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墨机的眼睛仍然是明亮的琥珀色,眸子里却已经细细密密的排满了一抹纯粹的红色身影。

略略对视了几秒,陵光才猛地向后蹦了一大步,插着腰笑道:“少离,别废话了,既然来了就快出招吧~”

说罢双手在胸前合十,再次张开时,一条红艳艳的绫子已经从两手的掌心飞了出来。

她起跳腾空一抓,转身轻扬,在墨机的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墨机这才回过神来,抬手提剑。

战神并不是不败的战神。

那一场,是墨机活的近五万岁里,输的最惨的一场。

不是不能再战,只是看着眼前这抹笑靥浅浅,蹦上跳下的红,早已忘记了手上的动作。虽让他如何都想不明白,他却相当肯定一点,这约是动了情了。

末了,陵光蹲在倒地的墨机身边,一脸沉痛道:“少离呐,你委实断袖情深。可惜我一直向着鱼贤些。哎……你看你今天输的比往常更惨些,还不如回去好好养伤……真是悲催,眼睛都变色了。”说罢又伸手指了指周身墨黑的沧阳剑:“剑也不知道错拿了谁的。”

墨机似乎并不计较输的这般掉底子,而荡出一脸很开心的笑,听着她自以为是的嘀嘀咕咕,咧出了一排白牙。

陵光仍毫无觉察,往墨机身上放了一个药瓶子,摆出一脸“再接再厉”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蹦蹦跳跳地下了山。

墨机平躺着,拾起胸前的瓶子,对着光瞅了瞅。笑容更深了些。

赢了别人还送一瓶创伤药,也难怪少离说输给她能辱死人。

他墨机,也会有今天。

那是墨机安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动了情。

彼时他并不晓得很多年后,他会为了她狠辣地用自己一世世的凡界残躯闯了神农炎洞,只为一块血玉。他也不晓得他会拒绝饮下孟婆汤,生生受着几百年的凡界煎熬。

他也曾以为,三劫一过,待他再次当回战神,他们就能在一起。

然,她却突然中途出现,说要与他结为夫妻,乱了他的计较。

却又如何都不能拒绝。

凡间一场,他急急忙忙地想早些历完三劫回到天界,心念着能名正言顺地娶了她,却不知已伤透了她的心。

当他好不容易能用自己的双臂拥抱她时,她却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可、能。

这时的陵光早已不再是凤栖山上言笑晏晏的陵光。

千算万算,费尽心机,终究抵不过一个“命”字。

静谧的林子里,淡淡响起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陵光……么?“

一阵风过,红艳艳的凤凰花瓣簌簌落下。

凤凰花(上)END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更文的事情我挺无奈的……

19号要考试四级 T____T 最近忙着抱佛脚也没啥时间写文

忙里忙外思路就有点断

大多等到半夜寝室安静以后才能写出来 T___T

太不纯熟了

所以相当对不住 更得慢了些

Ps.这个番外其实不算是番外的 比较从墨机的角度看

而且是个连续的 还有 中 下……

后文会出的~

下一更再回到饭局……吧

所谓鸿门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特没状态……

一千字一千字的删改。

崩塌啊啊啊啊……

流泪爬走……我估摸着先前被洛云跟墨机这么折腾一番,元气是有些伤了。

因此这顿饭吃是的相当专注,马不停蹄的横扫桌上佳肴,嘴里填的满满当当的。

白岂轻笑一声道:“墨机君,你此番委实招待不周了些,你看看她一副八百年没吃过东西的形容……还有那双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本神君面无表情地拿筷子戳了一块青笋,塞进嘴里。

耳听见身边那个声音十分淡然:“昨夜跟我叙了叙旧,约莫有些感慨。”

一个气儿不顺,哽住了喉。

阿虚伸过手来十分贴心窝地伸手拍了怕我的背。

少离皱了皱眉,踌躇了半晌才问道:“哥哥跟陵光那么熟?”

白岂甩开扇子,笑脸盈盈地等下文。

那厮伸手端起茶壶,将我的缓缓杯子满上,吧嗒放在我面前,这才慢条斯理地摆出一脸温柔地瞅着他道:“确实熟,过两天你要改口叫嫂子了。”

我不着痕迹地将茶杯往旁边推了推,眼风就瞟见旁边几个布菜的小鱼仙子顿了顿手,立马红了眼睛,哀伤之情溢于言表。

啧啧,又是几个被那厮的面皮蒙了心智的小仙娥。

饭桌那头的哥哥哈哈大笑,赞道:“好个墨机,我就等你这一句。”

同一时间少离拍案而起,指着我的鼻子大声道:“嫂子?!那丫头当我嫂子?!哥哥,你是不是刚回来还不太清醒啊?!她怎么能当我嫂子?!”

