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一封信,说是过几天将要从京城来一位姓贵客。那位贵客特意指明要季如月去别馆为这位大官献艺。据说这位贵客特别喜欢季如月,每回从京城过来,都要请季如月单独去别馆献艺。季如月虽然不情愿,可也不敢违抗大乐师的命令。教习嬷嬷再三叮嘱季如月,要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切不可怠慢,好好招待这位大官。

这一次,季如绵也沉默了,没有像之前一样站出来,说是去替季如月献艺。而是眼巴巴地看着妹妹每天都会拉着楼玉中练习到很晚。不论他怎么问,这兄妹二人总是什么也不说,看着他的眼神都很茫然。被问烦了,季如绵便会说,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楼玉中看得出来季如月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心过,虽然每天拉着他练舞,但明显心思一点儿都不在身上。终于,季如月终于累倒了。在那位贵客来的当天又不小心便染了风寒,在临近去别馆的时候,一下子倒了地上。

楼玉中刚好在一旁,因为每日陪着她一起练习,他也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正担心她能不能撑得住,谁知人说倒下就倒下,急得他拔腿就要去找大夫,谁知却被拦下。

眼看着没人登台,季如月又是那位贵客指明要的,大乐师也不敢擅自换人,生怕惹恼了那位贵客,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谁忽然提议,楼玉中不是在么?让楼玉中上呀。

这孩子不仅长得漂亮,身段好,虽然没有登台的经验,但就平日里练习看来,这舞技绝不在季如月之下呀。大乐师一听,立即拍手赞成。于是,这献舞的差事就落在了楼玉中的头上。

大乐师让人将楼玉中仔细打扮一番,扮作女伶的模样。若不是盛乐坊的人本就知晓楼玉中是个男儿身,就凭他这一身装扮,任谁也瞧不出来。

楼玉中有些排斥。教习告诉他,这位贵客位高权重,若是得罪了,这盛乐坊上上下下都要跟着一起倒霉。若是不想看着季如月被责罚,他就乖乖地听话。平日里,季如月待他绝对没有话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定先想着他。这次她病倒了,换作朋友,他理应帮这个忙,于是乖乖听话让嬷嬷在他的脸上上妆。

一路上教习不停地叮嘱他,那位贵客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切记不可顶撞。

楼玉中心里忐忑不安,原本以为自己第一次会在盛乐坊的台上为众人献艺,可这却到了别馆,万一要是自己跳得不好,惹了这位贵客不高兴该怎么办?

他按教习的吩咐,戴着面纱,舞了一断剑舞,英姿勃发,气韵非凡。令那位贵客不禁站起身来为他拍手叫好。他不禁松了一口气,第一次献艺,生怕跳砸了。

那位贵客赏了他一杯酒,他跪着上前,正想着喝完那杯酒便可以离开了,不想那位贵客一把抱住他,淫笑一声道:“我的

心肝小月儿,可想死本王了。”

楼玉中惊恐万分,手中的酒杯骤然落地,杯中的酒水洒了那人一身。

那位贵客丝毫不介意,一把揭开了他的面纱,不禁一怔。

“不是小月儿。”这天下间竟然还有比他的小月儿还要美上三分的人,贵客的眼神一下子飘乎起来,脸上猥琐淫糜的笑容更浓了。

楼玉中立即跪在地上,颤着声道:“如月她病了。所以小的前来代她,还请大人恕罪。”他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男儿?!”贵客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地神情。

“小的……小的……小的惶恐,请请……请大人恕罪。”楼玉中几乎是脸贴在地上不敢抬起。

那贵客犹疑了。

就在楼玉中以为这位贵客将要放过他的时候,谁知他一下子冲着他扑了过来,将他按倒在地上。

“男儿就男儿,也许别有一番滋味呢。哈哈哈——”这位贵客伸手便将他的衣襟扒开,“细皮嫩肉的,本王最喜欢了。”

这人究竟要对他做什么?他十分害怕,隐隐约约总是觉得他想的那种可怕的事情即将要发生在他的身上。可是他是个男儿身啊,是个男儿啊,为何也可以……

这位贵客力气极大。虽然身为男儿,十三岁的楼玉中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无论他有多害怕,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逃离,却始终力量敌不过,直到后庭传来的刺痛让他痛不欲生,直接昏死过去……

