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孟苏说道。

席兖眨眨眼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有点得意,让人很想抡圆了胳膊抽他。

“本来怕你烦想待一个小时就走的,没想到苏苏你……终于被我感动了一点点是不是?”某人说道。

晕倒!孟苏真的想晕过去就算了。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不过,还好,席兖终于消停了,在床边坐着一言不发——盯着她看。这样的情形大概维持了十五分钟孟苏受不了了:“别看我。”

某人摇头,继续看。

“你为什么让人这么讨厌……”孟苏剜了他两眼。

某人摊手耸肩,不说话。

电话响了,某人看了看,挂断,然后开始手写短信,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那短信他足足写了五六分钟才发送完毕。

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他便重复刚才的动作,不过这回快,一分钟就发完了,然后还把电话拿到她面前给她看内容“陪我老婆呢,晚上打给你。”

“不要得寸进尺!”孟苏伸手想去打他不想却抻动了腿,隐隐地疼了一下。

席兖将电话递给她:“想摔就摔吧,没事,大不了我再换一个,我再让秘书给我重新找那些客户的电话,一点也不麻烦,几天就能重新搜集全了。”

孟苏瞪他一眼然后小心躺下睡觉,被人一瞬不瞬盯着还真是睡不着……席兖走了,孟苏看看墙上的挂钟,10点,还真是两个小时。

树石妈妈果然很快来了,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禁皱眉:“怎么这么严重?”

孟苏笑笑:“阿姨,新新还好吗?”

“好,想必你也知道我今天的来意了,你是个爽快的人,阿姨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想带新新去美国。”树石妈妈说道。

“问过新新的意思了吗?”孟苏说道。

“苏苏,新新太小了还不能判断什么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我们可以,如果真为他好我们就应该为他选最好的路,不是吗?”树石妈妈问道。

“去美国对新新来说未必是最好的。”孟苏说道。

“那比之留在你身边呢?现在看来苏苏你自己尚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新新于你还是负担多些。”树石妈妈看着孟苏歉意地一笑:“苏苏,你别误会,阿姨只是就事论事。因为阿姨经历过所以知道有多艰辛,当年树石爸爸去的时候树石才七岁,我一个人带着他真的很难,虽然树石爸留下了些遗产,可是我一边要提防着那些亲戚们的觊觎一边要将这些遗产好好地利用赚更多的钱一边还要照顾树石的吃穿住行,那时候累得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睡一觉,饭都不想吃。”

孟苏听着不做声,她知道会很艰苦她也做好了准备。

“阿姨能撑过来,我也能的。”孟苏说道。

“你将来不结婚吗?你也知道在国内,带着个孩子结婚是多困难的事。就算将来你丈夫不介意,可是等你们的孩子出生了,你们必定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新新身上了,那时候孩子的心理落差会多大?虽然和新新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看的出来新新是个敏感的孩子,你能确保将来不会让他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冷落吗?”树石妈妈问道。

这个问题让孟苏无以回答,她不结婚吗?这是一件谁也不能肯定的事情。她能让新新一点落差感都没有吗?她也不能肯定。

如此说来,她若是收养新新似乎对他真不是好事。

“新新跟着我,我会将他当做小石的亲生孩子来对待,所以这一点你放心。而且有时间我会带他回国来看你,不会完全割裂你和新新的联系。”树石妈妈说道。

虽然知道她的话句句属实孟苏心里还是不舒服,一想到以后不知道多久才能看到新新更是不舒服。

“说句实话,苏苏你的现实状况若收养新新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所以与其不确定不如将新新放到我身边,你放心,小石也放心。”树石妈妈又说道。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孟苏说道。

“好。”树石妈妈踌躇了一下:“若实在不想和新新分开,那你考虑一下我以前的建议,和我们一起去美国,你做我的女儿也做新新的妈妈,三个人互相依靠。”

孟苏没想过要去美国,相对来说踏在祖国的土地上让她更安心。

树石妈妈走了,孟苏看着窗外发呆。

她说的都对。

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何谈去保护新新?她竟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腿打上了石膏放下来了,肩头的伤口并不很深这几天已有些微的痒了,大概正在长合,只是头偶尔还有些眩晕。

那天孟苏第一次下床去卫生间,看看自己的脸,苍白没有血色,头发散乱着,一身蓝白条的病号服使得她看起来像个女鬼。

“苏苏?吃饭喽,别调皮,出来吃饭。”某人讨厌的声音又响起。

孟苏翻了个白眼,可是看看镜中的自己嘴角是弯的,眉眼也是弯的。

小心翼翼开了卫生间的门出来,果然见席兖忙着拧饭盒呢,大概是练习过许多遍了,所以一只手也可以搞定。

两个大大的饭盒,她这食量大概可以吃四顿。

等席兖慢悠悠地用那单臂摆好饭菜足足有一小桌,菜色丰富米饭晶莹剔透,一看就胃口大开。

席兖坐她对面,拿着勺子看她:“可惜没有酒,今天可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孟苏不理,默默吃饭,心里想着他家香姐的手艺可以媲美大厨了。

勺子碰在了一起,孟苏忙收了回来,眼看着那小丸子被席兖舀走。

当勺子第三次碰在一起孟苏便瞪席兖,这人能不能不这么幼稚?

