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玉心中一震,忽的想起了什么:“那日白天酒宴之时,她还划破了段姑娘的脸!”

“现下想来,”封平语声愈发沉重,“废园少主白日划破了段绫罗的脸,根本就是怀疑她是易容的。”

“只是,”郭旭眉峰颦起,“我记得废园少主当时非常失望,还将怒气撒在杨岳的身上。”

“不错,”采玉细细回思当日情景,微微点头,“也就是说,那时她的怀疑并未得到佐证,段绫罗并没有易容。但是她并不甘心,当晚又伤了段绫罗,得了段绫罗的血之后滴血认亲。”

“由她方才和郭旭的对话看来,滴血认亲的结果,实在是不言而喻了。”封平叹气。

铁衣听得心惊,却仍有些不敢相信:“那么,仅凭滴血认亲的结果,她就认定了段绫罗是她的母亲?”

郭旭摇头:“废园少主是心思缜密之人,不会如此草率作论。你记不记得初见辛力之时,辛力曾说‘这落凤坡外来往的人这么多,几日前是那女子,再两日前是个黑色甲衣人’,也就是说废园少主离开之后并未与黑甲卫待在一处,他们也是近些日子才汇合的——我由此推想,她一定是派黑甲卫在别处寻找了其他的证据,所以今日她与我说时才那般笃定。”

辛力之前一直把玩剑穗,看似心不在焉,此时方才止住手上动作,正色道:“那么,她派黑甲卫找了什么证据?”

“这就需要仔细回想了,”郭旭讳莫如深地一笑,“采玉,你还记不记得,废园少主忽然对什么起了兴趣?那杨岳又是因何与赵冯志打斗?”

第40章 揭秘

采玉秀眉微蹙,正欲回思那日宴席口角的来由,就听封平沉声道:“是为了优钵罗花。那日是我无意间提及天山雪莲,柳尚翁婿记起浣葛山庄曾将天山雪莲用作赵冯志和柳无暇大婚的贺礼……”

“而废园少主连连追问优钵罗花的下落,惹得赵冯志不悦。”采玉脑中灵光一闪,“江湖上杀人越货的绫罗美人、浣葛山庄、优钵罗花、遭人剜心的柳无暇、柳尚翁婿、废园少主,看似不相关的一干人、事,就此被一条线串联了起来。”

“你还漏了一样,”郭旭探手入怀,将怀中折作四方的宣纸递与采玉,“你看这是什么?”

“是段绫罗遇刺那晚,你在废园少主房中发现的纸条。”采玉反应奇快,伸手接过了展开,“夜交藤、优钵罗、鬼盖、冬虫夏草、赤芝、延龄草、血竭花、天麻、藏香。”

“还有下半页。”郭旭示意采玉继续念。

“蝎子、蜈蚣、腹头蛇、蜘蛛、蟾蜍、黑色文血、蜥蜴、斑蝶、刺蟊。”

“听到这个,你们会想起谁?”郭旭唇角渐渐勾出一抹笑意。

“黑色文血!唐骀!”这一次倒是铁衣反应奇快,脱口而出。

“不错。”郭旭忽然极轻的叹了口气,“铁衣,你发现了吗,每一个看似随意出现的人,都不是那么简单,他们之间,有看不见的连环,环环相扣,终至今日之局。”

铁衣恻然不语,顿了许久,忍不住又道:“那么,这之间,究竟是个怎样的事由?”

郭旭不答,却转头看采玉。

采玉会意,心下思忖片刻,道:“或者,让我来把这件事情理一理吧。”

“假使废园少主所言不虚,段绫罗的确是她的母亲。那么,就不该再称她作段绫罗,她实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瑶池毒手,尧亲王早年的宠妃及旗下五散人之一,凤自瑶。”

“不管怎样,既是废园少主的母亲,形貌容颜就不可能如此年轻而娇艳,既排除了易容的可能,再念及她在药物毒物之上的极深造诣,或者,她有什么秘而不宣的方子,可以改换容颜也未可定。”

