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鱼朝她摇摇头。

乔其眉梢轻挑,脱口而出:“他不换?”

说完就想自己开口找温言回换座位。

沈书鱼忙解释:“碰到了老同学。”

乔其细细打量温言回眼,看着沈书鱼似笑非笑,“原来是老同学啊!那就不要换了,你们聊。”

这姑娘刻意咬重“老同学”词,揶揄之意明显。

“我们家小鱼儿要加油哦!”乔其姑娘很有眼力劲儿,冲沈书鱼眨眨眼,迅速闪人,回到自己的座位。

沈书鱼:“……”

沈书鱼简直头疼,她身边这些人怎么都跟余梦溪个德行?

“你同事?”温言回吸了吸鼻子,他鼻音很重,嗓音嘶哑,像是感冒了。

“对啊!”沈书鱼点点头。

温言回:“你去宛丘出差?”

“参加个论坛。”沈书鱼抬头看他,“你呢?”

温言回:“c大在宛丘有个数学研讨会,院里派我参加。”

话题终止,两人同坐到座位上,不再说话。

刚和温言回分开那几年,沈书鱼每次回国,她都免不了会幻想,她会不会在飞上,高铁上,地铁上,公交车上,或者在某个街头碰到他。如果碰到他,又会是个怎样的情形,她该对他说点什么。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次都没有。

幻想的次数多了,后来她也就不想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真的在飞上遇到温言回。

还要飞两个半小时才能到宛丘。沈书鱼不想跟温言回尬聊,干脆枕上u型枕闭目养神。

她常年伏案工作,颈椎出了点问题,每次出差她都会带上只u型枕。

本来是想闭目养神,没想到最后真睡过去了。

温言回玩了会儿,再回头发现沈书鱼已经睡着了。脑袋枕着u型枕,栗色微卷的长发自然铺散开,小脸素净,睡容安详。

仔细打量他才注意到她化了妆,很淡很淡,只有橘调的口红比较显眼。

读高那会儿她学人化妆,时常顶着烟熏妆招摇过市,特拉风。

如今两次见到她,她都只化淡妆,温婉可人的模样,很有大家闺秀的感觉。

岁月终究还是将她打磨成了另番模样。

女人睡着的样子特别乖巧,像个小婴儿。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轻轻垂下来,乌黑浓密,根根分明,像极了黑蝴蝶的翅膀。

他贪婪地看着她,微微失神。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这么肆无忌惮地看过她了。上次看到熟睡的她还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了。

分开这些年,她时常会入自己的梦,可没有任何次有此刻这般真实清晰。

只有这刻,他近距离地看到她熟悉的睡颜,他这才认识到她真的回来了。

他找空姐要了条毛毯,轻轻替她盖上。

靠近她时,他能闻到她均匀平和的呼吸,还有股淡淡的熟悉的清香。

很清淡的味道,有那么股草木香。

他闻不出那究竟是什么香味儿,不过却非常好闻。他喜欢闻这个味道。

女孩子的身上总带着股香味,她读书的时候就有。每次抱她,闻到这个香味他就忍不住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她走了以后,连带着这个香味儿都消失了。

他直以为是某种香水的味道。她出国以后,他到处搜罗了许多款香水,可惜直都找不到这个香味儿。倒是也有相近的,却总归不样。

现在她回来了,这个熟悉的香味儿也跟着回来了。

——

同行的这两个半小时,沈书鱼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飞已经在下降高度了,很快就要落地宛丘场。

她发现自己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她猜测应该是温言回替她找空姐要了毯子。

“谢谢。”她轻声跟他道谢。

“什么?”男人正在听歌,见她跟自己说话,他忙摘掉蓝牙耳。

沈书鱼指了指毯子,“谢谢。”

他摇了摇头。

宛丘这两天在降温,温度比横桑还低。

下飞,沈书鱼就觉得冷,寒意无孔不入,穿透皮肤直接渗到骨头缝里,把她冻得够呛。忙不迭拢紧了风衣衣领,盖住脖子。

明明还是秋天,立冬都还没到,宛丘的这鬼天气竟然就这么冷了。早知道她就不穿裙子了。现在被风狠狠吹,两条腿直打颤。

“你们怎么走?”男人沙哑的嗓音迎风钻进耳朵。

沈书鱼没看他,只说:“我们打车走。”

他拉着行李箱,自然接话:“我朋友来接我,起走吧,现在不好打车。”

