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亲唯恐她嫁不出去,看到合适的未婚男青年就总想着介绍给她。沈书鱼那个头痛啊!

话题绕了好几波,不知不觉又绕到了沈氏如今的项目上了。

家里的生意都是父亲、姐姐、姐夫在打理。沈书鱼从来不插。沈氏名下的那些产业,以及公司投资的那些项目,她基本上都不熟悉。

沈威问小女儿的意见:“小鱼,c大校庆就要到了,公司要给c大捐栋楼,现在学院和数学院都抢着要,你说我到底捐给哪个院?”

沈氏名下产业无数,家大业大。沈威热衷慈善,贯都非常看重人才。而培养人才的摇篮——学校的教学质量和师资水平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因此沈氏捐助了好几个大学,并以公司的名义设置了奖学金。

正值c大校庆在即,c大又是沈威的母校,他准备给母校捐栋教学楼。

沈书鱼不禁想起温言回如今在c大数学院任职。鬼使神差就回答道:“捐给数学院吧,我喜欢数学。”

沈威抿嘴笑,锤定音,“好,就听我们家小鱼的!”

——

晚饭过后,母上大人又做主让厉南川送沈书鱼回家。

厉南川的车特低调,百来万的奔驰,黑色车身,线条流畅。

车子驶离沈家老宅,径直上了滨江大桥,两侧路灯明亮通透,光线不断飘进车内,光影悬浮。

厉南川目视前方,专注开车。

他转头轻声问:“书鱼,你住哪儿?”

沈书鱼:“望月公馆。”

厉南川:“离我家不远。”

“学长,我妈对谁都热情,你别介意啊!”沈书鱼想起母亲席间对厉南川的态度,她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厉南川捂嘴笑,“我妈比你妈还恐怖,见到个好看的女孩子就想给我凑对。大把年纪没结婚,全世界都在催婚。”

沈书鱼:“……”

沈书鱼摊摊,语气无奈,“是啊,好像我们不结婚,就得罪了全天下样。”

“谁说不是呢!”厉南川也是格外的无奈。

沈书鱼问:“学长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厉南川:“待半个月吧,可能会提前回去。”

“军哥哥真是辛苦。”她由衷佩服。

男人语气清淡无奇,“现如今混口饭吃都不容易。”

沈书鱼弯唇笑了下,“以你们厉家的家底,学长不觉得你这话很没有说服力么?”

厉南川:“……”

“我听你姐说你现在在替离衡打理出社?”

“没错。”沈书鱼点点头,“我也是混口饭吃!”

“沈大小姐太谦虚了,你爸妈还会养不起你?”

“我爸妈肯定养得起我,不过我更想自己养自己。”

厉南川面露赞许,“不啃老,是个有志气的富二代!”

沈书鱼:“……”

沈书鱼觉得跟这位学长聊天特别舒服,比温言回自在多了。

两人随意聊了聊这几年的近况。厉南川突然就冒出个让沈书鱼意想不到的问题,“你和你哪个男朋友还有联系吗?”

沈书鱼:“……”

沈书鱼惊诧万分,“你怎么会知道他的?”

厉南川抿嘴笑,“你俩当年可是的风云人物,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书鱼:“……”

她摆摆,副不愿多提的样子,“早百年没戏了。”

厉南川像是被触及到了心事,压低嗓音说:“都样,我和我前女友也早百年没联系。”

沈书鱼扭头瞅他,“那个你为她打倒条街的女孩子?”

“嗯。”

她特感慨,“都是年少轻狂惹的祸!”

谁说不是呢!

厉南川把沈书鱼送到她家楼下。

她解了安全带向他道谢:“学长,谢谢你送我回来!”

男人微微笑,“不客气。”

随后他把车开走。

沈书鱼里拎着那只精致的盒子,目送车子开远。

站了小会儿,晚风送来清甜的花香儿。桂花树斑驳的树影投射在地上,静谧如画。

她抬眼看了看那几棵树桂花树,花枝乱颤,似乎开得更热闹了。

哪怕秋风瑟瑟,世间万物依然在奋力滋长。

沈书鱼无声地勾了勾唇角,踩着高跟鞋进了电梯。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停了辆黑色的奥迪,主驾上坐了个年轻的男人。

他个人安静地抽了半包烟。

等11楼某个窗户的灯亮起,他才慢腾腾地熄灭烟头,开车离开小区。

***

日子平淡无奇地过了周。周日下午沈书鱼抽时间去了趟季老师家。

沈书鱼进就被分到了季老师班上。后面高二理分科,季老师带理科重点班1班,她仍旧在他班上。季老师教数学,她是数学课代表,高年师生关系融洽,季老师对她也多有照顾。

高考成绩出来,她就直接出国去了。最后次见季老师是在高考结束后的那天,1班同学聚餐。这些年每次回国她都没去看望过恩师。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这份恩情却始终存在。