“既是秘方,用材定然不是常见之物,必是世间珍奇。在废园少主房中发现的纸条,上半张是罕见补材,下半张是少有毒物,再念及那首‘九动九静、九生九死、九阴九阳、九毒九补’,或可发现,补材属静、死、阳、补,而毒物属动、生、阴、毒。”

言及至此,目光流转,微微压伏下铁衣张口欲言的不耐,继续娓娓道来:“绫罗美人在江湖上惹下许多门派,众人皆云其是盗取门派秘籍,其实不然,至少,她名为盗取唐门药经,实则意在黑色文血。取了浣葛山庄的迷踪拳秘本,真正心属的,却是优钵罗花,只是她迟了一步,那优钵罗花,已被浣葛山庄用作柳无暇大婚的贺礼而已。”

“也就是说,她以盗取门派秘籍为幌子,实际上真正要夺得,是秘方的用材?”程铁衣终是按捺不下心头疑问。

“盗取门派秘籍未必是幌子,”封平一针见血,“至少,她成功地将这许多门派拉下了水,又将长风镖局竖作了靶子。”

“那就是一箭双雕了?”辛力喃喃,“好……奸猾的心肠。”

“谁知道她这一箭,究竟射了多少只雕?”郭旭苦笑,“采玉,你接着说。”

“绫罗美人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剜取了柳无暇的人心,之后销声匿迹。我想,她销声匿迹的这段期间,或许就是在用自己盗来的药材炼药,而这味药的药引,很可能就是……美人心。”

“以人心做药引……”封平面上先是掠过不忍之色,旋即转作震惊,“那么柳尚的人心?”

“我猜想,是废园少主要针锋相对。她要镖局在江龙寨住满九日,九日之内,不得起镖。可能她是要利用这九日炼取解药,解药的药引,也必须是人心,而且,是与柳无暇有血亲关系之人的心。柳尚哀女之丧,复仇心切,如果废园少主对他言明此间种种,他是绝不惮自戕取心的。还有就是,郭旭之前推测废园少主派出黑甲卫是为了查找证据,我倒觉得不尽然,也许……她是派他们为解药搜寻药材。”

“那么现如今,尘埃落定,九日之后,她就要出手对付凤自瑶了?”辛力冷不丁冒出一句。

“可能是吧。”采玉竟有些惘然。

辛力哦了一声,愈想愈是心惊,只觉周身发冷,不觉打了个寒噤。

“如果这是真的,”铁衣喃喃,“既是母女,何必搞到如斯境地……”

“铁衣,你只想到这是母女间的情仇么?”郭旭的面色少有的凝重,“如果只是亲族恩怨,如何会与长风镖局扯上关系,拉进这许多门派,让长风镖局成为众矢之的又是为了什么?翁泰北又怎么会牵涉其中?”

“你的意思是?”电光火石间,程铁衣心念一转:“尧亲王!”

“如果真要追究起来,尧亲王可说是丧在长风镖局手中。而这两个人,一个是尧亲王早年的宠妃,一个是他的女儿,我真是忍不住要怀疑,她们在我们面前做出的对立只是表象,”封平叹气,“郭旭,这两个人,哪一个都不值得相信。”

郭旭不答,手抚着椅沿缓缓坐下,一时间,屋内死一般凝滞。

室外的雨声早已停歇,远远地,传来郑老三殷勤的问安声:“段姑娘,你要寻采玉姑娘么?都在郭大少房中议事,商量着镖局后几日的行程罢。”

嗓音故意吊的很高,这是郭旭之前同辛力吩咐过的。

也不知段绫罗回了句什么,总之,声息是渐渐地去远了。

郭旭忽然有些黯然。

九日,九日之内,段绫罗是否凤自瑶,便见分晓了。

那么九日之后呢?

翁泰北要长风镖局援手,寻回尧亲王的宝藏,胭脂白玉马又自废园流出,这宝藏,多半是在废园少主手里了。

当日,他问起二人是敌是友,废园少主曾言“现下我找不到与你为敌的理由,以后就很难说了”。

难道说,正面为敌,势所难免?

