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然庆不语,只是摆着一副坚定的姿态说道:“我说了,用你女儿的命换我女儿的命,如果我有生之年,我女儿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一定会拿你女儿的命来偿的。我一个孤苦老头,生无所依,死无所恋,父债女偿,理所当然。”

“你拿一个还没有长开的婴儿撒气,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有人性吗?”陌然庆的威胁激怒了许鸣飞,虽然他当时并没有打算留种,可是一旦这个孩子真正存在后,他便开始有了牵挂。他就是一个这么矛盾的人,渴望亲情,可是又无时无刻不在防着自己受伤。

许鸣飞这么矛盾的心理,陌然庆是不懂的,但是看着他这么在乎这个孩子,他便明白自己的这场赌局已经赢了一半。

“你别和我谈人性,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如果有一天你的女儿真的死在了我的手里,那么这也是你作的孽。”陌然庆用的是一个老人对后辈的语气。

许鸣飞两只眼睛里冒着火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边是自己要誓死杀害的人,另一边却是至亲至爱。放着陌白做下那么的事,任由她活着,他做不到,可是想到陌然庆眼睛里的坚定与决绝,身为父亲的她,又感觉心里难受的紧。自从和寒子郁摊牌以后,他就一直生活孤独之中,虽然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却感觉不到一点人间的温暖,每天他都感觉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

陌然庆知道许鸣飞已经掉进了自己设计的思想陷阱里,便立刻趁热打铁道:“孩子我已经带来了,我可以让你先见见她,等你见到她以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许鸣飞抬起眼睛,没有作声,虽然他不想放弃杀陌白的计划,但是他毕竟是一个父亲,作为一个父亲,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没有在她的身边已经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如果这辈子连自己的孩子见都没有见过,那么他不仅妄为人父,而且还妄为人。

“你的五官很像你,很漂亮。”陌然庆继续刺激,企图用语言侵蚀许鸣飞心底的柔软,虽然在对付陌白的时候手段狠辣,但是同为父亲,陌然庆能够感觉到,许鸣飞心底是有爱的,而且是一种强烈的爱。只不过有时候他把这种爱抓得太紧,所以慢慢的这种感情开始变得扭曲。

“我想见见她。”终于许鸣飞心底那份对亲情的渴望冲破了仇恨的枷锁与防线,许鸣飞终是没有忍住对女儿的思念。他想不论他会作怎样的选择,能见女儿一面,亦算是一种成全。

陌然庆点点头,然后打了一个手响。不过一会儿,就见一个长发的女人抱着一个一个婴儿出现在两个人的视线之中。

“鸣飞…”女人的声音微微地颤抖,但同时也带着激动。

如果许鸣飞被女儿扰乱了心,那么当这久违的两个字响起的时候,许鸣飞才终于知道什么是震惊,什么是激动。

“悦儿…”许鸣飞缓缓地站起身来,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的女人。全身有点软,眼睛有些红。自从他新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把自己最爱的女儿逼疯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勇气去看她,并且一直屏蔽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他怕那段过去,怕回忆那个带着梦想,富有人性的许鸣飞。他告诉自己,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他任由自己这样为所欲为,不断地做着伤害自己,伤害别人的事情。

楚悦近到许鸣飞的跟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抚上许鸣飞的脸,深情地说道:“鸣飞,你好成熟了很多哦。不过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帅气。”

当楚悦的手抚上他的脸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被电击了一般身体条件反射般地颤抖着。

“悦儿…”许鸣飞感觉自己嗓子有点干,有点哑,除了这两个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伸手将楚悦的手紧紧地抓在掌心,生怕这一切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一种幻境。

“我的手有些累了,你来抱抱她吧。”楚悦抬眼看着许鸣飞,指着还窝在她怀里的女婴说道。

许鸣飞这才注意到孩子,他低下头,看着襁褓正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孩子,身体莫名僵硬起来,动弹不得。只那黑色的瞳孔就已经撞击着他的心。他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关系,心灵感应吧。

