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

什么货?赵江龙倒腾的货吗?安蔓哆嗦着,死死盯着鸭舌帽踩在车后杠上的那只脚,瞳孔都放大了,她如果不说,秦放会死的……

能拖一分是一分,说不定就是这分分秒会有转机呢?

安蔓颤抖着说了句:“我没退房,东西……我放在旅馆柜子里……”

嘴唇早就被打裂了,这么快被风吹干,说话的时候一丝一丝牵扯的疼,那人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向着鸭舌帽轻轻点了点下颌,鸭舌帽会意,近乎玩味地清了清嗓子,再然后用力一蹬。

你说,或者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在安蔓撕心裂肺的惨呼声中,车子轰然倾覆,车尾带起土道上的灰尘,在黑色轿车车灯映射下像是细小的舞蹈,但只是那么一瞬,之后接连传来巨大的磕碰,应该是往下坠落时磕到了嶙峋逸出的尖石,再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两个人从地上拖起瘫软的安蔓上车,关上车门时,忽然觉得整座山好像都震了一下,这一下之后,才是真正的安静。

鸭舌帽啧了啧嘴,说了句:“呦,还真挺深的。”

那人也深有感触:“所以说啊,在这种地方开车,一定要注意行车安全,救都没法救啊你看。”

***

事实上,车子坠下悬崖的时候,秦放都还没完全分辨清楚到底是真实还是梦,一方面是药物影响,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没法在短时间里理清这一切,他记得,自己明明在睡觉啊。

几年前秦放和朋友去影院看姜文的《让子弹飞》,后半段出城剿匪的时候葛优饰演的汤师爷拿着大喇嘛喊话阐述剿匪的必要性,声泪俱下曰:“麻匪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你想想,你带着老婆,坐着火车,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间,就被麻匪劫啦!”

当时他笑得前仰后合的,拍着朋友的肩膀说:“看看,人生无常啊。”

这事,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临睡前,他看了综艺节目,喝了一杯茶,怎么一睁眼就穿戴好了躺在荒郊野岭的一辆车里,而且下一秒就坠崖了?

天上还有月亮,夜重的很,这么短的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乾坤逆转?

没有任何线索,只有安蔓的惨呼声和他听到的唯一的一句话。

——“不是你是谁,货呢?”

秦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假的,假的,梦魇,噩梦,跟那个戏台上缓缓走近但总也看不到脸的女人一样,都是梦。

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安蔓会安然无恙地躺在身边的。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

轰的一声巨响,车子重重触地,像是被瞬间吞吃了一样扭曲变形,谷底不知道是立着的尖锥还是被劈断的桩,巨大的冲击下,尖桩瞬间刺透车身,从他的后心刺入,前胸透出。

他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说是人坠崖时因为太过恐惧,会心脏破裂而死,现在他知道不是了,因为那个造血的动力之泵,一直没有停止过跳动,直到被尖桩刺透。

巨大的撞击声惊得谷底林子里的乌鸦哇啦啦一阵乱飞,铺天盖地,像是骤然升起挡住夜色的黑雾。

这是十二月下旬,二十号前后,农历十一月十八,月亮刚刚由满月转亏,据说再过几天,到了农历二十三,满月会亏去一半,是为下弦半月。

☆、第④章

第二天的阳光尤其的好,而秦放也终于确认自己确实是死了。

他的心脏静歇的像一口古井,胸口没有一丝起伏,戳透他心脏的尖锥好像是一截烂木头,表面风吹雨蚀的痕迹上布着绿斑,钢铁的车子软塌塌像被巨大的手拧过,车玻璃早就碎的不知道哪里去了,有时候风会灌进来,哗啦啦吹动他身边纸巾盒外扯出的半张。

原来人死了之后的感觉是这样的。

秦放是个唯物主义者,生来不信鬼神,相信精神依托身体存在,肉体覆灭,精神也一同消亡——二十多年的执着理念,一朝被现实击的粉碎。

原来人死了之后,除了再也没有呼吸,还是可以有意识的,依然可以去思考、回忆,眼睛可以看到东西,耳朵也可以听到声音——山里很静,偶尔能听到高处的山道上过车,每逢这个时候,秦放会莫名兴奋,似乎自己还和人世有些牵连一样。

但更多的时候,是死一样的安静。

是所有的死人都和他一样吗?

这个问题想着想着,就会让人毛骨悚然,那该多么可怕啊,那个巨大的拥挤的活人来来去去的烟火世界,外围有无数双冷冷窥视的沉默的眼睛,一天二十四小时专注看你的一举一动,在你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时候,就在你的肘畔,有人目不转睛,嘴角勾出讥讽的笑。

来自死人的微笑。

古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并非恫吓之语吧,也许这话里的“神明”,指的就是这些冷冷微笑的灵魂?

