上虽然挂彩,却也没有皮肉翻开。

可是视觉效果就太有冲击力了。如果真的挨实了这两巴掌,皮开肉绽,血肉横飞,虽然受了重伤,可那样真是一点美感都没有了。如今这样,伤得不重,却见着红,配着白皙肌肤,越显得伤得很重,嗯,很心疼,很口水…

四下一静,刘彻直奔了上来:"阿嫣!"

韩嫣斗熊的过程,数数绝不会超过一百下,却是精神高度紧张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的,真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高手过招、只争分毫"。习武十余年,全在这数息之间发挥了作用。不然,一个估算不准,把自己送到熊的怀里感受一下什么叫实实在在的"熊抱"全身骨头都别想要了,最后一记若是没错开一点儿,力道全挨上了肩骨怕是要不保…直到此时,韩嫣才觉得害怕,直想趴在软软的熊皮上昏死过去算了。只是大家都还瞪着眼睛看着,许多都不相信方才所见,数息之间,一己之力,就拧死了一头熊,尤其还不是个看起来高大威猛的人,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韩嫣见大家都不散去,自己也不好当众摆出一副赖皮相地趴着不起,心里暗暗叫苦,因为怕丢脸,只能咬牙硬撑。这时,刘彻赶到身边了,韩嫣这辈子就没这么热切盼望过刘彻紧挨着自己,此时真是把他当成救世主了。借着这个台阶,就从熊身上爬了下来。

身上还在轻轻地打着啰嗦,一边儿努力借着刘彻搀扶的力量站得直一点。

又是一番扰攘,中尉抹着汗招呼大家集合,派兵护送众人回家。刘彻却是带着韩嫣,李家兄弟的护送下,去了建章宫。

建章宫本是这几人的大本营,左肩右腕都伤着没法儿拉缰绳骑马的韩嫣被抬了进来,翻出酒精消毒蒸馏酒目前没市场,被韩嫣稍作改进就奢侈地拿来当成军队消毒的用品了再上药包扎。本来伤得就不重,只是要注意伤口防止感染罢了。会猎总是准备好御医以防意外的,今天这事出来,可见有备无患还是很有道理的。

一切准备好了,众人这才有心情想别的。李家兄弟觉得自己脱岗很愧疚,刘彻觉得韩嫣这样护着自己很感动。韩嫣却在骂老天刘彻什么时候上林射猎遇到过危险的来着?难道是自己这个蝴蝶效应的原因?蝴蝶效应应该改变别人才对,这效应怎么就效应到自己头上了?还背着一身伤?太倒霉了吧?

其实没有他之前树立的那些被中年男女非常喜欢的儿子形象,害着众人回家挨骂,人家也不一定就会跟他单挑,想让他在武力方面出点丑。大家不凑热闹,这意外,还真不会发生。不管怎么说,大家都还活着,也没缺胳膊少腿,真是万幸。

略作整顿,韩嫣便劝刘彻回未央宫去,然后亲自向窦太后、王太后报备一下,省得她们担心。刘彻很是看了韩嫣一会儿,终于答应了。跟着的人也松了一口气,大家都知道刘彻挺待见韩嫣的,再说,这次是韩嫣舍身相救,刘彻就是用这个理由呆在这儿,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如今见韩嫣劝了,刘彻也应了,大家也就放心了。

刘彻跑到长乐宫去报告事情经过,临行嘱咐韩嫣老实呆在建章宫里休息。韩嫣应了,转脸就派人回家先报告去了对自家的母亲大人也是要有所交待的。

纷纷扰扰的最后结果是:上林苑很是罚了不少人,罢职的罢职、降级的降级,不小心放错动物的人自是丢了性命这是谁说情都不顶用的失误。窦太后对上林的安全工作非常不满,连带着就想起来景帝年间游上林野猪都跑到贾姬的厕所里了,害景帝都想亲自去救小老婆心里更是火大。刘彻原本就想撤换的中尉刚好就借着这个由头拿了下来,换上了张欧。一干负责安全工作的人也是受了牵连。其他的参与者还好,不过是觉得扫了兴。

