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怨的爬走...

破塔

沧阳剑乃是把乌金宝剑,取材自轩辕剑柄,无比锋利。剑身两侧刃口上覆这繁复的花纹,绵长的岁月至今,仍不见丝毫磨损,隐隐泛出寒光。只可惜这柄宝剑不是我的法器,不能匿下形,只能提着。

我又掂量了掂量,觉着有些沉。

莲生探了探云层下面,回头与我道:“神君,到了。”

我点了点头:“我们一道下去。”莲生想了想,道:“神君下去吧,我在岸上等您。”我并未多想,咬牙同意了。她看了看深不见底的镜湖,只是谨慎交代我万事小心。我乖顺地应下。

本神君我昨晚睡的并不踏实,先开始是睡不着,后来又是噩梦连连。好在今日天气还算不错,风朗日清,这才叫我这一觉醒来沉昏的脑袋略略舒坦。

掏出避水珠,弯腰搁进水里搅了搅,再念一个决。那枚珠子缓缓腾起,化作能容得下我身量的闭器。这一串动作倒不含糊。我边钻进结界边暗暗自嘲一笑:再怎么不待见牡丹,下水还是要用人家的珠子。陵光啊陵光,你当真是不济至此。

今日我同莲生乃是趁着日头尚未升起便匆匆出了门。云家兄弟素来起得早,我不想惊动上清,说浅近些不过是想瞒住哥哥。且说混沌这件事,我并不知道哥哥到底了解多少,当下的情形,我估摸了半晌,还是觉得先斩后奏靠谱些。

嫂子说的并没有错,放眼上清,能杀得了混沌的,勉强能算上墨机这独一人,还是论在无神器相助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混沌将盘古幡参透了多少去,不过既然盘古幡神力恢复,他墨机纵使率领天兵万骑也是送死。

我断不能叫他去送死。

我同墨机两个分隔了三千年,明日便要正正经经地结为连理。管她是芙蓉还是牡丹都不能叫我穿不得喜裳。牡丹用尽了心思不过是想嫁给墨机,不得不说她的心思很是忠烈却又非常没有前途。然牡丹这般自信堪堪叫我钻了空子。

嫂子说什么来着?

记得嫂子同我说,牡丹要嫁给杀掉混沌的人。我冷笑,我说牡丹啊,如若杀掉混沌的是本神君老子我呢?你却又要作何打算?

思至此处我有些兴奋,提着沧阳剑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

不过话说回来,事到如今我方明白一个道理。这手里提着一柄神兵利器真真是见壮胆的事情,是以,本神君战战兢兢地肥着胆子一路杀到塔底门前,深吸一口气,抬臂挑开了贴在石门上的封门符文。“轰”的一声,石门大开。

* * *

里殿四面墙上挂着长明灯,烛火明亮。

他的模样同第一次见一样,皮白且瘦。不同于原先那般颓丧的形容,眼下这个混沌竟直梆梆地里在中央,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黝黑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好似早知道我会过来寻他一般。

他一身尚且能看得出色彩的白衣,手脚四肢镣铐繁杂。那镣铐由塔顶四面墙壁垂下,终结于混沌纤瘦的身子,远远看去有些像个硕大的蜘蛛。

一只硕大的蜘蛛,似笑非笑地瞅着你,两只眼睛还闪闪发光。娘嗳,这却是一番多么吓人的景致啊!

我站在里殿门口,面上一副正义凛然,斜眼瞪着他,并不开口。底下却已然两股战战立得有些不稳妥。

混沌亦不上前,站在原地道:“我知道你,青鸾,你总是舍不得我的。一如多年前你舍不得杀我,如今也舍不得我被关着。”声音轻扬,上古大妖兽心情很是不错。

我忍不住要泼他的冷水,道:“你怕是会错了意,我并不是要放你出去的。”

他并不理会我这盆拔凉的水,竟笑了出了声,又向前走两步,锁链叮咚作响:“那日我同你说,你若是应了放我出去,你看,你已经揭下了封塔的符文。”