他终于明白了,

为何伶人会被世人所瞧不起,被与青楼妓馆的姑娘们相提并论,被骂下九流,是因为就是啊。在盛乐坊里的伶人们,便如同青楼妓馆里接客的姑娘们,且无男女之别。

第一百七十四章 背弃(32)

大乐师不让他轻易登台,不让他出门去达官贵人的府上献艺,不是因为特别喜欢他爱护他,而是要将他的价位捧高,好大捞一笔。京城里来的那位贵客,不仅不能得罪,而且能给盛乐坊带来很多好处。

楼玉中犹如一个破布娃娃一样。醒来的时候,季如月正坐在他的床头,一双美眸哭得又红又肿,不停地自责:“对不起,玉中,我不该生病的。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忽然病倒了,你也不会……呜呜呜……我为何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生病?对不起……玉中,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开口跟我说一句话好么?我求你……”

楼玉中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都没说,便将头扭向一边,不看她。在经历了那一场恶梦之后,再看到季如月,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他应该在那一场劫难中随家人一同死去才对。

屋子的门忽然被从外“怦”地一声从外用力的撞开。季如绵冲进屋内,一把拉起季如月。季如月哭着死活不肯走,“我不走!我不走!玉中他不理我,他还没有原谅我,我不能走,我不走……哥……哥……我求求你,我不能走……哥……”

季如绵强行将季如月拉出了屋子,季如月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哭得十分伤心。

季如绵的声音传来:“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这都是他的命!也是你和我的命!这里

所有人的命!”

季如月哭着说:“正是因为我自己经历了,我才知道哥哥替我承受了多少,他替我承受了多少。我之前害了你,如今又害了他,我情愿这一切由我来承受。往后,我再不会让你们替我来承受了。”

“如月,你听我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即便你不生病,他也总有一天要被迫走上这一条路。”

“哥,你知道我为何却独独喜欢他么?不是他长得漂亮,这里的人长得都漂亮,而是他干净,特别得干净。看着他,我就想起以前还是干净的自己,我就觉得很快乐。而今,是我害了他。”

“干净?试问这个大院里,只要是做我们这行的哪一个能干净?”

“呜呜呜……”

楼玉中在屋内听着他们兄妹二人的对话,悲从中来,咸涩的眼泪从眼眶里一下子涌了出来。

干净?什么干净,他明明就是蠢!干净,这个词放在他的身上就好比干净的水被扔了一把黑乎乎的泥土。原本以为抛头露面已经有辱楼门,却不想某一天,他居然还要走上倡伎这一条路。他自小喜欢的音律,渐渐视为生命的舞蹈,如今却成了他为了要讨客人欢心卖身生存的手段。

就这样,他如死了一般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谁也不理睬。任凭季如月如何在床前哭着唤他,他动也不动。

季如绵担忧着妹妹,白日里还要练习,晚上衣不解带地看着他,却也没能让他

开口,每日里疲惫不堪。

五日后,那位贵客又差人前来盛乐坊送信,让季如月和楼玉中两个人同去别馆献舞。再得知那日之后楼玉中便病倒了,那位贵客满脸不屑,责怪盛乐坊没有好好调教人,即当了伶人,还要寻死寻活的,简直是贻笑大方。

盛乐坊的大乐师可不敢得罪这位贵客,这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叔梁王,位高权重,只要弹弹手指头,叫他们整个盛乐坊生,那便是生,叫他们死,那便是死。梁王是相当中意季如月,有意带着季如月一同回京。所以,大乐师再三叮嘱着季如月一定要好好伺侯着,将来若是能进王府,哪怕就是做个侍寝丫头,也比留在这里好。

盛乐坊的大乐师可不敢得罪这位贵客,这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叔梁王,位高权重,只要弹弹手指头,叫他们整个盛乐坊生,那便是生,叫他们死,那便是死。梁王是相当中意季如月,有意带着季如月一同回京。所以,大乐师再三叮嘱着季如月一定要好好伺侯着,将来若是能进王府,哪怕就是做个侍寝丫头,也比留在这里好。

其实,无论盛乐坊的人说什么,对季如月来说,都毫无意义。因为她最喜欢的人在慢慢枯萎。

眼看着楼玉中一天比一天消瘦,任凭盛乐坊的人想尽了法子,都无法令他进食。他又回到了当初刚来的那个他。大乐师一气之下,让人将他扔去了柴房。爱

死不死,白瞎了砸在他身上的银子。

就在楼玉中以为自己快要解脱的时候,季如绵又出现了。

他端着一碗温热的米汤来到柴房,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急着喂他,而是将他抱起来,抱在怀里,双手暖着他冰凉的手。

