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怜追问:“那里是什么地方?我方才看到了素娘,她说她被你用妖术困在那里。可你将那朵墨莲打进我的体内,那段记忆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与她做交易,是她不想自己所犯的罪孽祸及她死去的孩子,可是方才那里是什么地方?”

玄遥冷着一张脸,握着手中的莲花令,盯着阿怜,道:“方才若不是我

及时发现你进入莲花境界,你生生世世都被会困在里面,别想出来了。”

“莲花境界……”

方才那个地方,竟然真的是佛经里所提及的西方极乐世界的莲花境界……难以想象,莲花境界的莲海之下居然是一座地狱……

第六十三章 共生(3)

“你方才看见的那个不是素娘,那只是被我收了后关在里面怨念极深的恶灵而已。它们有的会读心,你所看到的素娘都是它们制造出的幻像,一旦它们其中一个成功迷惑住你,摄了你的魂,拿你做了替身,你便会永远代替它待在那里再也出不来,而它则会取代你成为顾影怜。”

“什么?!”阿怜不禁打了个颤,那么美的莲花境界,竟然跟冥界一样可怕。她结巴着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

她凝视着玄遥,他眸底坦然的眼神丝毫不假。

“我早就说过,我没那么闲,要编谎话来骗你。”玄遥望着手中的莲花令,微微蹙眉。

这莲花令是他故意放在这里,他本想看看这莲花令到了她的手中还会有什么反应,却没想到她竟然能进入莲花境界。能使用莲花令进入莲花境界的,除了青莲和他之外,这世上应该不会有第三者。奎河一直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也未曾进入过那里。何以她就这么轻易的进去了?

“你是怎么进去的?”

“我哪里知道。我在你房里打扫的好好的,刚巧看见这玩艺放在案几上,想起来它两次救了我么,我就好奇,所以就拿起来看看么。谁知道一碰着它,它突然就开始发光发亮,越来越烫,粘在我的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然后我两眼一黑就被吸了进去,看到了莲花海,再然后就看到了素娘。”阿怜如实说

道。

玄遥望着手中如常物的莲花令,不禁陷入沉思,近千年来莲花令像是沉睡一般,除了他每次将那些怨气极深的恶灵送入莲花境界,就没见过莲花令有什么反应。而今这个丫头不仅让莲花连连有所反应,还能进入莲花境界,她和青莲究竟有什么渊源?难道她是……

一个不敢相象的念头在玄遥的脑子里徘徊,他忽地从怀中摸出另一块玉牌,递在她的面前。

那块玉牌阿怜也见过,是雕着梅花的玉牌。

“这难道是梅花令?”阿怜想着雕着莲花的那块令牌叫莲花令,那这块雕着梅花该不是叫做梅花令吧。

“没错,正是梅花令。”玄遥道。

阿怜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块梅花令,也依如上一次一样,梅花令也发出了微弱的光芒,只是不及莲花令光芒来的耀眼夺目。

她惊奇,但生怕像方才一样被吸进去,于是缩回手,问道:“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我一触碰它们,它们就发光?”

玄遥见到梅花令也有了反应,心中顿时失望至极。她不是……

他凝视着她,道:“听过司花之神么?”

阿怜点头,道:“那当然。每年二月十二的花朝节可热闹了,可是百花之神的生辰。”

“这两块玉牌分别是天界司十二月令花神,莲花仙子和梅花仙子的花神令牌。花神令乃是认主人的灵物,除了当任的司花之神以外,谁也不认。”就连在

他手中,看着也不过是两块普通的玉牌。

阿怜惊喜:“那你的意思是说,除了那两位花神以外,我可是令它们有反应的第三人?”

玄遥点了点头。

阿怜兴奋又激动地道:“那是不是表示,我有可能是百花之神转世呀?”

玄遥直接泼了她一盆冷水:“没可能。因为百花之神在天界待的好好的,就你这姿色,别说百花之神,成为司十二月令花神都不够格。”

阿怜顿时一张悄脸垮了下来,她哪里长得丑了?每回去媚香楼,那些个鸨姐儿瞧见她,都跟苍蝇发现了烂腿一样,一个个哄哄地粘过来,这说明她长得绝对是好看。

她讥讽道:“哟!原来这天界选神仙也跟皇宫选妃子一样,不是论修为而是看脸啊?”