我纳罕:“我并没……”转而一想,才恍然明白原来那符文叫人贴在了石门上,叫不才本神君当封条砍了,思至此处觉着不禁有些百口莫辩的悲催,只好抚着额头抽了抽嘴角。

他又笑道:“青鸾,你不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久。我们出去,马上就能回蕲州。”

在我所知的记忆中,混沌并不是个爱笑的兽,今日竟能长长久久地保持着一副笑脸,叫我当真毛骨悚然。看着他那副孩童一般清澈的笑颜,我心里百味陈杂,却不知这百味陈杂为的是哪般。遂慌忙抬起剑指着他的鼻尖阻止他向我靠近,冷声道:“妖兽,你莫要妄想了。我陵光今日再次违背师命前来,不过是要取你的性命,好让我嫁人的时候便利一些。”

他面容一愣,我心里一沉。不过片刻,混沌又缓缓恢复上笑脸。这笑容显然不比方才,隐隐掺进去了些不怀好意。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谁?”

真真有一瞬,我不知如何回答,脑中是一盘浆糊,既白皙又粘稠。半晌,我道:“我自然是上清司医陵光。”

他道:“唔,陵光,你说你的师门能追溯到西方梵境,修的是菩萨心肠,如今怎的开通了天眼舍得杀我了?我再来看看,你说你取我性命是为了嫁人便利,这岂不是一己私欲?眼下你是为了你的私欲要杀我,而我当年,也不过时为了一己私欲误杀了青鸾……你杀了我便是功德一件,我害死青鸾便是作恶多端?试问我被关在这里数百万年,为的是什么?你们口中的天道又是什么?”

我狠狠地将剑刺进他的肩,喝道:“闭嘴!”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肩头渐渐渗出的鲜血,又形容慵懒将目光移到我脸上,目光是又细又毒,看得我胆战心惊。

少顷,混沌虽是仍不死心地咄咄逼人,说的话却是稳稳当当毫不打颤:“你,要杀我的时候是陵光,还是青鸾?你要杀我,是为了成婚,还是为了忘记我?你若是要杀我,为什么不再狠心点用剑将我的心剜出来?我说过你若是杀过来我也再不闪躲的,你到底是不敢,还是说……不能?”

果然拿着那厮的法器是不对的,太沉,不合手。我迷迷蒙蒙地想。混沌稍微收了收一脸笑意,抬起手握住乌金宝剑,再一寸一寸地缓缓抽□。而我失去支撑,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感觉不争气的眼泪畅通无阻地一路流下,坠入地砖。

“你不会杀了我的,我将你做成仙胎,养在鸟腹之中,你的骨子里已经刻上了我的名字,你下不去手。”他在我面前蹲下身子,向我伸出手,冰凉的手指□我的头发,再着力轻轻一带,将我带进他的怀里。

混沌的身体是带着润湿的微凉,他此刻的声音也好似沾染上了水汽一般,低沉暗哑。他俯在我耳边小声说:“你下不去手的……因为你爱我。”

因为你爱我。

他的声音顺着我的手指头缝传进耳朵里,听得有些朦胧,却听得叫我心里在一阵巨震之后得了澄明,身体也缓缓平静下来。

我到底是谁?

我一直都是陵光的。

我记事起的那株巨大的卜罗罗树,还有几只永远对我凶神恶煞的五彩凤凰。仙袂飘飘头发花白的师父有一双温暖的臂弯,抱着我来到上清圣境。凤栖山上阶梯似的药田。白岂房里厚厚的书摞,藏在其中的各色禁书。少离冷冰冰的紫色眼睛,看见我就忘我身上招呼的离风宝剑。白莲花里生出来的玉人莲生。云罗、云拓。嫂子,师兄、小祸害。

还有那双明亮的,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还有眼睛里我永远猜不透的情绪。

虚无缥缈的百万年之前,没有这些。

百万年前寒冷的大雪山,初遇了一个雪花般悠然素净的男子,却受到最痛的欺骗。到现在我还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那个同我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青鸾,在小声啜泣。