正如此想时,忽听程铁衣哼了一声,道:“这凤自瑶好重的心机,好在她的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九日之后,我倒要看看废园少主怎生收拾她。”

“收拾?”辛力忽然不屑地一笑,“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废园少主收拾了凤自瑶?她此前多番出手试探,又是查她是否易容又是滴血认亲,现下更是取了柳尚的人心,换了你,你会一点警觉都没有?我若是凤自瑶,只怕早已布置停当……鹿死谁手,现在下断言还嫌早了些!”

第41章 反目

第二日的早膳用的寡淡,也说不出是膳食味淡还是诸人心境惘然,采玉倒是神色自若,自与段绫罗坐于一处,时不时低眉莞尔,神态似是十足亲密,郭旭偶尔向这边扫过两眼,面上波澜不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铁衣担足了心,生怕这个“段绫罗”忽然变脸,对采玉不利。

饭到中途,厅外忽的嘈杂起来,一片忿忿人声之中,郑老三气急败坏地进来,口中兀自嚷着:“我管你什么少主,管到江龙寨头上,是欺负我们寨中无人么!”

此言一出,座中诸人俱是心头一惊,郭旭不动声色,执箸在粥碗中轻轻搅了搅,连眼皮都未抬一下,采玉先留意段绫罗脸色,见她一脸茫然,心中略感失望,因想着:她这般若无其事,若真是装出来的,此人心机之深沉,当真不可测算。

辛力斜乜了郑老三一眼,未及开口,程铁衣已按桌起身,面色一沉,道:“你且慢些说,外头出什么事了?”

郑老三跺脚道:“爷还不知道吧,刚来了几个凶神恶煞似的的黑甲衣人,封住了下崖的路,说是什么少主吩咐的,这要把江龙寨摆到哪里去?”

采玉微感讶异,向郭旭道:“不是说好了镖局在江龙寨住满九日么?”

郭旭微微一笑:“我郭某人的话在你们看来是铁板钉钉,在她看来可能卖不到一文钱,她不相信我,我有什么办法?”

辛力慢吞吞道:“那劳烦郭大少再跑一趟说和说和——你们镖局同废园少主定下的事,欺负到江龙寨头上,这算什么事?”

————————————————————

郭旭出得寨门,便见杨岳几人守在崖口之上,神色甚是悠然,江龙寨的一干兄弟围得远远,为首的几个鼻青脸肿,显是未讨得了好去,郭旭淡淡一笑,冲着杨岳拱了拱手,道:“在下有事要见少主,烦请杨兄引见。”

杨岳似是早已料到,冲着崖下远处一片密林略指了指,郭旭微微阖首,算是谢过,前襟旁掠,足下略点,杨岳只觉眼前一闪,再定睛看时,郭旭的身影已在崖下数十丈处,杨岳心中暗喝一声彩,正待开口说话,旁侧齐泰已低声道:“郭大少果然是名不虚传,当真对起来,只怕……”

杨岳脸色一沉:“当真对起来又怎样,也不是少主的对手。”

齐泰四下看看,声音压的更低:“话是如此,但是少主几次和这个郭旭对上,手下都颇留余地,实在是……叫人费解。”

杨岳被他说中自己心中的疑虑,心下更是烦躁,顿了顿才不耐烦道:“少主做事,自然有分寸,你我不明究里,就不要妄自揣度了。”

郭旭甫及林侧,便听到刀声豁然,往林中走了几步,林叶掩映之下,正见到赵冯志在林子深处练刀,刀光如练,寒气逼人,曼说天刀少侠的名头,自然也不是唬人的。

郭旭立住看了一回,便觉赵冯志刀法虽然纯熟,但是内力似有未逮,是以总有刀锋偏滞之处,待要上前,就听有人冷冷道:“七十二路天刀,只使出七分威力,想来是丹田气力,总不能运用自如。”

赵冯志猛地定身,满面感激道:“少主说的是,在下少时练刀,沉迷招式,于内力处并无太深浸润,家师也曾如此说。依少主看,可还有补救之法?”

