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拾旧见她承认,心如刀割,“你同他什么关系?”

“你认为我同他该是什么关系。”

“我只知他是你喜欢的类型,永远中分头穿白衬衫,笑起来像是画里的人,你喜欢的东西永远不真实。”勒拾旧小时候便已经发现言欢喜欢盯着勒亲贤看,长大后他也学着勒亲贤的打扮,白衬衫卡其裤,干净干练,只是言欢永远看不见。

言欢难得的反驳他,“你又何尝不是。”

勒拾旧大惊,她什么都知道,却这样伤害他。若她不是言欢,简直罪不可赦。

见他双唇颤抖,眼中绝望,言欢拉住他的手,“不要再等了,小旧,你永远等不到的。”

她亲口承认,就算他等一生,也永远等不到她。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为什么跟了他足足十八年,不知道,他心有不甘。

“爱情的事情没有为什么,小旧,虽然你不愿承认,但是你除了家世一无所有。”

勒拾旧懂了,无论他多优秀多努力都不入她眼。

“以前因为年纪,现在因为家世,欢欢,若是我有勒家明的年纪,当年陪在你身边的人会不会是我?”当时言欢对勒家明的照顾他全部看在眼里,深重的敌得过她同他十八年的情意。

“小旧,你已长大,许多事情勿需我再解释。”言欢有些疲惫。

勒拾旧摇头,“我情愿从未长大,这样你不会把我推的更远。”

言欢似是回忆到什么,唇角勾勒出笑意,“是,若是我们从未长大该多好。”

勒拾旧变得更糟糕,每日穿越在各种舞会和PARTY上,夜夜笙歌,欢享盛宴。

他身边时刻出现一个俏丽的女孩子,同他年纪相仿,笑容灿烂,经常有人见两人抱在一起一边跳舞一边大笑,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高兴的时候勒拾旧会开车带着苏欢惠夜游香港,在无人的山路上飙车,速度越来越快,有一段时间玩漂移,苏欢惠吓的脸孔发白,“拾旧,拾旧,慢一点,我害怕。”

勒拾旧只认真看路,“不怕,若是死,我们便一起死。”

苏欢惠抓住他的胳膊,“我们会死吗?”

勒拾旧回过头温柔的看她,“你愿意同我永远在一起吗?”

十八岁的女孩子脸上有了迟疑,随后却点点头,“我愿意。”

勒拾旧内心疼痛,有这么多人愿意永远同他在一起,为什么言欢偏偏不?

他的车速慢下来,慢到很慢,温柔的问苏小姐,“这样可好?”

苏欢惠松一口气,点点头,重复一句,“我愿意永远同你在一起。”

两人去潜水,专去深海地方,有海豚自他们身边游过去,苏欢惠吓得躲到勒拾旧身边,在动物园看与在海底看,到底是两回事。

上了岸苏欢惠急急脱去潜水服,哭出声来,“以后再也不同你潜水,让海豚去咬你。”

勒拾旧好笑的擦去她的眼泪,“以后再也不潜水可好?”

苏欢惠破涕而笑,“好。”

然而转眼勒拾旧便带苏欢惠去了澳洲,墨尔本是唯一允许公开放热气球的城市,到了酒店,勒拾旧定好双人间,帮苏欢惠收拾行李。

苏欢惠的东西之多令人咋舌,他调笑她,“苏小姐,你是度假还是搬家?”

苏欢惠瞪他,“女孩子吃穿住行都麻烦,去海边裙子要带十件,鞋子三五双,化妆品防晒霜若干,内衣裤一卷,吹风机万万不可少,纱帐也是必备品。”

勒拾旧认输,“停停停,女人总是有太多理由。”

苏欢惠摇摇手,“女人永远记得女为悦己者容。”

勒拾旧举起双手,“有人约会花十分钟打理自己便出门,你永远不会懂得。”

苏欢惠不屑,“那她一定没有追求者。”

勒拾旧想到家中偌大的房子几乎变成花的海洋,“她有许多追求者,只是她一个都看不上。”