最大的受害者与受益者,就是韩嫣了,虽然受伤又受惊吓,却得了休假,还被王太后提议,经刘彻允许,从二千石变成了中二千石涨了薪水。两宫太后加上皇后的赏赐自是不少的,因为衣服被撕坏了,还得了阿娇大方地给予内造衣物的赏赐。

尽管韩嫣口述、韩则代笔地上书,称自己这么做是职责所在,是尽自己的义务而已,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本身领的俸禄就是为了做这些事情的,云云。可东西还是被赐了下来。

"领俸禄的多了,怎么不见那些混蛋往前去救驾?!!!"阿娇的语气都能听得出实体化的感叹号了。

第68章 议婚

虽然再三声明自己没有什么大问题,韩嫣仍然是被迫休假。窝在家里,数着又一堆赏赐,韩家人面面相觑,这工作,工资还没有小费多。随后,也就不再计较了,他们家收这样的赏赐也不是头一回了,这次收的还不算烫手。

真正让人觉得烫手的事情,却是嫡母大人与韩则带来的议婚。

韩家两个年长一点的男子,韩嫣十七,韩则二十,正是该娶妻的年纪了。韩嫣还好一点,韩则却是不能再拖了。于是,趁着大家都有空,嫡母大人列着一长串的单子显然是思考好长时间了,收集这么多权贵家的资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开起了家庭会议讨论一下。

韩则母子本也有不少想法的,因着韩嫣那三条出名的娶妻条件,韩则择妻的时候,也就更慎重了些。

婚姻,结两姓之好,是两个家庭乃至家族的事情,不光是两个人看对眼就算完的。讲究个门当户对,是非常必要的。旁的不说,如果一个是锦绣堆里长大的,而另一个是过惯苦日子的,一个睡觉想盖绸被,另一个觉得布被就好了,这就是问题了。老公喜欢大宴宾客,老婆却想节俭度日,准备酒菜很薄,面子上也不好看…诸如此类,看着都是小事情,可生活,它本身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堆起来的,日积月累,这婚姻还能维持得下去才叫怪事。灰姑娘能被王子选中,是因为她本身是受过贵族教育的小姐,两人有共同语言啊。不然,一个谈莫扎特,一个讲今天小青菜降价了我趁机屯了一百斤…这日子,真的是过不下去的。不是嫌贫爱富,而是生活,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举个例子,六朝时某驸马,原本生活条件不大好,娶了公主之后,物质生活提升了,上完厕所,把澡豆和洗手水一块儿喝了,成了天大的笑话澡豆,是用皂荚和着香料等制造的洗涤用品。出了这样的事儿,你说尴尬不尴尬?夫妻俩面上都不好看啊。婚姻是为了让自己愉悦,最起码能从这段婚姻里取得物质上的满足,而不是为了创造一个童话故事供人惊叹。童话故事是到王子和公主结婚就没了的,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这种童话情节到这个时候就彻底结束了,下面,大家得直面残酷真实的柴米油盐再也童话不起来了。

就算一句有爱就有可能可以模糊两人之间的问题,那么家庭问题呢?多少爱得死去活来的夫妻,因为与双方双亲之间相处的问题,最后磨光了爱情,惨淡收场?媳妇与儿子很合拍,可婆婆非要媳妇乖乖伺候自己不许出去陪儿子看电影,你说要怎么办?女婿和女儿很圆满,可遇上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最后老是欠一屁股债让女婿扫尾的岳父,这日子要怎么继续?真能说一结了婚,就让双方父母结伴消失在小夫妻的生活里么?