“口不择言!”她这话要是敢在上界信口开河,不是被抓去遭天雷劈一劈,就是给扔下六道轮回,说不准就投个畜生道。

有一刹那间,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就是青莲转世,可当看到梅花令也觉醒了,心底刚燃起的一丝希望陡然间也破灭了。她怎么会是青莲?青莲生性清冷孤傲,别说在天界,在整个六界,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又怎么会像她一样?经常满嘴浑话,不仅八卦还好个多管闲事,有时候更是活脱脱的一个市井无赖。

“那你跟我说这两个破令牌是什么意思?该不是要告诉我,其实你是梅花仙子。你因为和莲花仙子青莲偷

偷相恋,被上头发现之后贬下凡间,然后她不知被罚去何处,你流落至此,成了一个靠卖花替人算命的神棍。就像彼岸花一样花叶永不相见……”

玄遥嘴角抽搐,道:“你是戏看多了么?”

“也是,只是个花神应该没有随意进入冥界要人的本事。”何况,十二阎罗和崔判官可是尊称他北什么大神呢,“你说这两块花神令认主人,可为何落在你的手中?你又不是花神。这天界的两位花神丢了花神令难道就一直没有发现么?就算莲花仙子青莲不知所踪,难道梅花仙子也一起失踪了么?天界一下子丢了两位花神都不觉得奇怪么?还是花神的职位太低,并不足以引起重视?”

玄遥陷入沉思,过了许久,他伸手在案几的腿脚处用手指一捋,指腹之上沾了厚厚的一层灰。他将手指伸在阿怜的面前,“屋子全都打扫干净了么?你要每日将八卦的时间都用在打扫卫生上,这半莲池要干净漂亮许多。”

阿怜顿时没了语言,这货总是可以开一个漂亮又勾人的话题,然后每次都有办法做一个话题终结者。她咬牙切齿,甩起抹布继续卖力的干活。谁叫她是签了卖身契的呢?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自玄遥收了九尾狐狸毓垣之后,一年的光景一晃而过,又是到了一年梅雨季节。连着下了好几日雨,天空终于放晴,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积满了水,淹没在

水里的青石板又终于露出容颜,在阳光的照耀下黑得发亮。大街小巷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小贩走街穿巷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第六十四章 共生(4)

搬来这广陵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半莲池早已没了往日在京城的热闹光景,通往大门前的小径冷清幽深,只有那悬挂在门头上,不变的黑底金字招牌依然在阳光下绽放着光彩。

比起京城的热闹与繁华,广陵略逊一筹,但也不差,只是阿怜初来之时有些不适应,不明白在京城待的好端端的,玄遥何以要搬至广陵。然而在广陵的日子一待久了,阿怜就喜欢上了,人也更懒散了。

广陵绝对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

尤其立夏之后,过了午时,人便开始昏昏欲睡。

阿怜一边给毓垣撸着皮毛,一边坐在厅中打盹,这一人一狐,眼见着就快要进入梦乡。忽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阿怜!阿怜!阿怜!”

半梦半醒间的阿怜被这声叫唤惊醒,一个激灵,差点从板凳上跌下去。

广陵离着京城不远。擎苍的老板在广陵也开了间酒坊的分号,合着这一有来广陵的活儿,擎苍便出主动请缨。

毓垣一听到擎苍的声音便从阿怜的怀里跳了下去,可能是睡得迷糊没看着前方的路,一头撞在门槛上,刚巧被擎苍逮了个正着。

擎苍一见着他,便将他抱起来举得老高,抛上了半空,嗬哟嗬哟兴奋地叫唤。

毓垣被甩得头昏眼花,每次想叫也叫不出来,一开口听上去像是婴儿在啼哭。每回这个粗壮的男人总是这么变态,把他当家猫一样到处乱抛乱扔。特么

的……他可是堂堂九尾狐族的皇子!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丫的有病呐!每次都来逗我家小芋圆!你特么的当你逗狗呐!”阿怜伸手接住毓垣,踹了擎苍一脚。毓垣窝在阿怜怀里撒娇似的哼叽两声,这半莲池里的两个男人也是个变态,跟眼前这个糙汉子一样,都不及阿怜对他好。

擎苍哈哈笑了两声,便问:“阿怜,玄先生在么?”

