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可不可以买一朵?”大概是因为她忽然抬头,所以女孩有些结巴。

“当然可以,要什么花?”孟苏笑着问道。

“康乃馨,粉色的。”女孩儿不结巴了,流利地说道。

女孩付了钱走了,看着她的背影孟苏很是感慨,那样精灵一般的女孩儿会很幸福的吧?

接连好几天,女孩每天都那个时候来,有时候买花有时候只是看花,和孟苏说的话也越来越多,还互通了姓名,女孩有个很美的名字:雪蝶,原来她也开着一家花店,名叫“叶半花店”,可见两个人是多么有缘。

说到花店的名字,孟苏说是原来花店主人取的,雪蝶说大概店主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半片叶子是不完满的,只有等到了另外一半才会成为一个整体,才能弥补生命中的那种缺失感。

雪蝶说要走了,临走之前对孟苏说了些有些奇怪的话:“那段感情已经过去了,你在那里爱过、伤过、痛过也快乐过。接下来,你要过的是你新的开始。好好把握,新的幸福会随时来找你。试着走一走,可以的。”

她的话孟苏并不很懂,似乎有所指。

只是,不等她问,雪蝶已捧着花儿离开了,留下了风铃清脆的声音和呆住了的孟苏。

那段感情已经过去了?

她还没有开始一段感情。

她没有爱过,没有伤过。

这个女孩儿难道是神仙?

那个女孩儿没有再出现,只有浓郁的花香证明她确实来过,不是在做梦。

风铃响了,想得入神的孟苏没有听见。

“想什么呢?苏苏。”有只白白的小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孟苏这才回了神。

是小然。

“今天不值班?”孟苏问道。小然最近好像很忙。

“中午休息,我想你了就来看看。”手一抬:“午饭,一起吃吧,这家店的很好吃,刚发掘的。”

吃过了饭,喝着水,小然一拍脑门翻遍了她那个大大的包找出一张邀请函,孟苏还觉得奇怪,打开看过孟苏愣了下:“这个,你是不是拿错了?”

南城旅游推介活动晚会的邀请函,只不过上面的名字是“钟成民先生”,应该是小然的父亲。

“他没时间去,我哥现在不在国内没法代他去,所以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正好去南京玩,新新应该没去过南城吧?”小然问道。

孟苏的担心是夏尚禹会不会同意她带新新出去,小然说这一点她去找夏尚禹说。

小然回去上班了,孟苏还没来得及收那邀请函,只听到电话响了,接起来原来是她进货那家的老板打来的,大概说那边可能要转手,问她要不要帮忙介绍新的货源。

孟苏听他说着,这边听到风铃响了,抬头看去却是她极不想见到的那个人——席兖,本来是要微笑的脸顷刻间便没了什么表情。

那边说什么她没也听不进去了,眼睛只看着席兖,猜他来干什么,或者说——意欲何为。

她看见他大略扫了一眼花店,然后便直直走过来,低了头见她桌子上那张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邀请函,孟苏便拿了本书盖住了,他看看书又看看她说了一句话,不过没有声音,所以孟苏什么也没听清。

忽然他伸了手出来将电话切断,孟苏立刻不悦。

今日她又坐了轮椅,所以现在是他在俯视她,这种感觉并不好,让孟苏觉得自己气势很弱。

“席先生,你没学过基本的礼貌吗?”孟苏问道,声音冷冷的。

席兖一笑:“电话都忙音了你还不挂?”

孟苏皱眉,他怎么知道?

席兖一指电话:“电话的质量实在不好。”

孟苏有些气结,这个人实在是强盗。

“有何贵干?”孟苏问道,想早早打发了他走人,图个眼睛和耳根清净。

“买花啊,你这不是花店吗?我没看错吧?”席兖问道。

等孟苏问他要什么花他便说:“你家里茶几上摆的那种就行。”

问他要几枝,他说随便,反正他付得起钱,正拿蓝色矢车菊的孟苏悄悄握了下拳头,这个人是来找碴的吗?

问他送什么人,他说女人。

孟苏决定不问下去了,真怕问他是什么女人他会说中国女人外国女人之类的答非所问的话,默默地包好了九枝放到桌上。

以为他会痛快地付钱走人,可惜还没等她说出价格他便问道:“为什么是九枝?”

“长长久久的幸福。”孟苏说道。

“那给我拿99枝吧,更长长久久。”席兖说道。

孟苏深吸口气:“席先生,小店没有那么多矢车菊。”就算不会数数也能看见那圆筒里没剩多少了吧?