相较活人的行色匆匆忙碌应酬,死人的时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或者躺着,或者思考。最初的时候,秦放还无比的焦躁和担心——安蔓怎么样了,那两个混账会不会为难她,她是不是也死了;和公司合伙的朋友说好了只出来几天的,下周一还有个跟了好几个月的项目要谈;月底了,好像到了信用卡还款日了,信用记录不好的话,以后申请大额贷款就麻烦了……

到了第三还是第四天的一个晚上,秦放突然想通了。

当时,有只狼觅食到了附近,围着车子嗅嗅走走,但奇怪的是,始终没有过来,后来它停在很近的地方,肉红色的舌头卷着地上的什么,周围的风很轻,草叶子声音沙沙的,就是在这个时候,秦放放弃了他所担心的一切事情。

担心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死了,他无能为力,他安静躺在黑暗笼罩的死人世界里,生机勃勃的人间跟他再无关系。

这一刻,他有想流泪的冲动。

活着的时候抱怨过种种不好,无聊时也和朋友玩笑也似的说“这日子过的,一天只想三个问题,早晨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完了”。

可是现在,那已经是一种无上的奢侈了,明早吃什么?他只想喝个豆浆,吃个安蔓煎的鸡蛋,哪怕是他一贯嗤之以鼻的肯德基的加多了调料的牛肉蛋花粥呢……

想这些的时候,他还是那么躺着,只是一具冰凉的无声无息的尸体,可是你若凑近了仔细看,或许能看到他眼底泛起的转瞬即逝的泪光。

活着的时候那么多无休止的欲念突然间全无意义,现在,作为死人的此时此刻,他只想……再次活着。

***

2013年12月末,四川省都江堰市,青城山外围地界。

顶着道士头的颜福瑞带着六岁的小徒弟瓦房,推着串串烧的小车回庙,刚到山脚下,就看到一行人在前头山半道上,边上几个精瘦的张开类似工程图的玩意儿指指点点,看图的几个挺胸挺肚子,西装片儿都撑开了半,满意地连连点头,随后抬头看山,胳膊那么往外一圈拉,跟要念抒情诗似的。

颜福瑞的火蹭蹭的,大踏步推车过去,车里头的舀勺汤碗碰的叮铃咣当,他车子直直朝几个穿西装的招呼,近前了才出声:“让让!让让!都让让!”

瓦房头发还不够多,没法梳小道士髻,结了个娃儿辫在脑袋后头,凶巴巴的,跟在颜福瑞后头恶声恶气的:“让让!都让让!”

几个穿西装的忙不迭地往道边上跳,颜福瑞大步流星,刚把一群人撇下,后头叫他了:“颜道长!”

颜福瑞心里骂:开发商的狗腿子!

要么说师徒连心呢,颜福瑞的脏话还没出来,瓦房已经扯着小嗓子骂开了:“你个瓜娃子,我ri你个仙人板板哦!”

这还了得,肯定是出摊的时候跟着小混混学的,颜福瑞一巴掌扇在瓦房后脑勺上:“素质!注意素质!”

这当儿,那个宋工已经卷着工程图上来了,满脸堆笑地先给颜福瑞敬烟,颜福瑞一脸倨傲地来了句:“贫道不抽烟。”

这个宋工是上个月开始跟他接触的,自打知道这个宋工的来意之后,颜福瑞看他,就是一肚子的没好气。

青城山好,谁不知道,旅游口号都说“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东汉的时候张天师就在这里结茅传道,开发商打出口号,什么“五星级的独家享受,您房间里的青城天下幽”,想在这搞个度假村也可以理解……

但是!

凭什么要拆他的地方!

他的天皇阁,那是师父辈传下来的道观,想拆,门儿都没有!今天卖串串烧的时候边上烤羊肉串的哥们已经给他支招了,那哥们说了:“任何时候,强拆都是不可接受的!颜道长,你一定要以死相拼!你要召集小伙伴的力量,所谓天下道士一家亲,我可以帮你在微博上呼吁呼吁,转发超五百就会引起重视!你可以去市政府绝食抗议啊,要不然你就去北京上访,找习大大!”

特么的给烟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宋工也来气了,真当他没做过调查工作呢。

他清了清嗓子:“老颜啊,你也别让我们难做。价钱不合适可以再谈,是不是?”

“我都打听过了,你根本也不是道士,你说你整天梳这个发型跑来跑去的,我要真给你举报上去,你是破坏我们中国的道士形象有没有?”

“还有你那天皇阁,就前头一个小庙后头一间瓦房,你还跟我说要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还国家重点保护,我查了,你那瓦房是07年新盖的,那小庙还是解放后建的,你自己找块木板,上头写了天皇阁三个字它就是天皇阁了?有本事你写中南海啊。”

说着看一眼边上小斗鸡一样的瓦房,顺带一起打击:“还有这个瓦房,来历可疑的,是不是拐来的都不知道呢……”

颜福瑞气的那叫一个七窍生烟:“老子跟你拼了!”