“算了,病人为大,肉就让给你吧。”席兖只舀了些汤水喝,眼巴巴地看着孟苏把肉吃掉,然后低头看自己胳膊:“回家让香姐再熬点骨头汤补吧,咱不差这一口肉,让她胖去。”

孟苏没好气地瞪着他,吃个饭也不消停。

“你女人们脾气都很好吧?”孟苏问道。要不怎么受得了他这张贫嘴。

“我哪有女人们?”席兖忙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上次你见的那个已经分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孟苏说道。

“她跟你是没什么关系,她是过去时,你是现在时和将来时。”席兖说道。

“别把我跟你扯在一起。”孟苏不悦,什么跟什么,谁跟他现在时将来时的……

“我不管,你吃了我家的饭就是我家的人了,说到哪儿我也有理。”席兖说道。

唉!看着眼前这个名牌衬衫高级西裤盘腿而坐的男人孟苏的无力感再次升起,再次怀疑他的真实年龄和……智商。

吃过了饭席兖又赖了半个多小时才起身要走,说他这几天要出趟国,让她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他已安排了人看护她。

走到门口又转回来:“不许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尤其那个医生。”

孟苏正喝着水呛到了。

席兖用那只完好的胳膊强行给她拍拍背:“看来你还真有这个心啊?还好被我发现了。”

孟苏指指门,某人很自然地走了:“out,now是不是?好了,我out了。”

这个讨人嫌。

第 27 章

没有席兖每天来喋喋不休日子便恢复了安静。请来的护工也是位不多话的,常常两人便相对无言。

席兖走之前给她留了部电话,电话屏幕是他的照片,怎么看怎么像他那天胡子拉碴一大早坐在楼外的德行,这男人居然还有自拍的喜好。

电话里目前只有他和夏尚禹的号码,因为别人的她实在是没记住,夏尚禹的还是那天他来孟苏问的。

夏尚禹仍旧是一派温和,只不过神情间的倦怠愈见加重。

“夏医生,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很累?”孟苏问道。

“还好,怎么了?”夏尚禹双手仍旧插在口袋里。

“你脸色不太好,我以为……不忙就好。”孟苏说道:“对了,树石妈妈又打过电话来了吗?”

夏尚禹摇摇头:“不过这件事苏苏你大概要做好心理准备,新新很可能会被纪女士收养。”

“我知道。树石妈妈说的对,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敢保证能保护好新新呢?跟着我大概只会吃苦。”孟苏说道,眼神黯了黯。

“你想得多了,不必这样偏激。新新跟着你也会很幸福,只不过,纪女士会给他更优越的成长环境。”夏尚禹说道。

“你也觉得新新跟着树石妈妈好吗?”孟苏问道。

“虽然很残忍,但,是这样的。未婚妈妈带孩子本就辛苦,何况苏苏你自身的身体状况,两者相较,在领养这件事上你可以说没有什么胜算。”夏尚禹说道。

孟苏皱了眉看他:“夏医生,你今天说话很……残忍。”

“对不起苏苏,我一时口快。”夏尚禹说道。

“算了,你好像说话从来都是这样,吃了我做的排骨都不说好的。我明白你是好心,怕我钻进牛角尖。”孟苏说道:“谢谢,真的。”

话音刚落电话就响了,很不巧的,电话铃声是席兖讨人厌的声音:“苏苏接电话了苏苏接电话了。”声音里的暧昧自不必提。

按了红键,这人一天天的也不嫌烦。

“电话铃声很别致,是席先生吧?”夏尚禹问道。

“对了,夏医生,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治疗费用?”孟苏说道,她自己去过一次结果那边只告诉她已结,还不肯告诉她到底是多少,不用想就知道是席兖的杰作。

“好!”夏尚禹点头。他的电话响了,孟苏见他看到号码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匆忙和她说了再见便出去了。

夏尚禹皱眉的样子并不好看。他应该是永远不疾不徐的。

“苏苏接电话了苏苏接电话了……”声音又响起,孟苏按了绿键便听到那头问道:“刚才是不是那个医生来过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什么事?”孟苏问道。

“没事,想听听你的声音。你想我的声音了没?”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不很正经。

“没事挂了,我要睡觉了。”孟苏说道。

“好,我也睡,我们一起睡。”那头笑得跟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疯子。”孟苏挂了电话。

很多事比想象中来得快。夏尚禹告诉她的事在她还没完全做好准备的时候已成了现实。

树石妈妈来看她,说手续已经办好了,但不会很快去美国,会等她病好了再说。树石妈妈要她不用担心,树石有的一切新新都会有的。她还说,新新很有绘画的天分也许将来可以完成树石的心愿。