郭旭循着赵冯志目光看去,便见废园少主一身藕荷色绢衣,端坐简陋石桌之侧,手边一盏香茗,另一手却把茶盖拿在手中摩挲。

郭旭唇角微扬,正想信步上前,忽的身子晃了一晃,僵在当地。

就听废园少主淡淡道:“自然是有的,崔婷的天仙罡气,你若想学,我教你便是。”

赵冯志先是惊喜莫名,旋即转作忧色:“江湖盛传,天仙罡气这门功夫甚是霸道,练至后来会血脉逆行……”

废园少主懒懒道:“承柳老爷子的情,教我是愿意教,愿不愿学在你,想好了再来复我。”

赵冯志再不犹疑,断然道:“内子惨死岳丈自戕,在下孑然一身,又何必在意这条贱命!不管天仙罡气这门功夫多么邪门,只要少主不吝点拨,赵某感激涕零。”

废园少主微微点头,顿了顿又道:“有客来了,你先回避一下。”

赵冯志一愣,虽是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话,匆匆避了下去。郭旭将废园少主的话听在耳中,知她口中的“客”指的是自己,饶是心中犹豫,却也不再避身,缓步迎了过去。

废园少主的目光在郭旭面上扫了一扫,唇角一抹笑似有似无:“听到天仙罡气之名,郭大少似乎很是震动。”

郭旭坦然道:“不错,崔婷死后,我几乎没有听人提及过天仙罡气。”

废园少主神色如常:“那么现下听人提起,心中作何想法?”

郭旭微微一笑,顺势在废园少主对面落座:“初时的确讶异非常,后来一想,倒也不奇怪,你是尧亲王的女儿,想学天仙罡气,自然不是难事。”

废园少主嫣然一笑:“那么,我的天仙罡气功力如何?”

“在长乐镇时,见识过少主的功力。凭心而论,在崔婷之上。”

“那么郭大少就一点都不奇怪,崔婷、猿奴甚至洪昆都因为修习天仙罡气血脉逆行而死,偏偏我练了之后一点事都没有?”

郭旭不动声色:“想来是少主天赋异禀聪明过人,勘透了天仙罡气的玄妙之处也未可知。”

废园少主不置可否,竟似是来了个默认,自将茶盖在杯沿荡了几荡,才道:“郭大少此次来访,又是为的什么?”

“原本我是为了江龙寨的事而来,但是方才无意中听到少主和赵兄的谈话,江龙寨的事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废园少主轻轻“哦”了一声,面有讶异之色:“这是为何?”

“依少主所说,那段绫罗……或者说是凤自瑶,应该就是少主的生身母亲。少主与令堂的关系果真如此恶劣,不惜以天仙罡气传授给赵冯志,让赵冯志对付凤自瑶?”

废园少主原本言笑晏晏,听到郭旭提及凤自瑶之名,面上笑意一点点敛了去,冷冷道:“我原不知道,郭大少是如此关心家母。”

郭旭摇头:“少主误会了,少主对镖局有援手之谊,于私于公,在下都不愿见到少主家室有变。”

废园少主神色稍霁:“那是郭大少多虑了,天仙罡气的武功,人人都可以学,但不是谁都可以学会。依赵冯志的资质,即便学了天仙罡气,也不会是凤自瑶的对手。”

郭旭面色渐渐不豫:“那么少主何必还给赵冯志希望,让他以为学了天仙罡气之后可以与凤自瑶对敌?”

废园少主故作讶异:“我只说天仙罡气可以弥补他内力的不足,我几时说过修习天仙罡气可以让他与凤自瑶对敌?”

郭旭强自按下心头怒气:“敢问少主,如果赵冯志的武功足以与凤自瑶匹敌,少主是否会听任他杀死凤自瑶?”

废园少主似是十分好笑:“郭大少,百善孝为先,凤自瑶再行事荒唐,也是我的母亲,换了是你,你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杀死自己的母亲么?”

郭旭怒不可遏,霍的起身:“也就是说,从头至尾,你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对凤自瑶不利,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柳尚的心?又何必玩弄赵冯志于股掌之上,让他以为复仇有望?”

废园少主对答自若:“柳尚的心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奉上的,我可没有强迫于他。至于赵冯志,复不了仇是他自己武功不济,与我何干?”