“干嘛?你很想他么?”阿怜不由地挑眉。

那货正在午睡,这时候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最好别去打扰他。他是她见过下床气最可怕的男人!

记得几年前,她刚进半莲池没多久,院子里也不知打哪飞来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忽地,天空就飘来一团雷雨云,就在这两只麻雀头顶上又是打雷,又是闪电,其他地方阳光四射,万里无云。任凭这两只麻雀怎么飞逃,那雷电就是追着它们两。她本以为那两只麻雀死定了,铁定是被雷劈死了,谁知等到那团雷雨云飘走之后,两只麻雀居然安然无恙,叽叽喳喳地飞走了。只不过,两只麻雀的头顶好像亮得有些发白。

从那之后,他们半莲池的附近再也见不着一只麻雀,不,准确的说是见不着任何一只能够会叫的动物。

她将这事告诉奎河,奎河看了她一眼,十分严肃地道:“师傅午睡,切记!切记!不可叨扰,否则下场比两只麻雀还要惨。”

直到离开京城之前某日她去市集,刚巧面前飞过几只麻雀。自从去了冥界回来之后,她好像多了一种技能,就是能听懂各种动物说话。

那几只麻雀惊恐地说:“快走!快走!这丫头是半莲池的人!”

“五年前毛大和毛二在半莲池打架,扰了半莲池的主人午休,头顶上的毛被雷电劈没了。”

“快走!快走!再不走咱们也要秃子啦!这小丫头说不准也厉害着呢。”

若不是听到这几只麻雀的对话,她还奇怪五年前那场雷雨云为何就只罩在院子里,死盯着那两只麻雀。原来那场雷雨云就是玄遥招来的呀,当时她觉得那两只麻雀的头顶亮得发白,原来是被雷劈秃的呀。你说,这男人可怕不?就因为两只麻烦扰了他的睡觉,他生生将人家两只可爱的小动物用雷电劈成了秃子。这要是换作人进去,那能想象么?简直是太可怕了!

这擎苍不知死活的在玄遥午睡的时间跑来,一定是嫌自己头顶上的毛太多,想被雷电劈一劈。

擎苍憨厚一笑:“我只是帮人领路。”

“她是谁?”阿怜望着擎苍身后一位中年妇人,看衣着打扮,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不太像是广陵本地人。

擎苍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在衙门口正巧碰着这位大娘被官差轰出来,看着她跪在衙门前哭得怪可怜的,于心不忍,所以就帮忙领路领过来了。”

阿怜嘴角抽搐,道:“我去!

你什么时候一副菩萨心肠了?你不知道咱家那个怪癖老爷早就不接生意了,你还把人往这领?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没事找事做。”

“姑娘,求你帮帮忙,禀告一下你家老爷,我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想着求你家老爷帮忙找找我那可怜的女儿。”这位大娘拉住阿怜的衣袖苦苦哀求。

阿怜吓了一跳,这奎河和擎苍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这位大娘一眼就给瞧出来。她结巴着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半莲池的名号?再说,我们家……那位老爷,早就不做生意了,你还是回去吧。您女儿若是丢了,应该去官府,找他没用的。”

大娘一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顿时流了出来,“若是官府管这事,我也不会抱着试一试来这里求你家老爷了。姑娘,求你帮帮忙吧,通禀一声吧。”

语毕大娘便给阿怜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别这样,你先起来吧,我只能去问问看。”阿怜最经不起别人给她磕头。

阿怜来到玄遥的房门口,探了个头。

玄遥正半眯着眼斜靠在贵妃榻上休息。

她蹑手蹑脚的踏了进去,走了没几步又有些后悔,想想还是决定回了那位大娘,不论什么因,反正和玄遥做交易的果都是没啥好下场。那位大娘看着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若是为了找女儿又是拿自己的性命做交易该如何是好?

