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倘若不是有赵相公撑腰,阿爷我哪里敢与万年县令说这话?那放妻书亦是赵相公带来的,我那些话也是他教的。”

“那与练侍御的婚期又是甚么?!”

“当然是真!这可不敢开玩笑,赵相公亲口说的。”王光敏一脸的“被胁迫、无可奈何”,心中却已是暗喜多时,练绘总比许稷要好得多罢?许稷要后台无后台,要前景也无前景可言,还不知要在沂州那角落里熬多久,如此和离了改嫁练绘正好。

然此事对千缨而言却是晴天霹雳。一纸假造文书就宣告她与许稷不再是夫妻,随后又要莫名其妙与练绘成婚?不,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哪怕她这里无异议,练绘定也不会同意的。

千缨暗吸一口气,决定静观其变。

——*——*——*——*——

正忙着沂州五县春征的许稷却完全被蒙在鼓里。

京中这样一件小事,不可能写到邸抄上去,且千缨写给许稷的家书也被不明人士截了下来,以至于许稷对“莫名其妙被恢复独身”一事毫无所知。

但调令却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她面前,让她愣了一愣。

户部侍郎专判度支——这是甚么概念?“难以置信、简直是疯了、一定是搞错了”的概念。

以她现在的官资来说,一步步往上起码再熬上个十年才可能到这个位置。

因为此职包含了两个内容:一是户部侍郎,这是本官;一是度支使,这是使职。以户部侍郎的身份经管度支职事,且加了个“专”字,意味着她的实质工作已不是户部侍郎,而是判度支。

自该使职设立以来,一直是由侍郎以上本制官担任,近百人次,从无例外。也就是说,成为度支使,多数时候都已服紫佩金,再不济都要服深绯,而她不过是区区借浅绯服的七品官罢了。

待她从最初的惊诧中冷静下来,王夫南却到了州廨。

他自然获知了许稷的调令,意外之余则是十分的担心。进了公房,却只见许稷撑额头孤坐,似乎也是心事重重。

制书就在眼前,回京日期也卡得死死,容不得半分推诿与拖延。

王夫南在她对面坐下来,将带来的酒往案上一搁:“甚么时候交接完要走了,记得喊我喝酒。”

“你为送这个而来吗?”

“是。”该叮嘱的话早已叮嘱过,她又不笨,并不需要再三指点。

可她却问:“十七郎如何看此次调动?”

王夫南略沉吟,回曰:“度支看似权力很大,但如今国库与内库之争愈烈,度支的权力也被削弱了不少。倘若要夺回财权,则必然要与阉党斗。”他冷静分析完,给出结论:“赵相公等人,是将你推上去与宦官抢财权,这不是好事。”

看似给了她滔天的权力,实际上却是将她变成过河之卒。

那为何用她?因她资历浅太年轻,宦官不会将她放在眼中,反而会嗤笑朝臣一派“无人可用”,从而放松了警惕。

但她又如何斗得过阉党呢?

许稷并无太大信心,但仍是起身送走王夫南,抓紧时间做沂州州廨的工作交接。

春征事宜交代好,需要做了结的事也一一做好了结。她得确保走时干干净净,不会遗留什么难题给下一任。

再三确认好之后,许稷从容收拾了行李,打算轻装上路。

临走前一晚,叶子祯要找她喝酒,然她却待在公廨哪都不去,提前温了上回王夫南留在这里的酒,略备简餐,请叶子祯与王夫南过来。

王叶二位仇人相见,仍旧眼红,哪怕叶子祯已成回易务的摇钱树。

许稷意图很正直,你们二位是许某在沂州的好友,分别在即,再相见也不知何时,最后碰个杯罢。

这一餐有别于之前在叶府那一顿,饭菜简陋、且心境也都变了。短短时日,河北遽变,泰宁也是风雨飘摇不知将来会如何,彼此心情都有些沉重,又适逢好友调任,更是愁绪万千,衬着屋外呼呼风声,竟有些凄惨。

叶子祯饮尽一杯酒道:“许稷,将来撞见了若有难处互相帮一把,行吗?”

