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灵儒咬牙吁出一口气,天长日久,他有的是耐心陪她耗,只是眼下却不宜让升平久待,遂换上笑脸说:“你姑且先回去,寡人向你承诺,至多两盏茶的工夫,你的阿卷妹妹必然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你面前。”

“…果真么?”她揪紧了帕子,这时眼中才有了他的影子。

殷帝眸子闪了闪,柔声道是。

见升平去得远了,面色才渐至沉了下去,冷声道:“阿允何时到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是为看为兄的好戏么。”

“陛下。”靖王微微躬下身,广袖垂曳,长长地揖手,表情没有任何异常,“若倾不请自来,还望陛下恕罪。”

他们是手足至亲,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能把他如何?

殷帝好笑起来,走过去同他站在一处,负着两手若有所感,“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总不能因为为兄议事迟到,兴师问罪来了?”

他说不敢,殷帝出来时特为抹过脸上的血迹,旁人便看到了也不敢言声,靖王却毫不避讳地盯了好一时,“皇兄莫非,养猫儿了?”

“…”

裴灵儒如何听不出他的嘲讽,只不搭话了,背过身,大有送客之意。

靖王转眸,目光深深往殿中望去,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突而拔腿大步走了进去。

脚步声声,德晔浑身一抖,身子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殷帝又来了,他为什么又来了——!她吓得爬进桌底,捂住耳朵不听不看缩成一团。

脚步声渐渐消失。

然后,眼前一亮。

藏身的桌子被搬走了…

…!

“做缩头乌龟有用么?”

清越的男声传入耳畔,德晔一怔,须臾,慢慢露出脸看向来人。他侧了侧头,她却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头扑过去紧紧缩进了这个怀抱,哭得泣不成声,伤心欲绝…

第17章 目中无人

他原不该进来,她这样全身心窝在他怀里,颤巍巍的依赖,仿佛他是她的救命稻草。

他是么?

靖王提了提手,短暂迟疑下,在那段颤抖的背脊上抚了抚,宽袍把她整个罩住了。

德晔顿了顿,他竟然没有推开自己心下便生出无限的安全感,她真管不得了,是他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不是旁人,偏生是你。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早就再清楚不过,在这大殷宫廷,在这个兰凉城,靖王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倘若有人愿意搭救她一星半点,也只能是他了。说来滑稽,当初分明最惧怕的人是他,喊打喊杀的人也是他,这才几个月的光景,一切都变了样。

德晔一点儿也不想把自己交待在大殷,殷帝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进来了,她抖了抖,下意识更努力地往他怀里钻,眼泪全糊在他衣襟上,也不知有鼻涕没有。

靖王有些僵硬,向外看了看,不见殷帝进来,便道:“好了,若叫人瞧见却怎么说。”

她怏怏的,其实不在意旁人怎么想他们的关系,反正在他哥哥眼里他们关系匪浅。

这也很好,性命都快保不住了,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名声她不要了。既然和靖王绑在一起了,他就休想对自己的事置身事外。

动作间不慎磨蹭到了脖子,德晔“咝”了声,心下计定,突然泪眼汪汪地抬起眼来控诉,“他掐我,想置我于死地,还说殿下你自小都不讨人喜欢,是个人见人恶的讨厌鬼——”

靖王听见,扬起了一边眉毛。

德晔才不管裴若倾信了几分,她黑澄澄的眼珠上布满了水汽,嘤嘤嘤地啜泣,仰起脖子要他看自己被勒的伤处,纤纤的手往下使劲扒拉下自己衣领子,唯恐他看不见,“你看你看,这都是他干的,我自己虽说瞧不见,可我想着那么大的力气,必然是勒出印子了,我当时气不过,就挠了他”

她边说边比划,忍着腹痛,务必还原现场,勾引出靖王的同情心来。

德晔是知道裴若倾的,这人凉薄,心肠冷,她只有把自己描绘得可怜一点儿,再可怜一点儿,兴许他就懂自己受了多大罪了。

说到底,裴灵儒真不是人!

“然后殿下的兄长就把我踢了出去,就踢在这”她捂了捂小腹,望之楚楚,好不可怜,眼泪“吧嘚吧嘚”金豆子似的往下掉,小鼻子红红的,真是又可怜又有几分可爱。

裴若倾“唔”了声,调开视线,逐渐却望住眼前人脖领子里那片白生生的肌肤。

若有所想。

她不把他当外人,或许也不很认知到他是个成年男性,那块皮肤就那么裸露在他眼中,锁骨精致小巧,若隐若现。右祍也歪着,仿佛被人撕扯开来一般,一眼可见纱衣里若隐若现的弧度。