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混沌的眼睛。清澈的眼睛,无辜好似孩童。

他柔声说:“青鸾莫哭,我们回去,就像以前一样。这么多年的是是非非,全都忘记。”

我擦干脸上的泪,勉强扯出一副笑脸道:“封符已经叫我毁了,这破铜烂铁没了神力也不再锁得住你。我姑且替你除了去,我们两个正正经经打一场。不过我告诉你,不管我是谁,今日,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能活着!”说罢扬起右手,沧阳剑一转,锁链应声而断。

镜湖不再平静如水。

混沌眼里明明暗暗,他看了我一会儿,忽而仰天长喝一声。顷刻间妖光乍现,锁妖塔应声而碎。他在我被埋进深湖之时,一手抓住我的臂膀,将我带出。

盛怒的我一把将他推开。

混沌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他墨黑的长发随风飞舞,姿态妖娆。我眼角的余光扫见湖边的林子不大太平,遂信手张开一个结界,我匆忙扫了一眼,却没见等着我的莲生。

* * *

本神君我彼时分不大清楚自己个儿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同混沌大战。然我左手舞着五火红绫,右手持着沧阳剑,细心看着天地万丈之间乌云翻滚,细心听着耳畔风声怒鸣,手里的一翻一转却是招招致命。

左手绾了一个花,红绫飞向混沌,缠住他的右臂。

我笑出声道:“混沌,今日我的绫子得了福,要尝尝妖兽的血气。”

然彼时我并未发觉我是何等的可笑,竟以为自己这般徒劳能伤得了他。混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下一个瞬间已经来到了我跟前。他竟拉着我,淡淡道:“青鸾,别闹了,我们走吧,去蕲州。”

我咬着牙恶狠狠地挣开他的手,右手提起剑迎着他的面门劈下。

混沌抬起左掌,生生将剑接下。

霎时鲜红的血液染湿了他灰白的衣裳,我还能感到几滴温热溅上我的脸。这么一惊,手便松了,沧阳剑直僵僵地□脚下的祥云。

他神色淡淡,微微皱着眉头,身后结界流光闪烁,映着他脏兮兮的衫子上头新开出的几朵灼灼桃花。天地刹那间归于宁静。

我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摇摇欲坠的声音。我哑这嗓子小声问道:“为……什、么?”

他淡淡一笑,又道:“我饿了。青鸾,我要吃你做的桂花糕。”

我往云里一跌,眼泪也十分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可是我、我终究不是青鸾。你走吧,能滚多远便滚多远,别再让我看见你。只是记得,往后莫要作恶。”

他却不答我,也不离开。鲜血顺着左手一滴一滴往下滴,叫馒头白的云头几近染成红色。

我闭着眼睛流了一会儿眼泪,才缓缓睁开。头顶传来他为不可闻的一叹。混沌弯腰拾起我手边的沧阳剑,放在我手里,缓缓道:“青鸾,回家吧,我好饿。”

这时,光溜溜的结界如同水纹一般起了波动,是有人闯进了结界。

我心头一凛,这片结界虽是不济的本神君张起来的,却断不是随便一个小神仙便能破了,只是方才专心同混沌掐架,却没注意到结界已叫人开了个口子,遂慌忙探过头去寻找。那人千挑万选在这个时候闯进来,必定不是吉事。

果然听见一个声音尖利地笑道“哎呀哎呀,我就知道总能叫我逮个正着的。看看,我来的多及时,医神陵光正要私放混沌呢!”

混沌约莫也未曾注意有人闯入,听见声音后冷着脸起身,将我护在他身后。

我从他肩头看过去。

眼前云头飘渺,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神仙,此时此刻正千姿百态的站在云端,笑得一副胜券在握的形容。

正是牡丹。

让我呼吸顿止的其实是她身后的那名女仙。那女仙素白的衣裳,纯净的面容,静静立着犹如一尊凡间的瓷娃娃。她看着我,眼神空洞。

……莲生!

