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片小树林,前头竟然出现了一座精巧的宅院。

进了前厅,屋里有一个绿衣男子,正背着手站在窗前,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回头。

“主子,人来了。”夏如渊恭敬说完后便退了出去。

“哦?”绿衣人转身,眼里满是笑意,“程少侠。”

“阁下是?”程沐风疑惑。

“在下姓俞名如。”绿衣人抱拳,“若是程兄不嫌弃,叫我小如就好。”

“小如?”程沐风在心里恶寒,这人看上去最年轻也得三十了吧?比自己大十多岁,还小如?于是抱拳敷衍,“连莽国的王爷都要叫你主子,我怎么敢直呼阁下名讳。”

“我说叫得便是叫得。”俞如上前执了程沐风的手,眼里别有深意,“我可是诚心想要与程少侠相交。”

“多谢抬爱。”程沐风不动声色的把手回来,“我还不知道,阁下不远千里把我弄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这个,过几日再谈。”俞如抬脚出了门,“程兄这边请,我们去看你的卧房。”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沐风推脱身体不舒服,连门都没有出。

片刻之后,果然就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虽说刻意用了内力想掩饰,但对程沐风而言,却依旧是听得一清二楚。

等俞如推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程沐风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神涣散。

“程兄,你没事吧?”俞如一脸诧异的坐在他床边。

娘的,果然和那个姓夏的是一窝,连假惺惺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程沐风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虚弱的抓住他的衣袖,“药…药给我。”

“什么药?”俞如睁大了眼睛。

程沐风眼里满是红丝,狂躁的就想往墙上撞。

“程兄!”俞如眼明手快的拽住程沐风,展开双臂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药…”程沐风看上去虚弱的连睁眼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俞如嘴边扬起一抹阴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丸药塞进了程沐风嘴里。

程沐风得了药,很快就平静下来,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俞如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随后便出了门。

程沐风躺在床上大喘气,这可比杀人比武累多了。

以后的每一日,俞如都会在程沐风毒瘾发作时送上解药,让他饱受噬心之苦却又不至于自残,不早也不晚。

五天后,程沐风终于忍不住,主动黑着脸去找俞如。

“原本是想着要程少侠多休息几天,不过既然程少侠着急,我也就不再绕圈子了。”俞如扬扬嘴角,“在下是想请程少侠助我,灭了莽国。”

“灭莽国?”程沐风挑眉,“我原本以为你是想要我助你宰了花千琅,没想到竟是这等小事。”

“姓花的是迟早要灭的。”俞如眼里闪过精光,“但在这之前,我要先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随便你。”程沐风喝茶,“你计划,我帮你干事,只要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

“这点程少侠放心。”俞如点头,眼角眉梢都带了一点邪魅,“我保证能得到的,会比你想要的更多。”

程沐风闻言嗤笑,不置可否。

俞如脸上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眼里有野心,有贪欲,却又似乎带了些…羞怯。

与他坐了小船一起前行了一阵子,转弯便是一个避风港。

若非是亲眼看到,程沐风断然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小小的岛屿附近,竟然能隐藏这么一批浩大的水军。

整整齐齐的战船,统一降下的白帆,一看就知道有不少人。

“怎么样?”俞如很满意他眼里的惊讶。

“俞公子果然非凡人所能及。”程沐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称赞,别的不会,这些话可是从小听到大——每次辰堡主犯了错,都会蹲在师父跟前说个没完,自己都会背了!

听到他那声俞公子,俞如稍稍有些不悦,这些天不管怎样,程沐风都不肯叫自己的名字。

“听闻程兄在南海训练了三年的水军,那我可就把这批人交给程兄了。”俞如递给他一块令牌,“凭这个,就没人敢忤逆程兄的意思。”

程沐风不动声色的伸手想接过来,却被俞如一把握住右手,指尖来回轻轻摩挲。

对上他有些暧昧的目光,程沐风强忍着才没有把手缩回来,由着他摸来又摸去。

狂躁啊!

老子这下亏大了!

之前说的好好只要打架,怎么现在看来还要出卖色相!

回去要好好问师父要补偿!

晚上吃饭,俞如穿了身雪白的衫子,手指上带着通透的琉珠,在灯火下泛着五色光华。

“程兄,我敬你。”暖玉的酒杯,上好的佳酿,被玉葱似的手指端着凑在程沐风嘴边。

躲不过,程沐风只得仰头喝下那杯酒。

俞如眼里含了笑,收了酒杯凑在自己唇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这人怎么这么淫|荡!程沐风心里差点抓狂,脸上还得装平静。

于是更加想小孩,不会故意做作,连亲都会青涩的忘掉呼吸,却总是能在举手抬眼之间,勾起自己最切的欲望。

这样才是爱啊…

傻笑。

俞如见状很不满,自己如此明显的示好,可他,这是什么反应?!

另一边的星幕城,方栩正趴在书房写东西。

“写什么呢?”周梓路过书房很好奇,探进来半个脑袋问他。

“呀!”方栩七手八脚的扑在案几上,“不许看,出去!”