“权钱交易除外。”许稷亦饮尽杯中酒,公事公办地说。

“教条无情!”叶子祯摇摇头,决心不与她说话,又转头瞥了一眼王夫南:“大帅没话可说吗?”

王夫南心情差极,一想到许稷走后他就对自己面对这个死断袖,就顿时阴郁起来,因此理也不理他,只顾闷头饮酒。

许稷却明白他愁闷的不止于此,于是上身前倾,手伸长,杯子举到他面前,碰了一下:“十七郎多保重。”她说完饮尽杯中酒,并倒置,一滴也没有落下来。

王夫南将她这温暖嘱托与诚挚祝福收下,亦饮尽了酒。

许稷起身去取了一本簿子,双手递到王夫南面前,认真道:“上回使府内乱,此事就给耽搁了。本来想我至少还有两年任期,但眼下是做不成了,请大帅收下,或替某转给下一任沂州刺史。”

翻开那簿子,是沂河通运河之策,从详细的勘测编绘,到工事预算,巨细无遗,非常周密。

叶子祯瞥了一眼没说话,这种计划好可惜,画了美好的梦,却无人去实现它。

能实现它的人要远走千里,去与朝臣阉党斗。

这一晚酒都未喝尽兴,但王叶二人却都死皮赖脸留在公廨不肯走。这么熬到了第二日清早,个个眼底青黑,只能这么狼狈地送许稷上路。

许稷没与他二人胡闹,昨晚独自在值宿房睡了一觉,以至于精神抖擞,看起来状态极好。

她骑上了马,临沂城料峭的春风将她浅绯色的袍子吹得鼓起来。她回头朝他二人摆了摆手,继而转向前方,握紧缰绳一夹马肚,朝着久违的长安城行去。

那马绝尘而去,马蹄声也渐远,叶子祯捂住口鼻娇气地咳嗽,王夫南瞥他一眼:“留在这吃灰吗?”他佯作潇洒地转过身,将酸楚收进心里,给身后的叶子祯无情下命令:“一个时辰内将回易务上月的簿子送去使府。”言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

许稷回到长安,天已彻底热了起来。

街头处处是凉饮,到天门街时,她渴得很,便下马来要一碗桑葚饮。等凉饮的同时,她四处瞥了瞥,陡然看见一头分外眼熟的驴。

许稷一惊,那驴似也一惊,厥哩厥哩乱叫起来,惊得那“主人”出来看。

那驴没拴,见“主人”来了,竟飞也似的朝许稷奔去。那店家正将桑葚饮端给许稷,许稷还没接稳,被那呆驴一撞,紫湛湛的凉饮泼了她一身,连脸也不能幸免。

那“主人”赶忙跑来牵驴,也不道歉。许稷问:“请问您这头驴是如何得来的?”

那“主人”脸色倏变:“干么,要你管哪?”

“某没甚恶意,只这头驴与某早些年丢的一头驴甚像,故……”许稷顿了顿,“倘有冒失之处,还望谅解。”

驴“主人”脸色越变越差,却蛮横道:“驴有甚么像不像的?你分明就是想讹我的驴!”

哦?有讹驴之事看?

一众无所事事的人纷纷聚来,许稷正要解释一二,可却忽有人开口嚷道:“哎呀,这不是那个许、许什么嘛!”、“你家夫人、不,是原夫人今日改嫁大婚哪,许官人怎么在这里转悠啊?还弄得这么狼狈!”