因此,韩家兄弟的妻子,主要是准备从列侯、秩比二千石以上这样的人家里挑的。而且,家庭还必须和睦,亲戚还得老实。

看着一韩则母子拿过来的单子,韩嫣才惊觉:这大汉朝的列侯还真是多啊!这还是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那其他的加起来,百数不止!这些人吧,白拿这么多租税,还整天装死不干什么正事儿,怪不得刘彻最后要借口酎金夺了百多个侯爵去。

“阿嫣也看看,妹妹也跟着挑挑,大概齐年纪能跟他们兄弟配的,我都找来了,最好啊,能把他们的婚事儿一块儿办了,能对先侯爷有个交待,咱们也就放心了。”嫡母大人招呼大家。

母亲很感动,因为身份的关系,她本身的社交其实很窄,对这些上流家庭其实接触不多,最近一直担心韩嫣的终身大事,正在犯愁,如今见这一长串的资料,而韩则母子还能考虑一下韩嫣的问题,真是惊喜交加。

当下,嫡母大人提供官方资料,母亲大人招呼奴婢们打听小道消息,韩则评论某人家中祖、父、兄弟的为人,韩嫣回忆在宫中感受到的顶头上司对各家的态度、顺便想一下各家在历史上的下场换个说法儿提醒一下。其实吧,这么些个侯,韩嫣就是专研汉史列侯方面问题的,都记不全他们究竟下场如何,最后只得放弃这方面的考量,努力从各家为人、出身等方面考虑一下妻子的人选。

匈奴降王为侯的,就先不考虑了。王子为侯者,也就罢了,谁知道这侯都连着哪个王?万一这王有了问题,也是要受牵连的。兄弟为人差劲的不要,父亲惹事生非的不要,家里三妻四妾斗天斗地的也不要,权势太大的人家还是不要…

挑挑拣拣,就拣出了一个人家塞侯直不疑家。

直不疑,目前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为人谨慎,相貌极好,家里人口也简单。女生肖父,他的幼女,想必长相也是不错的。家风严谨,直不疑一向宽厚,这样环境出来的人,想必脾气也坏不到哪里去。

当下商定,这个就是韩则媳妇的最佳人选了。不过,还是要再悄悄地观察一段时间,瞧着差不多了,再由韩则,嗯,“巧遇”人家姑娘一下,作个最终的评断。家里去提个亲,把事情定下来,接着就着手准备婚事,最迟明年就能成亲了。韩家人觉着自己的条件也是不错的,家世极好,直不疑与韩颓当都是参加过平定七国之乱的人,也有点拐弯抹角的香火情。开口提亲,也不是件太难的事情。

韩嫣压根就不知道历史上自己的嫂子到底是哪一位,如今见选了直不疑家的女儿,想想,也还行。直不疑,至少在韩嫣的认识里,没犯过什么大事儿,也没想起他家后人跟巫蛊之类的事情有什么牵连。就允诺,一旦两家定下来了,帮忙跟宫里打招呼,得个赐婚的好彩头。

接下来,就是韩嫣的妻子了。韩嫣也明白,这事是不能推脱的,当下,也认真挑了起来。套句宝哥哥的话:“清清白白的女孩儿,造了什么孽,要被人这样议论。”当下,大家把这一长串的资料,从头到尾又给翻了个遍。

议来议去,倒也挑着几家。母亲看了一看,有些犹豫:“这都是列侯家的女儿,阿嫣如今虽说是中二千石,可毕竟不是侯。如今太平日子,这大约是到顶了,再进一步实是难如登天。不如选个家世稍次的,日子也过得下去。”

“你怕什么?难道咱们家阿嫣还配不上她们不成?”嫡母大人不以为然。

“我这不是怕他受媳妇儿的气么?你瞧这些,”压低了声音,“尚了公主的列侯,日子过得这么惨。听说,娶了翁主的人,也挺难过的。咱们家阿嫣,外人夸他少年得志,可咱们自己清楚,毕竟根基太浅,娶了列侯的女儿,不是一样的情形么?这么样的孩子,实在舍不得他受委屈。”