上次同学会季老师亲自开了口,让她去家家坐坐。她也答应了,自然要付诸实践。

沈书鱼提前买了几样保健品和水果。余梦溪听说她要去看季老师,也让她给季老师捎带了几样补品过去。

季兴平如今五十多岁了,马上就退休了。依然住在学校早些年分配给他的职工楼里。他媳妇儿也是的老师,教地理。这两人直是的模范夫妻,感情特别好。

比起沈书鱼住的高档小区,的职工楼可是老旧落魄多了。几十年的老房子,沧桑感和年代感扑面而来。外墙的漆早就掉干净了,爬墙虎肆意攀爬,爬满整座墙。夏季倒是绿意盎然,筛下大片浓阴。不过眼下是秋天,爬山虎已然黄了,枯枝败叶,藤蔓相互纠缠,满目颓败。

她慢腾腾爬上楼,循着记忆轻车熟路地找到季老师家。

她站在门外摁了门铃。

摁了下,厚重的防盗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年轻的男人长身玉立出现在门口,嗓音低迷沙哑,“来啦!进来吧!”

沈书鱼:“…………”

11、第11勺糖

第11勺糖

温言回穿件纯白色连帽衫,长长脚,就这么刺喇喇地立在门口。光打在他脸上,他肤色白净,可又透着那么点苍白。

沈书鱼压根儿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内心大为震撼,头顶飘过无数问号。

温言回怎么会在季老师家?

他也来看望季老师?

她和他撞到起了?

要不要这么背啊?

“草!”她忍不住在心底暗骂句。

不想和他有交集,可偏偏总是撞到起。她心想以后出门真该看下黄历。

沈书鱼低头瞥了眼干净的木地板,轻声问:“要换鞋吗?”

不等温言回回答,季兴平的媳妇儿就迎到门口,热情地招呼沈书鱼:“不用换鞋,快进来吧!”

沈书鱼把好几袋东西提进屋,音色轻柔,“师母,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好,随便买了点,您别嫌弃。”

师母笑容满面,“瞧这话说的,丫头你能来看我们,我和你季老师高兴都还来不及呢!买什么东西呀!尽破费!”

说着余光转向温言回,话语温柔,“言回这孩子也是,每次过来都买大堆吃的喝的,让他别买,说都说不听。”

温言回安静听着,没接话。

他重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季兴平正在和温言回下象棋,棋盘摆在那里。

沈书鱼走上前悄悄瞥了眼,温言回那方几乎已经快团灭了,可他还在那苦苦挣扎。

她知道他是在给季老师放水,而且是放得很严重的那种。

季老师没啥爱好,就爱下象棋。没事就找人下棋。当年1班会下象棋的学生基本上都跟他下过棋。

温言回是班上下象棋最厉害的那个。沈书鱼看他和季老师私下下过好几次棋。高那会儿他年纪小,没什么花花肠子,直来直去。下起棋来丝毫不会下留情,每次都把季老师杀得片甲不留,让季老师倍儿没面子。

现在年岁长了,心思也变了,知道给季老师放水了。只是这放水能不能有点水平,别这么明目张胆啊?这看就是故意的。

季兴平瞅着沈书鱼笑意明显,“你这孩子也是的,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呀!”

沈书鱼笑着说:“我听溪溪说您老是失眠,睡不好,就给您买了点助睡眠的补品。其他的是溪溪买的。她本来也想跟我起来看看您,但这几天碰到出差,就说下次再来。”

季兴平特感动,“你们都是好孩子,尽想着老师。”

他挥挥,“来来来,你这丫头别站着了,快来坐!”

招呼沈书鱼坐下,又吩咐媳妇儿去泡茶,“去把涑明茶泡给书鱼喝,那茶香。”

师母点点头,“我这就去泡。”

沈书鱼忙说:“师母您别忙活了,我不渴。”

季兴平笑着说:“茶怎么能不泡呢!前不久李那小子给我送了两盒涑明茶,那茶味道不错。”

涑明茶是岑岭带的名茶,因希少而格外名贵。岑岭带雨水丰沛,气候适宜,特别适合茶叶生长。当地茶叶品种繁多,诸多品种当属涑明茶最为珍贵。

听季老师提起李,沈书鱼随口问了句:“李现在怎么样啊?”