“我也没说非今天要,这样吧,以后你每周都给我准备三束这么大的花束,啥花?哦,菊花。”席兖说道。

算了,矢车菊,好歹也带个菊字。

99枝……长期生意倒是不错,可惜,顾客是他让孟苏兴趣全无。

“对不起,这是小店最后一次进矢车菊,以后不会有了。”孟苏说道。

席兖听了点点头:“没事,反正这种花我觉得其实也没啥好看的,还不如那边的玫瑰,那颜色多好看。没有菊花的话就给换玫瑰吧,每天99枝。”

孟苏终于忍不住了。

“席兖,你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你觉得我这个残疾人需要你同情的话大可不必,你知道吗,你消失在我面前是对我最大的同情。”

席兖奇怪地看她气得有些红的脸,然后笑了:“你这人真奇怪,好好的生意为什么不做?我就是来买几枝花你至于气得脸像个苹果吗?再说,我为什么要同情你?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五十万吗?要知道,那能买多少花啊……”

孟苏扶着桌子,手碰到了自己的茶杯,真想砸他脸上。

“你渴了?那先喝水吧,我先走了,明天见,孟苏。”席兖说道,拎着——真地是拎着那花束走了。

风铃的叮当声孟苏再也不觉得悦耳了。

席兖是个能把人逼疯的家伙。

没有心情回家做饭,孟苏直接去附近的店里买了些饭菜带到了医院,打算和新新一起吃晚饭。

还没进病房远远地便听见新新的笑声,进了病房他忙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夏医生准许他去南城玩了。

夏尚禹在一边站着,脸上是温和的笑。孟苏看他他便只是点点头。

和新新吃完了饭准备回家,经过医生值班室发现门半开着,夏尚禹的背影露了出来。很奇怪,白色的医生袍穿在他身边让孟苏觉得很温暖,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想了想还是敲门进去,说声谢谢是应该的。

夏尚禹原来在吃饭,外卖的塑料饭盒打开着,里面是简单的饭菜。夏尚禹歉意地笑了笑盖上了饭盒问她什么事。

孟苏也很歉意,好不容易得空吃晚饭都被她打扰了。因此她便很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只是道声谢。

夏尚禹说,之所以同意,是因为小然也去,她是护士,每日进行常规检查是可以的,二来新新最近的状况很稳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想打扰夏尚禹吃饭,孟苏匆忙告辞了。

孟苏从没以为席兖说的那些话是玩笑,一连几日,席兖都准时来拿花儿,偶尔胡说八道几句天气如何外面女人如何打扮之类,孟苏只抱定了一个念头,你说你的我充耳不闻。

第六天,过了每日的时间席兖还没来。也许有事耽误了,孟苏想着。

过了一个小时了还没来,孟苏正拆那花便听见风铃响了。

“你怎么拆我的花?”席兖那令人不快的声音。

“开玩笑,你又没付钱,怎么说是你的花?”孟苏仍旧拆着,反正包装已皱了要换新的。

“哦,也对。如果我提前付款是不是可以给我留着?”席兖问道。

“对不起,小店并不接受预定和外送业务。”孟苏说道,拿了新的玻璃纸包花儿,顺便插上几枝细细的康乃馨。

“对老客户有优惠了?”席兖问道。

“剩下的,否则浪费了。”孟苏说道,递给他花儿手却不经意与他的相碰,孟苏忙收了回来。

席兖今天钱包里只有一个一元钱的硬币。

“算了,反正明天要进新的花儿了,这些就算大优惠吧。”孟苏接过那一元钱扔进了招财猫的肚子里。

“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席兖说道。

“跟你没关系。”孟苏说道,然后随意翻开书看,也不理会席兖到底什么时候走。

等了半天没听见风铃的动静,孟苏抬头看看,席兖正一个个看着那卡片上的花语,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回头粲然一笑:“孟苏,你字写得不错啊。”

孟苏低了头。无聊人士。

可是那令人不快的声音却不懂得什么是适可而止。

“过几天我要出趟门,花儿让别人代取吧。”席兖说道。

“不好意思,过几天我也要出门。”孟苏说道。

席兖笑笑,拎着花走了,透过玻璃门,见他随意将花儿扔进了后备箱。摇摇头,被他送花的那女人真倒霉。

第 14 章

六月很快就来了,上城热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孟苏虽懒怠做饭,可经常还是忍着热气腾腾去做了拿到医院和新新一起吃。

在医院,时常会碰到夏尚禹,他永远是那身白袍子,里面也多是白衬衫。孟苏喜欢吃过了晚饭和新新出去散步,大手牵着小手慢慢到草坪那里,看看那棵树,再在草坪上坐一会儿,偶尔新新会拿着画板画画儿,偶尔要孟苏当“模特”。

看着新新聚精会神画画的样子孟苏时常想起树石,那里的医院也有这样一棵树吗?秋天的时候也会有人坐在落叶堆上给他当模特吗?

大洋彼岸的朋友,你还好吗?

将新新的画儿拍了照发到树石的信箱,基本他都是隔好久才会回信,信的末尾总是那幅画着三朵蓝色妖姬的手绘图案。

孟苏想忽略掉,可是那朦胧的色彩似乎少女的轻愁一般不容忽视。

“苏苏阿姨,我画好了,你看……”新新捧着画板跑来。

是一个背影的轮廓,白色的长褂子,没猜错应该是医生吧?