“不许看我就不看,你说一声我又不会跟你抢,你趴在砚台上干什么!”周梓哭笑不得。

方栩脸红,等爹爹走后找了块布,蹭蹭自己肚子上的大墨印子。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吹干墨迹,叠好后揣回自己房间,打开柜子小心的和其他纸放在一起,最后压上一个糖罐子。

和沐风分开快三个月了。

小孩叹气。

虽然爹爹不让自己出门,可是府里的丫头下人,闲的没事总会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有意无意,总会有一两句话随着风传到自己耳朵里。

原来沐风被贴了皇榜,当朝天子悬赏黄金万两缉拿他。

全江湖都在找他,可是他像是遁了地,谁也找不到。

于是心情就很差,连装也装不出笑脸。

后来从盛京传来了书信,明黄的信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朱红的火漆封口,上头还盖着龙印。

疑惑的打开信封,里头是当今天子龙飞凤舞的字迹。

皇上说先跟自己借沐风用一下,等事情解决之后,就赐婚给自己和他。

“不借行不行?”小孩扁了嘴,伸手戳信封。

没人回答,可是自己也知道,不行。

那就借吧。

借的不甘又不愿。

第二十一章 逆天只为共厮守

在程沐风训练水军的这段日子里,俞如时不时的都要过来看一两眼,有时候时间太晚,索就住在了程沐风屋子里,一来二去的,总会被人瞧见,于是流言也就越传越离谱。

“嘿,昨晚主子又留那位的屋里了?”

“是啊,听说里头光洗澡的水就要了三回。”

“去去去,这话也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老五在这混了这么多年才混到个小督头,那位凭什么一来就是总领?还不是凭那个!”

“唉,你说咱怎么就没长那么一张脸呢。”

细细碎碎的谈话声,随着风,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下你满意了?”屋子里,程沐风坐在桌边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他们爱说,那便让他们说呗。”俞如斜躺在榻上,“反正迟早有一天,那些话,都会变成真的。”

“程某何德何能,居然能让阁下如此厚爱。”程沐风冷笑。

“前段时间还俞公子呢,现在就成阁下了。”俞如摇头轻叹,“一日不如一日。”

程沐风冷哼一声。

“是因为那个方小公子么?”俞如突然问了一句。

“你说呢?”程沐风反问。

俞如支起半边身子,伸手取了自己头上的发簪,任着一头乌黑的发丝散在枕上,遮住了些眼角的细纹,宽大的袖子里,隐隐露出白嫩的手臂,唇角含笑,眼波流转:“那你觉得,我哪点比不上他?”

“我对女人没兴趣。”程沐风继续喝茶,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塌上的俞如一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能让夏如渊听命的,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个人,况且谁都知道莽国的玉茹公主和莽王不和。”程沐风嘴角一扬:“不过就算你是公主,我对女人,还是没兴趣。”

“试都没试过,怎么就断言没兴趣。”夏玉茹见被挑明,倒也不尴尬,反而上前环住了程沐风,“有没有兴趣,试一下?”

声音低软甜腻,一双酥手柔若无骨,顺着他的衣领往下滑。

“公主,时辰不早了。”程沐风旋身避开她,“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夏玉茹面色微愠,却很快就换上了笑意:“也好,程少侠早些休息。”

待夏玉茹出了门,程沐风才收了那满脸的玩世不恭。

眼里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得越来越复杂。

之前料到了所有事情,却都督没料到,这个公主,居然会看上自己。

别的万般事,自己都可以陪她演戏,只有这件事,不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自己都不想,也不愿配合。

这辈子想碰的想疼的,只有小孩一个人而已。

远处的望川城里,唐轩正在自家后院里往一辆大马车上装东西。

“乖乖,小轩想把咱家底誊空啊。”唐烨蹲在树上瞪大眼睛,“昨天问我要了一大笔银子,今天又打发人买了米面油,连猪肉青菜都买了,哎哎你看,居然还有盘子!”

“行了吧,他那胖子能吃着呢。”唐启哭笑不得。

“那胖子有什么好!”唐烨耿耿于怀。

“管他们呢。”唐启冲唐轩扬扬下巴,“小六这么高兴,你我还能说什么。”

“可是可是…”唐烨还是觉得很郁闷。

“好了,回去吧。”唐启带着唐烨翻身往回走,“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唐烨很好奇的跟他进了书房。

“这个。”唐启伸手拿了个朱红的锦盒,递到唐烨手里。

迟疑着打开,里头是个青玉的笔筒,只是上头,有不少的细细裂痕。

“你还真把他补好了啊。”唐烨抬头想调笑两句,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唐启轻笑,伸手把他抱进怀里,“今天不开心?早上起来就不理我。”

“为什么要不开心?”唐烨声音闷闷的:“我心情好着呢。”

“这个,也是给你的。”唐启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佩,“之前去云南的时候买的,一直留着,想着今天再给你。”

唐烨接过来,低了头细细的看。

上好的血玉,上面有浅淡的白色云纹。

“今天是我们小烨的生辰啊,小六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会忘,我可不会。”唐启环住唐烨,下巴抵着他的头发,“今年都多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

“哥。”唐烨伸手,死死的抱住唐启。

“我知道,又有人来家里提亲。”唐启在唐烨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我谁都不娶。”

唐烨没说话,只是觉得心里有点空。

唐门的长子,怎么可能不娶妻生子。

现在能拖着,以后呢?将来呢?

“小烨。”唐启认真的对上他的眼睛,“哥带你走吧。”

“什么?”唐烨闻言愣住。

“我说,我带你走,走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辈子在一起。”唐启一字一句,满眼坚定。

想了这么多年,终于下了决心。

什么也不想再考虑,只知道,自己爱他,爱之入骨,若是得不到,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

唐烨还是一脸的呆愣。

他说走,说要两个人一起走?

之前不是没想过,可他是唐门的长子,下一任的门主,身上罩着多少荣耀,肩膀上又有多少责任,怎可带着自己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