苏欢惠好奇,“还有这种奇女子?改日介绍我认识。”

勒拾旧但笑不语。

去广场餐厅吃饭,有澳洲小伙子走上前来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希望得到苏欢惠的电话号码。

勒拾旧自走廊走来冷着脸拍拍小伙子的肩膀,用中文讲:“嘿,她是我女朋友,你这个蠢猪。”

小伙子见到黄皮肤的年轻人,再看苏欢惠对勒拾旧笑的欢快,于是悻悻离开。

苏欢惠抱怨他,“你赶走了我的追求者。”

勒拾旧不以为意,“他不适合你。”

“为什么?”

勒拾旧看着她一脸认真,“因为他的头发是金黄色的,我讨厌金黄色的毛发。”

苏欢惠笑的开心,“你这是歪理。”

勒拾旧继续道:“荧光绿的衣服也太扎眼。”

苏欢惠笑着推他,“你有完没完。”

勒拾旧不再同她玩耍,握住她的手,“你是我女朋友,怎么可以被别人追了去。”

苏欢惠大为感动,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为了掩饰情绪,只能换一个话题,“刚才你骂他是蠢猪,欺负他听不懂。”

勒拾旧轻笑,“就是欺负他。”

苏欢惠跌到他怀里,“你可真坏。”

勒拾旧抚摸着她的背,“不坏怎么能追到你。”

苏欢惠坐直了看他,恢复方才的认真,“全校女生都觉得你是白马王子,你该做出榜样。”

“白马的前身也许是黑驴也说不定。”勒拾旧如此说。

苏欢惠被他逗的开怀大笑,勒拾旧总有本事逗人开心。

这里的热气球并不像电视上的那么狭窄,可相对坐下四个人,勒拾旧雇佣一个当地人做向导,到了半空苏欢惠问:“若是我们发生意外的话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般往下面仍沙袋?”

勒拾旧接话,“砸到人怎么办?下面并非无人区。”

“运气不好的总会被鸟屎砸中,小时候遇到许多这种事情。”

勒拾旧好笑,“放心,这里根本没有沙袋,更没有鸟屎,全程电子控制。”

“终究是不安全,你家里人不管你?”苏欢惠问的小心,有一段时间报纸上铺天盖地报道他爹地遇难的消息,但是从不听他提起家里事情,她自是十分好奇。

勒拾旧冷下脸摇摇头算是答复。

苏欢惠懊恼不已,暗恨自己仗着他的喜爱探他隐私,现世人出门衣冠楚楚待人笑脸相迎,涉及隐私便立刻变成另一个人,哪怕是大家都已知道的隐私,随即她很快转移话题,“包里背什么?”

勒拾旧恢复常态,“跳伞包。”

苏欢惠一愣,“跳伞?”

勒拾旧拍拍她下白的脸,“要不要一起,我带了两只。”

苏欢惠许久反应不过来,“你没有同我说要跳伞。”

“我临时决定的,害怕的话便不要去。”勒拾旧安慰她。

“可是我们是来升热气球的,不是来跳伞的。”

“那我便一个人跳。”

“你不能丢下我在半空里,我害怕。”

“还有向导,我在陆地等你们。”

“不不不,你不可以这样,拾旧,我是同你来跳伞的,不是同他来的,你知道我本不愿意来的。”说着她忽然大哭起来,像个委屈的孩子。

勒拾旧将她抱在怀里,“我不跳便是了,为什么要哭?”

苏欢惠依旧重复一句话,“我是同你来跳伞的,同你一起的。”

勒拾旧低头亲吻她的泪水,“是是是,你是同我来的,便应该同我一起走。”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果然是有道理的。

只有言欢是铜板做的,从未见她掉过眼泪。

回到酒店勒拾旧挂电话给言欢,“你愿意同我一起跳伞吗?”说完之后立即屏住呼吸等待对方答复,他待她从来都如此小心翼翼,即便两人在冷战。

十四章

等了许久言欢的声音才徐徐传来,“愿意。”

勒拾旧笑了,他便知道言欢的性子,若是她没病的话定然会陪他来跳伞。

两人拿着话筒沉默,勒拾旧心口阵阵疼痛,摊开报纸,标题依旧醒目:姚楚夜宿豪门女家中。

照片上是勒宅,不错不假。

苏欢惠在不远处喊:“你同谁打电话?我们要出发去吃饭了。”

勒拾旧应一声,“就来。”对着电话匆匆说一句“再见”便挂断朝苏欢惠走去。

苏欢惠挽住他的胳膊,“同谁打电话,那么久?”