“甚么?”许稷懵了,她觉得全长安城似乎跟她开了个玩笑。

第58章 五八自请罪

路人七嘴八舌众说纷纭,根本没一句能信。

许稷拨开人群,抹掉脸上的桑葚饮,一身狼狈上了马。已近酉时,日头当空却仍旧灼人,风也吝啬,许稷没喝到凉饮口干舌燥,思路也被一伙多事路人扰乱,火急火燎一路直奔回王宅。

那偏门仍是原来模样,然门边上却诡异挂了红绸。门房闻得动静霍地探出头来,瞥见许稷顿时跟见了鬼似的:“呀,许三郎怎这时候回来了啊?”

他说完忽砰地关上门,缩回门内速去给王光敏报信。王光敏一听得许稷到了,顿时一惊:“真是怕甚么来甚么唷!”又拍拍心口:“幸好千缨已是走了啊!要不然得出大事啊!”

旁边韦氏却是一脸着急失措:“可怎么办?许郎君想必还不知此事,要怎么与他说才好?”

“别急。”王光敏强自镇定,吩咐庶仆:“将你家许参军的行李拿过来。”

庶仆忧心忡忡拿来一早收拾好的行李,王光敏提起那藤箱就径直往外走,霍地打开门,将藤箱往许稷面前一扔:“这里不是你的家了,你回昭应去吧!”

“怎么不是?”许稷仍抱了一丝希望,“传闻莫非当真吗?”

王光敏点点头,已经做好了随时关门的准备。他将许稷上下打量一番,虽心底里觉着自己不厚道,且又有些可怜他,但一想到新女婿,顿时狠下心肠来:“没错!你与千缨和离了,她已改嫁,你不要来了!”

他说完就要关门,许稷却伸进来,撑住门框沉着问道:“是练绘吗?”

“是。”

“甚么时候走的?”

“迎亲到现在有一阵子了。”王光敏瞥瞥天色,见黄昏左近:“吉时快到了。”说完又警告许:“你可别去闹啊,闹了也没用。此事可不是你我能控制的,都是赵相公做的主啊。”

许稷深吸一口气,王光敏趁他走神之际,霍地挪开他的手,砰地将门关上。

装了她所有家当的藤箱倒在面前,许稷从此与王家似乎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若干年前她孤身来长安求学做官,也是这光景。

许稷一时不知道要做甚么,从包袱里掏出买给千缨的礼物,最后又塞了回去。长安城终于起了风,傍晚的风将白日里的热气都卷起来,吹得人头昏脑涨。许稷转过身,长曲中骤响起哒哒哒声。

许稷没理会那声音,闷闷翻身上了马,就往西边行去了。

——*——*——*——*——

她 前脚刚走,便有头小驴在王宅前止住了蹄子,咚咚咚去撞那门。门房闻声探头一看,又吓一跳,捂住心口自言自语道:“天呢,竟有头驴自己找上门来了,看着怎这 么像许三郎先前丢的那头驴唷!”他对那头好不容易逃离“主人”魔爪的驴说道:“你在这撞也没用啦,你家郎君啊,方才往西边去了。”他说着指指西边:“快去 快去!”

小驴瞬时撒丫子狂奔,只为能追上许稷的马。

因在长安无其他去处,许稷只得寻了个馆驿住下,将零零散散的行李收拾妥当,屋外已是一片暗沉沉。

她沉默着直起腰,没有点灯就关上门走了出去。

闭坊后的街道格外冷清,许稷一路走一路寻,想找个地方吃一顿热乎饭。然酒肆饼店约好了似的纷纷关了门,在这夏夜里,竟有几分寒瘆瘆的意味。

她不自觉就走到了练宅附近,喜乐犹在,空气里飘着酒香。许稷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就在她要退回去之际,忽有“哒哒哒”声响起。许稷耳朵一动,一头小驴竟是疯了一般朝她冲过来,激动叫个不停。

练宅门房闻声探出头来,客客气气眯了眼笑道:“您是来吃喜酒的吗?”