许鸣飞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一向什么事都不怕的他,却在这一刻胆颤心惊起来,也发现此刻的自己是那么笨拙。

“你这样会弄疼她的,孩子骨头软,你得这样托着。”楚悦纠正许鸣飞抱孩子的姿势。

许鸣飞的表情顿时有些慌乱,可是依然很小心,然后非常听话地按照楚悦的指示做。

许鸣飞抱着孩子,眼睛不时地在楚悦和孩子之间徘徊,仿佛在这一刻,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完全沉浸在这种爱的甜蜜里。

“悦儿,对不起…”心里的激动还没有静止,但是泪却已经漫上眼眶,想起多年前他对这个女孩所做的一切,看着此时她的笑颜,一种自责不由自主地爬上他的心头。

楚悦摇摇头,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挑逗着许鸣飞怀里的婴儿:“都过去了,别再想了,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许鸣飞声音里有些哽咽,想起自己过去对她做的一切,再看看她现在对自己的宽容,他就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东西。

“那以后好好对我来补偿吧。”楚悦脸上是动人的笑,眼睛里是满满的期待。

许鸣飞非常用力地点点头,像个大男孩一样:“会的,我会用下半辈子去爱你,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半点伤害。”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后的失去,所以这种痛苦,许鸣飞不想再尝试第二次,既然老天对他如此眷顾,给了他第二次爱的机会,那么他就绝对不会放手。

“可是你现在就在伤害我。”楚悦嘟着嘴撒娇道。

“怎么会呢?这辈子,我就算伤害全天下的人也不会再伤害你。”如果不是再见到楚悦,许鸣飞不会发现,他这一辈子最爱的女人依然是她,她就是一颗烙在她心底的活化石,不管岁月怎样变迁,不论他身边的人怎么变化,只有她是那样美好地存在。虽然这些年,没有她的日子,他过得似乎一样的风生水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底一直是空寂的。是看不到岸的。

楚悦却十分认真地摇头道:“可是你现在伤害我的朋友就等于是在伤害我,陌白是我这一生最好的闺蜜,如果不是她,也许我的病永远也不会好起来,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你。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有这个女儿。”

许鸣飞步子不自觉地往后一退,看着楚悦,想起寒子郁,他突然感觉自己好无力,好无助,其实打心底,他是很希望这一辈子能这么带着孩子和楚悦一起好好地生活,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心底的愿望归愿望,陌白毕竟害了他的两个弟弟。只是,为了报仇,他真要的杀死这个成全自己的恩人吗?

许鸣飞的纠结和矛盾显然落入了楚悦的眼睛里。作为昔时的恋人,她懂许鸣飞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两手抚上他的脸非常认真地说道:“鸣飞,你那么爱我,你愿意看着我死去吗?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会更难过呢?”

许鸣飞点点头,非常掷地有声地回答道:“我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你有事。”

“所以你换位思考一下,廷飞和寒子郁的死,最难过的是谁?”楚悦捧着许鸣飞的脸,眼睛里的柔情直入他的眼底。

许鸣飞怔怔地不动了,脑子里似乎在徘徊着这句话,再看看面前的楚悦,然后点点头:“我明白了。”

“爱一个人已是那么不易,没有能白头偕老更是人生最大的遗憾,我们为什么不能做一点好事呢?再说,现在我们能在一起,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为什么不能给孩子积点福呢?”楚悦真诚地问道,她一直知道许鸣飞并不真的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心里的伤和痛也许陌白并不明白,但是她是清楚的。

“可是我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吗?”幸福来得太快,快到许鸣飞都不敢相信。

楚悦点点头,非常认真地回答:“幸福已经给你送来了,要不要就看你的了。”

“悦儿,以后什么事,我都听你的。”对于幸福的渴望这一刻让许鸣飞终于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是与非,对与错。也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偏执,看到了自己过去的错误,所以他终于决定放下对陌白所有的仇恨。