勒拾旧简单的回答,“家里。”

苏欢惠一整晚都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开口说了家里的事情,纵使只有‘家里’二字,最起码他将她拉到了边缘不是吗?

回到酒店苏欢惠第一次邀请他,“要来我房间坐坐吗?”时下年轻男女总是闹革命要解放思想,苏欢惠说完即脸红,从未想过自己也赶了一回时髦。

更没想到的是勒拾旧在这一方面竟如此单纯,比她面色还红。

勒拾旧结结巴巴道:“不,我是老式做派。”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各自‘扑哧’一声笑出来转身回自己房间。

两人又在澳洲停留一周,回到香港,司机开宾利来接,前后还有两辆护驾,苏欢惠暗自咋舌,只知勒家是大家,却不知勒家作风如此之大。

司机打开车门请两人上车,然后对苏欢惠道:“苏小姐,车座中间有一只盒子是言小姐送你的礼物。”

此话一出勒拾旧便黑了脸,冷冷看那盒子一眼,不发表任何意见。

苏欢惠又惊又喜,哪里顾得勒拾旧的心情,当即便打开盒子,到底是十几岁的女生,一套当季蒂凡尼首饰便能将她哄高兴,瞬间勒家的言小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无限之高。

苏欢惠的目光黏在那些钻石上,怔怔的问勒拾旧,“会不会太贵重了?”

勒拾旧心知不该迁怒于苏欢惠,轻声道:“既然是她送的,那你便收着。”说完不知是恶意还是戏谑,加了一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她已是我唯一的亲人。”

苏欢惠面色微红,推他,“有司机在呢。”

勒拾旧看镜中司机的表情,正好和他对眼,司机立刻撇开,他便是为了说给他听的。

一整路苏欢惠都在感慨,“真想见这个即古板又伶俐又会照顾人的言小姐,她是全香港人心目中的奇女子。”

啊,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勒拾旧口中的那个女人是勒家的言小姐,真是聪明人儿,竟然一直忍到现在才说出来。

勒拾旧的话很少,苏欢惠的问话他大都以‘嗯’‘是’来打发,苏欢惠心情大好,并未顾及到。

到了苏宅,苏欢惠下车的时候主动在勒拾旧脸颊上亲吻,学着英国人的作风道:“学校见,亲爱的。”

勒拾旧懒懒点头,“学校见。”

回到勒宅勒拾旧将礼物拿出来一一分发给众人,管家的帽子,园工的胸针,厨房菲佣的按摩器,众人欢乐一堂。

言欢穿长衣长裤出现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看着勒拾旧,“没有我的礼物吗?”

勒拾旧心跳莫名掉了一拍,抬头看到言欢本人站在那里,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现在才下午。”言外之意,下午能够看到言欢在家实则是一件令人诧异的事情。

言欢缓步下楼,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轻声道:“欢迎回家。”

这是言欢第一次在人前做如此暧昧的动作,勒拾旧不知如何应答,原本的生气立时化为乌有。

言欢看似失望,“真的没有?”