“是夏医生吗?”孟苏问道。

“嗯,苏苏阿姨,我长大了也要当医生,这样就能像夏医生那样救人了。”新新说道。

“好啊,新新长大了做医生。”孟苏摸摸他的头。

“新新要做医生先要有好身体,现在该回去吃药了。”夏尚禹不知何时来了,双手插在衣袋里,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很是尽职尽责。

“苏苏阿姨,明天见。”新新懂事地说道。

每天这个时侯,夏尚禹会带着新新回病房,孟苏会直接开车离开。

看着一大一小牵着手走路的身影孟苏半天没回过神。

“真巧,你也来医院?”听到这个声音孟苏就恨不得跑得远远的。

收回视线,见席兖的胳膊打着石膏托着夹板,几天没见残疾了。

孟苏不想与他说话往旁边绕了绕却又被他挡住,抬头看他,这人真的有这么无聊吗?

“你先过。”孟苏说道。让着你总可以了吧。

“你方便送我一程吗?我没法开车了。”席兖说道。

“不方便。”孟苏直接拒绝,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向自己的车。

草坪那边通向停车场的路灯坏了好几天了,想少走几步路孟苏便一如既往地从这里走。

后面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让孟苏有些无奈,这个人脸皮还真厚。

继续走着,冷不防地从行道树丛里窜出一个人,也许他没料到这么黑的路也有人走所以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孟苏只觉得压迫感向自己袭来,下意识地举起拐杖抵抗,只听“砰”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地。

又一道黑影从她身后窜出狠狠地半跪在那人身上,黑暗中,孟苏只感到两人在撕扯。

“快叫人。”席兖的声音里有点压抑。

“来人啊,救命!”孟苏喊道。在夜晚的时候只有“救命”也许还能起些作用。

居然很快有几个保安提着手电赶到了,借着手电筒的光孟苏见席兖半跪在那人身上,一只手狠狠扼着那人的脖子,看那人的神情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个死小子,让你跑。”

那人被押走了,留下一名保安扶了席兖起来,看看他的胳膊,对他的行为十分称赞,又看看地上的拐杖,目光有些疑惑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似乎不知道这是谁的。

“是我的,谢谢。”孟苏说道。拿好了拐杖继续往前走。

“苏苏!”席兖叫她。

孟苏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还是那保安叫住了她:“这位小姐,你男朋友伤得这么重你怎么都不管他?哦,对了,还有,小姐,你得留下做个记录我们好将那小偷送到公安局去。”

这下子没办法了。一个瘸腿一个断臂的进了保安室做完了笔录往出走,只听后面的保安小声说道“这两口子别看都有残疾,身手可够厉害。”

出了门席兖大笑,孟苏没理他。

看在他还身残志坚的份上孟苏提醒他最好再去检查一下,席兖说自己钱包刚才没看住被偷了,说不信可以搜身。

孟苏很想用拐杖砸他让他正经点。

重新包扎了,护士嗔怪着让他小心点别再弄伤,否则就麻烦了,说完还责怪地看孟苏似乎是她给他弄得一样。

“家属留心点,别让他这么冲动。”护士说道。

孟苏直视着她慢慢说道:“我只是路过做好人好事而已。”

上了车,席兖很自动自觉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说了自己家住在一个什么花园孟苏没听过,他便一路指挥着怎么走,孟苏一声不吭不答腔只是默默地开车。

电话响了,孟苏插上耳机接通,是小然,问她为什么还没到家,已经在她楼下等了半个小时了,孟苏说有些事耽误了,让她再等一会儿就可以了。

在路边停了车孟苏找了一百块钱递给席兖:“我有事,你打车回家吧。”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刚才还说好人好事来着。”席兖说道。

孟苏拿着那一张红红的钞票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从来没给过乞丐这么多钱,下车。”

席兖下了车,孟苏踩了油门离去。

“这女人,心是什么做的。”留在原地的席兖喃喃道。

小然来找她是来商量去南城的事,说看完了那一台大型晚会还可以转转再回来,反正她请了五天的年假可以折腾。

车在高速上。

小然没有开得太快以便让新新看看风景,高速两边有些民居,白墙青瓦衬着绿油油的菜地倒也好看,偶尔还能看到绿水人家绕的风景。

其实,孟苏一直很想有一栋这样小小的房子,远离尘世的喧嚣安静惬意。新新很是兴奋,一直趴在车窗边看着。

一路倒还好,只不过有一辆讨人厌的车总在后面按喇叭又不到超车道超车,直到过了收费站才不见了踪影,小然说,也许那人不会超车又嫌她开得慢。然后又补充一句,不会超车还开个大奔,不如直接开个铲车得了,见谁慢就铲掉。

孟苏说她的笑话真冷。

中午到了南城,酒店早已以小然父亲的名义预定好所以也不着急只靠着GPS找出名的地方吃饭。

新新第一次来南城,对南城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小脑袋一直不肯从车窗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