他抱起串串烧的大锅向着宋工泼过去,惜乎锅太重,抛一半就摔地上了,宋工一见是动手的架势,掉头就往山下跑,那口锅骨碌骨碌滚着在后头追,瓦房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来了句:“我ri你个仙人……”

忽然想起要注意素质,后半句赶紧吞回去,颜福瑞一巴掌扇他后脑勺上:“怕他个球!骂!使劲骂!”

***

还剩了些串串烧,和着白饭一起拌拌,分了两碗,权当是晚饭,和瓦房两个捧着碗坐在小庙前头吃,瓦房是饿了,吭哧吭哧吃的起劲,颜福瑞那叫一个难以下咽,两个事愁的他,愁也愁死了。

其一是天皇阁,确实不是什么珍贵文物遗迹,那破砖破瓦的,卖出去都得贴运费,但这是师父丘山道人羽化之前留下来的啊,作为徒弟,难道不应该帮师父守住这点地方吗?再说了,自己从小就在这地儿住,真拆了,他去哪呢?

其二是瓦房的教育问题,瓦房是他捡的,正好那时候小庙后头起瓦房,顺手就给起了这个名字。本来寻思着过两年让瓦房去上个学,以瓦房现在的素质来看,这事儿迫在眉睫啊,学前教育很重要,定了型可就难了……

瓦房吃到一半,忽然想起刚才的事:“师父,我不是拐来的吧,我不是你捡的吗,就跟太师父捡你一样。”

颜福瑞点头:“是啊。”

想起丘山道人那时对自己的照顾,颜福瑞有些唏嘘:“我那时,跟你一般儿大……”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低头看到瓦房小鼻子小眼的,难免有点嫌弃,加了句:“但是比你好看多了。”

瓦房刨了口饭,想了想又问:“那现在怎么长这么难看呢?”

……

特么的尊师重道懂不懂,教育问题简直是刻不容缓!

***

被前头那两件事磨的,颜福瑞半夜的时候生生愁醒了,抓过枕头边的老式手机看了看,快十二点了。

他叹了口气翻身朝外,玻璃毛毛的,外头的月亮刚升起来,恰好是半月,颜福瑞心里算了算日子,下弦半月,应该是农历二十二还是二十三来着……

还没把日子计算明白,突然轰的一声炸响。

窗户外头黑魆魆的小庙瞬间没了形,无数大大小小的石粒碎块打的房子墙面砰砰响,颜福瑞僵了足有五秒钟,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了。

杀千刀的开发商啊,肯定是趁他们出去卖串串烧的时候在小庙里放了定时炸弹了!个瓜娃子,老子跟你们拼咯!

***

据说初一新月,太阳和月亮同时升起,到了农历十五,月亮在太阳落下时升起,此后由于月亮的公转,每过一天,月亮升起的时间就要晚52分钟。

十二月下旬,农历十一月二十三,下弦半月,月亮升起的时间是夜半十二点。

秦放记得很清楚,就在那一轮半月挂上高天的时候,他的心脏,突然再一次起搏。

开始只是心肉颤巍巍地小幅收缩,一紧一放,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渐渐地,他听到怦怦的声音了,连那根穿透心脏的尖桩,都似乎连带着有了微小的摆幅。

身下有了轻微的震动,地面表层出现无数向周边皲裂的纹,草丛里无数的蚁虫纷纷向四围逃散,甚至有地底冬眠的蛇,滑长的身体嗖地游过枯草,惊惶地加入逃离的队伍之中,远处密林里传来躁动地翅膀扑腾声,不少惊飞的夜鸟不辨方向,直直一头撞在树干之上。

秦放安静地听着。

心跳声不止是他的。

在他的身后,地下,还有一个。

☆、第⑤章

或许因为已经是个死人了,秦放居然没什么紧张和害怕,他平静地听身下有韵律的心跳,忽然冒出一个怪念头来。

人类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可真是少啊。

他死后所经历的这些,任一桩拿到人前,都一定会被斥为“胡扯”、“异想天开”、“迷信”,死人怎么会有思考?失去功能的器官怎么会无缘无故起搏,地下又怎么会有心跳?你有科学的解释吗?有合理的证据支持吗?

一味地要科学和合理,会错失多少东西,都觉得死人的世界只是一抹平躺的悠长寂静,谁能相信也会有这么多意外和起伏?