沈书鱼刚想拒绝,乔其却满口答应了下来:“好啊!那就麻烦温先生了。”

说完笑咪咪地看向沈书鱼,“有顺风车不蹭白不蹭。”

沈书鱼:“……”

温言回把行李箱推到沈书鱼脚边,“帮我看下,我去买点东西。”

沈书鱼点头说好。

低头看着他那只小小的箱子。

他背着个双肩包下子就走远了。

没过多久他回来,里提着四杯奶茶。

“天冷,喝点热的暖暖。”他把其杯递给乔其。

乔其接过忙道谢。

剩下杯沈书鱼随拿了杯。温言回喝了杯。还有杯应该是留给他朋友的。

也没仔细看包装盖。她插入吸管吸了口,才发现是热的珍珠奶茶。而且是她喜欢的半糖,甜度刚刚好。

想不到他竟然还记着她喝奶茶的习惯。

沈书鱼没想到温言回口的朋友会是个长腿美女,穿皮衣皮裤,烫着头大波浪,烈焰红唇,妩媚动人。长腿,细腰,大胸,个女人最引以为傲的样东西她都完美地拥有了。

这么张扬明艳的女人,所有人都忍不住对她侧目。路走来赚足了回头率。

见到温言回走过来,女人抬摘掉墨镜,直接伸抱住他,“小回回,欢迎来宛丘!”

温言回:“……”

温言回的表情有些扭曲,像是在看智障。他的身体本能僵,下意识想挣脱。

谁知女人却死死禁锢住他不放,故意在他耳边压低嗓音说:“长头发穿风衣的那个是你前女友吧?”

温言回顿时脸冷,冷眼盯她,“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女人松开他,冲他暧昧地笑,“温言回,原来你喜欢知性美女这挂的啊!”

见这男女抱这么紧,乔其悄悄和沈书鱼咬耳朵:“这两人肯定有腿。”

沈书鱼:“……”

乔其姑娘远远目测了下,渍渍两声,赞叹不已,“这胸该有d了吧?”

沈书鱼:“……”

沈书鱼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她连c都没有。顿时就有些忧伤了。

乔其瞥见她的动作,抿嘴直笑,轻声安慰:“大d毕竟是少数,平胸妹纸才是大流。咱们只是随了大流,总比那些飞场强。”

沈书鱼:“……”

这还不如不安慰!

“谭慈,我朋友。”温言回神色寡淡,不甚热络。

漂亮的女人扬眉笑,风情万种,“两位美女你们好!”

乔其是个自来熟,对谁都非常友好。她露齿笑,“你好谭小姐,我是乔其。”

“你好,我是沈书鱼。”沈书鱼露出抹最标准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疏离。

她没心思做表面功夫的时候,笑容就会显得很敷衍。

“书鱼?”谭慈默念遍名字,莞尔轻笑,“哪两个字?”

“书本的书,鲤鱼的鱼。”

这姑娘听,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这名字可真好听,难怪让某些人念念不忘。”

沈书鱼:“……”

“谭小姐过奖了。”沈书鱼保持微笑,音色冷清,“书鱼是指蛀蚀衣服和书籍的种小虫。想必不会有人对虫子念念不忘的。”

谭慈:“……”

谭慈倏然怔,笑容僵在脸上。她压根儿没想到沈书鱼居然会这么聊天,让她完全没法接话。照理别人夸你名字好听,你就说声谢谢。反正都是场面话,谁都不会太在意。

可她倒好,直接把天给聊死了。

这其自然是有缘故的。沈书鱼的名字是他爷爷按家族字派取的,她这代是书字辈。姐姐沈书央,堂妹沈书绮,堂哥沈书源。她原本是书渔,渔民的渔。可惜上户口本的时候给登记错了,变成了鲤鱼的鱼。

她爹妈呢也是狠人,发现闺女名字上错了也懒得去派出所改回来,在他们看来有没有这点水也没太大区别。

书鱼这个名字听着好听,写起来也简单,谁都没往深处想。沈书鱼也是从温言回的口才知道书鱼原来还是种蛀蚀衣服和书籍的小虫。他特意去查过她的名字。

后来这人就总拿她的名字开玩笑,说自己喜欢上了条虫子。为这事儿她没少跟他急。

“兴许有人就是重口味,喜欢虫子呢!”气氛突然尴尬,道低沉嘶哑的男声横插进来,如雷贯耳。

沈书鱼:“……”

谭慈:“……”

谭慈不得不佩服温言回,这厮真特么狠,连自己都虐!