那厮十分闲适地摆弄了摆弄碗里的汤匙,气定神闲道:“少离,我记得,陵光院子里,好像有个制药姑娘叫莲生。”

少离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噎了个满脸通红。

白岂置身事外,倒是十分清明,紧接着就问出了一句十分着紧的话:“我来的时候倒多有些听闻,却说你与阿虚君都说要娶我家阿光啊!”说罢转向阿虚,抿着嘴挂上唯恐天下不乱的笑脸。

我自动忽略那句“阿光”,面无表情地叉起一只黄澄澄的果子,嘎吱嘎吱地啃。一心把那颗果子当成所有碎嘴小仙的脑袋。

少离拿眼睛偷偷瞟了墨机一眼,很不甘心地小声咕哝了一句,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起身退去了。少离素来不喜欢宴席之事,今日能露个脸,委实是给足了上清面子。

阿虚看得见一般,伸手舀了一勺珍珠圆子,笑着缓缓道:“约莫是有这么个事情。”

白岂“啪”地收了扇子,两眼精光闪闪还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阿虚尚未答话,左边那人便幽幽唤了一声:“陵光。”

我举起果子啃得很是卖力,不搭理他。

那人到不介意,一手支着脑袋,又幽幽飘出一句:“你可知道我那一世,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这堪堪是诸位知情人士现下最和着胃口的问题。

一桌子人顿时停下手里的筷子勺子作出聆听状。本神君啃果子的动作略缓,正巧瞅见旁边几名小宫娥皆竖着耳朵,又要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形容,真真辛苦的紧。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让你生个孩子。”

厢房里一时安静的很。

本神君一哆嗦,插着筷子的果子掉在桌上,又骨碌了一圈,功德圆满地打碎了一溜食具。只感觉浑身的血气都冲上头顶,这一张久经风霜的老脸也十分不合时宜地红了红。

那人端着茶盏送到唇边,面色不变地接着说:“现在想来却觉着没什么好后悔,那时候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毕竟……”他语气略略一顿,呷了一口茶水才道:“……时间还长得很。”

白岂缓缓回过魂儿来:“阿光,这……”

我一把拍上桌子,却仍是有些底气不足地朝他吼道:“你莫说些叫人误会的话!”

墨机一脸无辜,靠在椅子上摊了摊手:“实话实说。”

我咬牙道:“你不记得我昨天说了什么了?!”

墨机收了笑脸,正色道:“我仔细想了想,我们确实不应该‘相敬如宾’地做夫妻了。”

我愣了愣,道:“什么意思?”

“陵光,你记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墨机侧过脸,向我靠近了些,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就是那个意思。”

我正绞着眉毛想昨夜他那区区两句话到底蕴含了怎样深刻的含义时,白岂扯着面皮忙打圆场道:“阿虚君,这甜汤不错,你来尝尝?”说罢无限殷勤地伸手替阿虚满上一碗。

我忙别过脸来专心致志地拿筷子戳面前的一盘烧鸡。

阿虚接过汤来朗声笑了笑,道:“丫头,你瞅瞅,墨机终于被敲出来了这么多个……”说道这里却是一顿,我却暗暗堕下泪来。

敢情老祖宗对我动手动脚了半天原是做的这般打算。

白岂升调哦了一声,道:“阿虚君不娶她?”

阿虚一脸高深地笑了笑,道:“我瞅这墨机小子忒急人,就暗中推了他一把。再者,我这岁数丫头能叫一声祖宗了,倒是没胆量作出这档子惊天地的事情。不过,这次对演戏本子投入得很。”

墨机精准地勾出一抹冷笑。

我暗中咬了咬牙,您老人家的胆子素来留着做更惊天地的事情。

饭毕,我们一行三人站在东海龙宫口。

墨机走过来,一脸熟络地对我道:“东海这边有些事端,你先回上清等我。”

我转过头专心欣赏龙宫口上一丛珊瑚草。

白岂刚道了声告辞,我便拉着阿虚腾出了东海。

三人挤在一朵祥云上,颤悠悠地飘回上清。

一路上走的甚是平稳,加之方才吃饱了肚子,白岂同阿虚两人皆立在云端打起了瞌睡。我颤颤巍巍地驱着祥云,不想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这一小朵祥云随即猛地抖了抖。

这一抖惊得眼前这二人虎躯一震,四根胳膊在空中七零八散地舞了很久才略略稳住身形。我念自己这般丢人至此,心里真真悲催的紧。忙扯出一脸讪笑尴尬道:“方才吃的多了些、略略多了些。”

阿虚面色庄重地凝神地听着什么,并不应我。再转头一瞧白岂,那张桃花面竟如白宣一般退得毫无血色,两眼定定地瞅着斜头顶上某个地方,仿若中了魔障。

我顺着他的眼风看过去。

逆光下一片巨大的阴影,隐约分辨出了一只多翼大鸟静悬在空中。我一手在眉间搭了一个棚子,眯着眼睛看了许久。

这边还尚未瞧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那边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爆喝:“两个孽障!”

