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老人也死了,因为重度污染引发的癌症。”

说完这一席话,不止是梁延川,整个法庭里的人都沉默了。

梁延川低垂着眼睑,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片刻后,他猛地将手里的照片抛洒向天空,飘散的照片如同是幻灯片的影像,一幕幕放映。

“这些都是在工厂污染中,死去的人们的尸检照片。他们大多都是十几年前,从贫穷地区跑来远江市的打工者。这些开膛破肚的照片,或许你们看了会觉得恐怖、反胃。不过很可悲的是,这么可怕的照片,可能是他们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证据。他们中的很多人,到死去,都没有拍过一张像样的照片。

现下,还有许多人,因为成峰建设的污染,导致了各式各样的癌症突发,他们一个个的都在等死,而这座他们拼了命的工厂,却从未给过他们任何的补偿。”

听到这里,席上有些女士已经留下了泪,甚至部分男士,也眼眶微红。

万众瞩目下,梁延川深吸了一口气,才微抬着脸庞,沉着声说:“如果一个城市的发达,是用无数贫穷者的尸体堆砌起来的。那么,我想,这种残忍的发达——宁可摒弃。”

他转身朝向法官,谦恭但不卑微地鞠了个躬:“法官大人,陈词完毕。”

那一串顺畅的动作整理完毕,整个法庭里瞬间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掌声。连带席位上的白梓岑,也是不由地鼓着掌,眼泪簌簌地掉。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检控席上的梁延川熟悉无比。就像是时光忽然退回了五年前,他第一次作为律师参与庭审。她怀着晓晓,坐在旁听席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那时也是一样,他作最后陈述,满身的光华以及生动的讲述,带动了整个法庭的情绪。在庭审末尾,整个旁听席都无比热烈地爆发出了掌声。

那时的他和现在的他,如出一辙。白梓岑觉得,他像是个战士,为着千万人的正义,不屈不挠的战士。

只是,她钟爱的那个正义的化身,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正义罢了。

**

庭审结果出来地很快,被告工厂如预期一般惨遭败诉。意味着所有的癌症患者员工,都能得到应有的治疗与赔偿。

梁延川从通向法庭的走廊里走出来,迎接他的是一群急于感谢他的癌症患者们,还有…白梓岑。

白梓岑不敢明目张胆接近他,生怕自己卑微的出现,令他觉得不适。她只是一个人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看他微笑着跟所有感谢他的癌症患者一一握手。

人群有些散去的迹象,白梓岑这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只是,还未等她走近,忽然有一双手,从背后握住了她的掌心。她下意识地循着那人的五指向上探,才发觉,是曾兆。

曾兆温声询问:“怎么跑来旁听也不跟我说一声,我特地去你们店里问了店长,才知道你今天请假了。”

相比于曾兆的自然,白梓岑显得有些僵硬:“你知道的,我也住在那间被污染的工厂里,而且我的阿姨是这个案子的受害人,我是…代她来旁听的。”

“也是,倒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早点知道,陪你一起来的。”曾兆笑。

白梓岑正想跟他说没事,他却忽的将目光投注到了另一个地方,如同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边的那人不是梁检吗?小岑,我们过去打声招呼吧。”曾兆的眼神里有着无限赞许:“我刚刚在法院外的大屏幕看到了直播,梁检的那一番最终陈词…当真是精彩无比。”

白梓岑刚想推拒说不用了,却看见梁延川已经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大有要跟他们碰头的趋势。

从走廊里走出的那一刻,梁延川就看见了白梓岑。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她,即便是她站在人群里,低眉顺眼地将自己当做透明人。因此,当曾兆毫不顾忌地握上白梓岑的手时,他也是不疏不落地看见了。

他有些不快,那种感觉与其说是不快,更不如说是…妒火中烧。

他踏着不轻不缓的步子靠近他们,英俊的脸颊上仍然夹带着属于检察官公式化的笑脸。

曾兆倒是大方,见了梁延川便牵着白梓岑的手直接迎上去。倒是白梓岑一直瑟缩在他身后,像是在躲避着什么。曾兆为人淳厚,一心顾着跟梁延川交谈,自然也没发觉白梓岑的异常。

“梁检,好久不见。”曾兆自觉地向梁延川伸出手。

梁延川伸手与他交握:“曾董事长,好久不见。”他目光微斜,礼貌性地瞥了白梓岑一眼,笑道:“这不是白小姐吗?你也是来旁听的吗?”