“你真的愿意放弃对陌白的报复?”楚悦看着已经走向隔壁的陌然庆,非常认真地问许鸣飞,她需要向许鸣飞要这样一个承诺,她也希望他是真心的愿意成全别人,也成全自己。

许鸣飞脸上尽是真诚,非常坚定地点点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一切都是值得的,更何况陌白的肚子里还有子郁的孩子,即便不为自己,为了给子郁留一点血脉,我也必须放过她。”

楚悦很满意许鸣飞的回答,于是热情地挽着他的手心酸地撒娇道:“你还得答应我,不可以嫌弃我,更不可以再到外面找女人。”

许鸣飞轻轻地吻上楚悦的额角,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至于女人,你都在我面前了,我何必再去找个影子呢。”如果可以从来再来,他当年一定不会做那件愚蠢的事情。

“可是我已经不能再生孩子了。”楚悦并不想刺激许鸣飞,可是她还是决定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他。如果他接受,那么这一次,她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听他的安排,不会像以前那么任性,如果不能,那么她也会祝福他,毕竟一个不完整的女人,不能太奢求幸福。

“对不起。”许鸣飞一手紧搂着孩子,一手抚着楚悦的脸。这一声对不起是他为自己过去的作为道歉,他知道是因为当年他冲动,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不必对我说对不起,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当年也是我太不懂事,不懂你的心,太娇纵,太任性。”楚悦并没有半点责怪许鸣飞的意思,因为会有这样的结果,确实和她的年轻气盛分不开的。

当年她和许鸣飞相恋,两人都太过于年轻,所以自然难免控制不住青春的萌动而做了出格的事情来。而在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她的想法就让许鸣飞娶他,可是许鸣飞让她等他,他会给她一个交待,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未成年,许鸣飞也还在上大学。还靠家里扶持的许鸣飞没有办法兑现对她的诺言。可是她太冲动根本等不及,加上她的父亲一直借着许家想往上爬,于是直接带着她去向许家讨说法,并以此向他父亲进行威胁。可是许鸣飞的父亲又岂是一个肯受人威胁的人,所以根本不答应这件事情,加上女孩未婚先孕在长辈们眼里可是犯了大忌的,于是在许鸣飞的父母看来,楚悦很自然的变成了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不论许鸣飞怎么求情,怎么说楚悦的好话。父母都不肯成全他们,那个时候,他翅膀还没硬,无法和父母抗衡。且被父亲关了半个月的禁闭,半个月后,他急疯了要去找楚悦,可是才出门,就听到了她的父亲为了升官已经把她送给了别的男人。他一听到这个情况,迅速地找到了楚悦,然后男人血性里的冲动,让他毫不留情地给了楚悦重重地一巴掌,然后她就摔在了地上,再接下来,孩子没有了,楚悦因为受不了刺激,疯了。

当年许鸣飞并没有想过逃避责任,只是孩子来得太快,他一时没有准备,再加上家庭的传统观念,让他缚住了手脚,他原本是准备向学校提示出国申请,然后带着楚悦去到国外,等孩子生下来,再向父母坦白这件事情,可是因为楚悦父女的冲动,造成了这样的悲剧。‘

“此生我不会再负你。”许鸣飞拥着楚悦的肩头,然后将手里的孩子送到她面前:“其实老天已经给我们送来了礼物,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孩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楚悦摇摇头,母性的目光看着孩子,非常满足地回答:“我不介意,一点也不介意,你难道不觉得她的眉眼间和我也点像吗?”楚悦说着伸手轻轻的摸着女婴光洁细嫩的皮肤。

“嗯,是有点像,特别是鼻子和嘴巴。”许鸣飞看着孩子,对比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个孩子的母亲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楚悦感叹,身为女人,自己爱的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她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的,只不过孙静已经死了,和一个死去的女人争风吃醋也显得太小心眼了。更何况,她为爱而死,可是却并未得到男人的心,所以,打心底,她是同情孙静的。

“对不起。”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说的三个字,不论是对楚悦还是对孙静,他都觉得自己是有愧的。