许稷连忙摆手,然那小驴却不停叫唤,引得几个庶仆都跑了出来。庭院里吃流水席的宾客更是以为出了甚么事,好奇地问这问那,甚至有人也出来看热闹。

一众人围住许稷与她失散多年的小驴,想弄清楚这小驴为何这样激动。然忽有一眼尖的认出许稷来:“许三郎啊!你来做甚么哪!”

噢原来是许稷!诸人摩拳擦掌要看“前夫哭闹前妻大婚现场”这种大戏,没想许稷却是垂了脑袋牵过驴,想要从人群中突围回馆驿。

诸人不干,这种好戏怎能轻易放过呢?于是有人速去喊了练绘。此时练绘正被一群同僚盯着作完却扇诗,却见庶仆冲进来道:“不好啦,许三郎回来了!”

千缨闻言倏忽放下了手中团扇,练绘转身就往外去,诸同僚亦是悻悻出了新房。千缨也要出去,却被媒妇死死盯住:“娘子不能出这门,晦气!”

可千缨实在有太多话要与许稷道,譬如她为何不回自己的信,又为何不阻止这些乱糟糟的事发生……她实在忍不住,霍地起身就往外去,俩媒妇上来就将她摁住:“新妇子可不要乱跑!”

练绘一出门,宾客更是来劲,大戏要开始了哪!

却没想练绘径直走到许稷面前,二话没说拽过她就往东边去,只留下一小驴陪诸宾客玩耍。

小驴深觉这些看客极蠢,一见主人走远,就愤怒地就朝人墙撞去,惊得一伙人纷纷散开,它便趁机冲向许稷处。

许稷罔顾那头碍事的小驴,沉住气抬头质问:“所有事请与我说实话。”

练绘于是一五一十还原了事情起因经过,最后给出了必然的结果。

许稷听完气得发抖,几乎红了眼,不由分说就给了练绘一拳,压低了声音怒斥:“男人之间的那些烂算计,却要牺牲女人来解决!你们还是不是人?!”千缨与她亲如手足,这手足却要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入狱吃那些苦头,又因为要息言乱不得不改嫁!

不论拳头还怒言,练绘全盘收下,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许稷收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再挥一拳的冲动,练绘却忽然撩袍跪了下来。

那一身喜袍于黯光中竟格外刺眼,许稷皱了皱脸,想说甚么,却根本开不了口。她转头瞥见墙根边上扒耳朵听好戏的,顿时抛开平日里那些好脾气,厉声道:“都滚!”

一 众人被她这么一骂,纷纷作鸟散状:“哎唷许三郎这脾气可长了不少”、“出任外官果然不是好事,夫人被人抢走了,自己也变得很坏!”、“正是正是,不过练侍 御也太窝囊了,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打一架吗?”、“你们听清楚先前许三郎的话了吗?甚么甚么算计,这其中难道还有其他歪歪绕绕的事情不成?”、“不知也, 他声音压好低噢!”

议论声渐远,小驴也变得安静。它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醒过来,大约知道主人遭遇了甚么不好的事,也不再出声,只沉默乖巧地看着。

许稷那一腔怒火仍在烧,她闭了闭眼,却深知不论如何这事实已定,没法再回圜。

冷静下来的内心像是被肃飒秋风横扫而过,一片空荡荡。

她不自觉往后一步,看向长跪不起的练绘。早几年王夫南曾与她说过宦海中的立场,练绘既是顺着座主的关系一步步往上爬,那么他的人生也要接受座主的安排,这其中亦会包括婚姻大事。

若要怪,得怪他们都置身这波涛浑浊的宦海,怪立场,怪权争,怪他们都无能抵抗这侵袭而来的巨浪。

置身宦海中,跪下来太容易了,站着才累,几乎要将力气耗尽。

许稷背挨上墙壁,对练绘说:“练侍御请起来吧,某受不起。”措辞已转为客套与疏离,已经是保持距离的理智在主导。

练绘听懂了她的话,起身犹豫了半天,道:“请随某来。”他侧过身往偏门走,正是要带许稷去见千缨。

许稷瞬时窥知了他的意图,却没有及时跟上。练绘止住步子回过身:“许参军?”