6、第6勺糖

第6勺糖

谭慈姑娘开了辆拉风的吉普牧马人,火热的大红色,车型硬朗,线条流畅。

这车倒是很配她。只有张扬不羁的女人才喜欢开这种狂野的车型。

十岁之前沈书鱼迷死越野车了。总是揣着她爹给她买。老父亲扬唇笑,特好说话:“等你驾照考出来,自己去店里提,挑你喜欢的。”

可惜后面真等她驾照考出来,她却只提了辆规矩的奥迪。

人的喜好直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那个年岁,再喜欢的也成了过眼云烟。

谭慈开车,温言回坐副驾,两个姑娘坐在后座上。

温言回把剩下那杯奶茶拿给谭慈。

谭慈笑着接过。

美女喝了口瞬间拧起眉头,“这么淡?没加糖么?”

话音未落她低头瞟了眼包装盖,恍然大悟,“才五分甜,难怪不甜。”

“没味道。”她嫌弃地扔到了边。

“沈小姐去哪儿?”谭慈很快发动车子,嗓音传到后座。

沈书鱼专心喝着奶茶,轻声答:“潮海路的君悦酒店。”

谭慈边开车边问:“你俩来宛丘玩儿?”

沈书鱼:“来出差。”

“谭小姐是宛丘人吗?”乔其逮住就问:“你们宛丘有啥好玩的地方吗?”

“我祖籍宛丘,不过在这边待得很少。”谭慈扬声说:“市区是没啥好玩的,郊区有几座山倒是可以爬爬。”

乔其:“……”

乔其对爬山不感冒,听特失望,“看来是没得玩了。”

沈书鱼:“明天要开天的会,哪里有时间玩。”

谭慈很健谈,和两位姑娘随意攀谈起来:“两位大美女做什么工作的?”

乔其:“我们是编辑。”

“什么编辑,出编辑,还是编?”谭慈听来了兴致。

乔其:“出编辑。”

谭慈下意识往副驾看了眼,忙追问:“哪个出社?”

乔其:“听风。”

谭慈笑起来,“听风可是大出社啊!”

乔其说得特谦虚,“也就般般吧,我们这群小人物跟着鱼儿混,混口饭吃。”

她还不忘介绍沈书鱼:“鱼儿是我们社的总编。”

谭慈透过后视镜看了沈书鱼眼,“厉害啊沈小姐!这么年轻就是总编了。”

“我们家小鱼儿最厉害了,压根儿就没有她签不下的书。她人能顶千军万马,横扫大片。我们社里的编辑都非常佩服她。”乔其秒变小迷妹,把平日里夸奖素问大神的那套说辞都使她身上来了。

沈书鱼:“……”

沈书鱼有些汗颜,不得不出声提醒:“其其,咱戏别太过,那样假!”

乔其:“……”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乔其嘻嘻笑,搂住她胳膊不放,“我们都靠鱼姐您老赏饭吃。”

沈书鱼:“……”

得,鱼姐都冒出来了!

谭慈妹纸开车贼溜,速度开得飞快,妥妥的老司枚。如果不是车上有人,沈书鱼估计这姑娘都能当云霄飞车开。

没花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沈书鱼里的那杯奶茶也早就喝完了。

搭了人家的顺风车,乔其特高兴,诚挚地道谢:“谢谢谭小姐送我们到酒店,有会起喝咖啡。”

“甭客气!”谭慈扬眉笑,“你们是言回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沈书鱼客气地对温言回说了句谢谢。

两个姑娘拉着行李箱前后进了酒店。

谭慈探过身体,从后座上拿来那杯早就喝光了的奶茶看了眼。又看看温言回里那杯,顿时了然于心。

“原来是你前女友喜欢喝半糖的。”谭慈转头看温言回眼,音色冷冷清清,像是在数落他,“我直觉得你这人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也是俗人个。”

温言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那杯模样的奶茶,慢腾腾吸了口。

说是半糖,可他愣是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

谭慈迅速把车开走,将酒店甩到身后。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温言回看向窗外,路边排四季桂枝叶翠绿,蓊郁生,落入眸,不自觉地让人眼前亮。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不断,所有人都在低头赶路,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