“有有有。”勒拾旧一连说了三个有,心情激动无比。

自行李袋中拿出一条裙子,脸上有腼腆之色,“送给你的。”

言欢的脚步轻快的似二八少女,接过裙子便转身上楼,“我去试一试。”

勒拾旧看着她的背影刹那失神,言欢是从不穿裙子的,她甚至将自己的名字改作言桓,根本早已不把自己作女生对待。

等待的心情既激动又雀跃,你永远不会懂得近二十年的守候即将得到回报这件事对人的冲击,所有的一切忽然变得美好起来。

勒拾旧在客厅来回踱步,佣人们看似忙碌,实则在一旁等候,大家都想知道言欢穿裙子是什么样子。

听到言欢房门打开的时候,勒拾旧屏住呼吸,心脏就像是要破土而出的种子,鼓的厉害。

言欢本就高挑,平底鞋配白色连衣裙,乌黑长发披在肩头,白皙的皮肤让她看起来就如不问世事的仙子。

勒拾旧跨大步跑上楼梯与她对视,心跳难平,“欢欢最漂亮。”

言欢拍拍他的手臂,“同我来书房,我有话对你讲。”

勒拾旧伸手搀扶她,走了一半又收回手,想到报纸上那张照片难免失落。

书房的风格与老宅不同,是现代欧式风格,白色的书柜上有漂亮的刻花,沙发的垫子是言欢亲自挑选的,各种颜色的竖条纹堆积在一起,配着素色的沙发漂亮极了,言欢不在家的时候勒拾旧便喜欢躺在这里拿本书打发时间。

两人相对而坐,言欢状似不经意的问,“澳洲好玩吗?”

勒拾旧点点头又摇摇头,“与香港无二样。”

言欢轻笑,“城市的纪念价值在于回忆,什么时候请苏小姐来家里玩?”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勒拾旧脸上的笑意僵在那里,“你今天如此哄我开心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言欢收起笑意,“小旧,这半年你越发不羁,什么都不同我报备,也不再与我交心,我担心你。”

勒拾旧站起来冷笑着后退,“有一天你也终于明白什么是小心翼翼,我的态度让你困扰?若是你真的担心我便该知道我为何会变成这样,而不是把我推给其他人!”

言欢也站起来朝他走去,“小旧,我只是担心你,若是你不肯的话,我不见苏小姐也罢。”

“你知道问题的根源不在这里,你从来都知道的。”勒拾旧抬手示意她不要再靠近,然后转身离开书房。

他从来都是懂礼貌的人,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从不摔门,这次一样。

佣人们见他沉着脸下楼,纷纷噤声,看着他一路走去车库开车出门,然后看到言欢跟下来一脸平静的吩咐:“派人跟着保护。”

勒拾旧打开车载录音机,正巧在播放一个谈心栏目。

主持人正在用粤语同人交流安慰,“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紧紧抓住一个过客并不明智,苦了自己,也伤害他人。”

另一个声音响起。

“可她已经是我最爱,她的好她的坏于我来说都是最好,即便遇到其他人也不过是将就,没人愿意将就,我情愿孤独一生。”

勒拾旧眼眶渐渐湿润,是,你遇见了她,那么其他人对你来说都是将就,可是孤独一生?十八岁,他的心已老,仿佛已经八十,真真是孤独一生。

言欢便是他的一生,他的喜怒哀乐全被她左右,她给他笑脸,他便觉得是恩赐,她早已是他的上帝。

车子停在兰桂坊门口,将钥匙丢给泊车小弟,勒拾旧独自坐一个开放小包间,要一整瓶轩尼诗兑满冰块喝一大口,然后呛的咳嗽起来。

有白裙长发美女坐在他对面调笑道:“小朋友,没喝过酒?”

勒拾旧冷冷看她一眼,继续喝酒。

“为情所伤?你才多大?”白裙美女似乎来了兴趣,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勒拾旧放下杯子,“十八岁零六个月,有何见教?”

“我十八岁时候也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如中魔一般,怀疑他请了法师对我下蛊。”女人自行拿起杯子倒酒。

“我与你不同。”

“没有谁的感情是不同的,也没有谁同谁是真正能够一生一世的。”

“那他现在如何?”

女人一愣,“他已于三年前结婚,去年得一子,前日见他同妻子一起买婴儿服,看似婚姻美满,若是他们明日离婚,我也见怪不怪。”

勒拾旧失落,“当时你不曾请他回头?”

“只差下跪,尊严都不要了,男人薄情起来,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