靖王匆匆挪开目光,他至今的人生简单到枯燥乏味的地步,除了月见,德晔是接触最多的女人,只是这个人——

她身上有股子少女的香气,甫一扑过来他便闻见了,甜软馥郁,过去却不觉得月见有这样的气味。

“竟然还踢你了么?”靖王垂下眼睫,她脖颈处於青的痕迹不期然扎进眼里。

德晔点头如小鸡吃米,面色煞煞白,嘴唇却被自己咬得嫣红,切切地盯住他,哀求道:“殿下带我走吧,我保证一定听你的话,给您当牛做马,叫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只是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好不好?求求你了”

裴灵儒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撒气也撒得没有道理,他对弟弟不满,倒来找她的晦气,是个心眼比针鼻子还小的人。

幸好跟裴若倾还能讲讲“道理”,歪缠他,磨着他,他就算脸色有变,却没有甩开自己。

“怎么样,你答应不答应?”湿漉漉的一双眸子牢牢攫住他,揪住他的袖子上下摇撼,“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殿下只要动动手指头,救了我,轻易就把七级浮屠造成了”

“如此听来,确实叫人动心。”他淡淡地启唇,把袖子从她手心里抽出来。

心下略忖了忖,长眉蹙起,渐而舒展,附耳要说什么似的。

呼吸咻咻拂过来,德晔耳畔忽而一阵酥麻,两人的衣袖裙襽覆在了一起,远远望去仿若一对璧人。

她抿抿唇,连身上的疼痛也觉不到了,所有感知都集中在他靠近的那只耳朵,瓮声问:“殿下要说什么”

靖王面上半是迷惘的颜色,徐徐推开了她。

周身骤冷,德晔眸中露出惊慌和失望,两种情绪交汇在一起,嘴唇颤抖起来,“你不答应?”

“一而再,再而三,”他轻轻说着,仿佛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单手捧起她湿答答的小脸,拇指揩去半边眼泪,疑惑道:“澹台云卷,你不怕我么,果真愿意把自己托付到我手里,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她只是想活下去啊。

嘴唇微微翕动,这样简单的理由却很难说出口,依稀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希望自己说什么呢?

德晔垂下眼,肩膀耷拉下去,他既然这么说,那么就代表了他委婉拒绝了自己吧。既然没准备救她却进来做什么,还是在这种时候,希望转瞬破碎的滋味比从没有希望更不好受。

她不再扒拉着他,两眼呆致致只看着自己的手,横竖自己生来就命苦。那就这样吧,让殷帝把手砍了撒气,今后做个残废拉到,或许看她是个残废,便也懒怠来针对。

她胡思乱想着,全然忽视了他的存在,心态悲观,脑海里天人交战。

没有手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么残缺地活着有什么趣儿呢?

殷帝闲闲踱入殿中,入目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他是好整以暇的姿态,先前答应把德晔帝姬领到升平跟前,一个姐姐想要保护妹妹的心,他自是不忍心破坏。

“阿卷妹妹。”他温声唤她,笑容可掬在她跟前蹲下身来。

德晔肩膀一颤。

“别怕。是你姐姐升平想念你了,众所皆知,寡人最是看重骨肉亲情,”他睨了弟弟一眼,复道;“寡人答应她见你一面,你仔细着,若叫寡人知道你说出些多余的话来——”

说着伸手来拽她,她往后躲,殷帝呵了声,正要下手用力,靖王却出人意料横到眼前来,凉飕飕睃了他一眼。

“裴允,你要造反不成?”殷帝耐着性子,正待开口,却见靖王俯下身,将澹台云卷拦腰抱了起来,揽在怀中。

“裴允!”

殷帝的断喝冲进德晔耳里,她心口小鹿乱撞,抓紧了自己的袖子。抬眼望靖王,他下颔线条冷硬,连眼睫都没抖一下。

大抵便是这样无形的目中无人,才叫殷帝难以容忍。

德晔收起视线,是啊,有些人生来就是锋芒毕露的存在。她只是不敢置信,他居然这是什么意思啊

“第三回。”他把她拢了拢,若有所思,蓦地来了这么一句。

她身上难受,没心思去研究他了,手臂伸出勾住他的脖子。原来是真的,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要和裴若倾在一处,就觉得安全。

蹭了蹭脑袋,愈发窝进了他怀里。

靖王脚下一顿,低头看了看她,须臾抬脚继续往殿外去。

身后殷帝怒不可遏,抱着袖子连走数步,冷笑道:“阿允,我早看出你对她不一般,你可别忘了根本!”