“你欠她的,我会加倍地还给她的女儿,至于你欠我的,就用一辈子来补偿吧。”楚悦的眼睛里荡起甜蜜的笑意,能看到许鸣飞终于放下包袱,重新做人,她自然是十分地开心。

“嗯,我会的,以后一定只听老婆大人的话,任由老婆大人蹂躏。”许鸣飞立刻变得狗腿起来,和以前他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楚悦别扭地轻哧一声,嗔道:“谁是你老婆啊,这还没过门呢,别给我丢人,别人都在看着呢。”但说这话的时候,楚悦整个脸都红透了。

“人,哪里有人?”许鸣飞并不介意,他不是刻意要晒幸福,只是今天,他真的被幸福闪了一下腰。所以即便真有人笑话,他也愿意被当成取笑的对象。为了幸福,丢一次脸是值得的。

“那,他们都在隔壁呢。”楚悦指着陌白父女的位置说道。

“没关系的,你们可以继续,我们先走了。如果荣幸的话,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请柬。”陌然庆听到楚悦的话,随即和陌白站了起来,然后准备离开。偷听别人的情话显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既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就把最美的时间完整地留给他们吧。

陌白的目光一直看着楚悦,因为只能当听众,在听到楚悦的声音时,她的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可是为了不打乱父亲的计划,她硬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性子,她知道父亲一直都是有别的安排的,只不过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楚悦会是父亲计划里的一部分。

她从来都以为父亲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可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的眼光有多差劲。

本来她还有许多话要和楚悦说,只不过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所以她决定像父亲一样,把空间留给他们。

只是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的心里却有一种痛在不断地发酵。脑海里也不停的放映出寒子郁英俊的面容,泪水也开始在眼睛里打着转转。

“等等。”就在陌氏父亲要大步离开的时候,许鸣飞将手里的娃将给了楚悦,叫住了他们。

“还有什么事吗?”陌然庆先陌白一步接了话,声音里还着带着一丝警觉。他不是不相信许鸣飞的诚心,只不过他凡事万无一失。

许鸣飞当然明白陌然庆的心里的想法,但是并没有在意。只是转过脸对着陌白说道:“对不起。”

对于许鸣飞这迟到的三个字,陌白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因为她从来不奢望他的道歉,而且在她看来,再多的歉意,也唤不回孙静的性命,但是她也并不想让这种恨延续,于是一笑泯恩仇:“如果这三个字是你真心实意的话,那就好好对你的女儿吧,她是小静用命换来的。”她其实很想说,其实你不配拥有这样的幸福,可是谁都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幸福。

许鸣飞回头看了一眼孩子,然后点头:“放心吧,我会让她很幸福的。”

“谢谢,再见。”陌白并不想再和他说太多话,这样的男人,以后在她的生命就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罢了。

“子郁没有死。”在陌白转过身去,准备再跨出步子的那一刻,许鸣飞终于把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原本他并不打算告诉她的,他先前的打算是把她除掉,让她永远地消失在寒子郁的生命里,只不过这一段插曲完全改变了她的计划。

“你说什么?他没有死?”陌白感觉自己的心跳在急剧地跳动,转身的那一瞬间只差没有因为激动而摔倒。

许鸣飞非常认真地点点头,把自己知道的实情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当时你和子郁是一起被送到武警医院的,子郁脑部中枪后昏迷不醒后被寒严松转送到了医院的总部治疗,据我打听,他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寒严松?”陌白听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然后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许鸣飞,不得不说这样的喜讯来得有点太突然,让她感觉像在做梦,但她还在期待着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

“嗯。”许鸣飞点头:“你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也是寒严松派人保护的。”如果不是因为寒严松,也许陌白早就死在了他的手上。

“你的意思是寒严松救了我们?”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受到院长的特殊关照,原来是这一层关系。

