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莲池的主人毫阿怜香惜玉之心,虽然她的外表和衣衫丝毫看不出半点女子的影子,但她的内心和内在却是十足的女孩子家。

他手臂一扬,将她整个人扔出几米开外。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哀号:“哎哟……”

素娘见着,连忙上前扶她,“阿怜,你没事吧?”

第六章素友(6)

小童迅速地爬起身,抹着眼泪缩在了美男身后,“师父,这个小叫花子刚才不仅抢了别人的号牌,想插队,还不由分说地打我,呜呜呜……”

阿怜揉着屁股,扯着嘴角骂道:“放你的狗臭屁!小爷我是抢了号牌,但是你先举个牌子污辱小爷我。谁是狗来着?难道乞丐就不是人吗?就你有爹娘生,小爷我就没爹娘生吗?”

小童被骂得向师父的身后缩了缩身体。

美若仙人的师父忽然走向阿怜,手一伸,语气冰冷地道:“拿来。”

他冷如寒冰的双眸,不怒自威,叫人看了没由地一阵身体发寒。这种迫人的气势,让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半莲池”招牌。她瞪着眼前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十分好看的手装死,“什……什么拿来?”

素娘明白过来,刚要将手中的号牌交出,阿怜连忙拦住,抢了回来,低声说:“素娘,等下一次,你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哎哟……”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完全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虎口之处一震,一阵痛麻,号牌掉落在地。她刚想去捡,但号牌根本就不在地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号牌就消失了。

她惊愕地抬眸,方才向她伸出的手中已然捏着一块号牌。她看着他的身影就像一道白光,眨眼的瞬间便立在了“半连池”的门口。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没有人知道号牌是怎样回到他的手中。前来排队的人更

加相信这位神秘的半莲池主人有通天的本领。

先前那位胖妇人,一见号牌被取回,立即扭着胖墩的身子挨上前,娇羞地问道:“玄先生,奴家今日是不是有幸能买到一朵花啊?”

玄遥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将手中的号牌扔给小童,言语冷淡地吩咐:“这个作废。”

“遵命,师父。”小童将胖妇人与师父隔开,“对不起这位夫人,您没有拿到号牌,明日请早。请拿到号牌的客人们在厅堂等候。”

客人陆续走进厅堂等待,只有胖妇人接受不了现实,难以置信地尖叫,脸上的肥肉跟着不停地抖抽,“什么?!不!不!那号牌明明就是我的。”

玄遥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她便突然像是受宠若惊一般,抹干了眼泪,转身就走,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我明日再来,我明日再来。”

阿怜眼见着玄遥就快要走进花坊,她迅速地从地上爬起,冲过去挡在他的身前,“你不能作废!不管那个号牌是不是我抢来的,但是我的确拿到了。你们就不能作废!”

“让开。”玄遥面无表情地吐了两个字。

“除非你卖花给我朋友。”阿怜张开手,挡住门。

“让开。”玄遥的声音更冷。这样冰寒的声音似乎在告诉世人同样的话不允许重复三遍。

阿怜纠结地皱起眉头,哀求地说道:“玄先生,之前是我不对,就当是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吧。”她没有什么能报答素娘

的,既然这个姓玄的美男卖出的花能帮人完成心愿,那她就是豁出去了也要帮素娘买到花。

同样的话,玄遥的确没有说第三遍,而是直接伸手又一挥,再一次将阿怜打了出去。

第七章素友(7)

阿怜只感觉脸上一阵阴风扫来,甚至他的衣袖不曾沾她的脸,她的人已经被挥出几米开外。若说第一次她被扔出去,是她失神,但这一次不绝是偶然,她确信这个玄先生一定有本事可以帮助素娘。

她想再冲过去,但素娘一把拉住她,叫她别再说了。

素娘不想买什么花了,今日之样,已经害得阿怜遍体鳞伤,她不想阿怜再继续为她受伤。

阿怜却不甘心地说:“让我朋友买一朵花,你们又没有什么损失。”

小童见着,插嘴道:“喂,小泼孩,都跟你说了,我们半莲池不欢迎乞丐。你要是真心想帮你朋友,就让你朋友明日一早自己来取号牌。你朋友若是诚心想买花,又怎么怕排不上队呢?”

小童的话一下子又惹毛了阿怜,她瞪着眼看着门内的玄遥,她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俊逸若仙的男人没有一颗慈悲之心,如同那些势力之人一般瞧不起穷苦的乞丐。她爬起身,再一次冲到门前,冲着玄遥的背影大声地骂道:“你为何这般憎恶乞丐?像你这样能帮助世人的人不是该有一颗慈悲为怀的心吗?”