“你知道么?如月……她走了,去了京城的长乐坊。临走的时候,我问她要不要来看看你,她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应该以后难能回来一次了吧……”季如绵赤红一双眼睛,哑着嗓音,哽咽着接着说,“有好几次,我真想把你给弄死了算了。你死了,她就再也不会受你的折磨她了。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也只有这一个妹妹,从小与她相依为命。她为了避开你,让你能够活下去,接受梁王的安排去了京城的长乐坊……”

“我一直守着她,护着她,就是不希望她遭遇我遭遇的那些。可我不能每次都那么及时挡在她前面。有时候,我想哪怕就是晚一点,再晚一点,或者能守一次就一次。只要我活着还能护着她,我就一定会做。这就是我为何在遭遇了这些事之后,还能坚持活下去的原因。因为我还有我的家人要守护。而你,这么多年来,除了享受别人吹捧你的舞技之外,你为自己的家人做过什么?即便你家破人亡,可你有想过,你为死去的他们做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你从头到尾就是个懦夫,你口口声声说活着要为自己的父亲你的家人报仇,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心等死的懦夫。”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背弃(33)

“你知道么?我第一次遇到客人之后,这里的人是怎么对我说的?他们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盛乐坊的所有人啊,个个都要走这条路,走习惯了就好,硌脚的路也会变得平坦。习惯个鸟!都他妈的一个个放狗臭屁呢!所以,你终于明白什么是伶人了么?想想你当初安慰我的那些话,是不是觉得很恶心?要不是当时我疼得实在没有力气跟你杠,我真恨不得将你的头一把按在地上,让你好好啃啃土。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把白痴当天真的蠢货?!”季如绵说着说着就笑了,然而笑声里却带着隐隐的哭腔。

“我将那些人渣畜生的背景身世全都记了下来,包括日子、时辰、次数、地点和方式,每一笔账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账,我早晚会讨回来,我流过的每一滴血每一滴泪,受过的每一丝屈辱都会叫他们千倍百倍的偿还。我对天起过誓,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些糟蹋我和如月的畜生,都踩在脚底下,让他们比狗都不如,永世不得翻身!所以,我绝对不会像你这样,说他妈的放弃自己的命放弃自己的命。我必须要活下去!”

得不到楼玉中的回应,季如绵也慢慢泄了气,忽然软了声音,哭着说:“楼玉中,算我求你,我求求你,你醒过来可好?我求你醒过来吧!如月已经离开了,如果你也走了,我不知道我一个人留

在这里,究竟还有什么意义?要么你就把如月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

季如绵温热的眼泪滴在了楼玉中的脸上,一滴又一滴,那轻落敲打皮肤的触感一点一点唤醒了楼玉中。他以为自己早没了知觉,很快就可以与家人团聚。可是季如绵一直在他耳边说的话,一字一句都烙进了他的心里。他其实没有怪季如月,也没有恨她。他只怪自己太软弱,太无能。回想起当初他劝慰季如绵听客人的话,别惹怒客人的话,便会觉得自己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他究竟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他根本不知道。他觉得自己是个十分肮脏的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活在世上一天都是污了楼家。

但季如绵最后的哀求,又直击着他的心底深处。若不是他这样,季如月也不会被迫离开这里,离开一直爱护她的哥哥。都是他的错……什么都是他的错啊……难道他一个人不想活下去,还要逼着别人跟着他一起活不下去么?

原本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溢出了眼眶,胸腔中积聚的悲痛让他根本无法透过气来,胸腔不停起伏,喉咙里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轻得听不真切。

季如绵看到他有了反应,眼泪落得更凶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大概是受你和如月两个人影响太多,竟然他妈的也像个娘们一样,哭成狗。”

季如绵哭了一会儿,擦了眼泪鼻涕,慢慢将他向

上托了托。用干草垫在他的后背,让他躺得舒服些,然后将米汤一点一点送进他的嘴里。

“就当老子上辈子欠了你,所以这辈子要受你折磨。吃吧,吃吧。”

他蠕动着干涸的嘴唇,慢慢一点一点吮吸着米汤。

季如绵的眼睛还红着,却也忍不住笑了,“你真是个……冤家!”