“是的,T市的整个黑道体系已经被全部击溃了,萧潇被射杀,萧烨中弹逃亡在外。”许鸣飞讲述着陌白断片后的结局。

这样意外的消息再次震惊了陌白的心,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是事情的结局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关于萧烨,她心里有一种难解的情愫,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恨意。

“那要怎么才能见到子郁?”萧氏一门的结局,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现在唯一还能牵动她心的只有寒子郁的安危。

“我去过几次寒家,只不过寒严松不肯见我。”也许是因为有了孩子和家庭,所以对寒子郁的那份亲情,就没有先前那般浓烈了。

“可不可以带我去寒家?”她的要求不多,只想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许鸣飞回头看了一眼楚悦和孩子,然后点头:“等我安排好给你电话。”其实即使陌白不要求,他自己也会去的,毕竟他是他的弟弟,他这辈子的亲人。而且有些事情他也需要去弄明白,为什么寒严松会这么慷慨,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寒子郁就是一块巨大的耻辱,他为什么要如此地费尽心思都救一个别人的孩子,让寒子郁这样死去不是清除这块污点最好的方法吗。

尽管很想快点见到寒子郁,但是她不能太过强求。所以只得点点头,等待着许鸣飞的安排。

“那我们先走了。”陌白挥手向楚悦和许鸣飞告别。

“爸,楚悦是怎么回事?”走到门口,陌白忍不住开了口。虽然陌白的心还在想着寒子郁,可是楚悦的出现也一直是困扰着她的问题。

陌然庆笑而不语,小心地扶着她走出大门说道:“等会你就知道了。”陌然庆的话才刚说完,就见一辆白色的宝马停在了父女两面前,接着车上下来两个人。

“小白,我想死你了。”

陌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收到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薇薇,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着一脸红润的罗薇薇,陌白既惊又喜。

罗薇薇看了看身后的沈奕阳,然后说道:“自从他被你抛弃后,我就被当神兽召唤回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罗薇薇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的妒忌,更多的是老朋友相聚的调侃。

“小白,好久不见。”一身黑色风衣的沈奕阳缓缓的踏上台阶,然后脱掉手套,向陌白伸出手。

“学长,好久不见。”陌白也坦然地伸手与之相握,因为从沈奕阳的话里,她听得出来,他已经全部放下了。

“小白,我和奕阳打算今年五一结婚,你会来祝福我们的对吧。”罗薇薇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当然。”陌白回答得很果决。

罗薇薇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可惜的是小静不在了,如果她在的话,那该多好。”

想起那些年一起走过的大学,罗薇薇不惊感叹。

“她会在天堂祝福你的。”陌白安慰道。

“抽个时间带我去她的坟前祭拜一下吧。”

“好。”陌白回答完,然后转脸看向沈奕阳:“学长,谢谢你。”

现在她终于明白是谁帮了她,是谁成全了许鸣飞。

沈奕阳摇摇头:“要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爱,也是你让我懂得了应该怎么去爱一个人。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明白薇薇才是这辈子真正值得我去爱的人。”

“那你们一定要幸福哦!”关于罗薇薇和沈奕阳是怎样碰撞出来的火花,陌白不知道,但是看着他们两站在一起那种甜蜜,她明白,他们一定是经历了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才收获了真爱。她是发自内心地为他们祝福。

三天后陌白收到了许鸣飞的电话,两人约好一起去往寒家。

寒家离市中心很远,是一处远离喧嚣的场所。房子很雄伟,但是并没有经过修葺,整个房子的外表还能看到最原生态的大理石形态。房子被围在一个也是由大理石砌成的院子中间,整个院子里除了一颗高大的桂花树,一张长椅外,别无他物。

只看着外表,陌白就已然感觉到了房子四周散发出来的冷清以及主人个性的淡漠。

“我们走吧。”在院子外整整站了两个小时都不见一个人影,许鸣飞担心陌白的身体吃不消,于是提议。

陌白摇摇头,执拗地不动:“再等一会吧。”她的眼睛一直看着那扇没有开启的大门,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