慈悲为怀的心?玄遥对这句嗤之以鼻,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得不到回应,阿怜继续叫喊着:“难道你以前当过乞丐,被乞丐羞辱过?所以才这样憎恶乞丐!你若是做过乞丐,就更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有多艰辛

,而不是看不起我们。”

“你你你……简直是找死!”小童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乞丐是师父最忌讳的人群,他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最讨厌乞丐,自从他记事开始,每跟师父到一个地方,师父对乞丐是避而远之,神情之中都流露出一种厌恶。这小子这样明目张胆地骂师父,铁定死定了。

果不其然,玄遥定在门外没有进门,他的周身隐隐约约开始笼罩着一团强势的怒气。

阿怜继续说:“看来被我说中了!难怪这么瞧不起人!像你这样,拥有一颗这样阴暗的内心,就算你的花能帮人消病除灾,那也只是暂时的。一颗阴暗腐烂的心永远不可能真正救得了人。”

素娘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伸手将阿怜拉在了身后。下一刻,玄遥便已经立在了她们的面前,表情阴冷地看着阿怜。

素娘颤着声音,道:“小孩子不懂事,还请……玄先生……你大人有大量。我们……今日就不买花了,改日再来。”

素娘强拉着阿怜,转身离开。

玄遥凝神看了素娘的背影许久,这个女人内心的怨念极强,如此强烈的怨念却一直被压抑着没有释放。这正是他要的。

“去,把方才的号牌给她。”

小童突然听到师父改变主意,一阵惊愕,很快反应过来,便追上前拉住了素娘,“这位夫人请留步,这是你的号牌,请去厅堂等候。”

素娘惊住。

阿怜拉住素娘的手,开

心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一直愁眉不展的素娘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八章素友(8)

小童将二人迎进半莲池,指着店堂角落的位置叫两人不要随便离开,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阿怜和素娘缩在角落,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半莲池”与阿怜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不大的店堂,北面靠墙的位置竖着一排药柜,药柜的前方是截高高的柜台;东面摆放着一对红木雕花太师椅,太师椅的上方悬挂着一幅画,画中画满了荷叶与荷花,与“半莲池”的名字倒是相得意彰;进门的右侧,也就是屋子的南面,端正的摆放着一排大红酸枝雕花云石面圆凳供客人坐,圆凳上坐着几位先前拿到号牌的客人;左侧的墙面两道门,每道门都垂着竹帘,叫人看不清门内的真实。店堂内飘散的那股子不知名的花香便是从这两道门内散发出。

除了飘散的花香外,屋子里根本见不到一朵花,这样的格局,让阿怜再一次觉得这里一点都不像是花坊,反倒是像一个没有大夫的医馆,而这些买花的客人更像是病入膏盲乱投医的病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店堂内买花的客人只剩下阿怜、素娘和一位穿着显贵的中年妇人。贵妇人一直闭着双眼,双手交叠地放在膝上,端正地坐着,口中一直在喃喃地念着不知什么。

阿怜观察这位妇人许久,从她进来开始,她就没见这位妇人睁开眼换过姿势。真是好定力!

先前与阿怜打架的小童,时不时从竹帘内进出,每

进出一次便会看向阿怜,愤愤地瞪她一眼。

阿怜以眼还眼,不停地翻着白眼,既然不能近身相搏,这眼神大战她才不会输。

又坐了一会儿,小童叫着贵妇人的号牌。当贵妇人的身影隐没在竹帘后,阿怜便挨近素娘,悄悄地附在素娘的耳边道:“素娘,那两道竹帘内,怎么只见人进,不见人出来,你说那个玄先生会不会妖怪?”

从走进这里,她看见第一个进去的人就一直很好奇,为何走了这么多的人,不停地有人进去,却始终不见一个人从原路返回。她内心升起一种恐怖的感觉,那个谪仙的玄先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素娘轻声回道:“不会,每日进出这里的人这么多,若是不停地有人少,城里的官兵早就来查封了。这里或许还有其他的门,客人们也许买完花就从其他门走了。”

阿怜噘着嘴,突然看到小童掀开竹帘从中走出来,她有些激动地跳起身。

小童扫了她一眼,转向素娘,道:“徐夫人,轮着您去花室选花,请您随我来。”

阿怜想要跟着一起去,小童立即伸手拦着住她道:“我家师父同意让你进半莲池,已经算是开恩了。就算徐夫人是你朋友,你也只能在这里等。客人选花的时候旁人不可打扰,这是我们半莲池的规矩。”

规矩规矩!这世上许多的狗屁规矩全都是有钱人定出来圈着穷人的,永远只对穷人起效。

要不是看在素娘的面子上,她铁定又要跳起来跟这个小童理论一番。

第九章素友(9)

素娘拍了拍阿怜的手,叫她安心,挑完了花很快就来接她。

素娘的身影消失在竹帘后,阿怜突然有些坐立不安。不知为何,隐隐约约,她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来回走动着,不停地张望着竹帘,从圆凳到太师椅,几乎每张椅凳她全坐了个遍,可就是不见小童出现。她本以为挑一朵花很简单,可是从前面的客人看来,这位神秘的玄先生似乎还涉及替买花人排忧解难答疑一番。

门外的阳光慢慢斜移,门框的影子正投下来,已是晌午。

她在这圆凳上坐了这么久,终于坐不住了,先前心中那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她觉得素娘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她不想再理会这里的什么狗屁规矩,反正这里现在没有人拦着她。她要去找素娘!