许稷钉在原地动也不动,夏夜的风将她沾了桑葚饮的袍子吹得鼓起来,空气里的酒气迟迟不散。她拒绝了练绘的好意,并道:“十八娘因那样的流言被迫选择眼下的路,某不能让她再染上甚么闲话。”

她已为他人妇,不能再轻易靠近。流言害人,会让她将来的日子都不好过。

练绘知自己是致使他夫妻二人分离的罪魁祸首,倘若不是宦官为了诬陷他,倘若不是赵相公一意孤行要救他,那么也不至于令事情变成这样。

许稷这般,令他更为愧疚,甚至不敢回去面对新妇子。

就在他愧得不知做甚么回应之际,许稷却忽迈开步子朝他走来。她在他面前停下,自怀里摸出一盒不远万里从沂州带来的上好口脂递过去:“请替某交给十八娘,让她保重。”

“她喝酒没有节制,不要给她太多酒;她喜欢钱,发脾气的时候给她钱数一数就会消气;她睡相不好,天冷的时候记得及时给她盖被子。”她退后一步深深鞠了一躬:“请你好好待她,也好好待樱娘。”

她说完即刻转过了身,小驴反应过来,连忙哒哒哒地跟了上去。

练绘站在原地,手中还握着那一盒精巧口脂。

冷硬金属尚带着体温,是心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千缨:!我睡相不好吗!惊

第59章 五九政事堂

许稷比预计早几日到长安,遂不必立刻赶去户部报到。如今她在长安已无处可去,接连几天基本是在满城寻住所,最后在务本坊国子监隔壁赁了一间小屋,虽磕碜了些但好歹算个容身所。

至此,她已算是身无分文,饿着肚子整理完屋舍,就看见放旬假的国子监学生朝气蓬勃地从门外路过。

许稷一身士子单袍,虽然头发花白,却像极了跑来长安求学的外地学生。

有好奇的家伙瞥瞥她:“咦,又换了人住也!”甚至对她狡黠一笑,恶作剧地说:“这里死过人唷!晚上要小心哪!”

许稷淡淡一笑,这群青春逼人得几乎要炸掉的家伙见她如此反应,无趣笑着各自散了。

她回屋拿了礼物,关好门,骑驴往昭应去。一别许家就是好几年,也不知他们眼下如何。

她先是到昭应城的旧居所,没见到人,便赶在天黑前上了骊山。

刚行至石瓮寺,家犬许松就兴奋跑了来,后面跟着一个小娃,气喘吁吁止住步子,仰头看许稷,许稷也看他,那小小眉眼与许山妻十分相像。

许稷正要上前抱他,许松却汪汪汪不停吠,不由分说凑过来就是一顿亲昵,看得一旁小驴忿忿地直喷气。

暮色将合,在这暑气旺盛的时节里,山中却很是凉爽。许稷带了一娃一犬一驴迎着晚风回了家,许山又是惊喜又是兴奋,他先是将许稷打量一番,又道:“王娘子如何没与你一道来?”

他久居山村,对长安城的各种消息并不知情,更不知他家弟媳如今已改嫁为他人妇。许稷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坦白了和离事实。许山一愣:“为何和离?是你不好还是她不好?”

许稷尴尬抓抓脑袋:“成婚几年了也没能有个孩子,我不能耽误她。”

她等于直白说自己不能生,许山一听自己弟弟竟有此隐疾,顿时不知是安慰好还是劝他求医好,最后瞥见在角落里玩耍的亲儿子,招呼过来大方与许稷道:“不要紧,往后他给你养老。”

乖巧小娃赶紧抬头唤了声“三叔”,许稷伸手揉揉他脑袋,递了见面礼过去。

小娃接下,咧开嘴就表了大决心:“我会给三叔养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