他住了脚,“皇兄注意仪态。”

细想裴灵儒的话,嘴角又带出笑花来,“皇兄想多了。”

“寡人想多了?”殷帝乍地拂袖,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灼灼逼视着他,“那便将澹台云卷放下,如何,做不到么。”

靖王唇瓣的笑意淡下去,“德晔帝姬受伤了,想来皇兄也懒怠请人为她医治。眼下边境连失三城,臣弟拙见,德晔帝姬尚有莫大的用处。”

“什么用处,你真以为夏侯家在意她?”殷帝负手立于隔扇窗前,边境的战事是他心里的刺,眼下朝中无人可用更叫他伤怀。

唯一堪用的便是靖王,只是这个弟弟,他却不想再给他战功赫赫笼络民心的机会。

“皇兄若无事,臣弟告退了。”靖王淡声说。

殷帝看着他的背影,却忽然想起一事来,他晃了晃关着金丝雀的鸟笼子,似不经意道:“阿允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你却不知母后已为你订好了亲事,届时王妃入门,为兄的却不知你把这德晔帝姬养在身边做甚,是为伤母后的心么?”

亲事?

德晔睁开眼,睫羽扇子一样刷在他脖子里侧。

她重又闭上,是了,成亲可靖王不是还欠着庄王城小郡主的婚约么,这里太后又给张罗了,可真是桃花朵朵。

她嗅着他身上清俊的白檀香,有些忿忿,又觉得自己这气生的没有道理,便闭上眼磨了磨牙,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皇兄还是担心自己为好,母后极是厌恶澹台氏,眼下那位升平帝姬还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不是么。”

靖王沉吟了一时才开口,他的声音有些飘渺,“至于德晔,她自有她的去处。”

她想去大晋,自然不甘愿一直在他身边。

走到殿外,艳阳高照,他忽然低头去看她,她也抬起了脸,目光便在空中交汇。

“”靖王微怔,“别过脸,我看看你的脖子,看来需要早点回去上药。”

德晔呆了一呆,太阳晒得眼睛都眯起来。

“哦。”

他这么近地看着自己,目不转睛,她后知后觉才知道羞赧,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把脖领子往上拉了拉,不一会儿飞红了脸。

他的眼睛像天上的星辰,两片薄唇微微抿着,她偷眼看他,心笙摇曳,裴氏出美人,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她怕自己和皇叔一样好美色,可是心里蠢蠢欲动,勉强按捺住了收回视线。

裴若倾却把她红得不正常的脸扳向自己,凤眸眯起看了一时,须臾徐徐扬起了唇,话出口竟然满是揶揄的意味,“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嗯?”

第18章 龙口拔牙

德晔是羞极起怒,竟然一反常态灼灼同他相望,心里却想:不好的事情,你以为你能猜到我想什么?

“何为好?何为不好?”她砸吧了下嘴,他的表情略见凝固,她则享受地躺在这个怀抱中,偏着脑袋笑窝隐隐,“只要都能开开心心的,便是最好的事情。”

她琢磨过靖王这个人,初见以为他心肠歹毒狠辣,其实现下看来,还算是个不错的人,然而情绪起伏不大,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叫他关心动容之事。

想来个人性格与成长坏境密不可分,靖王比自己可怜,她有过父母的宠爱和陪伴,哪怕短暂,却是真真切切存在过。可他没有,年少便被送到别国为质的孩子,难免叫人觉得变扭,不好相处。

她依着他,感受到他的温度,既然他会来搭救自己,足以证明他的心了哼,道貌岸然。

德晔有点为难,待在大殷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裴若倾果真喜欢自己么,有多喜欢,像父皇和母后那样?

她也很是中意他的,似这般叫人见了便走不动道儿的男子,世人皆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如今脑袋还系在裤腰带上,如果生命不能保证,情情爱爱未免没有考虑的余地。

她惆怅地叹息,手指无意识爬上了靖王的唇角,沿着那条柔软的唇线一点点摩挲。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迟缓下来,有宫人低着头快速走过。在宫里头当差,看见了也要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这是保命第一要素,事不粘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万万使不得。

一片尾尖带黄的树叶从天而降,轻飘飘落于德晔肩膀。她抬手拈起,不知不觉,原来秋分已过,寒露将至。

她的呼吸吹在他皮肤上,两人挨得这样近,这个男人仿佛就是她的铠甲,可她知道,他不属于自己。

“殿下有时候对德晔真好。”她乖觉地窝好,枝桠间细碎的光芒迷人眼睛。

靖王早便注意到旁人的视线,他却不是很在意,忖了忖,眉目微低,道:“同情心泛滥,这是缺点。”

思及,此番若有些闲言碎语传入母后耳中——思维才至此,忽而一笑置之。要他乖乖娶个不知哪里的陌生女子,还道这是从前?他便任由他们摆布么。

德晔“唔”了声,“那靖王殿下也会对旁人好么,若是对旁人也同情心旺盛,我瞧着,不如改掉吧?您堂堂一个王,总该时刻威风凛凛神圣不可侵犯的,那些个人惯常欺软怕硬,特别是女人,见殿下你一软和她们便要缠过来的,难缠得不得了!打不得,骂不得,所以切记不可露出柔情的一面,不要理睬那些女人。”

他抱着她的手有些迟滞,她没意识到,两手掩嘴吃吃地笑,指望他领自己的好儿,“这些体己话,一般人我可不告诉。”

“这会肚子不疼了?”裴若倾没有再说话,抱着怀里的人径直出了宫殿。澹台云卷委实罗唣得厉害,他听了半路,若不是看她已然伤痕累累,势必敲晕过去还个耳边清静。

那厢章路臊眉耷眼站在殷宫前的河边上,抬轿子的几个打着哈气,大中午等太久人都站困乏了。

远远的,只瞧见靖王殿下来了,再打眼一看,可了不得,抱着的是什么人?