白梓岑这才稍微从曾兆背后抬起头来,卑微地扬着目光,朝他点头:“嗯,是来代替我阿姨旁听的。”

“也是,我记得你阿姨似乎也是这个案子的受害者。”梁延川故作恍然大悟。

白梓岑低垂着眼眸不敢看梁延川,像是犯了错似的。曾兆见状,只以为是多年的牢狱之灾导致了白梓岑对公务人员的恐惧。这才故意岔开话题:“梁检,说起来我还要代小岑好好感谢您呢。要不是您,她的阿姨估计到现在都不能得到应有的赔偿。”曾兆的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赞许:“刚才我在法院外看了庭审的直播,梁检的那一番最后陈词,真是精彩绝伦。”

“雕虫小技而已。话说回来,曾董事长到法院来,不知道是有何贵干呢。”

曾兆望了身后的白梓岑一眼,语气腼腆:“我是来接小岑的,她一个人来法院旁听判决,我不放心就过来接她了。”

梁延川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小岑,听起来曾董事长和白小姐的关系非比寻常呢…”

原本白梓岑一直是躲在曾兆身后的,但猛一听见梁延川在询问曾兆和她的关系,她立即条件反射似的地扯了扯曾兆的衣袖,冷不防地打断两人的对话。

“兆哥,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去了。”她说。

曾兆听白梓岑这么说,就也不继续再和梁延川寒暄下去,只笑着跟梁延川解释:“梁检,抱歉,小岑要赶着回家,我先送她一程。”

曾兆话音刚落,就有一群人从通往法院的走廊里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人群最前端的是两名法警,中间的则是法官与一系列庭审人员,走在最后端的仍旧是两名法警,只是两名法警之间,还插了一名黄色囚服的女嫌疑犯。

法庭重地,不用细想,便知道他们应该是赶着下一场法庭庭审的人员。

下一场庭审即将开始,法庭里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空荡的大厅里,除了白梓岑、梁延川、曾兆三人,也就没几个外人了。那一对的人群声势浩大,不由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们三人也不尽然。

梁延川将眼神挪回曾兆的身上,微微笑着,说:“下一场庭审似乎要开始了,不知道又是什么案子。既然这样,我也就不送曾董事长了。毕竟,法院这种地方,对于生意人来说总是不宜久留的,希望下一次不要在这里遇见曾董事长您才是。”

梁延川似乎…话里有话。

常年的商场经验,让曾兆即便是面对梁延川的质疑,也仍是处变不惊的。面对梁延川颇含挑衅的话语,他只是笑了笑,说:“多谢梁检提醒。”

两人你来我往,甚至还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反倒是曾兆身后的白梓岑,安静地诡异。

她一心只关注在那个女嫌犯的身上,连目光都是岿然不动的。女嫌犯手上戴着手铐,白梓岑曾在法制节目里听说过,似乎只有犯了刑事案件的罪犯,才会需要用手铐来遏制住她的行为。

女嫌犯像是有些慌张,时不时地就要用带着手铐的手,挠挠脑袋,挠挠脖子。与其说是慌张,其实不如用另一个词形容她更为贴切,那就是…疯癫。

女嫌犯的侧影令白梓岑有些莫名的熟悉,只是无论她如何细想,却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她。

法警押扣着她走向法庭的大门,拐弯的那一瞬间,白梓岑无疑地看清了她的长相…

那一副,她曾在监牢里一遍遍强制自己记住的模样,那一副有些疯傻又带着癫狂的模样,那一副…化成灰白梓岑都认得出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白梓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像是全身的血液在逆流,疯狂地叫嚣着,像是要炸开她的血管、动脉。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白梓岑如同疯了似的撒开了腿,径直地跑向了女嫌犯的方位。在距离法庭大门仅有一米的地方,她猛地推开女嫌犯两侧的法警,直直地扑向她,揪住了她的衣领。

她全身都在颤抖,攥住衣领的指节一点点收拢,五指像是要在瞬间,穿透衣服布料天罗地网的纤维。

“是你!就是你!你把晓晓弄到哪里去了?!”

白梓岑瞪着眼睛,连眼球都像是要从眼眶里滚出来。白梓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当年那个抱走晓晓的精神病女人——就是她。

法警见状,立刻围了过去:“小姐,麻烦你冷静一下,不要干扰法庭秩序。”

说完,他们就张开了手臂,想将白梓岑从女嫌犯的身上拉下去。然而,无论任凭法警怎么拉,白梓岑也依旧不愿放松。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你把晓晓扔哪里去了?!”

白梓岑朝她怒吼道,然而,女嫌犯却像是毫无意识似的,只是目光迷茫地指着她,朝她笑着,笑得天真烂漫:“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呀?”