正如戏本子里排好了一般,一切都算的相当是时候,一切都是意料之外。

我道:“莲……生……?”

白衣女仙缓缓点头。

见牡丹又自信满满地笑道:“还好还好,多亏了莲生妹妹过来告知镜湖有变,我也好叫父君布好天兵天将……墨哥哥马上就要来了,他会不会杀了没过门的媳妇呢?哎哎,莲生妹妹,你知不知道私放妖兽要定做何罪?”

莲生沉默少顷,继而面无表情道:“锁仙山,诛仙台。”

牡丹甩了甩花色繁复的袖子,掌心多出一枚银亮的短匕,脸上的笑容益发扎眼:“姐姐,反正你活不了了,就让我这个做妹妹的,送你一程……”她话音未尽,便见混沌一道妖咒丢过去,将她二人站的祥云震得粉碎。

牡丹慌忙一闪险危危躲过,莲生眼帘垂着,任由混沌掌风扫过去,白衣飘飘如同一片雪花一般跌下云头,最后“扑通”一声坠入湖中。我松下手里的绫子,身上缓缓浸上一层寒。

这短短片刻,发生了很多。更让我拼了老命想破头皮都想不通便是,莲生她究竟是为什么要背叛我。

那边混沌身形一转,已然掐住了牡丹的喉咙。

我稳了稳身子,周身无力疲乏:“放手,莫要伤她性命。”

混沌头也不回:“她要杀你。”手里力道好似又加上几层,牡丹在她手里已经将脸憋得通红,吐出了舌头。

混顿又道:“我先杀了她,然后再杀了下面那一个。”

我抬起头,刚好看见看见电光火石之间,牡丹通红的脸上挂着诡谲的笑意,赤红的双眼竟死死地将我盯着。

本神君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慌慌张张地、却是下意识地祭出了盘古幡。嫂子曾说过受托之事,我断不能叫妖兽捏散了牡丹的元神。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当口,却见一阵仙光把牡丹包了一个结结实实。

我慌忙扬起袖子遮住眼睛。仙光过后,牡丹却已然不知叫何人给带了出去。

身前的混沌身形明显僵了下来,闷闷哼了一声,继而单膝跪在云端。我飞身过去,却叫我看见了个不属于他的东西。

一支箭贯穿了他的手臂。殷红的血润湿了他的衣袖。

银亮的箭,尾羽还在微微颤抖,可见其速度之快力道之足。我还在思考这枚箭从哪里出来时,混沌飞快转身,拉着我的手将我扯向一旁。我们原先站的云端又叫两枚利箭刺穿。

妖兽俯在我耳边大口喘气,道:“他来了。”

“陵光!”

那声音这么熟悉。我僵着脖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敢转过头。眼睁睁地看着我那尊密实的结界被震得粉碎。待结界化尽,远处的人渐渐清晰起来。

墨机站在远处云端,身着乌黑的玄铁战甲,手持着破风神弓,还维持着射箭刹那的姿势。他身后跟着数以万计的天兵天将,威风凛凛。

颇为扎眼的便是趴在他怀里的牡丹,虽然不停地抹着眼泪拍着胸口喘气,嘴角眉梢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终究明白了过来,下意识结结巴巴地解释:“墨机,我并没有……”

“不必说了!”

他看着我俩相握的手,又看了看神光未熄的盘古幡,明亮如琥珀的眼眸里翻滚着是滔天的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某丹对某蚕说:“犬夜叉都完结了你还没写完!”

某蚕很努力的想要写完…… T___T

2010年5月14日,修。

锁仙

混沌笑了笑,折断手臂上的银箭,继而周身腾起一阵暖黄色光华,伤口便径自好了。

他侧过头,紧了紧握着我的手道:“你可是还有别的去处要去,什么话尚未交待的?我待你弄好了,再带你回蕲州,如何?”