她跳过去,正想要掀起素娘走进的那道竹帘,岂料竹帘突然被掀开,里面走出一个人,她猛地一下子被撞得往后连退几步,身体晃了几下始终没有站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玄遥从门中走出,见着跌坐在地上的阿怜,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走向柜台内,仿佛方才的一切与他无关。

“素娘呢?”阿怜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焦急地追问他。

玄遥仿佛没听见一样,拉开抽屉,将一袋白花花的银子随手倒在了抽屉里。

阿怜瞪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差点儿闪瞎她的狗眼。

这时,

小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在了阿怜的身后,惊奇地叫道:“咦?你怎么还没走?徐夫人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什么?半个时辰?”素娘走了之后,她在这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素娘已经离开。

什么鬼地方?!

她捏紧了拳头转身就走,还未踏出半莲池的大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奎河,用艾草烧些水,把这里每一张椅凳都擦洗一遍。”

“是,师父。”奎河是小童的名字。

阿怜气愤地回头,瞪着正走出柜台的玄遥。即便是长相再逸尘绝美,气息若仙,但是拥有一个黑心的人,怎么可能是帮助人实现愿望的善人,根本就是个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自始至终,玄遥都没有看她一眼,径自走回竹帘内。

奎河瞪着眼,气道:“都怪你!非要把这里的凳子全坐一遍,只坐一张你会死么?你这个又脏又臭的小叫花子,还不快走?!”

“你!”眼下不是呕气的时候,她得要找到素娘,将素娘安全地带回家。

她咬着牙,转身冲出门。

离开了半莲池,她便一路狂奔,跑到德盛茶楼时太阳也是一天中最毒辣的时候。她直接瘫坐在茶楼对面的一口井旁。隔壁豆腐店的老妪正在废力地打着水,借着帮忙打水的机会,她提了一桶水上来,将头整个埋进了井水中,冰凉了好一会儿,才又瘫在了井旁。

浑身湿漉漉的,冰凉的井水却依旧降不了心中的焦热。一路上都不见素娘的踪影,她又不敢进茶楼,只能缩在这里不停地张望着,期望能见着素娘。

第十章素友(10)

喘息和等待着,终于,就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她看见素娘远远地向茶楼走来。

她激动地迎上前,轻轻喊了一声:“素娘……”

素娘的手中捧着一朵黑色的莲花,见着她,便见手中的花伸在她的面前,盈盈笑着:“阿怜,你看,这朵粉色的莲花好看吗?”

她盯着素娘手中黑色的莲花,与其说这一朵墨莲,倒不如说这是她以前在山里挖过的像莲花的黑木耳,但是为什么素娘会说它是粉色的莲花?这明明就是一朵墨莲啊。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素娘,这就是你买的花吗?”那一句“这花明明是黑色的”梗在她的喉间忽然说不出口。

昏黄的阳光下,墨莲竟然黑得发亮,阳光照在整朵花上,穿过花瓣折射出一道道黑金色的光。

阿怜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但花瓣上折射出的黑金色光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不是她采过的那些个黑木耳。没有黑木耳会发光,还长得这么漂亮,感觉好邪门。

“嗯,是不是很漂亮?我一眼就喜欢上了。”素娘将墨莲放进她的手中。

墨莲落在阿怜掌心的刹那间,她的掌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她惊慌地连忙缩回手。

那一道道光仿佛是一团团火焰。

好烫!

“呀!你怎么感觉像摸到了刺猬。”素娘还好接住了墨莲,没有让它掉在地上,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阿怜紧紧握着手心,说:“素娘,你进了那竹

帘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为何你走了都不叫我?”

“哦,玄先生带我进了花室,里面有很多很多的花,走着走着,就走了很远。玄先生说,来买花的人从不走回头路,若是走回头路,就表示意愿不坚定,愿望就不会实现。奎河还说会转告你,让你先回来,所以我便没有回头找你。”素娘一边说着,一边欣赏着手中的墨莲。

阿怜在心中冷嗤,那个臭奎河根本就没有告诉她,害她白白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过现在看着素娘安好,她也就放心了。但是这朵花,太邪门了。

“素娘,这朵花你还是……”“扔了吧”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素娘便打断她的话,“时候不早了,今日出来这么久,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我得回去了。”

阿怜立即说:“你赶紧回去吧,再晚怕是徐老爷又要发怒了。”

素娘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墨莲走进茶楼。

翌日晌午,阳光刺得四处像是着了火一般。

阿怜从她宝贝的破竹席上坐起身,半眯着眼,半扇着破芭蕉扇。

这作死的天,是要热死人吗?

她刚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突然肩头被人用力地拍了一巴掌,“阿怜,出大事了。”

“二狗子,你下次不这么用力地拍我,你会死吗?”她揉了揉被打得很痛的肩膀,人人都道她是个汉子,可是她的内里实实在在是个美娇娘呀,早晚一天要被拍成肉饼。

“死死死!整

天咒我死,我要是哪天像德盛茶庄的徐老爷一样死了,你就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