这一声吓得本神君两腿一软,差点从祥云上跌下去。三魂去了两魂。

白岂这才回过神来,执起我的胳膊将我撑起来。

我哆嗦着两腿,抖了着嗓子轻声道:“师父,您回来了……”

卜罗罗谷的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嗯~ 差不多故事应该展开了哇~~师父此番委实气得厉害。

我跪在上清正殿,专心研究地板上的花纹。哥哥因着一直不晓得阿虚的身份,单单被骂了数句,幸而免过了这一劫。

师父虽十分严厉,却并不是易怒的人。活了这么些年头,加上今天也就两次罚跪。上一次便是……咳咳,偷喝了嫂子的酒,天帝老爷子发火。

厢房里静了多时,引得我差点打起了瞌睡,却听见阿虚略带笑意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央歌,你还是老样子,做事一板一眼,了无生趣。”遂连忙支起身子,打起精神正正端端跪着。

师父哼了一声。

阿虚又道:“左右是我让丫头带我出来的,你若是怪罪,岂不是要怪罪到我头上来了?”

师父又哼了一声。

阿虚微微苦笑,悄悄密音与我道:“你这丫头,还不快跟师父认罪。”

我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渐渐渗出汗,定了定心神道:“师父,徒儿错了,不该跟阿虚……啊,不不,是老祖宗没大没小,到处疯耍的。”

紧接着又是一阵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师父才低着嗓子怒道:“都能跟自己祖宗称兄道弟了,你道理没参透几分,倒是十分专注地养肥了胆子。”

我更加压低了头,跪得十分虔诚。

师父既然开了嗓子,话就多了起来,继续扯着嗓门道:“没大没小……阿虚阿虚,阿虚也是你叫的?!你这不肖徒弟竟还跟老祖宗谈婚论嫁去了,满三清传的都是,真真给我上清长了不少脸!”

阿虚一脸满不在乎,接着腔道:“哎,央歌你这就错了吧。陵丫头那婚事是我诓着墨机小子玩儿的,改天澄清了便是。阿虚也是我让她叫的。你也知道我的脾性,闲散惯了,也不怪这些小辈。何况你这两个徒弟为你那病也很是费了费神呐。”

“我让她带我出来她就带我出来,让她叫我阿虚他就叫我阿虚,倒是对我顺从的很,又何来不肖了?”

师父气呼呼地憋了半晌,这才略略软下语气道:“你起来罢,若不是师伯求情,看我不打折了你的腿。”

我见师父松了口,忙站起来揉揉膝盖,小心翼翼道:“您老人家的病可是好了?”

师父生硬着嗓子,瞪了我一眼道:“托你的福。”

我又巴巴地凑过去给他老人家倒了杯茶,双手呈到他面前道:“师父若是还没痊愈,就应该专心养病。”

师父转过头来,皱着眉头接下茶盏:“你的意思,为师是不该回来了?”

我忙挂着两条眼泪条道:“没有没有,徒儿不敢。”

阿虚笑着问道:“央歌,我倒是想知道,你这次急急忙忙地回来却是有什么事?”

师父略略皱眉,扫了我一眼又对阿虚道:“晚些时候再同师伯细讲。若说急着回来,是要问清楚这个丫头一件事情。”

阿虚扬着眉毛,我一颗凤凰心又被提上了嗓子眼儿。站在师父跟前低头绞着衣角。

师父瞅着我,不紧不慢地问道:“陵光,你的母亲,真的是只五色鸟?”

我一怔,忙抬起头,正好对上师父直直盯着我的双眼。

卜罗罗谷在靠近南海的一处幽林里。

谷中草木繁茂,正中间堪堪长着一株巨大的卜罗罗树,其高数十丈,方圆数亦有十丈。谷里大多的凤凰都住在这棵树上。

我却是其中的异类。

当年有个很是盛行的传说,说是有只五色鸟无意间得到了父神的光辉照耀,尚未受孕竟生下了一枚凤凰卵,便千里迢迢的带着未出世的孩子飞到了卜罗罗谷。

树上的凤凰们开始对其很是尊敬,可是后来,这只孵出来的小凤凰资质一般,一身绒毛颜色也不纯净,是个杂毛雏鸟,并未瞧出有何过人之处,不堪的言论也就随即多了起来。

说这是五色鸟大约是同哪只凤凰偷了情,才生出这么只杂毛小凤凰,还编出父神光辉的谎话。

那只修为不深的五色鸟终究受到树上众多凤凰的排挤,郁郁而终。留下一只孱弱的杂毛小凤凰,下落不明。

那只连人形尚都幻化不出的五色鸟,便是我的母亲。

那只杂毛小凤凰,就是在下本神君。

真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在我刚刚满了两百岁时,母亲离我而去。死之前仍浅浅哀鸣,对我说,我虽没有父亲,却是一只神鸟。一定要活着云云。

我彼时并不懂得生生死死之间的含义,因而并不难过。

等到略略参透其中奥义时,才发现已经没有了一个替我遮风挡雨的温暖彩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