满室静默。母亲最近日子过得不错,社交圈子的层次也高了不少,虽然韩宅一向不提倡张扬,不过,母亲串门之类的事情,韩嫣还是支持的,因此颇知道一点高层八卦的。堂邑侯这个衰人就不说了,就说平阳侯如今都回了封地他老婆阳信长公主却留了下来一般不都是糟糠扔家里自己逍遥的么?他们家倒反了过来。

降一级选二千石家的吧,心有不甘,而且,这混朝廷的,风险很高,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被拿了下来?在韩家人看来,韩嫣的前途挺光明的,如果受了岳家牵连,就太不值了。郡守一级的呢,又觉得太掉身价了,中央和地方,这听起来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

“怕什么?他在上林可出了风头了,力格猛兽呢。哪个女人敢欺负他?”韩则开始打圆场。那场与熊搏斗,最后被传得神乎其神毕竟,结束得太快了。与此一同结束的,是韩嫣“小白脸”、“娘娘腔”的名声。如今,提起韩嫣,普遍的观点,颇能把他放在“勇者”这个定位上,而不是“漂亮的少年”了。万幸!

话虽这样说,最终,大家还是决定再观望一段时间。

“就这么着了吧,先看看再说。虽说行了冠礼,也还没到二十,还不算晚。仔细相看着也就是了。不过,妹妹还是给阿嫣房里放两个人的好。”嫡母大人建议。

母亲同意:“是呢,也到时候了。他房里本就有两个长得不坏的丫头,可不见他动,怕是不合心意。再另挑两个吧。”

韩嫣此时才明白,这就是红楼梦里说的“通房大丫头了”。黑线万分~~~迎上韩则促狭的目光,韩嫣扭曲了。

两位母亲却不以为意:“害什么臊啊,要不是这接二连三的白事,也不至于给你们拖到现在,先通通事儿也是好的,有个一儿半女的,也算是给我们老婆子有个盼头了。”

谁说你们俩老的?!日子越过越滋润的两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个十岁八岁的,就算一度体虚的母亲,看起来也是好得不得了。韩嫣都怀疑是不是基因的问题了,自家死在战场上的外公韩嫣是没没见着,这外婆,虽然号称老太太模样还是很年轻的除了脸上自己划的几道疤痕让她看起来一脸皱纹以外,额头其实很光洁,匈奴习俗尊长者去世,卑下者是要割破自己的脸颊出血,以示哀痛的,外祖父去世,外祖母就依着自己的习惯割破了脸颊。韩嫣幼年初见外婆觉得她已经很老了,其实就是这脸上的划痕在作怪。以此类推,自己会不会也,嗯,“长生不老”?

“阿则前一阵子已经收了两个入房了,你们兄弟好好聊聊好,开导开导阿嫣。”嫡母大人扔下重磅炸弹。

两兄弟眼神交流。

[你个禽兽,自己身体刚养好就辣手摧花!]

{这就是本事!有本事,你也摧啊?哦,对了,马上就选好了花让你摧了。}[我是个高尚的人,没你那么没道德!]

{是我没道德,还是你没胆子?小?弟?弟!}

[我那是对未来的妻子一?心?一?意!]

{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乃就是没胆子,我们了解就行了,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跟你说不通!]韩嫣开始生闷气。

一生一代一双人,不好么?韩嫣挺无奈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传说是卓文君的诗,经考证,当时汉代还没这诗体,是后人托名所作,可是不管怎么样吧,它说的都很在理。

韩嫣觉得自己穿过来这十多年里,原本的坚持都快丢光了,几乎是个人人称赞的模范汉代好青年了。可是,毕竟是活过两世的人,总该有些什么是不该被磨灭掉的。接受了这父母家人,接受了奴婢成群的伺候自己,接受了要自己在宫里跟人下跪,接受了这让人厌烦的交际,不代表就能全盘的接受了这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