“其实,你真该去一趟美国,看看小石留下的东西。”树石妈妈说道,嘴角一丝苦笑。

“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的。”孟苏说道。

“那你先好好养伤,新新还等着你出门回来呢。”树石妈妈说道。

树石妈妈走了孟苏坐着看了会儿窗外,近来天气不怎么好经常下雨,空气里慢慢都有了发霉的味道。这样的天气实在也没什么可做的。

床离窗户不远,望下去可以见到绿得更润的草坪红得更水灵的花朵。上次住院的第一个雨天就是树石送她回病房的。那时候她第一次用轮椅,不很熟练。现在她已经很熟练了。

护工家里有事午饭后便请假了,没人限制她。

孟苏小心翼翼挪到轮椅上,还好,护工走的时候没有把伞也带走,这倒是方便她了。

雨不大不小,很有节奏轻轻地敲击着雨伞,空气很好,少了晴天时的闷热。

路上还时时有人来人往,一辆救护车也尖叫着冲进了医院的大门,远远地隐约可见血迹,又是可怜的人大概又要住许久的院了。

但愿他活着。

雨渐渐大了,即使有大大的树冠和密实的叶子也挡不住愈见加大的雨势。孟苏有伞所以并不怕。

有人撑着伞过来了,一柄蓝色的格子伞,看着很是普通。

“雨大了,改天再出来吧。”声音温温柔柔的。

“很快,就会剩下我一个了。”孟苏说道,心里头隐隐泛着痛,这种只剩下一个人的感觉很熟悉,似乎她曾经经历过一般。

“不会只剩你一个人的。”夏尚禹说道。

孟苏不做声任由夏尚禹送她回了病房。

病房里席兖的声音正不厌烦地一遍遍响起,孟苏懒得接,直接扔在了枕头下了事。

“晚上吃什么?”夏尚禹问道。

孟苏摇头,想了想又说道:“夏医生,你今天值班吗?”

“这一周都不值班,怎么?”夏尚禹问道。

“我想麻烦你送我回家一趟,呃,拿些东西。”孟苏说道。

“好。不过,老规矩,我要先征得你医生的同意。”夏尚禹说道。

孟苏现在的情况不能自己坐进车里,是夏尚禹抱着她安置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的。夏尚禹的怀抱很温暖,像春天。

因为下着雨又是下班时间夏尚禹便开得十分小心。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多是关于新新的。

“对了,一会儿把医疗费的复印件给你,不过,你要这个干什么?已经结清了。”夏尚禹问道。

“一码归一码,我不想欠别人的。”孟苏说道。她可不想跟席兖牵扯不清,那人,硬逼着她吃他家饭还嚷嚷着她是他家的人呢,要真是用了他的钱死也说不清楚了。

“席先生?”夏尚禹稍微转头。

“是啊。”拄着额头叹口气,上辈子一定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才惹到他的,不耐烦地转头看窗外惊见她的花店在——装修。

见她一直盯着看,夏尚禹便停了车:“要下去看看吗?”

“不,不用。”下雨天的她折腾一趟就等于多麻烦夏尚禹一次。

这是怎么回事?

脑海中第一个闪出席兖那张嬉皮笑脸。不会又是他做的好事吧?

为什么这样自作主张?讨厌!下意识地伸手摸摸口袋电话不在,想骂都骂不了。

这是夏尚禹第二次来她的家,多日未开窗通风房间里有一种沉闷感,庆幸的是水电未停,空调开了换了空气便好了许多。

孟苏去卧室找东西,东西不难找——只是有些高度,孟苏费了好大力气拿下来不想晃动了上面的箱子一下子砸了下来。

像电流击中一样,腿上迅速一阵痛感又倏地消失。

孟苏愣了一下,摸摸左腿。

上次在医院抻了一下她以为是幻觉,现在证实不是。她是不是该庆幸?

“怎么了?”夏尚禹出现在门口。

“没事,箱子掉下来了。”孟苏说道。

夏尚禹帮她把箱子摆回原处回头问道:“没砸到肩头和腿吧?”

“砸到腿了,不过没事,反正也不疼。”孟苏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告诉他她的腿有痛感这回事。

“苏苏,我还是建议你去做康复治疗,坚持下来总会有用。”夏尚禹说道。

孟苏摇摇头:“很贵的,这样的生活也挺好,凡事习惯就行。”

“毕竟不很方便,而且你也知道看病的道理,病是不能拖的。”夏尚禹说道。

孟苏看他,有疑惑。

夏尚禹最近是怎么了?

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话有些重了,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便到客厅去了。孟苏看看自己的腿,其实站起来也是好的,起码生活上会方便许多。

回医院的路上孟苏不怎么言语夏尚禹也不说话只是专心开车。车内有些太安静让人不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