法警明显不耐烦:“小姐,女嫌犯也是有人权的,请你尊重她可以吗?她已经说过了,她不认识你。”说罢,法警就直接迈了过去,打算用蛮力将白梓岑拽开。然而,还未等他伸手展开动作,身旁就蓦地有一双手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狠狠地甩了出去。

是梁延川。

梁延川身上还穿着专属于检察官的法袍,法警不再敢有所动作,只无声地退到了一旁。

“白梓岑,你到底又在发什么疯!”他全然不顾在场的所有人,径直到她面前,盯着她胶着在女嫌犯身上的姿势,毫不犹豫地呵斥。

然而,白梓岑却像是充耳不闻似的,仍旧拉着女嫌犯的衣服,一遍遍询问:“你记不记得,你在五年前,在孤儿院抱走了一个小女孩,她的身上裹着粉色的羊绒围巾。”

说完,她颤抖着伸出手,机械化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眼底无限的企盼,足以让在场所有人为之动容。她循循善诱地问着:“我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那个小女孩叫晓晓,我是她的妈妈。”

梁延川无法再听下去了。

自从上次白梓岑为了那个诈骗案件,险些丢了性命开始,梁延川逐渐发觉,自己对于白梓岑的那些恨意,似乎也在无形之中悄然减退。他真的很害怕她那股茫然无助,又几近疯癫的模样,她那样,他会心软,会…心疼。

梁延川用力掰开她的五指,将她从女嫌犯身上拉扯下,他朝她吼道:“白梓岑你冷静点!”

然而,白梓岑却跟发了疯似的,强横地挣脱了梁延川的桎梏,头发都在挣扎间变得凌乱不堪。她歇斯底里地嘶喊着:“梁延川你要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的女儿,那是我的女儿晓晓!”

“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在乎啊!”她哭出了声。

她接近崩溃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轻微的声线不经意地插了过来,白梓岑循声望去,才发觉出声的正是那个女嫌犯。

女嫌犯上下打量着白梓岑,又用连结着手铐的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她蓦地嘿嘿笑出了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你追着我跑,不过我跑得比你快。”

闻言,白梓岑立刻清醒过来,重新站在她的面前。因为知道女嫌犯有精神病,她不敢造次,只得瞪大了眼睛一丝不苟地问着她,生怕错过了她话语中的任何小线索:“是啊,那时候我一直追着你跑。可是我跑不过你,然后你就消失了。你还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记得啦。”女嫌犯咯咯地笑出了声:“我跑得可快了,虽然抱着小孩子,但还是比你跑得快。”

“然后呢?”

她说出小孩子那三个字的时候,白梓岑几乎是喜出望外的。

女嫌犯皱了皱眉,像是非常不高兴:“然后我抱着小孩子上了一辆车,带她回老家了。可是到了老家之后,她一直在咳嗽,咳啊咳啊咳,每天咳,吵死了…”刚一说完,女嫌犯忽然焦躁地捂住了耳朵,身临其境地向白梓岑表达着她曾经的难受。

听见女嫌犯说晓晓一直在咳嗽,白梓岑的心在滴血,那么小的孩子,要是真的一直咳着,指不定就是要出毛病的。于是,她迫不及待地问下去:“你带她去看医生了吗?”

女嫌犯懵懂地点点头,扁着唇,像是很不乐意:“我带她去看医生了,医生说她有肺炎,肺炎不治会死掉。但是肺炎要住院,要花钱。”

“然后呢?”

女嫌犯忽地憨憨笑出了声:“然后我把她丢垃圾桶里了。”

垃圾桶。

当那个干瘪的名词,从女嫌犯嘴里吐出的时候,白梓岑彻底崩溃。她攥紧了她的囚服,也不有所动作,只低声地询问着她,像是想从她口中探得点零星的希望:“你、你说什么?”

“嘿嘿,那时候的天好冷的,她估计是冻死在垃圾桶里了。”

白梓岑曾想过千万种女儿的境地,却从未想过这一个字——死。或许是她太过乐观了,她总觉得,她的晓晓应该活着,幸运的话应该会是被一家小康家庭收养了,生活和乐。又或是和她一样被迈进了山村里,虽然艰苦,但也吃喝不愁。

但她从不曾想过——死。

多么一个干净利落的字眼,就那么将她和她的晓晓天人永隔。

她曾在宝贝回家网站上发布过无数的信息,每年更新一次。她想象着她的晓晓可能去了江南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小家碧玉的姑娘。又或者去了西北地域,变成了一个豪迈洒脱的女孩。

母亲总是对女儿有着无限的想象力,幻想她成为一个漂亮美丽的姑娘。在牢里的时候,白梓岑也曾趴在高墙下的日光里,遥遥地遐想着晓晓长大时的模样。

只是,这一个“死”字,一切终究成了空。

白梓岑脱力地瘫坐了下去,刚刚面对女嫌犯时的歇斯底里,早就不见了踪影。法警见白梓岑已然安静下来,就偷偷地绕道带走了女嫌犯,生怕白梓岑生出些疯狂的举动。

法警离去很久以后,她依旧呆坐在地上。她也不哭,只是用没有焦距的眼神,盲目地盯着一处。

发呆,之后又是发呆。

直到一双熟悉无比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她才下意识地循着他五指的曲线朝他望去,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表情。