说到这里,阿怜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也顾不得什么,抓着芋圆的猫脑袋就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净。芋圆第一次这么乖,没有跟她杠。

楼玉中在说到这些记忆的时候,阿怜听着特别难受。她感同身受,做乞丐那些年头过的日子,绝好不过他们这些表面风光的伶人。这也是为何,她总是会打扮成一副男孩子的模样,每天晚上睡觉都会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被人知晓,她会变成和那些命运悲惨的女孩子一样。

奎河沉闷着,表情凝重,不敢说话了。就连平日里废话最多的芋圆也没有插嘴。气氛一时凝结,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楼玉中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他笑着说:“你们都别这样一副表情,就像季如绵说的,遇到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原来硌脚的路走多了,都会觉得平坦了。”

芋圆终于憋不住,道:“那你和季如绵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掉进河里?”

阿怜望了一眼镜子,镜子里“她”的眉心又拧了拧,似乎下面的故事让楼玉中没世难忘。

在季如绵的悉心照料下,楼玉中又一次活了过来。这一次,他似乎一下子成长了许多,脸上再没了以前那种稚气天真,取而代之的是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沧桑。人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除了季如绵谁也不交流。虽然对大乐师及整个盛乐坊的管教都恭恭敬敬,看不出来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但是季如绵都知道楼玉中再不是以前那个楼玉中了。

大乐师可管不了这么多,只要他乖乖接受,愿意接受伶人皆倡这个事实,乖乖地给他赚钱就行了。

楼玉中的身体一恢复,大乐师便安排他正式登台。那一天,他扮作女伶表演的是白纻舞,作为领舞的他,相貎出众,身姿轻盈,犹如仙女下凡,一下子在武昌城引起轰动。引得武昌城内各个达官贵人争相捧着银子前来欣赏他的舞蹈,可大乐师总是故意将他掖着藏着,引得那些达官贵人心里痒痒,砸得银子翻了几番。

经历完第二次生不如死之后,楼玉中坐在沐浴桶里一直拼命地搓着身上的皮肤,直到将皮肤搓破,水变得冰凉刺骨,他还是不肯起来。最后季如绵忍无可忍破门而入将他从凉水拉了出来。他又一次软弱地哭了,他以为他活过来了,就不会在意这些,但是再经历一次,他还是受不了,觉得对不起楼家,对不起生他养他的爹娘。

季如绵之前在他还没被扔进柴房之前,就骂过他,听他又这么自责,便又一次骂道:“对不起楼家?你们楼家都已经被抄了,早就不存在了,就算是污辱门楣了又怎么样?他们都不在了,谁能看得见?你即认为有污楼家的门楣,你以为你真死了,就真的有脸去见你们楼家的人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 背弃(34)

所以,他楼玉中连死得权力都没有……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地活着,是因为他根本没脸下去见楼家的列祖列宗。

他也学习季如绵那样,将那些人渣畜生的背景身世也一一记下来,也许有一天,他可以像季如绵说的那样,将这些渣渣统统踩在脚下。

在经历了屈辱的第三次,第四次……之后,他居然也渐渐习惯了,不会要死要活,不会再懦弱地哭泣。除了每次回来,都要坐在浴桶里至少泡上一两个时辰的习惯延续下来。

后来,季如绵发现了他这个习惯,索性拉着他去城中最好的汤池里泡汤。

水气漫漫,令他整个人身心都放松下来。他闭上双眼,将自己整个人都没入水中,感受水的热力将他整个人包裹而窒息的感觉,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当自己死过了,出了水面,便是新生,抛开以前的种种,放弃季如绵所说的矫情自尊……

季如绵以为他又想不开,迅速滑过来,一把将他从水里捞起来,“你又干嘛?是不是想死在这里面?”