秦放牵扯着嘴角想微笑,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

说叹息也不确切,更像是带着愤怒和痛楚意味的行将苏醒的呻吟。

秦放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正想凝神再听,身后一股巨大的气流涌来,居然把他连人带车撞冲到半空,然后轰的一声落在几米开外。

秦放在车里撞滚了好几次,眼前金星乱冒,林子里那些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夜鸟又是一通扑腾腾乱飞,车子轰然落下的回音在山壁上撞击又荡开,一圈圈向上盘绕着回环,秦放喘着粗气推开撞坏的车门出来,刚刚站定,忽然意识到什么,两腿一软又坐到了地上。

一个死了好几天的人,那么奋力地推开车门,还站了起来,这……这不是诈尸么?

不远处立着那根戳透他心脏的尖桩子,大概有半米多高,周围的地皮都已经突起裂开,像是刚历过一场小的地震,秦放突然就有些紧张,他死死地盯着那片突起的地皮看……

极其缓慢的,最顶上的细小地块泥尘旁落,尖桩小幅度的左右摆动,有个人从地下坐了起来……

相对于“人”,秦放更想称她是“骷髅”,但也不太确切……

确切地说,这就是一具彻头彻尾的骷髅,与一般实验室的展示骨架不同的是,她的骨头上有一层人皮包裹,之所以称它是“她”,因为它有两个女性特征。

第一是,她长了很长的头发,长到后腰,尽管那头发干枯地像蓬松的草。

第二是,她穿的是……旗袍,尽管那旗袍很多地方血污成黑,很多边角抽丝破烂,但那还是一件高开叉的旗袍。

这样的旗袍穿在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身上该是多么性感,可是如果那高开叉的地方露出来的,是一根覆着皮的大腿腿骨……

秦放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

“真丑啊……”

是的,他是死了,他遭遇了极其悲惨的事情,他死的不明不白,他担心着安蔓的安危,他因眼前的一切震惊失措,但他依然还是个男人,死了也是个死男人,是男人就有男人的劣根性,所以只要对面的是个异性,不管她是一具骨架还是一层皮,他都忍不住评价了一下。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什么吸引了开去。

这个女人的身上一连插了三根尖桩,左右肋下是两根短的,靠上正中心脏的位置,插的是根长的,她挣扎着站起来,单薄的骨架被三根尖桩带的摇摇欲坠,而这显然让她极其愤怒——她的喉咙里发出尖利的声响,伸手先抓住左肋下的一根,狠狠往外一拔。

秦放看的头皮有些发紧,他直觉拔出那些尖桩是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那个女人在拔出所有的尖桩之后颓然跪地,两只手臂撑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秦放忍不住去想这到底是种什么“生物”。

是跟自己一样,都属于“诈尸”吗?但是死的几乎只成了骨头,应该死的有些年头了吧?死了这么多年又爬出来,也就在生化危机或者外星辐射的电影里才看到过。反正不应该是鬼,鬼的昵称是“阿飘”,飘来飘去的一团气,想来也不会被尖桩什么的刺透。要么是中国的僵尸?是与不是,就看她待会站起来之后是不是蹦蹦跳跳地走路了……

这么想着,秦放又看了她一眼,月色正好,银白色的流光倾泻似的笼过她黑色缎子样的长发……

慢着慢着,缎子?刚不是还像乱蓬蓬的枯草么?

秦放看着那个女人再次慢慢站起,终于意识到,就在他刚刚晃神的极短时间里,那个女人拔出了那些尖桩之后,她的外形,发生了一些变化。

眼前看到的,是个堪称惊艳的年轻女人,不过,她既然根本就不是人,那么不管漂亮成什么样子都不奇怪——不是僵尸、不是活死人、不是鬼,也就剩下妖怪可以对号入座了,而妖怪,本身就是本质极其危险却又偏以皮相媚惑人心的典型。

关于她,秦放有几个推测。

第一是,她一定是个很厉害的角色,经历的也一定是非比寻常的死亡,他不懂三根尖桩代表什么,也许是一种封印或者镇守,但如果一个人死后都让人如此忌惮和大费周折,那一定不是普通人物。而且,一个人在陌生环境初醒时的状态和眼神很大程度上折射本我,大多数人或是懵懂茫然或是胆怯害怕,很少人像她这样,眼神异常冷静,甚至不掩愤怒。

第二是,她一定生性倨傲并且很难相处,这从她站立的姿势和微微上抬的下巴可以看出来,她眼皮微垂,习惯俯视别人,她抬头打量山壁时唇角一直泛着冷笑,对山石这样的死物都能不屑一顾,真正站到人前,该是怎样的目空一切?

她甚至完全没看到秦放,视线一直向上,从谷底向上看,高处的山好像合围成一个小小的圆,那个女人冷冷打量了一会,突然间纵身飞起,真的像一只巨大的鸟,瞬间就在秦放的视线里成了高空愈去愈小的黑点。

秦放倒吸一口凉气,她还能飞!

她要飞去哪?到了谷顶就是盘山道,那是真正的人类社会,她会害人吗?会吃人吗?会引起社会恐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