梁延川使了些力气,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白梓岑倒也乖顺,顺着他胳膊的拉力,缓慢地站了起来。

然而,还未等她站直,梁延川就看见她的身影重重地落了下去。

砰——

他看见她跪倒在他的面前。

“起来。”他说。

她岿然不动,像是个没了生命的木偶。

法庭里传出开庭的铃音,空荡荡地在大厅里回响,像是低沉悲哀的悼念曲。

“延川,对不起。”她跪在他的面前,卑微地像是个乞丐。

“起来。”他又说。

她轻轻地将整个额头贴在他的膝盖上,双手揪住他的裤脚,绝望的模样,如同是忏悔的基督教徒。

“延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来回地重复着同一句话,直到眼泪像是发了狂似的喷薄而出。她泣不成声,像是要活活哭死在眼泪汇成的海里。

哭到最后,连力气都喘不上。她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嘴里的那句话,依旧未能消停…

“对不起。”

她歇斯底里的哭声,令梁延川心乱如麻。源于骨血里的反应,让他来不及用最冷漠的情绪,掩盖着一层心烦意。

他终究是蹲下了身,将她按在怀里。

“白梓岑,不准哭。”

**

所谓旁观者清,而站在不远处的曾兆。

早就将一切收入了眼底。

白梓岑的疯狂,梁延川的心疼。

须臾之间,他忽地发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宽敞空荡的法院大厅里,长凳冰冷而狭长。

白梓岑醒来的时候,身旁只剩下了曾兆一人,而她正卧倒在他的怀里。白梓岑记得,自己是哭晕在了梁延川的怀里,只是现在对象换成了曾兆,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了。

她匆忙地从曾兆的怀里挣扎而起,掩了掩肿成核桃一般大小的眼睛,不敢直视曾兆的目光。

“小岑,醒了吗?没事吧?”曾兆像是个没事人。甚至,连刚刚亲眼目睹的白梓岑与梁延川的亲昵,如同也一并忘去了。

“嗯,没事。”白梓岑支支吾吾。

曾兆温柔地望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牵起了她的手,扶她起来,“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回家吧。今天是周五,小舟正好休假,一起回我家吃个饭吧。”

两人才一同走了三步不到,白梓岑就不落痕迹地松开了他的掌心。于是,他走在前,她走在后。

“兆哥…”她停下步子,不轻不重地唤了他一声。

“嗯?”从鼻腔里发出的声响,依旧是温柔至极的。

白梓岑大着胆子,“你难道不想听我亲口解释,关于我和梁延川的关系吗?”

他回过头来,隔着半米的距离,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神绵柔依旧:“如果你不愿意提起的话,我可以就当它是一件往事,过了就算了。毕竟,我和你要进行的是未来,而不是徘徊在过去。但是…”他顿了顿,终于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如果你愿意解释的话,我确实很想知道。虽然,那只是一段过去。”

曾兆尽量把自己的在意,描述地稀松平常。不过很可惜,他并不是一个擅长伪装的人。

“兆哥,我应该跟你说过的,我有个不见了的孩子。”

“嗯。”

“那个孩子,是我和梁延川的。”她语气艰涩,像是从牙缝里,才终于将这句话挤出来。

“我看出来了。”

白梓岑沉默良久,才终于抬起头来,与他目光交接,朝他相视一笑:“如果你不介意浪费你的时间的话,我想跟你讲个故事。”

“当然不介意。”曾兆的笑容温柔依旧。

她朝他迈进一步,眼里有曾兆看不懂的光辉:“十年多前有个小女孩,他的爸爸得罪了沅江市的第一把交椅梁振升。于是,梁振升处处和他作对。甚至,还绑架了她的女儿,将她拐卖到了一处偏远的山村里,过了整整六年苦不堪言的生活。”

曾兆是震惊的,他并不知道,白梓岑的拐卖竟是事出有因的。山里的人贩子委实多,而曾兆一直单纯的以为,白梓岑只是人贩子捕获的又一猎物而已。

她嘴角微扬,抿成一股自嘲的弧度:“她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已经够惨了。然而,现实仍是再次给了她强有力的一刀。她好不容易从山村里逃出去,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父母已经车祸亡故,甚至她唯一的哥哥,也在车祸中成了植物人。”

曾兆喉头像是被哽住了鱼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岑,你…”

白梓岑朝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说:“你先别打断我,让我继续说下去,不然我真怕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勇气将这些话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