胸口像压上了千斤石,钝钝的疼。我死死盯着墨机,口中只有语无伦次的喃喃:“墨机,你要信我,我是来杀他的。我不走。我没有要走的。你别听洛云的话……”寒风凛凛,数万天兵天将手执神戟,齐声一喝,便将枪头指向中央这团红艳艳的祥云。

那厮眸光闪了闪,眼睛里缓缓腾起一些光华。

但终究不曾说话。

牡丹缓过了劲,仍趴在墨机身上,她将脸埋进墨机胸口泣不成声道:“哥哥,云儿错了,云儿不该擅自先跑过来的,若不是云儿鲁莽撞见姐姐同那妖兽正欲私奔,也不会招来这般祸事,姐姐也不会怨恨我,真真是给哥哥平添了不少细琐……”

墨机这才将眸子从我身上低头转向牡丹,顿了顿,柔声道:“你先回去,这里有我。”

牡丹一脸茫然:“哥哥欲将如何处事?”

墨机声线转为冷寒:“私放妖兽乃是天罪,我不敢诳语,只有先送去锁仙山,上奏天帝,待众仙商榷再论处置。”

牡丹又作出一副歉然形状,扭捏道:“可哥哥同姐姐明日就要大婚……”

墨机转头看向我,似笑非笑道:“我是错看了你,总以为你善于避祸,不想你竟有这般胆量唤出盘古幡,也有这般胆识同混沌一道闹上一闹三清……你这般无理取闹,明日的婚事,在下只怕是要悖行于央歌真人了。”

我双腿一软,混沌是时地将我搂进怀里。

牡丹慌慌张张:“云儿岂不酿成了大祸?!哥哥,姐姐乃是一时蒙蔽了心智才中了那畜生的蛊,并不是……”

墨机抬手止住她的话,半是劝半是哄道:“不必说了,你身上带伤,且先回去休息。我说过,这里有我。”

牡丹欲言又止了片刻,终究点了点头。墨机顺手为她招来一片祥云。

牡丹款款踏上,临走时回过头,毫不觉察地朝我扯开了嘴角。

乌云渐开,几缕光华直射进来,照得那一圈围着我的神兵利器一阵晃眼。

我挣开混沌的怀抱,撑着沧阳剑往前走了两步,心里尚且怀揣着一丝希望,便捂着胸口笑道:“墨机,她走了,你何苦继续做戏?叫他们收了吧。”

墨机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列位好不容易摆出这般英武姿态的兵将颇不服气,收势稀稀拉拉,不复方才神采。

我有些宽慰,又撑起面皮笑道:“墨机,你这般聪明总看得出一些端倪,牡丹设下一个套子等你我钻进去,你知道的罢。我不过是想先你一步图个好彩头,不料中了计。”

混沌上前一步,拽上了我的胳膊,我晃了晃神,觉着他的力道有些沉。只是我并未回头,不知道他现在是何表情。我不想看。

墨机饶有兴致地挑起嘴角,懒懒道:“她算计?她为什么要算计?算计你会杀了她?还是算准了你会同混沌逃走?”

我讶然,道:“墨机,你、你不信我么?”

他笑意益发明显:“我只信我看到的,方才我只看见你差点取走了五公主的性命。也罢,若是要启动盘古幡,定是要耗不少元神生祭……只是陵光神君,五公主修为并不敦实纯澈,你竟也不放过么?陵光,你本是司医,何时变得这般毒辣了。”

我呆了。

苍天为证,我真的是、真的是不知道重新唤醒盘古幡是要用元神生祭的。

霎时一颗小小心彻底堕入寒冰,又是愤怒又是冤屈。

我声嘶力竭地朝他吼道:“墨机,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你还不清楚么?!明日便是我们大婚,你怎能不信我!洛云铁了心要嫁给你,我不过是想要杀了妖兽破了她的计,你竟然不信我!”

墨机好整以暇:“是么?既然如此,你告诉我,你方才握着混沌的手之时,他于你并无丝毫警惕,你大可以趁他不备重伤他,可你却由着他伤了云儿,该作何解释?你为何迟迟不肯下手?抑或你根本不曾动了杀念?唔?”

我一怔。

没有。或许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了他。

我本是……

我本是要放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