旁人犹自糊涂,章路却是看得真真的,殿下是着了这位德晔帝姬的道儿了,若果真今后把她如珠如玉呵护起来,乐容帝姬那里自己却要如何交待?

这乐容不是个善茬儿,过几日还说要面见太后,催促他快些安排她与靖王见面。倒是怪了,他不曾安排么?!殿下没有反应他有什么法子,栀子飘香萤火点点,这样的场景里十个男人九个见了要动心的,那谁能知道靖王正好排在九个之外,可见是没有缘分。

这话他只在心里想想,毕竟缘分这种事,是可以强求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拿人钱财与人办事,这点素养他还是有的。

靖王眨眼到了跟前,章路忙摆上脚蹬,再躬身打帘,抬眼瞧见这位德晔帝姬睡着了,殿下便弃马不骑,轻手轻脚抱上了车。

说是矜贵命呢,国破不在了,还有个王护着,龙嘴里拔牙把人抢来自己身边,他们殿下这是图什么?说破天去也是德晔帝姬间接害死了月见帝姬,更是害得殿下他自己在大晋那几年好不凄惨。

可见她有毒,一直到后来重兵重围之下澹台逸挟持德晔帝姬意欲脱身,靖王最终亦是放行,章路只能理解为自己是个净了身的,你等爱恨情愁,他怕永远也不能懂。

马车在靖王府府门前停下,靖王有封地,只是一则常年在外,二则经常需要回京,此处便等同于“家”一般的存在。靖王府占地颇广,内外气派,至今只差个女主人当家,阖府人翘首盼着,只不知何时才能迎来王妃娘娘。

德晔很是能睡,大约也是惊吓过度才睡得这般黑甜,靖王一路抱着进了垂花门故意走得颠簸她也未曾醒来。

到了先前给她安排的院子,进了房,珠帘摇曳,他把她稳稳放在床上。

正待离开,她却攥住了他袖拢一角,靖王踅身,掉进水汪汪一双眼里,他扯了扯她才松开,也不装睡了,扭捏着问:“何时开饭?我饿了一大早,到现下滴水未进半粒米未食。”

他唤人送饭食进来,见她欲言又止,便说:“画红日落前必到。”

德晔最后一点揪心也放下了,这下可以暂时安心吃顿饭了,她自行脱了鞋盘腿坐在床边,目送他远去。

他经过的那扇窗半开着,像道虚幻的影子从眼前掠过,火红的美人蕉前两只仙鹤迈着长腿探头探脑,王府的年轻使女围在铃兰前也不晓得是浇水还是打闹嬉戏,欢声笑语一阵阵传进来,她听在耳里,不觉间精神放松,又有些昏昏欲睡。

很快使女送了可口的饭食进来,也不敢同这位异国的帝姬兜搭,语言虽是通的,但是这位帝姬来路不正,恐也不能久待。

德晔在宫里被裴灵儒踢了一脚,以为自己很饿,可饭到了嘴头边反而兴致缺缺起来,只用青花瓷的汤匙喝了几口排骨汤,拿眼睃四周,她在宫里就发现了,大殷不论是建筑风格抑或服饰都同大宁略有不同。

这里的屋檐向外飞,许多耸出的檐角都系有古铜色的铃铛,风拂过便叮当作响,煞是动听。使女们盘高髻,鬓边多簪牡丹,也有梳蓖,可鲜花看起来别样鲜活,叫她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尤其是服饰,男儿的没什么,倒是女子,可见风气开放。

适才送饭来的两位使女,领口开得胸部都快出来了,她看了都脸红,大宁不是没有坦领襦裙,比起大晋来说已是开放,说起来,昔年娘亲便是看不惯这些,不许她穿坦领襦裙,也不许她学胡人跳舞,这么多年过去了,再也没有娘亲在耳边念叨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想到逝去的亲人德晔就忍不住沮丧,她拍拍脸颊强迫自己想别的,便起身绕到多宝格前,不是她见财起意,只是忍不住寻思啊,也不贪心多拿,要是偷个一两件小物件儿揣兜里,回头一个不对自己逃跑去晋国,路上也好有盘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