她转回身,又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顿住。

可是若是找不到女儿,大娘也不愿独活吧……

她纠结了半晌,想想又折回头,琢磨着要如何叫醒睡梦中的玄遥,却在看到他的美好睡颜后忽然噤了声。

第六十五章 共生(5)

这是她第二次近看玄遥的睡颜。第一次是他酒醉,那个时候她一心还只想着杀他,而今却立了誓,签了卖身契,生是他半莲池的人死是他半莲池的鬼,永远待在他的半莲池里不离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讨厌这个嘴巴恶毒看似冷酷无情的金主,甚至对他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她这一看竟然失了神。

今日,他的头发没有束成冠,而是很随意披散着,有些凌乱,一缕发丝刚巧垂落在他的脸颊上,映衬着他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俊颜,竟是这般迷人。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睫毛竟然可以这么纤长,又浓又密还有些微微卷翘,像个小小的羽扇。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睫毛,显然和这个她整天看不顺眼的金主比起来逊多了。再看他那挺直的鼻梁,和那张每天都会刻薄她的嘴唇,啧啧啧,可真是生得好。

那削薄的嘴唇沾着一丝头发,她下意识伸出手想替他拨开,但是指尖还没有触及,她便迅速收回手,忍不住咬上自己的手指。她这是在干什么呢?这家伙最不喜欢别人碰他了。

玄遥倏然睁开双眼,定定地望着阿怜。

而她,此时就像是所有的姑娘一样花痴盯着他看了许久。这双眼睛可真是好看,尤其是不发脾气的时候,温润如墨玉,即使闹脾气,那霸道不讲理的神态看起来也是特别迷人。

她不禁咬着唇轻笑起来,忽地

发现这双好看的眼眸正与她对视,直撞进她的眼里。她回过神来,吓了一大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她瞪大了眼,耳朵滚烫。

“你还没有踏进屋子的那一刻。”玄遥缓缓坐起身,凝视着她。

阿怜这一下连脸颊都开始发烫。也就是说从她蹲在他面前偷看他开始,他就知道,居然还装睡。真特么的……丢死人啦!

“你找我什么事?”

玄遥被扰了午休,竟然没有发脾气,这令阿怜不禁有些意外。她咬了咬唇,小声地道:“哦,外面有个大娘找不着女儿,想请你帮忙……”

玄遥扬眉,冷漠地道:“她女儿丢了,不去找官府,跑来找我做什么?”

“她去了,衙门将她轰出来了么,这不是走投无路才跑咱们半莲池么?”

“敢情我这半莲池比官府还有用,谁有难都来求我。什么阿猫阿狗的生意我都要接,我成什么了?”

“你不是法力无边的神仙么?”

“……”

“神仙不都是为凡人造福的么。”

“……”

他本就不是为了造福人间才开了这间半莲池。

玄遥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毒,阿怜如叫唤菜市场卖豆腐似的叫了他三两句“神仙”,他便到了偏厅坐下。

大娘一见玄遥出来,着实惊住。她曾听人说过,京城有个以花算命的占卜馆叫半莲池,老板如何神通广大,只可惜不再开门做生意。在衙门前走投无路

时,恰遇那位叫擎苍的小哥,说这半莲池搬来了广陵,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前来,本以为是个和她一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却不曾想是这样一位谪仙的人。

她扑通一声,跪在玄遥的跟前,道:“求大慈大悲的玄先生,帮帮我,找找我那可怜的闺女。”

玄遥抬手,冷冰冰地道:“大慈大悲的是南海观世音菩萨,我不是。起来吧,不必这样跪拜。”

大娘一听,立即将自己的包袱抖开来,里面除了几件洗得泛白的旧衣衫,还有破布缝的荷包。她从荷包里倒出几小块碎银和一些铜钱。

“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些了。”大娘忽地想起,将手腕上戴了许久一只并不值钱的铜制镯子了褪了下来,连同那几小块碎银几个铜钱一起捧在玄遥的面前。

玄遥看也不看那些碎银,轻啜一口茶,道:“我想这位大娘,你可能不知我半莲池的规矩。当年,一个牌号便是二十两,你这些碎银和这支铜镯加起来半两都没有。你凭什么让我接你这单生意?”

“我……”大娘低下了头,眼泪刷得一下就流了出来。若是有二十两她和她相公也不会将女儿卖去给人家做填房,落到今日下落不明。

“打扰了……”大娘缓缓站起身,悲痛地走出门。

见此情形,阿怜气不打一处来,按以前,玄遥不乐意接单做生意,她可高兴坏了,但眼见这位大娘大老远从乡下

跑来低声下气跪地相求,玄遥却视若无睹,一副恃才傲物的模样,真让人恼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