她这一番话,明明强词夺理之至,偏还说的认认真真一脸无辜,直把郭旭气的说不出话来,许久,才一字一顿道:“你这个人,非正非邪,不黑不白,无情无义,没心没肺,耽延日久,必是武林大患。”

第42章 石破天惊

废园少主不怒反笑:“郭大少,这世上非正非邪没心没肺的人多了去了,你若一个个都要生气,这气可生的没完没了去了,还是先喝杯茶,消消气吧。”

说话间,向着案后不远处招了招手,俄顷只听树后脚步声窸窣,一个侍儿捧了茶盏过来向郭旭奉茶,郭旭冷冷逼视废园少主,并不接盏。

废园少主笑意大盛,向那侍儿道:“上的什么,过来我看看。”

那侍儿忙将茶盏奉了过去,废园少主低头在杯口闻了闻,忽然眸子一冷,刷的拂袖将茶盏打翻了去,连带着侍儿都掀倒在地。

就听她冷冷道:“这样稀疏平常的东西,也配奉给郭大少么?你不知道郭大少的胃口刁的很,非胭脂桃花酿和桂花香茶不用么?”

郭旭再禁不住,一掌重重拍于案上,只拍得石案应声而裂:“少主不用话中有话,这些日子以来,明明暗暗,谜面无数,在下早已听得厌了,现下索性敞开了说,是敌是友,也好划个分明。”

废园少主冷笑连连:“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底细知晓的清清楚楚,长风镖局最好不要与我作对,免得自讨苦吃。柳无暇赵冯志与你何干?我废园的家事与你何干?轮得着你来对我指手画脚?若不是对崔婷有诺在先……”

一语至此,猛的刹住,废园少主自知失语,心下懊恼,也不去看郭旭,只去瞪那傻站一旁的侍儿,怒道:“还不下去!”

待那侍儿去的远了,废园少主心一横,撇下郭旭转身就走,方才走了两步,郭旭抢上前来,一手死死箝住了她手腕,厉声道:“你跟崔婷有什么承诺?是承诺还是交易?你的天仙罡气根本不是尧亲王所授,是崔婷教你的对不对?翁泰北说过尧亲王的宝藏在你手中,他也说过宝藏的地点只有崔婷知道,那么你的宝藏也是得自崔婷是不是?你跟她有过这么多的来往,为什么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未见过你?”

废园少主忽然就平静下来。

“你当然不曾见过我,因为,这所有的交易,都发生在崔婷死后。”

水晶棺,生死人肉白骨,名不虚传。

————————————————————

日头一点点落下去,余辉淡淡抹在崖边,沥青色的崖石明明镀上的是一层暖色,却愈发散出寒意来。

采玉在郭旭门口站了许久,几次忍不住要伸手叩门,却又最终垂了下去。

伙房那头袅袅升起炊烟的时候,采玉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刚出了院落便撞上辛力他们,辛力冲着院内努了努嘴:“怎么样?”

采玉摇头。

铁衣皱眉:“那废园少主究竟同郭旭说了什么?为什么郭旭回来之后,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封平冷笑:“那个什么少主行事狠辣性情怪癖,郭旭还是少见她的好。”

辛力乜了封平一眼:“封平,你说这话,未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打是打不过她,难不成见都不敢见了?”

“不对,我觉得封平说的有道理,”采玉忽然抬起头来,“哥,你们有没有发现,废园少主对郭旭的情绪,有很大的掌控力?”

程铁衣有些奇怪:“采玉,这话怎么说?”

“我了解郭旭,他不是一个情绪任人左右的人,但是和废园少主的几次会面,他都有些失常。”

“采玉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封平看向铁衣,面色有些凝重,“铁衣,你觉不觉的,废园少主对郭旭,手下颇为容情?”

“吓,”辛力的面色透着三分古怪,“一个失了素日冷静,一个手下颇为容情,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

采玉心中咯噔一声,正待开口,就听身后门扇吱呀一声响,回头看时,只见郭旭懒懒抱臂倚在门楣之上,唇角笑意若因若藏:“都说三个臭皮匠,抵过一个诸葛亮,现下是你们开工的时候了。”

————————————————————

“什么叫所有的交易,都发生在崔姑娘死后?”程铁衣不解,“她当真这么说?”

“我就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郭旭眉心微蹙,“她这么说,等于承认了她和崔婷的关系不一般,但是……”