之前同学聚会,她光顾着感叹温言回的变化,也没怎么和李说到话。

季兴平说:“他如今在教育局工作,已经混到正科级了。”

她笑了笑,“以前读书那会儿刺头个,也不好好学习,没想到现在都混得这么好了。”

季兴平:“李那孩子聪明,又懂得交际,这两年起来得快。”

“来书鱼喝茶。”没会儿师母把茶泡好,端给沈书鱼杯。

沈书鱼道了声谢,伸接过。

她低头轻呡口。

这茶入口时微苦,片刻后方回甘,大有苦尽甘来的意味。不过茶香浓郁,清香扑鼻,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喝着这涑明茶,她忍不住想起温言回以前常喝的苦丁茶。苦丁茶比这涑明茶不知道苦了多少,想来也只有他才喝得下去。

苦涩,像极了他的学生时代。

“这茶怎么样啊?”季兴平和蔼地问。

沈书鱼轻声细语,“挺香的,喝着可以。”

季兴平笑起来,“这茶宝贝着呢,卖得贼贵。也就泡给你喝,言回我都不舍得泡给他喝。”

沈书鱼:“……”

男人紧盯着棋盘,目不斜视,悠悠道:“您偏心也不是天两天了。”

季兴平:“……”

职工楼后面早年种了排银桂,如今枝叶蓊郁,翠绿鲜亮,黄色小花点缀枝头,若隐若现。

白墙之上花影漂浮,花枝从窗畔悄悄探了进来,微风携裹住缕缕清甜的香气灌入鼻腔,沁人心脾。

温言回临窗坐着,那几棵桂花树完美地成为了他的背景板。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将他周身镀出圈浅浅的金色,筛去他满身的清冷,温润尔雅。

沈书鱼直都觉得他很像这桂花树,咋看毫不起眼,低调内敛,实则坚韧不拔,芳香馥郁。

沈书鱼扫了眼象棋局,“你俩下棋呢?”

季兴平:“是啊,老了,下不过你们年轻人了,每次都是言回让着我。”

沈书鱼抿嘴笑,脱口而出:“您当年不也下不过他么!”

季老师:“……”

季兴平膝盖了箭,哈哈大笑,“你这姑娘可真会给你老师扎刀子。”

温言回指了指棋局哑声问:“季老师,这棋还下么?”

他这次开口沈书鱼才注意到他嗓子嘶哑,有浓厚的鼻音。她的视线不自觉往上移动,注意到他的那张脸也有些苍白,双唇紧呡,没什么血色。

他感冒了?

还是说感冒还没好?

她记得上周她去宛丘出差碰到他时,他好像也是感冒了。

“不下了不下了。”季兴平摆摆,“你小子每次都放水,点意思都没有!”

温言回看向沈书鱼,“咱俩下?”

沈书鱼冷冷笑,“你可真看得起我。”

她对象棋窍不通,连马怎么走都不知道。

温言回:“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会下了。”

沈书鱼轻嗤声,“以前不喜欢的东西,现在就能喜欢了?”

温言回猛地怔。

是啊,她到底和自己不样。她第眼不喜欢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喜欢。也压根儿别指望她会去学。

可是他呢?他不喜欢的东西,只要她喜欢,他就愿意去学,去尝试。因为想和她有共同语言。那段支离破碎的感情直都是他在迁就她,照顾着她的喜好。他也是过了很多年以后才渐渐明白,有些东西她生来就有,生来就喜欢,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迁就不了的。

他埋头默默地收拾好棋局。

沈书鱼自顾喝茶。

她今天穿了件格子小西装,内搭黑色紧身线衫,下身灰色百褶短裙,薄薄的层肉色丝袜包裹住两条纤细直的大长腿。这身装束既有少女的俏皮,又有职业女性的知性干练。

她人长得好看,身材又好,随便穿穿都惹人侧目。读书的时候她就是整个年级最惹眼的女孩子。

不过那个时候沈书鱼可不像现在看着这么乖。她可张扬热烈了。早早就学会了化妆,爱穿奇装异服,天天捯饬自己那几根头发,会儿留长会儿剪短,有时还染上颜色。像极了家长口的问题少女。

奈何她脑子好使儿,学习成绩好,家底又殷实,她爹动不动就给学校砸钱,校长和教导主任对她是又爱又恨。

季兴平说了几次实在说不动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季兴平对沈书鱼今天这身打扮特满意,“还是现在好,安安静静的,以前太闹腾。”

沈书鱼:“……”

“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沈书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季兴平看着这两个登对的年轻人,颇为感慨:“你和言回你俩变化都挺大的。十年过去了,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呐!”

沈书鱼:“……”

不知为何,沈书鱼听这话特想笑。感觉季老师都老十了。

季老师和她说话。温言回并不搭话,坐在旁安静地听。他瞧着精神气不太好,很疲倦,整个人都颓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