楼玉中突然被从中里拉出来,一双美目因惊吓而瞪得老大,不停地咳嗽,“我只是……想泡一下……而已……咳咳咳……”

“泡一下,要这样泡吗?还你是想坑人家汤池的老板么?”季如绵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脸部神情紧张,幽黑的双眸里满是担忧。

楼玉中吓得没敢说话,水珠顺着他的头发一滴滴滑落,布

满了巴掌大的小脸,然后顺着削尖的下颌滴入水里,令他整个看起来无助又虚弱。

氤氲的水气四处弥漫,两人这样面对面,四目相对。一时间,这小小汤池的气氛也一下子变了味。

不知过了多久,季如绵终于缓过神来,双手用力地推开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上池岸。

楼如中听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脸颊、耳朵都跟火烧似的,大概……方才被季如绵吓得吧……

那次泡汤之后,季如绵有很多天都没有理他,直到他醉熏熏地从外面回来,一脚踹开他屋子的门,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口齿不清地道:“你的命……是老、老子救下的,你以后奏是要死,得得得……要经过老子的同意,老子……”

他的话没说完,就压着他醉倒床上睡着了。

大约也是从那一晚开始,笑容又重新回到了楼玉中的脸上。

他和季如绵成了盛乐坊的两个招牌,盛乐坊因他二人,每夜爆满。大乐师笑得每天都合不拢嘴巴,给他们两一人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厢房,并找了小童伶贴身伺候着。

两人经常一起喝酒喝到天亮,吟诗作对,论音律共舞,一起开怀大笑……每次被大乐师发现,季如绵都会被骂得狗血喷头。后来怕季如绵毁了嗓子,他便强迫季如绵以茶代酒,季如绵乖乖听了他的话。这大概也是他在盛乐坊多年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可是快乐的日子终

是不长久,他又开始迷茫。

季如绵莫名染了个坏习惯,那便和一些男优们一样喜欢上青楼找鸨姐儿,或是与女伶幽会,甚至偶尔还会与一些寻常人家的女儿私会……

他不停告诉自己要能理解季如绵的变化,毕竟这是生为成年男子的正常生理需求,可是心里就跟生了刺似的。他甚至也强迫自己去尝试和其他男优一起去青楼,然而当鸨姐儿光溜着身子压在他的身上时,他却吐了,吐得那鸨姐儿一身……

此后,他只要闻到季如绵的身上带着胭脂水粉香气,便会心生作呕。他试过很多次,在其他男优的身上闻到这种脂粉香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最多觉得难闻,只有他自己单独面对女人,尤是从季如绵的身上闻到属于女人的胭脂水粉香气,会吐得不成人形。

于是,他一碰女人便会吐的事一下子在武昌城里传开了。街头巷尾都在传他楼玉中其实是个不能人道的阉人。他笑而不语,好像能把女人压在身下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是呢。他根本不在乎。

季如绵为了这事,和人干过很多次架。可是,却也从来不见他将身上的脂粉味洗干净后再见他,似是刻意留着香气。他每次一边吐着一边苦笑着看着季如绵,“我应该是投胎的时候跑太快了,所以投成了男儿身,若是跑慢一点,说不准就是个女儿家。”

季如绵为了这事,和人干过很多次架

。可是,却也从来不见他将身上的脂粉味洗干净后再见他,似是刻意留着香气。他每次一边吐着一边苦笑着看着季如绵,“我应该是投胎的时候跑太快了,所以投成了男儿身,若是跑慢一点,说不准就是个女儿家。”

季如绵像是拍小狗似的拍着他的脑头说:“是啊,你要是女儿家,我就娶你回家当婆娘。”

他的眸光陡然闪亮,却又因他的另一句话,顿时星火都灭了。

他说,可惜,你不是啊……

也不知是他二人的名气太响还是运气太好,京城里突然来了调函,将他二人调去京城的长乐坊。大乐师一下子失去了两棵摇钱树,一下子哭倒大盛乐坊的大门边。

本以为到了京城长乐坊,就能见到季如月,谁知她招梁王喜欢,所以进了王府。

虽然见不到妹妹,季如绵并没有难过,反而替季如月高兴。

也是到了长乐坊,楼玉中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在盛乐坊学的那些,在长乐坊根本不算什么,任何一个姿质中等的舞伶都能轻易地秒杀他。他终于又有了新的目标,即便是遭遇了各种排挤与白眼,但每日更加刻苦地练习,细细琢磨那些名伶的每一个神情与动作。

季如绵来了之后,当初被引以为傲的嗓音一下子变得平平无奇,竟被这里的大乐师安排去了擦拭乐器的活儿,再遭遇了其他优伶的鄙夷排挤后,竟开始借酒消愁。

好几

次被他瞧见,他强行从他的手中将酒瓶子夺下,“你是想毁了你的嗓子么?一辈子无法唱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