可是直到天黑,她们依然没有等到一个人影。

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等到许鸣飞都感觉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如果他一开始觉得是陌白害了寒子郁,可是经过这几天和陌白的相处,他才真正发现,这个女人骨子里的坚持是那么的可怕。

天色再次暗下,就再陌白决定明天再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巨大的声响,然后就见一束微亮的光投了出来,接着就有一个军人打扮的佣人走到院门口,对陌白和许鸣飞说道:“我们司令请你们进去。”

“谢谢。”陌白像被大赦一般心里激动得不得了,但是礼貌却不敢少。

越靠近房间,陌白就感觉心跳得很快,还没有到门口,她就已经感觉到了里面的人散发出来的强大磁场。

寒家客厅,寒严松一身中山装,叠着二郎腿,端着茶。面是一片无风无晴,看不出任何喜怒,整个人上下都是一个军人的威严与浩然之气。

“伯父,您好。”

“寒叔叔好。”

两个人进门向寒严松打了招呼。

“坐。”寒严松低头喝着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陌白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默默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个冷清的屋子。

屋子里并没有华丽的装潢,整个客厅里最值钱的估计只剩下自己坐着的这套木质沙发。屋子里很干净,干净得仿佛看不见一丁点灰尘,却也反应出了房子主人的心性凉薄。

陌白想着,目光便不由得移向寒严松,这个男人虽然有着五十多岁的年纪,可是却一点都看不出老态。而且从他脸上刚毅的线条和英气的五官,可以看出,他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姿飒爽。而且从他的相貌里,她能看到寒子郁的些许影子,只不过相较之下,他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而寒子郁的长相更精致,更细腻,像被精雕细琢过后的艺术口。

“带陌白小姐先回避一下,我有事和许公子说。”寒严松放下茶盏,中气十足地再次开了金口。

于是,陌白位置还没有坐热,就被带上了楼。

客厅瞬间只剩下两个人,许鸣飞并非第一次见寒严松,可是此刻看着面前的他,他的心开始有些惴惴不安。果然还是道行不够,修为不行,许鸣飞感觉自己在寒严松面前就像是一只被猫抓住的老鼠,正在等着他的凌迟。

寒严松只用眼睛带过许鸣飞,似乎并不急着开口。

“寒叔叔想和我说什么?”因为寒严松气场的压迫,许鸣飞终是先开了口。

“你不配叫我寒叔叔。”寒严松一开口就是一句严厉的话,然后背倚在木质靠椅上,眼睛里射出一道凌厉的光:“更不配当子郁的朋友。”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许鸣飞感觉有点云里雾里,虽然寒严松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一直都是不近人情的,但是却从来没有被他这么批评过。

“你对子郁说过什么,自己好好想想。”寒严松语气依然严厉,面上却未有波澜。

许鸣飞也是聪明人,听得这些话,自然明白寒严松指的是什么。虽然此刻他有些后悔告诉了寒子郁真相,但是事实却是谁都没有办法推翻的,于是抬起头,对着寒严松道:“我只是告诉他事实,不想让他一辈子活在谎言里。”

“谎言?究竟谁说的是谎言?”寒严松目光一凛,声音里更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有证据。”许鸣飞并不想刺激寒严松,可是寒子郁毕竟是他的弟弟,所以他必须给他正身。于是立刻从口袋里抽出随身带着的照片放到寒严松面前。

寒严松目不斜视,没有立刻回答许鸣飞,而是拿起一直放在身侧的一份文件丢向许鸣飞:“你觉得是你的证据可靠,还是我这份鉴定报告更有说服力。”

许鸣飞紧张地看了一眼寒严松,然后狐疑地拿起那几张纸,映入眼帘的就是DNA几个英文大字。而当他看到鉴定日期的时候,他的全身像被电激过一样。原来从寒子郁出生,寒严松就已经怀疑了。

“这…”一时间许鸣飞感觉自己的心里五味陈杂,什么味道都有,他一直以为寒子郁是自己同父亲异母的弟弟,并且这些日子他不断以偏激执拗的心情在保护着他。甚至差一点做出了后悔莫及的事情,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闹剧罢了,真正的真相是自己用了一个谎言摧毁了两个的之间的友情,还有寒子郁那颗对亲情本来就濒临破碎的心。

“这就是结果,子郁是我的亲生儿子。”寒严松眼睛里带着十二分的坚定。他之所以对寒子郁不亲热,并不是因为他不爱他,而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爱。他也很爱自己的妻子,如果不是因为爱,他不会不择手段地把她弄到自己身边。可是他是一个军人,他从小接受的训练里就没有风月两个字。所以做不到像普通人一样给她想要的爱情。特别是在知道自己的妻子和许鸣飞父亲的过去后,他身为军人的自尊心受了到强烈的挑衅,更是难以释怀。再后来,他知道了林西源把她嫁给自己的原因,就越发使他对这个家失去了信心,于是将全身心都投进到部队里。这也成就了他一年连跳三级的辉煌成绩。

只不过当他事业有成之后,想要挽回家庭已经晚了,妻子郁郁而终。儿子也因为母亲的死对他不亲善。

他觉得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所以他想,如果自己的孩子没有他可以过得更幸福,他愿意放他自由,不再奢求,更不想让他走自己的老路。

当然放心并不代表放弃,他一直都在关心着寒子郁,只不过用的是他自己的方式。他和陌白事情,还有许鸣飞之间的瓜葛,他都清清楚楚。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寒子郁会因为许鸣飞的这些话而放弃对他的依靠,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身陷囫囵。如果不是他早做了一步部署,也许他和自己的儿子已是天人之隔。

这一刻,许鸣飞只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全身提不起一点力气。想起那天他对寒子郁说出那些话后,寒子郁绝望的眼神,他就感觉心如刀割一般。

他一直以为自己伟大地保护了一段亲情,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毁了他和寒子郁多年的友情。像寒严松说的,他不配做寒子郁的朋友。

“我想见他。”许鸣飞抬起眼皮,带着十二分的歉疚说道。

“如果只是想说对不起三个字,那么不必了,我们寒家不需要,他更不需要。”寒严松果断拒绝。他可以容忍很多事情,但是此事,他觉得他没有这么大的度量。

“可是…”许鸣飞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在触碰到寒严松眼神的那一瞬间,他竟然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也是这一瞬间,他发现他站在这里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原本他是想打着哥哥的名号来见弟弟的,可是结果发现他竟然是一个陷朋友于不义的凶手。

“你先回去吧,她,我有别的安排。”寒严松似乎知道许鸣飞想说什么,看了看陌白所在的房间,对许鸣下了逐客令。

再留下去只不过是自找难堪,而且在寒严松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再则当时寒严松会下令救陌白,定不会让他有事,所以他最后只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寒家。

寒严松对许鸣飞说了什么,陌白自然是不清楚的,只是当她被叫出来后,许鸣飞已经不见了。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不会让你见他。”这一次寒严松没有等陌白开口,就直接断了她的念头。

“为什么?”陌白的情绪有些激动,双手握成拳头。等了七天,不过是想见他一面,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第一,他脑部受伤,已经失忆了,你就算见到他,他也认不出你。第二,你的身份配不上他。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娶一个只会享受他的爱,却从来不肯给予,并害他差点失去性命的女人。”寒严松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特别是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还特意加了重音。

陌白抬起脸,看着寒严松,过了许久才默默地点头:“好,我走,我不会再找他。”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她来这里,也是想印证他是不是还活着,如果老天都要他忘记自己,那么就说明这是最好的结果。一直以来,她于他而言就是个灾难,倘若没有她,他能够平安地活着,那么她宁愿此生不再见他。她的人生既然无法两全其美,那就祝他平安无事吧。

“再见,打扰了。”陌白轻轻地弯下身子,向寒严松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你放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寒家一定会负责到底。”对于陌白的选择,寒严松眼底露出一丝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